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寺位于山巅,往日是很少香客的,逢年过节或者是家里出了大事的人才会攀登高峰到高山寺去拜佛祈福。

沿路设伏,这里是最好的地段。

所以,一路上去,靖廷都十分警觉,当杀手跳出来袭击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横剑而起。

江宁侯夫人掀开马车的帘子,沉着吩咐,“快,调头走。”

十几名杀手,都是最精锐的,而陈靖廷没有帮手,一定命丧此地,她防止他最后反扑,伤了自己,必须先离开此地。

车把式一怔,急忙问道:“那大将军呢?”

“你们都不会武功,留在此处反而让大将军束手束脚,快走,免得我们落入刺客手中,叫大将军为难。”

马车急急下山,江宁侯府人掀开帘子,看向身后,只见陈靖廷仗剑而起,挑了一名刺客,鲜血如锦般鲜红,扬起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她仿佛看到了陈靖廷冷峻如寒冰的眸子,她心里也倏然一寒,急忙放下帘子,急声道:“快走,快走!”

他知道,他一定都知道。

有人拦住了马车,一阵急刹,马儿前蹄扬起,再重重落下,江宁侯夫人坐立不稳,身子往后倒再前冲,直接就摔了出去。

她只觉得脑袋尖锐地痛,急忙中,听得有人道:“保护江宁侯夫人,保护大将军。”

她被人架了起来,一路回走,她想挣扎,但是方才摔下马车的时候,伤了头,如今眼前一片猩红,头晕发黑,几乎是被人拖着走的。

第491章人齐了

她以为自己发出了呼救声,但是并没有,或许是有,可刀剑厮杀之声喧闹无边,她的声音被掩埋。

只感觉自己一直被拽着,好艰难稳住睁眼一看,却见一把钢刀朝她劈过来,钢刀背后,是一张狰狞的连,她吓得尖叫一声,急忙闭上眼睛。

刀没落在她的身上,却从她头顶呼啸而过,砍断了发髻,乱发散落,有一缕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再睁开眼睛,发疯般拍着那抓着她手的人,“放开我!”

那人却回头冲她冷厉一笑,“夫人莫慌,我们会保护你。”

“谁要你保护…啊…”她脚下一空,却是被人拽了起身,有剑扫过她的脚下,落了一双鞋子,再赤脚落在地上,站立不稳,滚了下去。

一路下滚,乱草枯枝勾了外裳,头脸,手,脚都被尖石刮伤,鲜血汩汩而出。

滚到山谷,她几乎昏死过去,勉强站立,却不辩方向,只听得萧杀之声从头顶上传来,她颤抖双腿,依偎在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慌乱中伸手擦脸,皆是殷红的血。

堂堂江宁侯夫人,何尝试过这般的狼狈?

她才明白,内宅斗争,她多聪明也好,到了厮杀场上,她就是一只柔弱无力的老鼠,任人宰割。

她身子慢慢地歪了下去,听得车把式和侍卫喊她,她想应一声,可敌不住眩晕。

她想着,她受伤不要紧,只要陈靖廷今日死在此处,一切都算值得了。

车把式和侍卫赶到,扶起了她,要回到马车上去,还得往回走。

“夫人,您受伤了,得到马车上拿药疗伤止血。”侍卫着急道。

一路搀扶回去,耳边尽然是萧杀声惨叫声,她看不清楚哪个是陈靖廷,哪个是刺客杀手,只能仔细分辨惨叫声有没有陈靖廷。

“夫人放心,大将军已经控制局面,杀手已死过半,剩下的眼看抵抗不住,我们不必着急走,已经有侍卫下山去找官府了。”侍卫大声说,让她安心。

可江宁侯夫人听了这话,只差点没昏死过去。

当侍卫为她包扎好,她木然地坐在大石头前,看着面前杀手尸体横陈,而方才抓住她的那两人,如今一人抓着一个杀手,为了防止杀手自尽,点了穴位。

再看陈靖廷,一袭青衣飘逸出尘,他身上有血,但是,隐藏在青色里几乎看不见,只看见暗沉的一块。

他发鬓略凌乱,正大步朝她走来。

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木然的神情,他便抵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对视一会,她终究败下阵来,她输了。

今日输得一败涂地。

他依旧清朗俊逸,而她发髻被削,断发飘飞,锦鞋脱落,外裳不见了,到处都是伤痕,狼狈得像一条丧家犬。

“义母还好?”靖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她累极,倦怠地道:“死不了。”

“请义母上马车,至于高山寺,大概是去不成了。。”他的声音没有讥讽,就仿佛从不知她的用心。

她被侍卫搀扶着上了马车,心里仿佛历经了一场大劫,被碾压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呼吸都有点抽不上来。

她嫁了一个很聪明的夫婿。

而这个夫婿,今日会看出她的用心来。

她要谋杀他的义子,他甚至还会知道她与崔氏勾结,做鲜卑的走狗。

她堂堂侯府夫人,沦落至此,他高兴了。

他终于可以大声地说,你确实不如甄依。

她笑了起来,开始只是微笑,后来是拟制不住的大笑,笑得歇斯底里。

“停车!”她忽然掀开帘子,冷冷地道。

靖廷的马走在前头,听得她的声音,他慢慢地转头。

方才她在里头狂笑的时候,他听见了。

但是,心底没有任何感觉。

今日,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值得为她耗。

江宁侯夫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这辈子,她没试过这样失态。

一手夺了侍卫的剑,拔剑丢弃剑鞘,横在了脖子上,她的脸还挂着血泪,乱发黏在脸上,眼底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吗?”她逼问靖廷。

她不能回去出糗,她不想听到那一句诛心的话,她不要再看到他失望甚至厌恶的眸光,宁可就这样死在高山寺的路上。

靖廷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冷漠得很。

江宁侯夫人从这一个眼神,什么都明白了,她把剑一扔,哈哈大笑,“好,我终究是输给你们,可也休想我回去认罪。”

她转身,朝悬崖边上跑去,车把式和侍卫惊叫出声,“夫人不可!”

但是,那急冲的身影,已经即将抵达悬崖,就在纵身一跳之前,靖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李良晟的命,不要了吗?”

脚边乱石滚下悬崖,许久才听到回响。

江宁侯夫人定了许久,双肩慢慢地塌下,跌坐在地上,山风凛冽,吹得她像一块残叶,有种要被吹下去的错觉。

侍卫慢慢地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臂,瞧着底下幽深的悬崖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夫人,回去吧。”

江宁侯夫人整个失去了精神气,像一具尸体,被人架着回去,送到马车上。

她没看靖廷,靖廷也没看她。

他坐在马背上,山风扬起了他的青袍。

在那一瞬间,他希望她跳下去。

但是,她用血也洗不清曾对瑾宁造成的伤害。

她应该活着,她应该有更惨淡的收场。

茶馆里,南监与细作也是一番惨烈的厮杀。

南监在这一次厮杀中,折损了三人性命,伤八人,其中,重伤两人。

细作死五人,全伤,全俘。

崔氏也染了伤,她一直深藏不露,武功却出奇的高,而且,在指挥突围的时候,露了她是京中细作指挥的身份,苏意便盯着她不放。

和苏意相抗衡,她终究是略输一筹。

当苏意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时,她冷狠一笑,想咬舌自尽,苏意隔空封穴,绝了她的后路。

靖廷与苏意汇合,一同入宫。

当在飞凤殿看到殿外顶缸跪着的瑾宁,苏意与靖廷相视了一眼,皆低头无语。

瑾宁已经摇摇欲坠,看到江宁侯夫人与崔氏,她顽强地挺直了腰和脖子,人可以倒,缸不能倒。

崔氏被五花大绑,她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愤怒至极,扬起了手,却最终没有打下去。

他不屑打女人,这辈子就不曾打过。

崔氏看着他,冷硬狠毒的眼里,终于是有了一丝软和,她低着头,道:“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她是细作,本来就不会有感情。

但是,她知道这个人曾爱惜过她,那对她来说,是很罕见的感情。

她不配有,但是不代表着她不知道珍贵。

江宁侯夫人一直低着头,没有看那道锐利的眸光。

她不想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所有的丑恶都暴露在他的面前。

太后亲自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殿外的人,竟扬起了笑容,“人这么齐啊?都进来说说话。”

她指的自然不是细作,而是江宁侯府的这一群人。

尤其,她的眼光,落在了江宁侯夫人的脸上。

皇帝下令,着苏意把细作全部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先单独审理崔氏一人。

第492章完结篇

江宁侯一门,进了飞凤殿内。

瑾宁终于可以卸下缸了,靖廷抱着她,想为她揉肩,揉脑袋,太后冷冷一记眸光扫过来,他连忙放下手,讪笑道:“脑袋肿了,揉揉。”

“这点苦都吃不消吗?”太后没好气地道。

靖廷继续讪笑,看着瑾宁,却心疼得不得了。

瑾宁半依在他的身上,实在是跪不动了。

倒是江宁侯夫人跪在了地上。

太后看着她说了一句,“乌蛮边城来报,李良晟一进鲜卑,就被鲜卑人扣下,如今安置在鲜卑边城的牢狱内。”

江宁侯夫人整个瘫软,大气直喘。

太后紧跟着说第二句,“鲜卑已经宣战,与北漠联手,崔氏一定跟你说,有使者前来和谈,陈牧的身世,是你散播出去的,你们认为皇帝会派陈牧到鲜卑和谈,进而控制陈牧,暗中逼罗郡王出山入朝相助,如意算盘打得好,夫人也自以为能斗得过崔氏,殊不知崔氏身后,是鲜卑的红叶公子,你以为鲜卑人会讲信用放过李良晟?还是你以为你派去的三十个人,能护李良晟全身而退?妇人,到底是妇人,你也只能在内宅院子里斗一下妾侍,真到了大场面上,你的那些伎俩,可笑得很。”

江宁侯夫人全身颤抖,却被侯爷一脚踹了过来,她痛叫一声,昏了过去。

太后厌恶地下令,“抬她出去。”

殿内收拾干净,太后神色一整,看着靖廷与瑾宁,沉声道:“鲜卑只等细作情报,如今还没做好周全准备,此战在所难免,你们二人,马上去军营点兵,萧侯已经在数日前去了怀江调兵,我要你们先声夺人,打响第一战。”

“是!”靖廷与瑾宁单膝跪下领命。

“太傅,”她眸光一转,看着老爷子,“你立刻到甄大将军府传旨,着老爷子即日启程,奔赴边疆,压制北漠大军。”

“是!”老爷子领命而去。

“太后,我呢?”江宁侯问道。

太后看着他,道:“你监督户部兵部,负责两军粮草。”

“不,我要上战场!”江宁侯凛然道。

太后道:“有你上的时候,但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事刻不容缓,我不放心别人,你去最好,粮草筹措完毕,你立刻奔赴乌蛮,靖廷和瑾宁始终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你为监军,可在要紧关头压制他们。”

江宁侯听得此言,这才拱手道:“是,臣马上去。”

太后连下了三道懿旨,轻飘飘的三句话,却是对大周未来大局的运筹帷幄。

皇帝与苏意夜审崔氏。

崔氏嘴里,没吐出什么来,倒是承认了刺杀萧侯,且承认她是京中细作的总指挥。

最后,皇帝赐了她一个全尸。

审完了崔氏,再审茶馆掌柜,掌柜受刑不过,交出了细作名单。

这名单一看,竟然有三百余人,朝中文武官员都有,至于其余的,禁军,衙门官差,商人,贩子,书生,渔民,农夫,若不是交出了名单,只凭茶馆抓到的这些,还不足两成。

南监连夜出动,先拿下禁军细作,再调派禁军一同出动,把所有的细作拿下。

抓捕之后,封锁城门,进出的人全部都要查问,至于抓捕工作,虽大张旗鼓却没有说明罪名。

务求要一点消息都不能传到鲜卑去。

翌日,甄大将军奔赴战场。

江宁侯夫人没有被处置,只是褫夺了诰命封号,皇上下令,严查杨家,她连娘家都拖累了。

至于陈瑾珞,听得李良晟出事,整个都懵掉了,又得知是江宁侯夫人害的,想到自己以后有可能会变成寡,妇,她一口气激在心头,去找江宁侯夫人屋中打砸了一通,却被江宁侯夫人反扑,用剪刀刺瞎了一只眼睛。

瑾宁在筹备出征,听到这些事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要打就往死里打,弄瞎弄残都太过儿戏。

大将军出发之后第三天,靖廷与瑾宁领军南下,大队开拔,粮草源源不竭跟上,原来,太后早已经命人筹粮,而协助户部兵部筹粮的,是胡青云。

而陪同靖廷与瑾宁出征的,除了二可之位,还有雷洪。

至于陈大侠,则要马上成亲,然后再与大军汇合。

他此去,吉凶难料,本来想着若有命回来再成亲,殊不知,一向羞赧的陈瑾宪竟说死活都要成亲洞房之后再让他去。

陈大侠家里是求之不得,婚事也不大办了,急急忙忙把人娶进门来。

行军三日,横渡利江,靖廷与瑾宁策马而行,回望横渡大军,只见部队整齐划一,除脚步声之外,没有一丝吵杂的声音。

她仿佛看回到了前生,仿佛看到与她一同阵前杀敌的将士,心里头,一股热血上涌,涌得她浑身沸腾,只恨不得马上飞奔到乌蛮边城,与鲜卑展开一场厮杀。

所有的内宅恩怨,种种斗争,在这一刻,都消弭无形。

靖廷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坚毅,感受着她澎湃的心潮,他轻声道:“我们若不能白头到老,也一定会生死与共。”

瑾宁望着他,太阳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一个光圈,他的铁手闪着光芒,她的眸子有些迷离,她知道泪意上涌,但是出征,不需要眼泪。

她粲然一笑,“是的,我们会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

二可在两人的身后,痴痴地看着,心底也激发出一种热烈来。

此战,非胜不可!

旗帜摇曳,一路南下鲜卑。

在鲜卑茂城内,李良晟卷缩在监牢的一角,他刚踏足鲜卑就被拿下,丢弃在此,这么多天,除了送饭送水,无人来过,也无人告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常安也不见了。

他开始拼命求救,呐喊,到后来嗓子都喊哑了,他认命了。

在许多个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总是做梦,梦到一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梦见娶了陈瑾宁,梦到她陪着他一同上战场,梦到他厌恶这个女人,也梦到她怀孕了。

他厌恶她,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靠她才有成就。

所以,当她怀孕不出征,他要努力证明自己。

可惜,他战败了。

他没有办法面对这种失败,他只能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这个女人身上。

他只能指认她是细作,出卖军情。

他亲眼看着那一片雪地上被拖出的血带,听着她的求救的声音,看着她哀求的脸,但是他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活生生地被母亲下令剖开腹部,取出他们的孩儿,丢弃在火堆里。

他也亲眼看着,陈瑾宁飞扑到火堆了。

他闭上眼睛,心里麻木一片。

但是,眼角却流下了一滴眼泪,眼泪落在唇上,好苦啊!

上部完!

第493章新的篇章

靖宁大军,未曾抵达乌蛮,乌蛮便已经失守。

探子回报,说乌蛮守将尤仁浩带着乌蛮大小官员连同城中富商逃到了鳌头镇。

而鲜卑派了三千精兵,沿途追赶,如今驻守在鳌头城外,等大军抵达便攻城。

靖廷得报,大怒,令大军全力进发,务必五天之内,抵达鳌头镇。

连续赶路两天,夜宿斧镇,营帐内,众将商议。

靖廷道:“鳌头易守难攻,尤仁浩选择退到鳌头城,本是明智之举,只可惜,他没有命兵士布防埋伏,只死守城门,此人胆小怕死实在可恶。”

“常景周带着百余人死守乌蛮,被鲜卑大军屠尽,百余颗人头,悬挂乌蛮城门示众,威慑百姓,乌蛮兵士若尽由常景周指挥,不至于等不到我们来。”雷洪怒道。

瑾宁心头也是悲愤不已,更对常景周肃然起敬,她压了压手,“先不必愤怒,我们分析一下军情,外公先于我们出发,且外公带兵一向神速,如今想必已经抵达了鳌头,鳌头先由他老人家整顿,我们是否可以直接取道直利江分流再从乌蛮边城杀回鳌头城,把城外的鲜卑军一举歼灭?”

靖廷看着地图,道:“是好办法,但是很冒险,一旦利江下游城镇失守,我们等于自投罗网,到时候他们前后一截,便如瓮中捉鳖。”

雷洪道:“元帅,末将前探。”

“好,你去探。”靖廷叫上可伶,“你与可伶二人去,便装出发,快去快回。”

“是!”可伶和雷洪领命而出。

斧镇也属于边陲地区,风沙肆虐,夜宿此地,是大军需要修整,日夜行军,大家都疲惫不堪了。

夫妇二人走到帐外,看着星火点点,夜空静谧,给人以错觉,世间仿佛不曾被战祸沾染,大好盛世,大好河山。

第494章小胜

瑾宁率兵从利江下游返回鳌头,对鲜卑军迎头痛击。

十八日夜晚,大战开启。

鲜卑军一直在城外驻守,不攻城,只驻守等待大军汇合再攻下鳌头。

只要拿下鳌头,这华北一带州府,便等同打开了大门,可长驱直入,打进大周内部,加上北漠的夹攻痛击,会彻底把大周打个落花流水。

所以,鲜卑人也没有轻举妄动。

阵前领兵的鲜卑守将叫洪烈楠,是洪烈将军的最小的儿子。

此人虽年轻,但是有勇有谋,是洪烈家最出色的儿子。

当然,如果传闻是真的,红叶公子也是洪烈将军的儿子,那么,这位洪烈楠就要略逊色一筹了。

尤仁浩的逃走,成为笑柄,鲜卑因此士气大振。

一路追赶,抵达鳌头城外,洪烈楠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静待时机。

因为他知道,鳌头是重城,不容有失。

只是,他的谨慎,也给了大周军机会,让大军迅速赶到。

洪烈楠得阵前探子回报,说将领率约两千人马从沿岸而上,他没有想到陈瑾宁会这般大胆,竟敢从失守的沿岸伏击而上,这若是半道设下了埋伏,她的两千精兵就要命丧利江了。

这不是洪烈楠的大意,他其实想过这一点。

但是,他认为布防不必过急,只等京中细作的消息传来,再做行动不迟。

可他哪里想到,靖宁大军出发的时候,细作已经全军覆没,无人传达信息到乌蛮。

不过,探得是女将领兵,且只有两千人马,这位陈瑾宁的资历他也知道,只打过一场仗,便是内乱之战,当时还有苏意和陈靖廷和甄大将军的大公子甄将军坐镇,若只靠陈瑾宁,内乱之战未必能胜。

因此,洪烈楠没有太放在眼里。

他料定城门是断不敢开的,因为鳌头原先的兵力不多,即便甄大将军带了先头部队抵达,可也只有寥寥几千人,一旦被反攻进去,那就很好打了,因为百姓多,大周军不可能置百姓不顾,在没有安置好百姓之前,他们不敢开城门。

鳌头最坚固的防守,就是城门。

这城门建于前朝仁帝年间,用以抵御鲜卑铁骑,固若金汤,推不开,烧不毁,这也是尤仁浩带着富商躲避于此的原因。

他传令下去,率领千余人迎战,其余人一律留守城门,一旦城门大开,率先攻进去占据民居,控制一部分百姓,使得大周军不得轻举妄动。

他知道甄大将军才抵达没多久,大部分兵士在转移百姓,以防鳌头成为两军主力部队对战的战场。

因此,他决意要先给靖宁大军一点颜色,顺便震慑鳌头里头的大军。

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靖廷大军已经绕道云山,进入鳌头。

他阵前扬枪高喊,“谁若活捉陈瑾宁,赏银千两。”

一时,鲜卑军无比勇猛,与瑾宁率领的两千兵士在城外山坡交战。

只见一片厮杀声中,一名身穿银色盔甲的女将手持长剑,骑在骏马之上,直冲入阵前,她剑法没有太多的讲究,出剑必染血,眸子镇定,冷狠。

在那一瞬间,洪烈楠知道自己低估了陈瑾宁。

她完全不像第一次上战场。

他策马驱进,长枪一挑,挡了瑾宁的剑,直扫而过,瑾宁后仰,躲过那凌厉的枪势。

马上对招,剑对长枪是吃亏的,因为有距离。

不过,显然瑾宁并未太吃亏,她竟手持缰绳,直奔洪烈楠而去,速度迅猛,握住长剑,与洪烈楠的马匹交汇时,她倏然身子一闪,躲在了马肚子底下。

就那么一瞬间,洪烈楠只觉得左腿一寒,一痛,鲜血飞溅起来。

这一剑,横扫了他的左腿和马身,马儿吃痛,发狂嘶吼,把他颠了下来。

他震怒,没想到陈瑾宁这般狡猾。

瑾宁也随即下马,陆战,长枪就不占便宜了,因为瑾宁是近身斗,这个时候,她开始讲究招式了。

洪烈楠连一名大周军都没有杀过,就被陈瑾宁缠上,而陈瑾宁却是连杀数人,刀剑染血,凶悍异常,把杀气给显了出来。

他渐落败迹。

先锋过来解围,却不过三招,被陈瑾宁刺伤,陈瑾宁出招特别迅猛,招与招之间似乎是无缝连接的,这招刚落,剑便再起,仿佛杀红了眼的野兽。

可偏生,看她的神情是无比的镇定冷静。

洪烈楠第一次生出了寒意。

当心里有恐惧,出招就会谨慎,小心,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吃亏。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连续三处负伤,而他的长枪,甚至还没刺中瑾宁的衣裳。

陈大侠和二可也是杀红了眼,冲入阵前,手起刀落,如同割韭菜一般,长剑寒芒一闪,人头便落地。

大周军如此凶猛,让在乌蛮大胜的鲜卑军大吃一惊,他们本来以为瑾宁大军和尤仁浩一样,虚弱萎靡,不堪一击。

鲜卑军被逼得节节败退。

洪烈楠知道自己太轻视陈瑾宁了,也太轻视大周军了。

莫说如今城门没开,即便开了,他的人也无暇攻进去。

只怕城门一开,大周军冲出来,不消片刻,他们就得全军覆没。

他发狠地看了陈瑾宁一眼,咬咬牙下令:“传令,全军攻击。”

本来留守在城门的将士,也一并加入。

靖廷站在城门之上,遥遥看着这一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