钱嬷嬷笑了,“说得透就没意思了,咱该干嘛就干嘛去,真用得上您的时候,皇太后的旨意自然就来了。”

说完,她转身对可伶道:“给老夫人送一味清火祛毒的药,再给二夫人送一剂宁心茶,告诉她,老身感谢她的五千两银子,这茶让她好睡不心疼。”

“五千两?”可伶可俐眼睛都瞪大了,连同屋中的丫头都纷纷佩服,竖起了大拇指,“嬷嬷,您能耐啊您!”

嬷嬷笑眯眯地坐下来,“来,嬷嬷给红包。”

她仿佛是早有准备了,从袖袋里取出红包,一人一个分派下去,梨花迫不及待地就看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足足有二两银子吗?”

“二两!”钱嬷嬷微笑,又取出了一大堆红包,“这些,是分派给府中其他丫头奴才们的,说是梨花院给的赏赐。”

青莹道:“嬷嬷,您这袖袋是有多大啊?怎么能装这么多好东西?”

“可多了!”嬷嬷道。

瑾宁知道她要做什么,“嬷嬷,便是要给赏赐,也该是我给,怎能让您破费?”

“破费什么啊?老身今天赚得还少吗?拿去给大家高兴高兴。”钱嬷嬷笑着,神色倏然一收,道:“从来管理内宅还是后宫,都必须恩威并施,恩下去了,威也得立起来,这国公府如今是老夫人管着,好在她之前离开京城两年,如今府中对她忠心的人不是很多,咱就正好收了这些人。”

瑾宁正色道:“一切,便劳烦嬷嬷了。”

嬷嬷这红包赏了下去,到了傍晚,陆陆续续便有丫头小厮过来谢三小姐。

当然了,也因为有这位宫中的女官在,大家都想前来膜拜一下。

梨花院空前热闹起来,这是之前不曾有过的。

到了晚上,陈国公回府,钱嬷嬷便去见过。

到底是入了国公府,她总得拜见主家。

陈国公还不知道今日的钱公公就是钱嬷嬷,听得下人说有个宫里的嬷嬷求见,他便请了进书房。

钱嬷嬷进了屋中,便向他行礼,“婆子参见国公爷!”

陈国公连忙道:“嬷嬷快别多礼,请坐!”

到底是有品级的女官,且又是皇太后身边伺候过的人,陈国公自然不敢太轻慢。

“今日得罪国公爷了,还请恕罪!”钱嬷嬷说。

陈国公一怔,“嬷嬷这话,从何说起?”

钱嬷嬷眼角吊起,眼底露出光芒,“今日那太监,便是老身。”

陈国公又是一怔,“这…”

苏意叫来的人,竟然是皇太后身边的嬷嬷?

“国公爷不必责怪苏大人,今日一切,不是苏大人的意思。”钱嬷嬷意味深长地道。

陈国公神色一变,不是苏意的意思,那是谁的意思?

谁能指派得了皇太后身边的人?

“从晖临世子到长孙拔这逃犯被歼,皇太后都心知肚明。”

陈国公凛然,果然是瞒不过皇太后的。

“国公府最近入了皇太后的眼,皇太后自然就关注多了几分,皇太后说,有一种人,天生是做大事的,因而不擅长阴谋算计,也不该花费时辰在阴谋算计上,所以,老身便在这里了。”

陈国公细细品味这话,但是却不甚认同。

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大事?

“皇太后怕是高看小女了。”陈国公道。

钱嬷嬷稳稳地道:“皇太后不高看任何人,也不轻视任何人,她老人家常说国公爷当年的威风,只可惜,自从夫人走后,国公爷一蹶不振,倒是让大周损失了一位猛将。”

陈国公听了这话,心头一阵怅然。

往事如潮,一波波袭来,他何尝就不怀念那荣光的日子?

可他攀登得再高,身边那人都不在了。

而害死她的人,却入了皇太后的眼。

“是臣让皇太后失望了。”陈国公道。

钱嬷嬷道:“皇太后说,国公爷的心眼被蒙蔽了,若能拨开,定能重振当年威风。”

“没有蒙蔽!”陈国公的声音冷硬了起来,“我定会竭尽全力,报效朝廷!”

他看着钱嬷嬷,道:“嬷嬷,国公府内宅的事情,如今是老夫人管着,请嬷嬷念在她年老的份上,多多包涵,别听孩儿的挑唆与她起冲突。”

钱嬷嬷心底轻轻叹气,虽说苏大人有言在先,但是她亲眼所见,还是不禁失望。

只是,如此执狂,如此偏激,何尝又不是情深惹的祸?

钱嬷嬷端正神色,道:“老身在宫中多年,见惯人事,也看尽了人心,只知道一样,看人也好,看事情也好,得看全面,不先入为主,不偏信,这样行事便能公正。”

说完,她躬身,“告退!”

陈国公眸色未清,道:“嗯,去吧!”

钱嬷嬷走后,初三叔进来,“用膳还是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有汤吗?喝口汤就好。”他没有食欲。

“夫人倒是熬了汤请您过去。”初三叔道。

长孙氏如今乖巧得很,和以前一样备下汤水和饭菜等他来。

陈国公摇头,“不去,随便吃点。”

第114章羞辱母亲

初三叔命下人张罗饭菜,都是清淡的菜肴。

陈国公随便吃了点儿,便放下了筷子问初三叔,“方才钱嬷嬷说,瑾宁入了皇太后的眼,你觉得是什么意思?是要给她赐婚还是其他?”

初三叔道:“皇太后很少为人赐婚。”

陈国公点头,“但是,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大事?皇太后是因着晖临世子和长孙拔的事情对她高看了,只是,晖临世子的事情,多亏了靖廷,而长孙拔的事情,她身边两个丫头居功不少。”

“是皇太后高看了三小姐还是国公爷您低看了三小姐?”初三叔反问。

陈国公脸色不悦,“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初三叔笑了,“年纪大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国公爷若生气,打我一顿板子就是。”

陈国公哼了一声,“总有这么一天。”

他站起来,“走吧,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人参,带上几条,去给母亲请安。”

初三叔道:“库房的钥匙在二夫人手中。”

“管家没钥匙吗?”陈国公微怔。

“没有,但凡去库房取东西,都得问过二夫人。”初三叔淡淡地道。

陈国公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下,道:“大概是母亲的意思,防着底下的人偷东西,这是好事,无规矩不成方圆。”

“是!”初三叔撇嘴。

陈国公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说什么?”

初三叔摇头,“什么都不想说,说了也是多余。”

“你…”陈国公气结,“行了,不必跟着,去你的梨花院讨好她。”

说完,便径直出了门。

陈国公心头一直都压着一股子怒火,他一天唯一自在的时候,就是在衙门的时候,回到这府中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本来心里就窝火,再被初三叔刺挠了几句,这一路到寿安堂,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到了寿安堂门口,他心头的火气还没压下,怕回头说话得罪了病中的老夫人,便转身先去了梨花院。

初三叔也是去了梨花院,如今在梨花院的院子里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不是我夸赞,确实青莹泡的茶要比小安子泡的茶好多了。”初三叔懒洋洋地说。

“合着您总是往梨花院里跑,就是冲着青莹的茶来的?”瑾宁打趣道。

“难不成三小姐以为呢?”初三叔笑意盎然。

“得,以后叫青莹去伺候您。”瑾宁笑道。

初三叔老实不客气地道:“那可不拘的。”

青莹掩嘴笑了,“奴婢可不去,伺候三小姐多好?”

梨花上了糕点,初三叔吃了一块,摇头道:“小海棠嫁出去之后,都吃不上那味道了,这妮子,怎就不回来看看你啊。”

瑾宁笑道:“她前几天回过,说店里如今忙着,木老夫人这不是手把手地教她做生意么?”

“真好,小海棠是个有福之人。”初三叔道。

瑾宁寂然地道:“她自小跟着我,在庄子里吃了不少苦头,我们和雷洪的庄子打架,她被打破了头,流了好多血,大夫说救不回来了,结果这丫头顽强地熬了过来,后来跟着我回京,我备受冷落,她也跟着受人白眼,连她的月例银子都没发,一个月下来,连肉末子都没见着,开始为求家和万事兴,我们都忍下来了,可长身子,什么时候都觉得饿,只有偷偷地出去木大娘的店里吃馄饨。若不是长孙氏与长孙嫣儿欺人太甚,我估计到现在还忍着,可不忍了,她也没落半点好,因着我的事情,弟弟被人抓走,她自己被打得个遍体鳞伤…”

瑾宁的话,让本来活跃的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

初三叔轻声道:“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瑾宁苦笑,“没过去,枣庄发生了什么事,初三叔知道的,长孙氏和陈瑾瑞用那样的手段害我,父亲不知道么?他都知道,但是我是克星,我死有余辜啊,甄氏的女儿,哪里有长孙氏的女儿矜贵?好不容易,长孙氏这消停了,祖母和二婶回来了,这才回来几天?我这出了多少事端?若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我挑起来的,初三叔您信不信?回头等父亲去了老夫人屋中请安,定会过来痛斥我一顿,甚至上家法也是等闲。”

众人听得黯然,钱嬷嬷安慰道:“到底是亲生父女,国公爷会想明白的。”

瑾宁笑了笑,强打精神道:“是啊,会想明白的,或许,等我被人害死了,断了他与母亲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他才会明白过来。”

瑾宁的话,一字一句,都传入了外头本打算来问罪的陈国公耳中。

前头的话给他的震撼,远远不如后面那一句“或许等我被人害死了,断了他与母亲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来得震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恨极了她,却最终还是叫了她从庄子里回来。

她是他们夫妻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了。

他们父女互相仇恨,但是所爱的却是同一个人。

院子里,瑾宁慢慢地抬起来头看着外头,听着那悄然的脚步声远去,她唇瓣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讽刺的笑。

陈国公来到了寿安堂。

老夫人刚服了药,半躺在榻上,袁氏为她敷了一个艾包,绑在头上。

陈国公进来,她也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眸,便没搭理。

“母亲好些了吗?”陈国公上前问候。

老夫人哼哼了两声,没搭理。

陈守成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蜜饯儿,不悦地道:“大哥,虽然瑾宁是我侄女,但是这一次她真是太过分了。”

陈国公回头看着弟弟,怔了一下,“这和瑾宁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陈守成冷笑一声,重重地把蜜饯儿扔在桌子上,一把抓起桌子上的两包药,“这是她命人送过来的,说是给母亲祛毒清火,还有这逍遥丸,母亲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吃什么逍遥丸?分明就是侮辱母亲,你是她的父亲,可容不得她这般忤逆不孝,传出去,人家怎么说我们国公府的家教?”

陈国公皱起了眉头,“这祛毒清火是好药,也算是她孝顺,至于这逍遥丸,她大概也不懂得药理,以为是好东西便一并送过来了。”

“她不懂?她身边的人懂不懂?那宫里来的嬷嬷总归懂得吧?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那苏意竟然叫了个太监过来羞辱母亲,那太监最后还变成了陈瑾宁屋中的嬷嬷,这事你怎么也得给母亲一个交代。”陈守成一屁股坐下来,气哼哼地道。

第115章规矩

陈国公听了陈守成这番霸道的话,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想来今天老夫人确实是受委屈了,年纪这么大,被苏意送个太监来对食,这种羞辱的方式着实是太过分了。

再看看老夫人一脸的病容,他也心生愧疚,便道:“母亲放心,此事儿子一定去找苏意说个分明,也会叫瑾宁过来给您赔罪。”

老夫人抬了抬无力的手腕,病恹恹地道:“道歉不必,老身管不得她,到底是你与甄氏的心头肉。”

她说着,苦笑了一声,“到底,长岐道长说得没错,她若留在府中,定害得国公府人仰马翻,这种刚出生便克死母亲的人,以后少些往老身屋里钻,老身还盼着多活两年,等柱哥儿娶媳妇呢。”

长岐道长的话,陈国公之前是努力压下了,如今被老夫人翻出来,想起了妻子的死,他心头一阵刺痛。

这种痛,他太了解,一旦痛起来,晚上连入睡都不行。

老夫人的话,与在梨花院瑾宁说的话搅在了一起,他只觉得心头疲惫不堪。

可偏生老夫人也不能得罪,瑾宁那边也无处问罪,这倒是叫他好生为难。

“大哥,”陈守成见他神色,立刻就道:“那臭丫头给不给母亲道歉,你看着办,便是母亲不见她,她也得在院子里跪上一天,否则,你做父亲的不教训,我这个做叔叔的,便得好好教训她一顿。”

陈国公看着他,道:“也好,最近衙门事多,你无事便管教管教她。”

陈守成霍然站起来,“行,有大哥这句话就行,只是回头别怪我出手太重,这一次教好了,省得以后烦心。”

陈国公垂下眸子,“嗯!”

他对陈守成有些不耐烦起来,这种感觉其实以前也有的,总觉得他一事无成,不过是占了嫡出的名分,父亲母亲都偏爱他一些。

陈国公走后,袁氏忿忿地道:“大哥分明是帮着那小贱人。”

老夫人对陈国公的态度也很失望,轻轻摇头,“到底不是亲生的,如何会向着我?”

“母亲,”陈守成想了一下,在老夫人的身边坐下来,“如今大哥看着不向着我们,不如,想个法子,先让他承诺把世袭之位给了琦儿,且落实到纸上,以后就不容抵赖了。”

老夫人摇头,慢慢地道:“此事不能着急,他还年轻,落实了也无用,只要他还活着,就轮不到我们风光,还不如借着他如今在朝中的关系,先为你和琦儿谋一份差事。”

陈守成大喜,“母亲打算怎么开口?”

“开口不难,寻个由头便是。”老夫人想了一下,眸子里绽出一抹冷毒的光芒,“或许,眼下就有一个好借口。”

袁氏到底是知晓老夫人的心意,喜道:“对,陈瑾宁不来赔罪,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得做出赔偿来。”

老夫人轻轻地拍着陈守成的手,“今晚的药,倒掉,明日也不服药。”

陈守成明白,喜滋滋地道:“行,儿子知道了。”

袁氏问道:“那还要不要二爷去找那贱丫头算账?”

老夫人淡淡地道:“既然他这个做父亲的准了,那怎么也得去说几句,总不能叫她真那么得意。”

陈守成冷道:“说几句?那可不行,不给她点教训,她不知道这个叔叔的厉害。”

袁氏提醒道:“你别小看她,她练过功夫的。”

“练过又如何?难道敢打我不成?”陈守成冷哼一声,“若真打了我,我不弄死她,我便绝不善罢甘休。”

说完,他转身就出去了。

袁氏担心地道:“会不会出事?听闻那贱丫头身边的两个侍女也是懂得武功的。”

老夫人微微笑了,“让他去,出得了什么事?”

“就怕挨揍!”袁氏道。

老夫人道:“不挨揍还不好呢。”

袁氏一怔,定定地看着她。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长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不挨揍,如何能叫你大哥心生愧疚从而让出世袭之位?你以为陈瑾宁得罪了老身,他便会妥协了?”

袁氏眉开眼笑,“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梨花院。

初三叔喝着茶,喝着觉得茶无味,便问瑾宁讨了水酒喝。

瑾宁本就私藏了一些打算送给师父的,见初三叔酒瘾上来了,便笑着叫青莹取一坛子出来,她和初三叔对饮。

初三叔素日独饮,无趣得很,如今得瑾宁相陪,一时贪杯,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半醉了。

瑾宁命人送了他回去,便打算沐浴休息。

刚送走了初三叔,便见陈守成气冲冲地带着两人过来。

瑾宁有些意外,这位二叔,一向是个窝里横,对外是懦弱无能的,今晚竟然带人过来找她晦气?

瑾宁依着栏杆,扬起讥讽的唇角,看着他。

陈守成进门便先声夺人地怒道:“陈瑾宁,你这个不仁不孝的东西,竟敢叫人来羞辱你祖母?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管不了你,府中便无人敢教训你?”

瑾宁想了一下,认真地点头,“除他之外,还有谁有资格教训我?”

陈守成大怒,嚯嚯嚯地走过来,指着瑾宁的鼻子就骂道:“今日我这个做二叔的,便好好教训你一顿,也省得日后你丢国公府的颜面。”

可伶可俐脸色一变,便要上前,钱嬷嬷伸手压了压,走了上前拦在了瑾宁与陈守成之间,“二爷是吧?”

陈守成自然知道她是谁,脸色臭臭地道:“我管教侄女,难不成宫里也要管?”

钱嬷嬷淡笑道:“二爷要管教侄女,宫里自然是管不着的,便是管得着,也不会管,不过,老身如今不是宫里的人,只是在县主身边伺候的老嬷嬷,二爷方才指责县主的话,老身不是很明白,请二爷赐教,何为不仁不孝?”

“你不明白又如何?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你若不是宫里的嬷嬷,只是府中的奴才,那二爷也不必给你面子。”陈守成冷道。

钱嬷嬷道:“二爷的面子还是收回去吧,你便是给,老身也不屑要,莫说这梨花院,便是在这个国公府,还没二爷说话的份,若二爷不知分寸不懂进退,老身倒是可以教一下二爷,什么是规矩!”

第116章又被羞辱了一顿

陈守成狂笑一声,“这国公府没我说话的份?你还知道叫我一声二爷,难道不知道我是府中嫡出的吗?便是她陈瑾宁,你眼里的县主,也不过是庶出儿子所生的。”

钱嬷嬷笑了起来,“你是陈家嫡出的儿子没错,可这里是国公府,在国公府,正经论起来,原配嫡出的就只有县主一人,知道为什么叫你二爷而不叫你老爷吗?因为,你们一家子,只是寄居在国公府,主家高兴了,赏你口饭吃,主家不高兴,把你们撵出去都有理,老身若是你,踏踏实实吃你的免费饭便是,规矩不是给你管的,规矩是给你守的,明白吗?”

陈守成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嫡出的,便是大哥立下军功,被封侯爵之位,母亲也跟他说,再怎么那也是个庶子,身份比不得他这个嫡出的贵重,因而,在他心里,始终是低看了兄长一层。

他回来国公府,甚至在这里当家做主,他都认为是应该的。

如今听得钱嬷嬷这般说,他当场就跳脚大怒,“你一个宫里来的老奴才,也敢对我出言不逊?信不信我马上就撕烂你的老嘴。”

“撕,马上!”钱嬷嬷脸色一沉,没了方才讲道理的耐性,往前一站,冷冰冰地道:“你今日但凡对老身动一下手,老身立刻就躺在这里,老身在宫中虽不是最得皇太后重用,却也总有几分薄面,有不少朝中老臣愿意为老身奔走。”

“你…”陈守成铁青着脸,举起手,狂怒溢上,却也不敢真打下去,正如瑾宁所料,他就是个窝里横,钱嬷嬷说到这份上,他哪里敢动手?

“打,打下来!”嬷嬷再进一步,逼得陈守成踉跄后退两步,“朝老身的脸上打!”

陈守成悻悻地放下手,“二爷我不跟你这种老奴才计较。”

他抬头,看着一旁看热闹的瑾宁,怒道:“陈瑾宁,你让个老奴才为你出面就得了吗?我是你二叔,我来教训你,你父亲也不敢说什么。”

“那你倒是教训啊!”瑾宁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我一直就站在这里等你教训!”

瑾宁的声音充满讽刺和鄙夷,仿佛真看不起他这个陈家的嫡子一般。

这声音语气戳中了陈守成的逆鳞,他不动手打那老奴才,动手打这个小贱人总可以了吧?

他三步拼做两步上前,又举起了手朝着瑾宁的脸便抡下去,口中怒道:“我今天便替大哥教训你这个忤逆的丫头!”

他的手,被瑾宁牢牢地握住,瑾宁也不过是稍稍用力,他便疼得咿呀乱叫,“你放手,你放手,我是你叔叔,你敢对我动手不成?”

心底却骇然,这小蹄子,力气竟这么大。

瑾宁的脸逼近了他,口气冷凝地道:“二叔是吧?钱嬷嬷的话,我再说一遍,你只是寄人篱下,我赏你口饭吃,你踏踏实实吃就是,若惹我不高兴,一个扫帚把你们一家大小扫把出门。”

“你…”陈守成气得脸色涨红,他是长辈,竟然被瑾宁这个小辈动手,还说了这样羞辱的话,心里头的怒火哪里压得住?回头便大喊,“来人,给我打!”

瑾宁眸色冷凝地扫过他带过来的两个小厮,“谁来啊?”

瑾宁的手段,府里的人是领教过的,张妈妈是怎么死的,大家都知道。

且管家往日很厉害,不也被她割掉了一双耳朵吗?

所以,见瑾宁眼底的冷光,两人都后退,低头不敢动。

瑾宁看着陈守成,冷笑道:“他们尚且知道谁才是国公府的主人,知道看我脸色,而你,我母亲养着你们一家老小,竟如此不知感恩,你说你是不是自取其辱?”

她放开他的手腕,这放得十分用力,陈守成本是挣扎着,她这忽然一撒手,他整个往后倒去。

“好,好,你等着,我这便去告诉你父亲。”陈守成知道在这里讨不了好处,可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能为他出头且应该为他出头的,便只有大哥了。

瑾宁看着他骂骂咧咧地走了,不禁失望,“就这样?大张旗鼓地过来,我还以为真有什么好招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钱嬷嬷笑了,“这位二爷看着就是这点能耐,偏生也不知羞耻,脸皮厚得跟案板似的,就没见过白吃白住还这么嚣张的人,老身进这国公府,算是长见识了。”

可伶道:“嬷嬷,您这就算长见识了?您在府中日子久了,这见识慢慢见,慢慢长。”

钱嬷嬷豪气干云地一扬手,“得,老身等着看,走,对方都鸣金收兵了,咱也班师回朝!”

眼底,竟是有兴奋的好战之色。

一辈子活在阴谋算计里,忽然生活平静下来,她还不习惯呢。

“嬷嬷,你说他去找国公爷有用吗?”可伶扶着嬷嬷进去,问道。

钱嬷嬷道:“有用,怎么没用啊?好歹,总能讨到点好处,这就是刚才老身宁可骂他一顿也不动手的原因。”

说完,她瞧了瑾宁一眼。

瑾宁很无辜,“我没动手,是他自己摔的。”

“罢了,国公爷许他再多,也和咱无关,不需要咱出一分力气就行。”钱嬷嬷说。

陈守成果然便去了陈国公屋中大吵大闹。

初三叔劝不住,只得进去禀报了陈国公。

陈国公在看书,听到了他的声音,本不想搭理,这实在是吵得厉害,初三叔又进来禀报,他才背着手走出去。

出到厅里,便见陈守成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的,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回事?”陈国公沉着一张脸问道。

陈国公平日对陈守成说话是极为温和,这样板着脸还是头一次。

但是陈守成在梨花院受了委屈,心里头怒火正炙,哪里管他什么脸色?登时跳了起来就大声道:“大哥,你说,是不是母亲和我在你国公府是白吃白住?你是不是早就想要把我们赶出去?”

陈国公皱起眉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走你们?”

陈守成怒道:“怎么没有?你的女儿亲口说的,说我们一家老小在你府中白吃白住,和奴才没分别,还说心情不好就把我们赶走。”

陈国公想起他今晚说要去教训一下瑾宁,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的,毕竟这个弟弟他很了解,恶不出样子来。

“你今晚去找她了?”

第117章你去认错

陈守成怒气冲冲地道:“是你让我管教的,我不过是说她两句,她竟然动手打我,连长辈都敢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你再不管教,以后这府中还有母亲站的地吗?大哥,你是在朝为官的,如此不孝,叫人知道了,你这官也不必做了。”

陈国公一怔,“她真对你动手了?”

“你不信,问问外头的人,他们都是亲眼看着的。”

换做以前,陈国公想也不想就认为瑾宁动手了。

但是,想起之前好几次,瑾宁都是被人冤枉的。

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我找她问问去。”

“问问?你还要问问?你是不信我说的话吗?”陈守成顿时就脸红脖子粗了,一把就拖住陈国公,“走,你跟我到母亲面前说理去,找上今晚随同我去的人,问问他们,你女儿是不是跟我动手了?”

陈国公被他拉得踉跄了一步,初三叔上前要阻止,陈国公摇摇头,然后不耐烦地道:“好,你说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得管教好你的女儿,不然的话,你这国公府我也不敢留了,明日便带母亲回南国去。”陈守成叫嚣道。

陈国公蹙眉,他是担不起这不孝的罪名。

“你先别生气,跟我说说今晚到底怎么回事。”陈国公软了下来。

“到母亲跟前说去。”陈守成怒道。

陈国公想着此事始终得说明白,若他自己去说,老太太肯定先入为主信了他。

“好,你放手,我跟你去。”陈国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