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离坐在软榻上,喝着茶,一边看她来来回回的走。

“既然都不确定,为何还要派人过去呢?”看她焦心,丰离则很淡定。

“因为诱惑实在太大了!这个世界,暂时为止,没有什么东西比梅家的人对我诱惑更大。”睁大眼睛盯着他,灯火下,她睁大的眼睛几分瘆人。

几不可微的扬眉,“本王呢?”

“两回事。”眨眼,元初寒继续来来回回的走。

似乎不满意她这个回答,但是看她抓心挠肝儿的,丰离也不再追问了。

“陈霓能将梅施抓住,并送到你手里,这个棋子,还算好用。”丰离虽如此说着,可是眼底里,却不是那么说的。

“是啊,虽然她可能也是想借我的手除去梅家的人,让她在宫里更逍遥。不过,这的确正中我下怀。就算是利用我,我也认了。”互相利用,没什么不行的。

丰离不语,其实也很明白她的心情。

子时已经过了,元初寒不免更心急。

“不用着急,不会出事的。”出声安慰,因为丰离实在看不下去她那焦心的样子了。

“你算过了?我不是担心他们几个人会出事儿,而是这事儿若是假的,我怕我会等不及亲自进宫把梅施抓住。”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把梅施那个恶毒的小姑娘剥光扔回梅家,若是一场空,她真的会忍不住。

“不会是假的。”拿起那个纸条,丰离的视线从那每个字上掠过。每个字的最后一笔,看起来都有些与众不同,尽管已经在刻意掩盖了。

元初寒深吸口气,让自己安静下来。

丑时过去了一半,楼下终于有了声音。

元初寒霍的站起身,旁边丰离看向她,“回来了。”

快步下楼,一楼大厅里,一个麻袋扔在地毯上。那几个负责去接人的伙计个个好好的,没受一点伤。

“你们很顺利的就接到人了?”看起来没一点意外。

“小姐,小的们在远处多等了一会儿。后来那边的宫门就开了,有人拿着火把在晃。之后小的们才过去,然后他们就把这‘麻袋’扔出来了。”耽搁了这么多时间,主要是他们太过小心谨慎。

点点头,“做得好,都下去吧。”话落,她举步走至那麻袋旁。

伙计们下去,大厅里只剩下王府的护卫。

元初寒弯身解开那麻袋,扯开些,一个戴着华丽头饰的脑袋就露了出来。

果然是梅施,尽管闭着眼睛处于昏迷状态,可眉眼间还是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这德行,谈何母仪天下?丰芷爵娶了她,还真是倒霉。

捏住她的脸,元初寒眯起眼睛查看了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拽出她的手,扣在腕间,稍稍试探,她便扬起了眉尾。

“怪不得像个死猪,被下了迷药。”而且,剂量还不小,陈霓下手够重的。

看着梅施,元初寒真的很想也把她剥光扔到大街上去丢人。

只不过,她是皇后,身份摆在那儿呢。

若是丢脸,丰芷爵和丰离这两个丰家的人都得丢脸。所以,这个不能似尚阳郡主那般,行不通。

皇家的脸面,她还是得帮着他们维持。

银针出现在手指间,元初寒看着那眉眼跋扈的梅施,“谁让你是梅家人呢,只能给你爷爷姑姑做伴儿了。”找到她心口的位置,元初寒手上一动,银针下陷,一寸寸的扎进她的身体里。

不过几秒钟,元初寒将银针拔出来,昏迷的梅施立即开始抽搐。

四周的护卫也不由得都眯起眼睛,第三个。

“送到梅家大门前吧,算她运气好,不用失了名节。”站起身,元初寒长叹口气。

护卫听令,重新将麻袋封口,也不管那麻袋里抽搐不止的人,快速的离开商行。

站在原地,元初寒垂眸看着地面,其实她还是没那么狠心。

若是真的狠心,才不会顾及谁的面子呢。

“处理完了,咱们回府吧。”丰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漠却好听。

“你走路就不能发出些声音么?”回头看着他,他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便是这样,都没有任何声音,鬼一样。

丰离不置可否,她现在能从他身上挑出很多的毛病来。

“明天宫里就得出大新闻,城里也得炸开锅,我这‘郑太医’又回来发威了。”近些日子,城里人都在说郑太医秘密潜回来了如何如何。这回,又出来个梅施,她又得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你已经是传说当中的人物了。”抬手揽住她的腰,丰离淡声的说道。有些说书人现在都开始编纂她的故事了,虽然不切实际,玄乎其玄。

抿嘴笑,“说我是鬼更好,吓死他们。”可惜的是当时那个替身被劫走了,那个替身若是死了,那现在估计会更玄乎。说她是鬼魂回来复仇,这帝都更热闹。

翌日,帝都城里果然热闹了起来。

虽然大家都没看见被扔到镇国公府门前的梅施,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事情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上午的时间闹腾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然而,不止是城里,宫里也翻天了。

皇后不见了,负责服侍她的宫人一并待罪。

数位朝臣向丰芷爵谏言,要彻查皇宫以及整个帝都,找出可能偷偷潜回来的在逃犯人郑宝。

虽然没看见她的人,也没人看见这一切事情都是她做的。可是,无论是尚阳郡主还是皇后,情况都与镇国公梅震南一样,这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而且,皇后梅施居住在深宫,这宫里,也肯定有郑宝的内应,也需要彻查。

他们说的有理有据,丰芷爵却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反而着重的命令太医院,要他们加紧的商议,如何能治好镇国公皇后等三人。

丰芷爵这般,使得梅党很不满意。

矛盾生出,却是个好预兆。

云城传来了消息,与鹰手一役,此次伤亡较多。

梅府此次当真是拼了,派去了六百多名鹰手。云城的护卫也差不多这个数目,在人数上没占便宜,伤亡也就明显了。

邱盛老爷子此次也参战了,虽然鹰手是直奔着天泽医馆去的,但是,邱盛这暴脾气忍不住了。

虽然自己人有死伤,甚至天泽医馆四周的平民百姓也被波及,不过,那些鹰手有去无回,再也不会出现了。

丰离立即又调派了一批人过去,很明显,这是不死不休。

而且,梅府的鹰手也没剩下多少了。他们绝对是没想到,这次居然也全部折了。

晌午十分,临近新年,这气温也明显下降。

元初寒裹着稍厚的披风,准备出府去商行。

不过,却从护卫口中得知,丰离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这么早的就回来了,还真是稀奇。一般时候,不天黑他是不会回来的。

转道走向书房,不知道他今儿又要忙什么。

书房里,鲜少的聚集了很多人。不是护卫,而是摄政王府的幕僚。

门开着,很轻易的就瞧见了里面的人。那正对着房门的暗色书案后,丰离坐在那儿,一眼就看得到他。

元初寒一步步的踏上台阶,在最后一个台阶停下,看着里面的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了丰离的身上。

里面的人正在说话,所有人也都在认真听,气氛严肃。

元初寒盯着丰离,他也看见了她。孤绝的脸庞没任何表情,只是看着她,耳朵却在听着幕僚说话。

他这个样子,元初寒不禁的暗暗撇嘴。她以前觉得他这模样挺吓人的,现在嘛,啧啧,只会让她想起他不正经耍流氓的德行。

既然他在忙,她也就不进去捣乱了。

抬手,以食指和中指朝下,比划着走路的姿势。另一手指着自己,告诉他,自己要出去了。

看着她,丰离几不可微的蹙眉,似乎没看懂她这手语说的是什么。

看他那样子,元初寒摇摇头,放弃了手指,然后抬起一条腿来。晃了晃,指了指身后。

丰离扬眉,这次似乎是明白了,只不过,他的表情让人有些费解。

元初寒放下腿,看着他那表情,蓦地在原地跑跳起来,这回他总该明白了吧。

书房四周的护卫忍不住的将视线调转过来,她这怪异的样子,想忽视都不行。

丰离坐在那儿看着她,纤薄的唇慢慢的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柔化了他整张孤寒的脸。

正在说话的幕僚缓缓消音,其他人也看向丰离,然后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外看。

书房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停在了她身上,元初寒在瞬间停下动作,弯起红唇,她微微颌首,有姿有态。

众人起身,拱手拘礼,“见过王妃。”

“诸位忙,我有事,前来与王爷说一声。”秒变姿态,恍似刚刚那个神经病一样的人不是她。

丰离的眼睛里犹含着笑,“去吧,别到处招摇。”

“嗯,知道了。”眉眼弯弯的回答,随后她转身离开。

书房外的护卫忍俊不禁,都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冷不丁的装模作样很好笑。

坐上马车离开王府,元初寒不禁的抖肩膀,以后在丰离那些属下面前,她可不能再不着调了。否则,丰离带头笑话她。

她一直在溜走不复返的威信,真的捡不回来了。

抵达商行,从后门进入,却有人在这儿等着她。

不是陌生人,是济世堂那个小学徒,梓旭。

瞧见元初寒终于出现,他快步上前,“小姐,您终于来了,小的等您好久了。”

“等我做什么?莫不是你师父想让我过去?”济世堂,她现在不便行走,毕竟她以前在那里坐诊来着。所以自从回了帝都,她就再也没去过那里。

梓旭摇头,“不是,师父知道您不便过去。是这样的,今天有人去了济世堂,把这个给了师父,说让师父亲自交给郑老板。小姐,师父说,您的行踪可能暴露了,要小心呀。”将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黄花梨盒子递给元初寒,梓旭一边转述着顾逸笙的话。

看着那盒子,元初寒几不可微的蹙眉,好精致啊!

单单是这盒子就值不少钱,这盒子上还精雕细琢了花纹,缠绕着金箔。这东西,怎么感觉像宫里的。

拿过来,元初寒看了看,随后问道:“送这东西的人长什么模样?”郑老板?这个称呼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奇怪。

“二十七八的一个男人,师父说看起来就有武功。”梓旭也没看清楚,那人进来之后便与顾逸笙去了内室。

“行,我知道了。这样吧,你回去转告你师父,济世堂先歇业几天。”都找上了济世堂,眼下需小心。

“嗯,好。”梓旭点点头,这样最好,否则他也觉得提心吊胆。

拿着那木盒,元初寒转身走上二楼。

于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元初寒将木盒推离自己很远,之后才打开那黄金制成的精致小锁。

以一根手指推开盖子,里面装的不是暗器,也不是毒药,而是,一对儿精致的耳坠。

挑眉,元初寒很意外,谁会给她送这东西。

这东西若真是从宫里送出来的,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陈霓。可是上次陈霓把纸条直接送到了王府,若是再送,也还会送到王府,不可能送到济世堂去。

将那两个耳坠拿出来,两个色泽颜色一模一样的猫眼石,虽然不大,可是却很精致。

虽然她不懂这些东西,可是看起来,应该很值钱。

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下,没有任何的猫腻,就是两个耳坠而已。

送她这种东西,是谁呢?

转了转眼睛,元初寒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小皇上丰芷爵。

他、、、、会么?

上次在少傅府,她吓唬他,但他全程都没有回头,根本就没看到自己,未必认得出她。

如果,他认出了她呢?

猜想一下,他若是认出了她,马上要做的,或许就是抓住她?

猜不透啊,这孩子的小脑袋和丰离一样,难猜。

若说这副耳坠真是他送来的,那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朕已经知道你在帝都,也知道你的身份?会是这种意思么?

不过,这耳坠确实漂亮。打量了一番,元初寒点点头,“不错。”嫩绿的颜色,很衬皮肤。

但是这么平白无故的收下这耳坠,她心里极其不安。

想了想,或许去试探一下也不是不可。

琢磨了下,元初寒将耳坠重新放回小盒子里,随后快步走下一楼。

康生不时的登上少傅府,这次,前去之时带了个丫鬟在身边。

丫鬟样貌普通,穿着普通,规矩挽起的长发上无任何的饰物。唯独那耳朵上,戴着两个一看就不是凡品的猫眼石耳坠。只要一看到她,视线马上就能被猫眼石所吸引走,想不注意都难。

宫褒的视线自然也被那两个猫眼石耳坠吸引走了,掩饰不住的多看了几眼,康生只是笑眯眯,什么都没说。

待得黄昏时分,康生回来了,将那两个猫眼石耳坠交还给了元初寒。

“怎么样,宫褒是不是看起来也认识这东西。”拿着,元初寒红唇弯弯。

“小姐说的没错,宫少傅看起来确实认识。初时十分惊讶,连掩饰都忘记了。”这东西,果真不简单。

“果然是这样。”掂量着那两个耳坠,真的很漂亮。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康生不知元初寒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什么都不做。”丰芷爵若是知道他送的耳坠被戴在了一个丫鬟的耳朵上,不知会不会生气。

想想,她就觉得好笑。好像,还真如丰离那时说过的,这小子情窦初开,对她有点别的意思。

那时送给她三颗黑珍珠,丰离找人做了项链和耳坠,一直放在那儿她也没戴。这次,又送来了这么名贵的猫眼石耳坠。要说哄女人,他确实有点天赋,比他皇叔开窍早。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或许再查一查,就能查到她到底是谁了。

查到也没什么,这种刺激人的事情,让他多多经历,也是有好处的。

往后,无论再遇到何种刺激的事情,都不会心惊,都能从容应对。

作为婶娘来说,她这算是帮助他皇叔一同锻炼他。

婶娘?想起这词儿,她就觉得好笑。

本来是他们要做夫妻,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婶娘。

是夜,回到王府,元初寒也将那副耳坠带了回去。

“王爷大人,瞧瞧好看不?”拿着耳坠,元初寒笑眯眯。

丰离抬眼看向她手里的耳坠,“成色不错。”

“你就不想知道我从哪儿弄来的?”趴在书案上,元初寒歪头看着他。

看了她一眼,丰离很给面子的问道:“从哪儿弄来的?”

笑出声,元初寒眉眼弯弯,“一个人送我的。其实两天前就送来了,只不过我没拿着,而是用它做了个试验。”

一听送这个字,丰离终于正眼看向她。幽深的眸子凝聚万千,最后化成一个字,“谁?”

“小皇上。他查出我是宝字号钱庄的老板了,然后可能是为了试探吧,把这个东西送到了济世堂,说送给郑老板。顾逸笙收了,也就代表他知道济世堂也在我名下。你这侄子啊,不愧和你是一家,聪明的吓人。不过既然他看穿了,我也不用躲躲藏藏了,正好也让他知道我到底是谁。”将那耳坠放到丰离面前,元初寒意思明显。要让丰芷爵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不再掩藏了。

丰离看着那耳坠,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明天本王亲自给他。”

“你就跟他摊牌吧,既然是要刺激他,那就刺激到底。”丰离的教育方式实在别致,她也配合。对于坐在龙椅上的人来说,这种教育方式也算正确有效的。

“便是没到摊牌的时机,此时也不得不摊牌了。”丰离淡淡的说着,听起来几分其他的意思。

元初寒也不是听不出,笑眯眯的不接话,只是盯着他看。

瞧她那样子,丰离抬手,用手中的毛笔笔杆在她脑门儿上敲了敲,“丑死了。”

“干嘛又说我丑?看我笑你很难受是不是。”哼了哼,知道他这话背后的意思。

“过来。”示意她绕过书案,元初寒却不动弹,只是一副生气的样子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