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守成也不放手,拉着他就出去。

初三叔嘴里哼哧哼哧地吐着酒气,却也阻止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跟着陈守成去。

初三叔哼了一声,“惯常是用老太太来压人,偏生有人专门吃这套,上当多少回也都不知道聪明一些。”

他也不管了,直接回去睡觉。

今晚,国公府还真是多事之秋。

同一个晚上,陈国公第二次来到寿安堂。

老太太几乎是全然平静地听完陈守成说了在梨花院里发生的一切,甚至他说到瑾宁直言他们一家老小寄人篱下,扬言若不高兴便赶出去的时候,她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动。

倒是陈国公,越听越心虚,越听越生气,原先他觉得可能瑾宁是被冤枉的,但是听了陈守成说的,他认为,瑾宁是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的。

陈守成说完,依旧余怒未消,“母亲,等您身子好一些了,我们马上回南国,咱又不缺吃的,不缺穿的,为什么要回来受气?”

袁氏也道:“可不是?当初还是大哥去信南国叫咱回来,咱才回来的,怎地弄得我们现在是回来乞讨一样?”

陈国公百口莫辩,无措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陈国公,眸色温和却又充满疲惫地道:“母亲累了,你回吧。”

陈国公更是无措了,老夫人若生气骂他几句还好,这闷着不说,他心里反而慌了。

“母亲…”

老夫人闭上眼睛,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去吧,去吧,有什么过两日再说。”

袁氏见状,站起来福身,把陈国公叫到了一边,轻声道:“大哥,您先回去吧,我回头宽慰几句就好。”

陈国公感激地看着她,“那就劳烦弟妹了。”

袁氏眉目低垂,温婉地道:“这事儿,其实也怨不得瑾宁,她自小在庄子里长大,生了怨怼也是正常的,毕竟没感情嘛,大哥您回头也别责骂她,免得她做出更过激的行为来,母亲年纪大了,回京之前才病了一场,本想着不回来,可您来了信,她放心不下,怎么劝也一定要回来帮您守着这个家,谁想回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呢?母亲在京中一向德高望重,宴会出了丑事,接着又被苏意送个太监上门,她老人家怎能不伤心不生气?这还是自己的亲孙女干下的混事,也是看在大哥您的面子上,母亲委屈自己也忍着,怕真发难起来,你们父女的感情再不能挽回。”

一番话说得陈国公又羞又愧,他原先还想着什么事都不管,让她们自己斗去,如今听了袁氏说的话,母亲处处为着他,为着国公府,却三番四次被羞辱,莫说她没有什么错,便真有错,她是老人家,做年轻的便不能让让吗?

孝顺孝顺,得顺才算孝啊!

想到这里,他毅然道:“劳烦弟妹照顾好母亲,告诉母亲,我定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袁氏面露担忧之情,“大哥,凡事以和为贵,这是母亲的原话,瑾宁年少不懂事,您也别苛责太过。”

陈国公冷冷地道:“年少不懂事?便是再年少,孝道二字也该懂。”

说完,拂袖而去。

这一次,他直接就进了梨花院。

瑾宁已经睡下了,守夜的青莹点了灯,怯怯地道:“国公爷您稍等,奴婢去叫小姐。”

陈国公坐在正厅里,神色沉肃,“让她马上出来。”

瑾宁其实也没睡着,这些日子,她都很晚睡,听得青莹说国公来了,她便披衣而起。

“要去找嬷嬷吗?”青莹担心地问。

“嬷嬷睡了,别叫她,没事,我和他,也该谈谈了。”瑾宁对着铜镜,把头发绾起来,青莹要过来帮忙,她也说不用,随便挽起一个松散的发髻,用一根簪子稳住,便披着外裳出去了。

青莹点的是一盏桐油灯,灯光昏暗,且大门没关上,吹得火苗东倒西歪,光线也摇曳迷离。

瑾宁坐下来,打发了青莹出去泡茶。

陈国公是盛怒而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瑾宁,一身宽松的衣裳,散乱的发髻,眸色如星,如暗夜精灵一样,纯净又邪恶。

他心里,竟有些怅然,怒气散去大半。

此女,是他和甄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了。

只有她可以证实甄依确实来过。

可偏生,甄依却因她而在这个世上销声匿迹。

“明日,去给你祖母道歉。”陈国公静静地说,是下命令的口吻。

瑾宁也静静地回答,“不可能。”

“必须去,这不是商量,是命令。”陈国公冷冷地道。

瑾宁摇头,“只有做错的人,才会道歉。”

陈国公厉声道:“便是她真的错了,可作为小辈,你就不能低声下气一回?你一定要那么尖锐吗?跟长辈论什么对错?”

第118章疑心顿生

瑾宁看着他,眸子若火,“我可以低声下气,但是,她不值得,我从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你还要她敬你?”陈国公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不敬我,便要害我么?我没有那么假仁假义,她害我,我还得顾念什么本来就没的骨肉亲情去给她认错。”瑾宁冷道。

陈国公沉了一口气,盯着她,“你真要这么固执吗?”

“这不是固执,这是底线,任何人都该有一条底线,过了底线,就再没什么人情讲。”她说。

陈国公冷道:“鬼扯,自己家里的人,还讲什么底线?”

“就是自己家里的人,才更要讲底线,正如我对你,你是我的父亲,你生而不养,可到底有生我的情分,我可以容忍你不对我好,却不能容忍你帮着别人来害我算计我。”

“你…”陈国公气结,“你满嘴歪理,像你这样,日后想找个人对你好也不可能。”

“那我就自己对自己好。”瑾宁看着他,“不让害我之人得逞,便是对自己好的一种方式。”

“你这些歪理,都是苏意教你的?”陈国公眼底跳跃着怒气。

瑾宁讽刺地看着他,“是啊,都是师父教的,本来你也有机会教我,可你不要。”

陈国公脑子里迸出一句话来,甄氏的女儿就是比不得长孙氏的女儿矜贵。

这是她说的,这是她认为的。

“看来,和你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不道歉便罢了,明日收拾东西回青州吧,国公府容不下你。”陈国公下了决定。

这是头一回,他认认真真地说要赶走她。

瑾宁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抬起头,眸色渐渐冰冷。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原来,还是有那么丁点儿在乎的。

她笑了起来,笑得玩世不恭,“既然国公府容不下我,那我明日便搬去总领府,这京城,总有容得下我的地方,总有对我好的人,总领府住不下去,还有甄大将军府。”

她站起来,垂下眸子,“夜深了,国公爷请回吧。”

说完,她便转身要进去。

“站住,你去总领府住,算什么?”陈国公气急败坏。

瑾宁回头看着他,凉凉地问:“那我回青州住,又算什么?我对你本就没什么期待,但是你出声赶我走,还是让人心寒,我不知道母亲当年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嫁给你,你凉薄自私,是非不分,刻薄寡恩,我想,母亲当年嫁给你的时候,是断没想过,你会这样对待她的孩子,她若在九泉之下有灵,一定会后悔当日的选择。”

瑾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国公心头又怒又惊,他非得要强行送她回青州不可了,留在京中,还不知道还闹出多少事端来。

一回头,便对上了钱嬷嬷那炯炯目光。

青莹还是怕瑾宁吃亏,去见了嬷嬷过来。

“看来,老身之前说的话,国公爷是没听进去了。”钱嬷嬷慢慢地走进来,脸上的皱纹耷拉得厉害,但是却无端有一种威严,“老身托大,再说几句不该说的话,还望国公爷别怪罪,所谓三纲五常,五伦八德,国公爷都得很好,便连皇太后都赞誉国公爷。可外边人人称道的国公爷,为什么却会招得县主如此怨恨?知道为什么吗?”

陈国公看着她,“嬷嬷有话便直说。”

“因为,”钱嬷嬷伸手压了一下发髻,摇摇头道:“该是国公爷的责任,国公爷没有尽到,退一万步问,夫人真的是县主害死的吗?便是真的,夫人不是心甘情愿吗?那是她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宝贝疙瘩,被她深爱的男人这样糟踏贱待,她九泉之下,能瞑目吗?县主不是路边的野草,她出身高贵,父亲是国公爷,母亲是甄大将军嫡女,两边都是军候世家,可她像什么?这些年她活得像什么?像孤女,像乞丐,便是如今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她比旁人耗费多许多力气换来的,她捍卫,天经地义,难不成自己辛苦得来的还要被抢走?县主的性子,国公爷不了解啊,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老夫人先犯了她,她会自找麻烦?谁嫌日子过得舒适偏要找些麻烦?再退一万步,国公爷与其一直想着夫人是为生县主而死,不如想想一个身体壮健的女子,为什么怀孕会出现那么多症状到最后会难产而死?再想想那长岐道人说的,有几句话是准了的?”

钱嬷嬷福身,“老身言尽于此,同样的话,以后真不会再说,但是还要一句话撂在这里,老身答应了苏大人,要拼死护住县主,若有人对县主不利,老身便是搅个天翻地覆,也定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说完,她也转身走了。

陈国公慢慢地走出去,细细地品味着嬷嬷的话。

这么多日子以来,那么多人跟他说过这些事情,他虽偶尔有触动,但是,远不如嬷嬷这番话来得震撼。

尤其,这还牵涉到了甄依。

如今能直击他心窝的,也只有她当年的死。

他脑子里闪过许多往事,从她怀孕到出各种状况,最好的情况是在枣庄里住的那个月,看着她的脸色就红润了起来。

后来母亲病了,她回来侍疾,身体眼见着又差了下来。

还有长岐道人…

他说,阿甄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因为她生了一个克星,当年他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但是,他为什么会深信不疑?

脑子里又闪过许多人跟他说过的话,其中,最明显的是母亲说过的话。

母亲说,让晖哥儿跪在甄氏的牌位前,给她点香,却怎么也点不着。

而他事后,也点过那些香,确实是怎么都没点着,然后长岐道人说,是她魂魄不宁所致。

送走瑾宁,不让她祸害国公府,再给她点香,便都能点着了。

打从那时候开始,他对长岐道人的话,便深信不疑了。

事情相隔多年,但是有些话,有些事情,他历历在目。

还有,阿甄当年身边伺候的庭姑姑,在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说夫人死不瞑目,她是哭着说的,但是,当时他认为是生了瑾宁的原因,如今想起庭姑姑那满目悲凉,竟似是另有所指。

第119章你真的要走

回到屋中,他让小安子去把初三叔叫过来。

初三叔已经睡下,迷迷糊糊被小安子挖起来,不由得生了大怒,“臭小子…”

“国公爷请您过去。”小安子知道他脾气大,连忙便把事情先说了。

初三叔揉揉眼睛,“这么晚了?还叫我?知道什么事吗?”

“不知道,从三小姐屋中回来,便马上叫您了。”小安子说。

初三叔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他还去了三小姐屋中?”

“是的,从寿安堂出来之后便到了三小姐屋中。”

初三叔脸色微变,一把拉了小安子过来,“快替我找找鞋子。”

他自个起来打转找外裳,口中道:“要命,该不是又跟三小姐吵起来了吧?这父女两人也真是狗咬狗。”

对初三叔来说,国公爷但凡去梨花院,就肯定会吵架。

他一路小跑系着外裳,飞奔了过去。

进门,却看到国公爷一脸冷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并没有狂怒的神色。

“你跑什么?”陈国公放下了杯子,诧异地看着初三叔。

初三叔喘了一口气,“跑几步,散散酒气!”

“年纪不小了,少喝点。”陈国公难得体恤地说了一句。

初三叔笑了,“行,小安子说您叫我,什么事?”

陈国公让他把门关上,然后道:“你坐下。”

初三叔坐下来,看着他。

陈国公正色地问道:“夫人怀孕时候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初三叔怔了一下,“大事都记得。”

陈国公沉声道:“那你觉得,她的死,有没有蹊跷?”

初三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几乎从不提起夫人的死,今晚是怎么了?

他想了一下,直言道:“有!”

陈国公的心房被重重敲击了一下,“说。”

“夫人身体一向都很好,怀了三小姐之后,便几次不适,几次腹痛,但是这些症状,只有在府中的时候发生,到枣庄里住的时候,一次都没发生过。”

“除此之外呢?”陈国公再问。

初三叔犹豫了一下,“大夫,是老夫人请的。”

陈国公一愣,随即沉下脸,“老夫人断不会害她。”

初三叔怔了,“那您怀疑的是?”

陈国公声音冷漠地道:“长孙氏!”

初三叔苦笑,“她…倒是想,但是估计不敢。”

“不敢?从瑾宁的婚事到枣庄里发生的一切,你说她有什么是不敢的?”陈国公对长孙氏本来就没有感情,不过是念在她为自己生了一双儿女。

如今怀疑的种子在他心底发芽,便迅速茁壮成长。

“现在不一样,可当年她只是个侍妾。”初三叔提醒道。

“就因为她的身份是侍妾,加上我从不到她屋中,始终当年她怀上柱儿的时候…”他想了一下,因始终想不起来那一次烂醉如泥后发生的事情,且关系到陈梁柱,他没继续说。

初三叔淡淡地道:“当年,我在门外,按照您当时烂醉的程度,是绝不可能的。”

陈国公眸色冷凝,“你的意思是说柱儿不是我的儿子?”

初三叔摇摇头,“我不敢这样说,但是若是那一次,应该就不可能,醉到那个程度,且我一直在外头,屋里,没有传出一点可疑的声音来。”

陈国公看着他,门外距离很近,他是练武之人,一丝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

他说没有发生,那么就肯定没有发生。

陈国公心凉了半截,恼怒窜上心头,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长孙氏是老夫人安排的,怀上陈瑾瑞,第一次是醉酒,他很内疚,对不起甄依。

第二次,又再发生醉酒的事情,生了柱哥儿,甄依很难受,他比甄依更难受。

长孙氏是他与甄依之间的一根心头刺。

“如果柱哥儿不是的儿子,那么,他是谁的儿子?”陈国公暗自沉思,这些年,他对内宅的事情管得实在是太少,甚至不理会,府中有什么人来往,他多半是不知道。

初三叔也摇头,定定地看着他。

此事一直没敢说,是怕他接受不了,是男人都接受不了。

但是,他似乎很平静。

这平静,有点吓人,平日,他也算是疼爱柱哥儿的。

“初三,想个法子,找到以前伺候阿甄的庭姑姑。”陈国公下令道。

“不好找。”初三叔摇头,“她离开国公府之后,就离开了京城。”

“她是刺州人,会不会回乡了?”陈国公问道。

“没有,几年前我们南下,路经刺州,我去找过,她家人说,她一直没回来过。”

“没在京城,也没有回乡,她能去哪里?”陈国公觉得很奇怪。

“许是在哪家大户里伺候吧?”初三叔猜测。

“那还真是大海捞针,除了庭姑姑之外,阿甄身边还有几个人,你看看能不能找到?”

初三叔道:“我尽力去找,但是,未必能找到。”

“长孙氏那边,先不要打草惊蛇,她这会儿也不敢折腾,可见请了老夫人回来是对的。”

初三叔知道要他相信老夫人是一个功于心计的人,是很难的,至少现在没有任何事实证明的情况下,他不会贸贸然去怀疑老夫人。

“您…今晚去了梨花院?”初三叔试探地问道。

陈国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嗯!”

“那…说什么了?”

“她明日去总领府住!”

初三叔怔住了,“那可使不得!”

陈国公淡淡地道:“她要去便去,免得老夫人堵心,家里不宁。”

“她有家不住,住在总领府,传出去了成何体统?”初三叔急了。

“她在府中,数次与老太太起冲突,老太太已经气病了,她又不愿意回青州,只能是去总领府住,难不成,真叫老太太走吗?”

初三叔轻轻叹气,是的,也不能真叫老夫人走,老夫人一走,这不孝的罪名就坐实了,以后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

只是,三小姐真的甘愿走?走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梨花院里。

青莹跟瑾宁回了房中,问道:“小姐,您真要去总领府住?”

瑾宁冷冷地笑了,“怎么可能?”

“可您这样跟国公爷说了,明日还怎么好不走?”青莹脸皮很薄,认为说了就得做。

瑾宁笑了,“我便是想走,老夫人也不愿意啊,老夫人还得求着我留下来呢。”

青莹疑惑地看着她,老夫人还会求着她留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第120章该我的我都会带走

一觉睡到天亮,无梦,特别舒适。

瑾宁一起床,便让人收拾东西,说要搬到总领府去住。

瑾宁要搬走的动静很大,寿安堂那边也知道了。

陈守成得意洋洋地道:“果然得给大哥施压才行,看,他这一出声,那小贱人就得卷铺盖走人,还说一个不高兴就让我们走?如今走的是她。”

老夫人面容稍霁,只是稍稍沉思了一下,道:“走,大概是一时之气,但是这样走出去,总归咱的名声不好听,所以回头还得找个理由跟外头说说。”

袁氏歹毒一笑,“那还不简单?上次便说了,她和苏意之间不清不楚,如今有家不住,搬到总领府去住,她自己对号入座了啊。”

“对啊,母亲,咱在叫人在外头添油加醋说一通,要她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陈守成兴奋地道。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啊,心思别总是放在内宅上,多跟你大哥出去应酬应酬,等陈瑾宁走了,我便给你大哥张这个嘴,为你谋一份差事。”

陈守成笑嘻嘻地问道:“母亲,听说之前苏意给晖哥儿许了一份翰林院的差事,他不去,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讨这个人情,让我去呢?”

“翰林院虽好,却是个做学问的地方,你去了也无用,还是叫你大哥在六部衙门里谋一份吧。”老夫人道。

“六部?能进去吗?大哥的脸也没这么大吧?看他如今也不过是督查衙门里的副使,还要被李大人这个驸马压着。”陈守成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李大人和其他驸马爷不一样,且自从龙太后之前临朝称制,便废了驸马不得入仕的规定,你也别小看你大哥,当年能封侯爵,是他有真本事。”老夫人心里是不承认这点的,但是,总得以此来教导自己的亲生儿子。

陈守成却不这么认为,“当年大哥被封国公的时候,同时也封赏了其他许多武将,他这个国公,还是三等功呢,还不如那些军候来得有权力,不过是个虚名。”

袁氏微笑道:“二爷便听母亲说的就是,大哥虽然只是个副使,可到底在官场多年,人脉极好,若能安排你进六部,你好好做,前途无可限量。”

陈守成撇嘴,“能进六部当然是好的,可若只是进去做个九品芝麻,那有什么出息?除非是做个郎中或者员外郎(郎中从五品,员外郎从六品),那才是出息。”

老夫人笑了,“你真是异想天开,就凭你的资历,便想做郎中?没你这么大口气的。”

“那尽力试试啊,横竖也是得求人的。”陈守成摇着老夫人的手,“母亲,大哥一向听您的话,您再拿点银子出去给他打点打点,总能成的。”

“好了,好了!”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回头取银子给他去打点打点,你说得也对,若是做个八九品的,在京中着实不起眼,一辈子也爬不起来,还不如就花点银子进个好的衙门。”

陈守成闻言,乐不可支,“谢谢母亲!”

袁氏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站起来,“我去看看那小蹄子是不是真的走了?”

袁氏刚走出去院子,便见瑾宁领着钱嬷嬷,可伶可俐还有两个丫头见礼。

瑾宁手里抱着一条小黑狗,獠牙张嘴,看着凶悍。

袁氏冷道:“哟,三小姐不是要走么?这么大阵仗过来想做什么?”

瑾宁微微一笑,“走是肯定走的,这不,来跟老太太把东西交接一下。”

“这府中没什么要交接的,府中的事情素来都是母亲管,你走吧!”袁氏冷道。

“府中的事情,确实没什么好交接的,我是来交接母亲的嫁妆。”瑾宁说完,大步进了去。

老夫人在屋中听到了瑾宁的话,坐起了身子,淡淡地抬眸看着瑾宁,“你母亲的嫁妆,有什么好交接的?她是嫁进了国公府,嫁妆自然就是国公府的。”

瑾宁抱着小黑坐下来,看着老夫人,粲然一笑,“老太太这话实在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她回头看着钱嬷嬷,“嬷嬷,你告诉老太太,咱大周朝的律法,如何规定女子的嫁妆?”

钱嬷嬷面无表情地回答:“女子出嫁,娘家所给的嫁妆属于个人私产,若休弃出门,可带走嫁妆,若死亡,嫁妆留给亲生子女,若无子女,夫家娘家各分一半。”

瑾宁微微一笑,“好,既然如此,嬷嬷,去请司户大人上门一趟,让他带着衙门印鉴前来,把母亲的产业白契,全部换成红契。”

袁氏嗤笑道:“你好大的面子,竟然说请司户大人上门?若真要办,这些事情,都得去衙门办,你什么面子好意思叫人上门还说带着印鉴前来,真不要脸是不是?”

这些事情,真要办,也是去衙门办,可若是去衙门,她们不去,她陈瑾宁难道还能强行拖老太太去不成?且契约都在老太太的手中,没了契约,便什么都办不成。

钱嬷嬷道:“请了司户大人,还得请个见证人,老身以为,不如便把靖国候夫人请过来走见证人如何?”

“那就有劳嬷嬷了。”瑾宁伸手抚摸着小黑的脑袋,笑容可掬。

老夫人一直盯着瑾宁,眸光锐利又狠毒,但是,但看到嬷嬷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来,“宁儿,请什么见证?都是一家人,你母亲的嫁妆总归是要还给你的,如今不过是在祖母帮你管着,等你出嫁,你母亲的嫁妆,便是你的嫁妆。”

瑾宁抬眸,淡淡地道:“不必劳烦祖母了,我马上就要被人扫把出门,这国公府以后就不是我的家,既然要走,该我的,我肯定得带走。”

袁氏也一改方才的冷漠嚣张,笑着道:“瞧你这孩子,净胡说,谁赶你走?有你祖母在,谁敢赶你走?你踏实地留下来,回头让祖母跟你父亲说说去。”

她说着,便上来搂住瑾宁的肩膀,小黑倏然窜起咬住了她的衣袖,吓得她尖声喊着退开,“你这个小畜生!”

第121章不惜一切

瑾宁陡然变脸,“二婶,你骂谁呢?骂我倒也就罢了,你这是连祖母也骂进去,她的孙女是小畜生,那她不就是老畜生了吗?”

袁氏顿时无措起来,回头瞧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脸上肌肉抖动,眸色微愠,“瞧你怎么说话的?”

袁氏委屈地道:“媳妇…媳妇是骂那小狗。”

老夫人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出去,老身与宁姐儿说几句话。”

袁氏只得退了出去,临出去之前,想狠狠地瞪瑾宁一眼,但是看到她冷漠锐利的眸光,还真得罪不起。

陈守成也出去了,他虽有怒气,但是唯利是图,但凡涉及到他的利益,他的姿态可以放低。

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看着瑾宁,眉宇间的戾气尽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抹温柔之色,语重心长地道:“宁姐儿,你虽不是在国公府长大,但是祖母对所有的孙子孙女都一视同仁,你在庄子的这些年,祖母也数次命人探望,得知你好好的,祖母才安心,你父亲性子是倔了些,可他孝顺,祖母的话他是听得进去的,知道你委屈了,回头祖母骂他几句便是,你也别发小性子,留下来,好好的姑娘,有家不住,到别人家里去住,像什么样呢?”

戏真好!

瑾宁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有祖母这句话就行,我这就命人去请父亲来。”

说着,她便对可伶道:“可伶,请国公爷!”

可伶脚步很快,瑾宁的话音刚落,她便出了院子。

老夫人的双手在被褥底下,握成拳头,指甲都印入了皮肉里,脸上却还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当着国公爷的面,替她出头?

真是个小贱人!

“祖母身子好些了吗?”瑾宁一脸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