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了那大牢里,岂是你说出来就能出来的,皇上最恨的是不孝之人,且你还抗旨不遵,这罪不轻,瑾宁,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岳母确实是被她所害,为什么不能说?”

瑾宁看着急乱的他,眉目里染了几分无奈,轻声道:“上一次负荆请罪,他说他的长孙氏偷人生了一双孩儿,堂堂武将,说出这等丑事,已经颜面扫地,叫人耻笑,若是再叫人知道,他的妻子是被他的母亲所杀,这么多年,他一直被蒙蔽,一直被欺骗,甚至,像个傻子似的把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丢到庄子里任由其自生自灭,他这辈子,只怕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笑话,他也不可能再活得下去。就算他不管那些流言蜚语,我外祖父旧部众多,且都死心塌地,若知道他这般糊涂害死了母亲,你觉得,大家会放过他吗?”

第380章我要上个折子

靖廷微怔,“你还是为他着想了,你心里是不是已经不恨他了?”

瑾宁苦笑,“恨,怨,可到底,他是我的生身父亲啊,他在东浙,也救了我一命。便不说这些,他是武将,咱也是武将,武将的归宿,不该是这样惨淡。”

“可若不说,只怕你就得吃苦了,我不忍心。”靖廷叹了一口气道。

“我不怕吃苦,前世今生,吃的苦还少?总之这一次你听我的,不可求情,也不可让师父他们去求情,这事会慢慢过去的。”

靖廷心中揪痛,成亲的时候,他说过,不会叫她吃丁点的苦头,不会叫她掉一滴眼泪,这才成亲几天?他已经做不到了。

他伸手抚摸着瑾宁的脸,眼底有沉痛之色,“好,我听你的,但是你放心,这口气我会为你出的。”

“嗯!”瑾宁冲他一笑,尽量看起来笑得鼓舞一些,却不料竟红了眼圈。

靖廷一把抱住她,几乎把她揉入身体里,喃喃地道:“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人去受苦?我本想打他一顿,陪你进去,我们说好了甘苦与共。”

“不,不!”瑾宁连忙挣扎开,看着他,难忍泪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只怕外婆去的时候,我还在牢里,你得帮我去探望她,跟她说话,她说什么,你记着,到时候告诉我。”

这是她最痛的,嬷嬷说要走的时候,她想过逃一阵子,等婆儿去了再回去请罪。

但是一旦她逃去,皇上一定震怒,迁怒于侯府和甄府,若惊扰了婆儿,反为不妙。

“你放心,我会入宫求太后拿药,一定让外婆撑着,等你出来。”靖廷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道。

“好,好!”瑾宁胡乱地也擦了一下脸,“我该走了。”

靖廷牵着她的手,“嗯,我们走!”

陈侍郎看到瑾宁出来,松了一口气,扬手下令道:“带走!”

侧门,查端明看着这一幕,扬唇笑了起来。

人一旦有了弱点,哪怕只是小小的弱点,都能致命。

陈瑾宁,你的弱点在于你太过坚持,太过执拗。若圆滑一点,能屈能伸,不至于有这一场灾祸。

她笑着走了,昂首挺胸,除掉陈瑾宁,对她而言,便是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瑾宁直接被带到了御前,皇帝听得她宁可抗旨也不去磕头,大为震怒,命先关到刑部大牢去。

瑾宁抗旨被抓走的事情,也传到了国公府和大将军府。

嬷嬷前去告知大将军府的人,让他们保密,不可惊动大将军和老夫人,也不可代为求情。

大将军府的人自然不敢告知老夫人,但是若说不求情,可就做不到。

甄士安马上便去找平安公主,平安公主又去找靖国候夫妇,连同江宁侯一起入宫。

但是,皇帝本来就在盛怒之中,陈瑾宁是先因不孝而抗旨,如今竟还有这么多人为她的不孝抗旨求情,他发话下去,谁敢求情,马上以抗旨大不敬之罪把瑾宁处斩。

此举,吓退了求情的人。

初三叔本来是不告知陈国公的,但是听得说求情的人引得皇上再震怒,他惊慌之下,便进去禀报了。

陈国公没有真的重病,他的伤势几乎都好了,但是,因为伤势而引发的一些病根却侵蚀着他的身体。

听了初三叔的话,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国公爷,您说该怎么办?”初三叔很是担忧,那刑部大牢岂是三小姐能待的地方?如果连侯府那边都没办法,可真是叫人担忧啊。

陈国公静静地想了一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抗旨,皇上肯定震怒的。”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初三叔哎了一声。

“没有,没有别的办法。”陈国公慢慢地走出去,看到外头一片飘白,怔了怔,“下雪了?”

“下了,下了好一会儿了。”初三叔扶着他,“回去吧,外头冷。”

“这刑部大牢,我去过!”陈国公慢慢地走出去,站在冰天雪地里,回头冲初三叔笑了一下,“那刑部大牢就和如今一样的冷。”

初三叔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些气恼,“这么冷,三小姐哪里受得住?”

“听说,青州的冬天也很冷,瑶亭庄子在山上,到了冬天,厚厚的冰覆盖着山上,寒风嗖嗖,人在外头走上一阵子,都得把耳朵给冻掉了。”

“倒没这么夸张,不过山里冷是肯定的。”初三叔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回屋取了件披风,给他搭上。

“听说,山上冬天的时候烧炭,没热炕,在屋里烧炭取暖,有一天晚上,门窗都关严实了,瑾宁和齐妈妈睡在里头,都晕过去了,差点丢了性命…”他又笑着说。

初三叔听得难受死了。

陈国公看着院子里凋落的花木,道:“我们国公府,暖和,每到冬天,厚厚的棉袄皮子衣裳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陈梁柱和陈瑾瑞两人屋里都有火墙,有暖炕,冬天的衣裳棉被,只有多余没有不够的,出入都做暖轿,去哪里都有暖手炉子,若下雪了,他们在外头打雪仗,回来定能喝上滚烫的姜汤驱寒。”

初三叔怔怔地看着他,他这些话听着人心里哇凉哇凉,又丝丝地抽痛。

陈国公忽然转过身来,又是冲他一笑,“但是,唯有她,才是我的女儿,才是这国公府的千金啊,我没护过她一日,我十六年来,只护着另外两个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让他们温饱富足,让他们无忧无虑,为他们筹谋未来,而我的女儿在很远很远的青州,在那冰封一片的瑶亭山上,你说,十年前今日这样的冬天,她在做什么?十一年前的冬天,她在做什么?那我不知道的十四年间,她在做什么?”

“不要说了,说得我这心里怪难受的!”初三叔哽声道。

陈国公却又是一笑,“但是,纵然这般,你看她今日,多出息,多出息啊!”

他这笑,满足,却又悲凉。

默默地站着,任由寒风吹袭,头上,肩膀上,落了点点白雪。

良久,他转过有些冻僵了的身子,道:“我这身子,只怕再不能为朝廷效力了,我上个折子,你拿去给李大人,让他帮我送抵御前!”

“什么折子?”初三叔问道。

“辞官!”陈国公慢慢地走回去,脚步蹒跚。

第381章他要救女儿

初三叔听得他要辞官,有些失落。

其实他知道,国公爷一直都还想着上战场,他是武将出身,武将的心里都有清晰的渴望。

只是没想到,东浙一战,已经是他最后的战役了。

他才四十多岁啊!

初三叔准备好文房四宝,然后站在一旁磨墨,陈国公看着他的动作,笑了起来,“磨墨的功夫,你是远不如甄依。”

“红袖添香,美人磨墨,我自然及不得夫人!”初三叔道。

“世间,怕也是无人及得上她那般好的。”初三叔脸上有平和的微笑,眉头和眼角的细纹也像是浸了幸福甜蜜,说不出的柔和。

初三叔不语,只是静静地研磨墨砚,脑子里却想的是三小姐的事情。

磨好之后,陈国公道:“我忽然有点饿了,你还记得甄依是怎么做芝麻糊的吗?”

“记得,夫人教过我!”初三叔不擅长下厨,但是总有一两道做得特别好。

师父教得好!

“怎么做的?”

“炒香芝麻,再放几粒地豆,也一同炒香了研磨,磨的粉末一定要细,做出来的芝麻糊才会嫩滑,对了,还得放点儿米,不放米研磨的话,不成糊状。”

“说得我都馋了,快去做,我等着吃!”陈国公开心地道。

“好,那我去了!”初三叔擦了一下手,便出去了。

外头雪渐渐地大了,外头的风雪裹着寒气扑面而来,初三叔打了个寒战,心里头不知道怎么地,就觉得沉甸甸起来。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啊。

这芝麻糊做好之后,陈国公也写完了,封了漆放在桌子上。

“来,我们吃了芝麻糊,你就给李大人送去,让他帮我递交御前。”陈国公道。

初三叔道:“我不饿,我先送去吧。”

“不着急,不饿回头也得饿,这么冷的天,趁热吃口,就当是陪陪我!”陈国公说。

初三叔道:“也行,那我也吃点。”

他把折子揣在怀里,便出去多拿一只碗,回来与陈国公一块吃。

“初三,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吗?”陈国公忽然问道。

初三叔笑道:“三十七年了。”

他也有些感慨,“那年我来的时候,刚好也是冬天,父亲卖了我,得了一两银子,我入了陈府,便做了你的小厮,跟着你一块练武。”

“三十七年,真是难为你了。”陈国公轻轻叹气,“跟着我,你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前程也没谋得下来,更没成家,我这辈子愧对你了。”

“怎么好端端地说这些话?”初三叔听到什么这辈子之类的话,心里就开始不舒服。

“只是忽然感慨了一下。”他看着初三叔,“若是有一天,我先于你走了,我定会为你安排好你以后的生活。”

初三叔放下碗看着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国公摆摆手,“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现在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便到那一天呢?”

“你只需要好好吃药,调理就一定能好起来。”初三叔道。

“嗯,那你送信之后,便再去买几条好点的人参,交给厨房那边炖给我。”陈国公道。

初三叔道:“好,我一会买去。”

初三叔这些日子不断地张罗好东西给他吃,但是能吃下去的不多,吐,还吐血,这人参是好东西,他若想吃是最好的。

吃着吃着,陈国公又轻轻叹气,“不知道她在牢里,冷不冷呢?”

“肯定冷!”初三叔说起瑾宁,也揪心起来,“这刑部大牢内,冷得跟冰窖似的,吃的是冷硬的馒头和馊饭,哎,我想起心里就难受,能不能托个人给里头捎点东西啊?哪怕有口热水喝也成啊!”

陈国公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行,你去送信吧,一封是折子,一封是我给李大人的信。”他这又才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初三叔。

初三叔一同接过来,“那我去了!”

初三叔打开门,陈国公忽然又叫住了他,“初三!”

初三叔回头,“啥?”

陈国公定定地看着他,“外头冷,多穿一件衣裳!”

“哦,知道了!”初三叔应了一声,把门关上,转身就走。

门关闭的那一刻,屋里那张平静的脸,尽是心碎。

初三叔也不知道,这匆匆的一别,毫无意义的一句叮咛,便有可能是一别永远。

信送到衙门,李大人在忙,他等了有半个时辰,李大人才出来见他。

“初三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陈兄有什么事?”李大人问道。

初三叔从怀里取出信和折子,道:“大人,是国公爷叫我来的,说是让您帮忙递一份折子。”

“什么折子?”

“他说身体不行了,要辞官!”初三叔把信和折子递给李大人,“这封信说是给您的。”

李大人道:“嗯,他退下来静静地养身子也好。”

“那我走了!”初三叔拱手道。

李大人嗯了一声,“好,慢走!”

初三叔转身出去,这人还没到衙门口,便听得李大人在后面喊道:“初三!”

初三叔转头,只见李大人疾跑出来,仪态尽失,面容焦灼,他心里便咯噔了一声。

“你出来多久了?家里有人看着他吗?”

“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家里…家里有人,但是,不入屋中伺候!”初三叔脸色微变,“怎么了?”

“备马!”李大人脸色大变,回头猛喊,“快备马,去国公府!”

初三叔双脚发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你看这信,他不是要辞官,他要救女儿…”

初三叔慌乱地看了一眼,给李大人的信,只有十来个字字,“李兄,吾女瑾宁,还劳您多看顾!”

落款,是守业绝笔!

初三叔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身子软得好几次爬不上马背,心头慌乱得要紧,他早该看出来的,他早该看出来的。

三小姐在牢里,他怎么可能笑?

他怎么可能还会一直说以前的事情来伤自己的心?

他故意支使开他去做芝麻糊,其实就是不想让他看着写折子,那些芝麻糊,他没吃几口。

最后,让他来送信!

李大人和初三叔赶到国公府,初三叔跌跌撞撞地推开门,他身子定着,慢慢地跪了下去。

第382章笑你

陈侍郎把瑾宁送到刑部大牢之后,他心里头憋着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

那天,翠儿匆匆来报,说幸如被禁足。

他赶到侯府,与陈瑾宁打了个照面,他心底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

她那般的倨傲冷漠,在侯府受尽长辈的宠爱与下人的尊敬,看到他来,故意别开了脸,若不论她郡主身份,她也不过是个五品的飞凤将军。

他自入仕以来,又娶了侯府的千金,是何等的春风得意?但是,自从幸如被陈瑾宁缠上之后,他屡屡受挫,甚至被丢面子。

到他看到妹妹惨况,再想起她前呼后拥地出门,何等的威风,他的怒气,终于燃烧起来了。

耳边听着的是妹妹的哭诉,他脑子里想的始终是陈瑾宁倨傲走出去的模样。

他握住双拳,暗暗发誓,一定要撕掉她脸上的倨傲。

在离开晚霞阁的时候,路经回廊出去,竟然见到了明妃娘娘。

他本不能与明妃娘娘见面,只是对面迎上了,他只能行礼。

明妃娘娘微笑看他,说:“你来找少夫人吗?少夫人出门去了。”

他当时很错愕,为什么她会认为自己是来找陈瑾宁的?

但是,听了明妃娘娘下一句,他就彻底明白过来了。

“侍郎是个读道德文章的人,若是见了少夫人,劝劝她,哪里有祖母病逝做孙女的不回去守孝的道理?若叫皇上得知她这般不忠不孝,怕是要龙颜震怒的!”

他那一刻,看着明妃娘娘脸上宽厚仁慈的笑容,还有那笑容背后暗藏的杀机,他的眼底,也渐渐地升起了一丝杀机。

只是,他到底沉住一口气,上了折子,便是得罪了侯府。

他还是希望妹妹能在侯府得到好的对待。

所以,他在别过明妃娘娘之后,去找岳母。

他跪在岳母的面前,求岳母安排一个好住处给妹妹,别亏待了她。

他甚至承诺,绝不会叫容儿在陈家吃一丁点的苦。

但是,他同样看到一张冷漠倨傲的脸,她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他心凉透了。

他再去求岳父。

有些事情是幸如做错了,但是岳父不至于跟一个小女孩计较。

他以为是这样。

但是,他听到的却是岳父严厉的话,“你这般宠着她,迟早害死她。”

岳父的这句话,就像是在本来就熊熊燃烧的灶里添了一把干柴,烧得无法止息,直到爆炸。

他是憋着这一口气走出侯府的大门,在那一刻,他有一种冲动,想回去马上休掉李齐容。

但是,他不至于理智全无,若休掉李齐容,便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且真正可恶的人,不是李齐容,而是陈靖廷夫妇。

他想起了明妃娘娘的话。

他甚至认为,这是上天送给他的绝佳机会。

皇上最为憎恶那些不忠不孝之人,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到老夫人出殡,他都没见到陈瑾宁出现,他知道,上天眷顾他了。

自古,邪不压正,陈瑾宁刁毒任性,作恶多端,也总算得到报应了。

因此,他亲自送瑾宁到刑部大牢。

他看着瑾宁进去,然后,隔着铁栏看着她落魄折堕的样子。

他想看到她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但是,她竟然就这样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潮湿的稻草上,抬起头,一如之前那般倨傲地看着他。

“劳陈大人送我一程,多谢了!”瑾宁道。

陈侍郎盯着她,“你如今还有什么好骄傲的?你以为,还有人能救你不成?”

瑾宁笑了起来,看着他不说话。

陈侍郎恨极这样的眸光,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般的眸光。

“你笑什么?”陈侍郎怒道。

瑾宁好整以暇地道:“我笑你一个堂堂侍郎,却像一个小肚鸡肠的嘴刁村妇,笑你口中读着道德文章却尽做些龌蹉肮脏之事,笑你分明堕入查端明的陷阱与她同流合污却不自知,更笑你便是站在这大牢之外看着坐监的我,你却比我更心虚恼怒。”

“你尽管笑,用笑来掩饰你的害怕。”陈侍郎听着她的话,心头却是微惊,他成了她口中说的那个人?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心安理得,倒是你,应该要害怕了,这件事情,总需要有人倒霉的,我若是不倒霉,那么倒霉的人就是你,信吗?”瑾宁微笑。

“你已经倒霉了!”陈侍郎盯着她,眸色赤红。

“我看未必!”瑾宁扬了一下衣袖,笑容在这阴暗的牢室里显得特别的明亮灿烂,“但是,如果我真的倒霉了,你会比我更倒霉。”

陈侍郎冷道:“人在牢中,也敢如此牙尖嘴利嚣张跋扈,是想威胁本官吗?本官奉皇上的旨意,拿你收监,我倒是看你能对本官如何?”

“那就拭目以待!”瑾宁道。

“你不必在此虚张声势,你以抗旨之罪进了刑部大牢,想再走出去?简直做梦!”陈侍郎说完,不想再看她那张笑脸,冷冷地拂袖而去。

他不认为陈瑾宁能走出来,陈瑾宁不孝在先,抗旨在后,是触了皇上的逆鳞,皇上不可能会轻饶了她。

只是,离开刑部大牢,他虽感觉酣畅淋漓的痛快,但是,隐隐有些担忧。

方才陈瑾宁说,分明堕入了查端明的陷阱而不自知,陷阱?是什么陷阱?

这个查端明是东浙王身边的人,杀了东浙王立下功劳,但是在京中月余多了还没能入宫。

皇上对她的态度未明。

自己与她接近,似乎…郭玉姑姑看到了。

但是,那又如何?他只是例行请安,说了几句话,即便皇上问起,他这样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倒是查端明最后一句话,耐人寻味。

她当时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想一直依靠侯府,若不想,为什么不另辟蹊径?她还说,若你信我,我保你三年之内,连升三级。

她话里有所指。

分明是看出了他对侯府的厌恶和心淡,看出了侯府对他的不公。

所以,此话是在拉拢他。

他明白,一个东浙来的女子,虽有名士祖父,可到底京中无人,没有娘家的支持,所以她迫切地拉拢前朝的人。

可皇上对于前朝和后宫来往频繁,素来是厌恶的。

他不能和查端明太过接近。

只是,三年之内,连升三级,何其吸引?

第383章岳母的警告

他离开刑部大牢之后,便来到了侯府。

往日他来侯府,侯府的下人把他当贵宾接待,但是今日,一路进去,府中的下人都远远躲开,更无人通报。

他忍着这口气,一路到了晚霞阁。

“哥哥,如何?那陈瑾宁是不是被问罪了?”陈幸如见他来,眼底闪着兴奋又嗜血的光芒。

他看到妹妹这副神情,怔了一怔。

妹妹素来清高冷漠,外头的才子都说她是京中的冰美人。

但是如今看她面容憔悴,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眼底有迫不及待的光芒,嘴角扬起甚至折叠出一条细纹来,这副面容,让他看到了尖酸刻薄四个字。

她变得这么彻底!

陈侍郎心里有些惊慌,他很怕这种彻头彻尾的改变。

“哥哥,你说啊!”陈幸如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

陈侍郎慢慢地点头,“没错,她被拿下了,如今在刑部大牢!”

陈幸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底有得意痛快之色,“好,好,总算报了仇。”

陈侍郎看着她倏然露出的如花笑颜,方才的恐慌和怀疑略有收减。

他只有这个妹妹啊,她被人欺负,他岂能袖手旁观?

且他没有错。

陈瑾宁是不孝在先,他上折子有什么错?

不孝本来就是大罪。

“哥哥,既然除掉了陈瑾宁,那你认为,陈靖廷会否…”

“会否什么?”陈侍郎陡然抬头看着她。

陈幸如眸子热切,“你觉得陈瑾宁会不会被处斩?若被处斩,陈靖廷便是鳏夫,能否重提我与他的婚事?”

“你疯了?你如今是李良晟的如夫人!”陈侍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大吃一惊。

“我不想做他的如夫人,我本来就看不上他。”陈幸如嘴巴一撇,“我留在府中,只是想报复陈瑾宁,如今陈瑾宁都被你弄进了大牢里,我自然不愿意留在这里。”

“你若愿意走,那哥哥马上去为你请休书!”陈侍郎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我与陈靖廷的婚事?”

“不,哥哥绝不会去提!”陈侍郎怒道,“幸如,你不可如此,你本来是她的妾,做了李良晟的如夫人,如今又要做陈靖廷的夫人,便是哥哥许你,陈靖廷和侯府也绝对不会同意。”

“你是侯府的女婿,若不行,便叫嫂子回来说,若说不来,便以休了她威胁侯府。”陈幸如眼神阴鸷地道。

陈侍郎慢慢地站起来,看着她,心里头有了主意,他不能再让她留在侯府,即便丢尽面子,也得去求一封休书,回府之后怎么闹,都比如今好。

走出晚霞阁的时候,纵然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是他宠坏了幸如。

但是如今看着这样偏执痴狂的她,他不得不承认,是他宠得太过,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一味由着性子任性妄为。

他去找李良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