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去店里看看。”瑾宁看着铜镜中无精打采的自己,今日约了陈牧相见。

“去吧,早去早回,回来再睡一会儿。”嬷嬷说。

“好,我走了!”瑾宁也不吃早饭了,出去喊可伶,可伶咬着个肉包子就跟她出去。

路上的时候,可伶问瑾宁,“你觉得陈侍郎会来吗?”

“会!”

“如此笃定?”

“他如今就像一页无法靠岸的孤舟,生活都是虚的,心也是虚的,虽不情愿看到我,但是他还是会来,因为,不管见我是好是坏,到底,他有可以说话的人。”

瑾宁所料没错,到了鼎丰号,胡青云告诉她,“来了,一大早就来了,我招呼他到后院里坐着等你呢。”

“行,可伶你自个去吃点东西再回来吧。”瑾宁道。

“好嘞,我就吃了一个包子,还不够饱的。”说完,她就出去了。

瑾宁进去后院,陈牧身穿一身黑色的袍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在出神,整个人显得灰沉沉的。

陈牧很少穿这样的灰沉色,瑾宁记得最初见他,他是鲜衣怒马的年轻侍郎,腰缠金玉带,挂精致玉佩,这样的打扮,还是头一次。

陈牧看到瑾宁打量他,抬起头冷冷地道:“看什么?”

瑾宁走进去,淡淡地道:“你穿成这样,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你这个年纪,穿成这样,不合适。”

陈牧脸色陡变,眸子一冷,尖锐地道:“那是不是我要头戴青巾你才觉得合适?”

大周朝,但凡有家人从事秦楼行业的男子,都必须头戴青巾或者绿巾,腰缠红色带子,便是走路,也得走在官道两边,不可居中走。

第456章崔氏是鲜卑人

瑾宁道:“你不必说这样的话,你母亲不是窑姐。”

陈牧盯着她,脸色涨红,咬着牙关又迸出青白之色来,“你出身高贵又如何?不还是在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吗?你以为你被封为郡主,就很了不得了?若不是看在你外公的份上,你认为谁看得起你?莫说你,就连陈靖廷,也无人放在眼里,你多了不得啊?”

瑾宁看着他,看来,他真十分介意自己母亲的事情。

“我再说一遍,你母亲不是窑姐,她是我十分尊重的一位长辈,她出身也很好,不过这不是我今日叫你来的原因,我想问问你,崔氏是不是单独与你谈过话?她跟你说了什么?”

陈牧盯着她,冷冷地道:“你休要在这里糊弄我,你不过是想问崔氏的事情,直接问就是,何必以…那些不相干的人做开场白?”

“好,我就不说那些不相干的人,我就想知道,崔氏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母子的事情,大娘选择不说,她只能尊重大娘的意思。

陈牧却冷着脸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事关江山社稷。”瑾宁倒茶,看着他,“你如今虽然被罢黜,之前的行事作风也让人讨厌,,但是我相信你有为官的自觉,心里有这家国天下。”

“你高估了我,我是个自私的人。”陈牧冷道,但是,眸色却和缓了许多。

瑾宁也懒得跟他废话,道:“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回吧,崔氏的身份,我总有办法查个明白。”

陈牧站起来就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她,“你方才说知道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这事不该是我告诉你。”瑾宁淡淡地道。

“可见你方才是在糊弄我。”陈牧微愠。

“你说是就是。”

陈牧握住拳头,“我告诉你崔氏说了什么,但是你也要告诉我,她是谁。”

“你跟我说崔氏的事情,不是为我,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周,同时,也是为了你自己,皇上如今弃用你,但是你若能立功,便有重返朝堂的一日。”

“不要与我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便是我告诉你崔氏的身份,你也不会在皇上面前提我半句,我落得今日田地,不正是你所喜见的吗?”

瑾宁见他绕来绕去地说这事,也有些恼怒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猜疑这个猜疑那个,何必再说?你落到今日田地难道是我害的?是你想害我,害不成,才害了你自己,你要责怪的人是你自己,给我摆什么脸色?在整件事情里,最有资格生气的人是我,我对你置气了吗?你曾是大周国的侍郎,该知道公私分明,你心里难道就不怀疑过崔氏?你难道就不为眼下的局势担忧?若怀疑过,也曾担忧过,今日你就该摒弃你我之间的嫌隙,把事情说明白。”

陈牧听了她的话,眼底依旧有愠怒之色,但是也深思了一下,最后,他慢慢地走回来坐下,道:“没错,我应该公私分明,崔氏是来找过我,但是她没有表露她的身份,只是跟我说,可相助我重返朝堂,重得皇上信任。”

“就这些?”

“说了一大通侯府的坏话,其目的我听得出来,是要分化我与侯府。我问她如何能助我重返朝堂,她说常安大人自然会帮我,只要我帮她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瑾宁眸色微闪。

陈牧看着她,“她要我作证,但是做什么证,她没告诉我,因为我并未答应她。”

“作证?”瑾宁有些疑惑,眼下有什么案子需要作证?

“对,我们之间的交谈,就是这些,若说还有其他,就是我看出一些,当时她走的时候,与她身边的婆子说话,用的竟然是鲜卑话。”

“你听得懂鲜卑话?”瑾宁一怔。

“去年鲜卑使臣过来的时候,都是我负责接待的,莫说鲜卑,便是北漠,大月国的话,我也会听,更能读他们的文字,我读书多年,读的不仅仅是我大周的圣贤书。”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反讽瑾宁。

瑾宁看着他,“你确实是个有才干的人,陈牧,你若不被你妹妹拖累,往后大有出息。”

“废话不想说了,”陈牧垂下眸子,少顷,又抬起来看着瑾宁,“你真知道我…我生母是谁?”

“知道,为了生你,她吃了很多苦头,她很好,你有一个天下间最伟大的母亲,她不是窑姐,她是名门之后。”

陈牧表示不信,“你骗我,你干脆直接告诉我她是谁。”

瑾宁摇头,“我不能说,要说也是你父亲说。”

陈牧很失望,但是,依旧问一句,“她真的不是窑姐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是。”瑾宁道。

陈牧看着她,见她面容严肃坚决,不像是在撒谎哄骗他。

“但是,不管她是不是窑姐,陈牧,你都不该嫌弃她,你的生命是她给的,她是你的生母。”

陈牧面容慢慢地染上了痛苦之色,“但是她却不要我。”

“我不曾见过我母亲一面,难道我可以说我母亲不要我吗?她不能留在你身边,是为你着想,也是她没有法子了,要离开自己亲生的孩子,她比你痛苦百倍。”

“她还活着?她在哪里?”陈牧心里升起了一丝丝酸楚,也有些微痛。

若知道她还在,出于孝义,他也必须前去拜见。

“我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回来过,但是没来找我,走了。”瑾宁轻声说,脸色有些难过。

“她回来过,又走了?她不想见到我吗?”陈牧怔怔地问道。

“陈牧,如果她真的是窑姐,你会认她这个母亲吗?”瑾宁问道。

陈牧沉默了一下,慢慢地摇头,“我不知道,按说,她是我的生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该去找她的,可我…”

他抬头看着瑾宁,讽刺一笑,“可能你说得对,我自私,只想着自己的前程,若我认了一个窑姐母亲,我再也没有翻身的那一天了。你方才说她很伟大,那我知道她为什么走了,她怕拖累我,所以你说她伟大,其实,她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她就是窑姐,是不是?”

瑾宁摇头,还没说话,陈牧便摆手,“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他转身走了。

瑾宁看着他,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到底还是嫌弃自己的母亲。

第457章簪子的意思

靖廷那边在樵山和鹿山交界的地方守株待兔,等了两天终于有结果了。

这天,他高兴地回来,进门就对瑾宁道:“你的办法行了,抓到了两名鲜卑人。”

“真的?”瑾宁大喜。

“是的,人如今在南监,方才和苏大人一同入宫禀报,皇上说要亲自审问。”靖廷道。

瑾宁想起前生,也是先抓获了细作,细作供出京中的细作名单,这才把细作一网打尽。

但是,那个时候已经太迟了,鲜卑挑得北漠,大月与大周反目,也使得朝中百官纷纷互相猜忌,战争一触即发。

瑾宁没想到,今生竟然能提前几年抓到细作,若能把细作连根拔起,可避免战争。

所以,听到靖廷说抓获细作,她十分高兴。

“如今只等可俐回来,便可证实崔氏的身份。”瑾宁也道。

靖廷听得此言,拉着她坐下来,郑重地道:“证实崔氏是细作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瑾宁奇怪地看着他,“怎么这么问?自然是禀报上去。”

靖廷道:“禀报上去,你觉得会否牵连祖父?”

瑾宁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会否牵连祖父?那是肯定会的。

她忽然想起前生,细作被抓捕的时候,没有供出崔氏和她的儿女,换言之,细作当时压根没有被一网打尽。

这是不是意味着,京中的细作,都得到命令是要护着崔氏?

又或者,细作有可能是两组人,甚至三组人?崔氏这一组,都没有被供出,所以后面战争爆发,大周也大败了,甚至,江宁侯也战死。

江宁侯出战,是否崔氏泄露了军情?

如果说,这一次抓获的细作,也不会供出崔氏,那崔氏这一条线,就依旧可以潜伏。

而她,只能暗中对付崔氏,而没办法上报。

因为,一旦坐实了崔氏是细作,必定牵连祖父。

祖父不是寻常人,他这一生都活得十分精明,却娶了一个细作的填房,百官甚至皇上是否会相信他不知情?就算最后无罪,但是背着这个骂名,以老爷子的性子,大概也不愿意苟活。

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人挑拨皇上与侯府,那么,侯府能否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对乱天下者,皇上一定是宁枉勿纵。

若供出侯府的人是细作,那么,侯府这一门都得灭掉。

“你说得对,会牵连祖父,会牵连侯府。”瑾宁沉思了一下,“此事我们先压下,且看细作供出什么人。”

“嗯,对了,陈牧那边可说了什么?”靖廷问道。

“他说崔氏挑拨他与侯府的关系,而且,他听得崔氏与婆子说了一句鲜卑话。”

“那几乎可以证实,崔氏就是鲜卑人。”

“要等可俐回来才能下定论。”瑾宁道。

“瑾宁,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靖廷蹙眉道。

瑾宁也有。

她甩了一下头,问道:“萧侯如今怎么样?”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且根据萧侯的口供,说当天袭击他的,是一名女子。”

“会不会是崔氏?”

“如果是崔氏,她的武功真的很高,未必在你之下。”

“此人武功显然是不及萧侯的,否则也不会一路设下障碍,萧侯不敌,是因为有伤在身,她是有备而来,萧侯没有防备,但是,不管如何,敢在京中刺杀萧侯,此人真是艺高人胆大,也证明了乌蛮一事,绝不是山贼所为。”

“你说得对,看来我要请奏皇上马上审理,逼问细作,务必尽快把乌蛮的阴谋揭开。”靖廷遽然道。

翌日一早,靖廷便入宫去了。

瑾宁起来之后想出去,却见崔氏带着婆子过来了。

崔氏很少来她屋中,这一次,却来了个大早。

瑾宁还是如常一般,扬起笑容迎接了她,“祖母怎地这么早?给祖母请安。”

“今日起了个大早,见没下雪,便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宁瑟阁。”崔氏脸带微笑,见她站在廊前,问道:“少夫人打扮整齐,是要出去?”

“是啊,出去巡视一下店铺。”瑾宁道。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崔氏说,眸光淡淡地在她发髻上扫过。

瑾宁今日带着她送的簪子。

瑾宁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发髻,“不打紧,我还没出去,今日天气暖和了一些,我换一身衣裳,祖母请进来坐。”

崔氏便笑道:“少夫人今日的装扮就是绝色,不必再换了。”

“今日是去店铺巡视,行程匆忙,换身轻便的。”瑾宁说完,便先进了内室。

崔氏坐在外头,坐了一会儿,便听得瑾宁喊,“青莹,我银簪子放在哪里了?”

崔氏与婆子对视了一眼,崔氏快步进去。

她笑盈盈地走向妆台前的瑾宁,对走过去为瑾宁梳头绾发的青莹道:“我来吧。”

“这如何使得?”瑾宁连忙道,“可不敢的。”

崔氏笑着道:“如何使不得?你名分虽是我的孙媳妇,但是在我心里,就把你当自己的闺女一般看待,做母亲的为女儿绾发,是最正常不过的。”

瑾宁听得此言,有些娇憨地道:“那就谢谢祖母了。”

崔氏温柔地问瑾宁梳头,“你要出门忙活,那就别梳繁复的发髻,我给你梳一个单螺髻。”

“好,有劳祖母。”瑾宁看着铜镜,崔氏的手很巧,头发在她指尖滑过,一提一挽,便绾成一个单螺髻。

婆子在旁边帮忙,给她递了碧玉包金簪子,崔氏压住发髻,用簪子固定,便稳稳地压出一个螺髻来。

瑾宁眸子一垂一抬,便隐没了锐光。

“好看,谢谢祖母。”瑾宁说。

崔氏微笑地看着她,“真好看,到底是年少,肤色红润紧致,看到你,不禁怀念我当年啊。”

“祖母当年也定是绝色之姿。”瑾宁恭维道。

“蒲柳之姿,不值一提。”崔氏笑道。

如此寒暄了几句,瑾宁便带着可伶出门了。

若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崔氏的用意,那就真的太愚蠢了。

崔氏来个大早,是赶在她出门之前来到,就是为了确定她有没有带这个簪子。

看来,今日就要见分晓了。

第458章逼供

皇帝亲临南监,主审奸细。

御驾亲临,南监派出了最顶尖的高手布防。

皇帝便服出行,身边带着副统领常安及几名禁军和随伺的太监。

细作通共抓获两人,苏意还没问过任何的口供,只等皇上到了之后再审。

迎接了皇帝,便入了牢室内。

南监的牢室很大,分刑讯室,监禁室和重犯室。

两名细作被捆绑在圆柱后,抓获细作的时候,并没有费很大的力气便擒获了,因为,细作身上都没有带什么伤。

刑讯室挂着许多刑具,皆血迹斑斑,进入室内,便有一股子阴暗潮湿的血腥味传来,皇帝蹙眉掩鼻,但是,随即又放开,坦然接受这种血腥的气息。

椅子摆下,苏意请皇帝上座,靖廷则站在常安的身边,隔开常安与皇帝。

皇帝的眸光冷冷地刮过两名细作的脸,他们神色无惧,甚至有几分轻蔑。

这两名细作的模样都是十分平凡,众人脸,没有任何的特色记认,走到大街上,就仿佛是寻常百姓。若不是如今神色倨傲不驯,皇帝还真会以为南监随便抓了两个百姓应付。

苏意见他们如此嚣张,厉声道:“说,你们是谁?为何躲藏在樵山,萧侯是不是你们的人刺杀?”

两名细作皆转脸不搭理,神色依旧倨傲。

“不说?在这南监里,还没遇到过不招供的犯人。”苏意冷冷地道。

苏意回头看着皇帝,请旨用刑,皇帝微微颌首,眸色冷峻,隐约可见不耐烦。

苏意得旨,回头扬手,吩咐道:“上火鞭!”

火鞭,不是带着火的鞭子。

这种鞭子是南监特制的,一根长长的牛皮鞭子,暗扣着许多细小的小铁钩,一鞭打下去,痛如火烧,皮开肉绽,被称为火鞭。

执刑之人,高大威武,扬鞭有力。

一鞭子抽过去,从他们的头劈打下来,拖到脸部,一道血红的鞭痕顿时就染了上去,血迹微渗。

两名细作脸色不变,仿佛一点都不痛,咧嘴狞笑。

皇帝最恨这种人,沉声道:“打!”

皇帝发话,执刑之人哪里有留手的?扬起鞭子就是一通抽打,开始两名细作还能维持狞笑,慢慢地,就咧嘴抽气。

十几鞭下去,细作已经满身鞭痕,血迹斑斑,但是依旧一言不发,扬起阴鸷的眸子盯着皇帝。

皇帝眼底的不耐烦越发明显,沉怒道:“苏意,你这南监就这么几道板斧吗?”

苏意拱手,“皇上,请您稍等!”

他回头冷声吩咐,“来,上薄刃!”

“是!”执刑之人得令,随即奉上两把柳叶薄刀片。

细作的衣衫被撕开,露出精壮的上身,执刑之人上前,用薄刃在胸口划了一刀,细小的血珠子渗出,执行之人倏然拿薄刃一拉,便割下一块薄薄的肉,肉薄得如绸缎,旁边有一人捧着精致的雕花木盆,那一块薄肉便放在盆子上,清晰可见底下的花纹。

一名细作哈哈大笑,“苏意,听闻南监的刑具天下闻名,今日一试,竟还不如那地方衙门的老虎凳啊,有本事的,给老子上真章,这样割下去,便是千刀万剐,老子也绝不喊一声,老子能等,你们家皇帝可不耐烦了啊。”

苏意冷笑,“急什么啊?等着。”

他示意执刑之人继续。

一片片的薄肉被割下来,铺排在木盆子里,执刑之人手很巧,也很快,仿佛在伺弄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从胸口到手臂,再到脸部,割下来的皮肉,绝不会一件厚一件薄。

再看细作的身体,皮被削去,露出赤红的肉,上头渗着细碎血珠子,蜿蜒而下,像一条条长在身体外的血管。

皇帝本身不耐烦,但是,看到如此精致的功夫,竟也耐下心来看。

割完了胸口和脸,便拿出一根长长的针,在耳朵外头刺孔,他们倒没有刺入耳中,只是一味地布着细碎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细作又狂笑,“南监,不过如此。”

苏意冷冷地看着他们,也不做声。

刺完小孔,便有人端来一碗东西进来。

这碗东西很是粘稠,微黄色,带着甜香的味道。

执行之人各取一个小扫子,把碗里的东西扫在细作的伤口上。

细作冷笑着,“怎么?还给我上药吗?”

“皇上!”苏意拱手,“请您退后几步坐。”

皇帝知道苏意的手段不会那么简单,也就沉静地带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站了起来,靖廷亲自为皇帝挪椅子,皇帝扬袍坐下,淡淡地道:“苏意,莫要叫朕失望了。”

“皇上请看就是。”苏意微微一笑,回头扬手,“来人,上咱南监的宝贝。”

顷刻,有人抱着一个密封的木箱子进来放置在地上。

苏意亲自上去打开木箱的盖子,便退到了一边去。

两名细作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依旧冷笑。

木箱开始有动静了,一层黑色从箱子里蔓延出来,蜿蜒流动,流向两名细作。

那黑色的东西仿佛是蚂蚁,但是,仔细看却不是蚂蚁,那不是一只只的,而是一条条细长的线虫,一眼看过去是黑色,但是其实看仔细了,是褐红色的,只是层层叠叠在一起,像是黑色一般。

“勾魂金虫?”其中一名细作一看,眸色顿时染上了一层恐惧。

“算你有见识!”苏意冷冷一笑,“你如今招供,还来得及。”

细作冷笑一声,倔强地道:“听闻勾魂金虫的毒无人能抵抗,一旦被勾魂金虫穿心,便痛不欲生,我今日便领教一下到底有多厉害。”

勾魂金虫慢慢地攀爬上去,在嗅到血腥的气息和方才那一碗甜香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之后,便疯狂了起来,迅速地从破损的皮肉里钻进去。

一条一条,在两名细作的身上,手臂,脸部,耳朵一直钻,场面看着十分恐怖。

开始,两名细作还能强自忍受,但是慢慢地,他们的面容就有些扭曲,甚至发出隐忍的痛楚哼声。

皇帝见他们方才受刑,一直面不改色,甚至薄刃割肉,也没有丝毫痛苦惊惧,如今被这些线虫钻进皮肉里,竟表现出痛苦之色,不禁好奇地问苏意,“这些勾魂金虫,是个什么宝贝?”

苏意解释道:“皇上,这种勾魂金虫,生长在悬崖,别看它们只是线虫,但是它们竟然可以钻破岩石,它们喜爱蜂蜜的味道,尤其更爱血腥,一旦闻到血腥味,就会疯狂,钻入人体的心脏,骨头,它们身上携带特殊的毒,这种毒死不了人,但是却能让人感受穿心跗骨之痛,到现在为止,臣还没见过有人能扛得住勾魂金虫的痛。”

第459章被伤

苏意的话刚落,便听得两名细作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皇帝抬眸看过去,只见两人面容扭曲得极为可怖,五官都几乎扭在一起了。

“招不招?”苏意怒喝一声,“若不招,便叫你们生受几日再死去。”

“招…我招!”其中一名细作终于软下来了,有气无力地道。

苏意对执行之人点头,执行之人端着方才那一碗香甜的蜂蜜走过去,嘴里发出唧唧的声音,再割破手指往蜂蜜里滴血,勾魂金虫便都爬了出来。

这些勾魂金虫方才还是线形,如今再爬出来,身体便粗壮了一些,颜色也变成了暗红色。

“说,你们是不是红叶公子的人?在京中有多少你们的人?他们分别是谁。”苏意厉声道。

细作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方才倨傲轻蔑的神色也再寻不到。

“我们二人是负责联络发送消息的,与我们接头的,也就五个人,至于京中到底有多少人,我们着实不知。”

“你所知道的五个人名单。”苏意问道。

细作忍着痛苦道:“是,昌隆客栈的掌柜周不忍,鼎丰号掌柜胡青云,宁安郡主陈瑾宁…”

靖廷闻言,大怒,“大胆,你竟然敢诬陷郡主?”

细作一怔,道:“我没诬陷,她确实是我们的人,与我联络过数次,而且,萧侯也是她刺杀的。”

“胡说八道!”靖廷脸色发青,箭步上去一拳打下去,打在那细作被割皮的脸上,这一拳着实厉害,打得细作两颗牙齿都飞了出去。

细作头一侧,昏了过去。

另外一名细作见状,深呼吸一口,扬起阴鸷的眸子,“她知道事情败露,京中必定会大肆搜捕细作,所以出卖了我们兄弟,她知道我们绝不可能招供,因为,我们的家小都被红叶公子拿捏在手中,若我们招供,必定惨遭灭门,若不是忍受不住那勾魂金虫,我们绝不可能招供,你们若不信,便回去搜一下,她所戴的簪子,上头刻有洪烈大将军的火符,这是我们暗号,我们兄弟也有,我们是刻在了背上。”

靖廷骇然,下意识地回头看着皇帝,“皇上,他砌词狡辩,想诬陷瑾宁…”

皇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吩咐常安,“看看他们二人的后背。”

常安领命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为细作松绑,把二人丢在地上,踢转了身子,后背果然刻有一个火符。

靖廷与苏意对视了一眼,神色凝重而担忧。

皇帝仔细看了那火符,然后半响不发话。

靖廷心头暗惊,拱手,“皇上…”

皇帝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细作在樵山的?”

靖廷脸色微变。

“如实说来。”皇帝声音威严。

靖廷拱手,“皇上,是瑾宁告知臣的,就因为这样,所以瑾宁绝没有可疑,绝不是奸细,否则,她为何要告知臣?若她不说,我们压根没办法找到樵山从而抓获细作。”

苏意也道:“是啊,皇上,这两人旨在诬陷我大周忠良,郡主秉承国公爷忠心护国的精神,平定东浙,于朝廷有功,绝不会做那出卖大周的事情,皇上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