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静轩说司连瑾会来,但陶梦阮想着,司连瑾要安顿好台州那边的事,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不过两天的功夫,司连瑾就到了杭州,还仔细修整了一番,才上门来拜访。

陶静轩面上客客气气的,转头就将司连瑾带到书房聊天去了,陶梦阮也不着急,自己回自己的院子,叫丫头做了些点心,出门的时候带上。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司连瑾到陶梦阮的院子这边来接她,一本正经的拱拱手,道:“小生想邀陶小姐一道游湖,不知陶小姐意下如何?”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你等等,我叫丫头带些吃的,我们这就出发!”

司连瑾自然老实的等在门外,他倒是想到陶梦阮的屋子里转转,然而,岳父大人在呢,要是留下个轻浮不知礼的坏印象,岳父大人就更加不待见他了。

司连瑾在外面等着,陶梦阮也不耽搁,快速的收拾了东西,除了方便携带的小点心,还带了些肉脯肉干一类的东西。杭州这边有卖肉脯的,陶梦阮有回路过,买了些尝,味道差了些,回头就自己研究了一下,如今拿出来的成品已经算得上口味极佳。前些日子叫人给司连瑾送了些过去,不过没等回信,司连瑾就自己过来了。

陶梦阮到杭州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但女子出门的机会不多,陶静轩没有功夫陪她们四处走动,陶梦阮和葛氏也就在城里几家熟悉些的人家走动,西湖还没来得及去过。司连瑾虽然做了十多年的才子,但要说赏风景作诗什么的,还真早就腻了,所以上回到了杭州来,也没有打算邀请宫九浔有个湖作个诗,便是这回时间宽裕些了,若非陶静轩叫他陪陶梦阮游湖,他也没有这个计划。

因为司连瑾提前到了,陶静轩也没来得及提前备下游船,好在司连瑾听到未来岳父大人同意他带陶梦阮出去玩时,早早派人过去准备。两人到西湖边时,被司连瑾派出来办事的平安小哥已经站在租好的画舫底下等着,大冷的天跑得一头的热汗,陶梦阮都有些不忍了,看向司连瑾道:“我觉得该给平安涨月钱!”

平安眼睛一亮,果然还是未来世子夫人心地善良,世子就只知道压榨他们!

司连瑾看了平安一眼,眉头微挑,那意思显然是再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什么。平安满满的热情瞬间就消失了,连忙道:“陶姑娘太客气了,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行了,回头给他涨月钱。”司连瑾拉着陶梦阮走上画舫,“我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陪你出来玩,不用考虑那么多!”

陶梦阮自然点头,虽然这么冷的天坐船游湖有些找虐,但跟男神在一起,这种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司连瑾带着陶梦阮上船,看了一眼格局,有些不满意,道:“暖炉不够,平安,再点两个暖炉放着。”

“炉子才生起来所以不够暖和,等一会儿就好了,再加暖炉,等会儿出来就该受凉了。”陶梦阮微微皱眉,拦住了准备点炉子的平安,“我不怕冷的!”

“我听说女孩子不能受凉,去年去京城你还病了一场,湖上更冷,若是受凉了怎么办?”司连瑾不同意,还是叫平安将炉子点上,“回到府里有地暖,马车上也放了炉子,我自会护着你不叫你受凉。”

平安让司连瑾的好脾气心细闪瞎了眼,默默地点了炉子就退了出去,生怕打搅了主子的兴致。

画舫是专门为游湖设计的,开了很大的窗以便赏景,但天冷的时候,多点几个炉子也暖和不到哪里。陶梦阮不怕冷是真的,她自幼习武,如今这个身体经过一年多的锻炼调理,也比一般人要强健得多,所以这点冷她是扛得住的。司连瑾也知道陶梦阮会武功不怕冷,但就是放心不下,家中妹妹们冬日里出门都要捧个手炉,大夏天淋场雨还要病上一场,他虽对别人没上过什么心,但陶梦阮他一心是要捧在手心的,别说受凉生病,便是咳嗽一声他都得心疼一回。

陶梦阮不怕冷,拉着司连瑾在窗下坐定,拿了新做的肉脯出来,道:“你尝尝,我这回加了些芝麻,感觉更香一些呢!”

司连瑾伸手接了过去,给面子的尝了尝,然后道:“我觉得可以多加些辣椒。”

“是吗?”陶梦阮眼睛一亮,前世生活在蜀中,她自然是个辣妹子,口味偏辣一些。只是陶静轩是扬州人,葛家祖籍苏州,都不是能吃辣的,她做的时候就做了偏甜的口味。而司家虽然祖籍清河,但那边也不是吃辣的地方,陶梦阮担心司连瑾吃不来,做的是经典的蜜汁口味。

司连瑾点点头,道:“姑祖母最喜欢吃辣,我小时候在宫里呆的时候多些,也喜欢吃辣。瞧你这个模样,你也喜欢?”

陶梦阮连忙点头,道:“我喜欢,只是别说我娘和大嫂了,便是我哥,都吃不来辣,我担心你也吃不来,所以没有带。我还做了麻辣的,不过就预备自己吃,做的不多,等晚些叫人给你送一点。”

司连瑾点头,又道:“不用太多,我尝尝鲜就够了。”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不用跟我客气,配方已经调整好了,做起来也不麻烦,何况大多是雨水她们做的,我就是指点一下。”杭州那家肉脯做得已经不错了,只是口味没有前世陶梦阮见过的那么丰富,陶梦阮那时就喜欢吃猪肉脯,本来想自己研究,后来让大堂哥知道了,非常霸气总裁的把配方给她买了来,她在那基础上稍微调整,味道自然没的说。

司连瑾闻言点头道:“好,不跟你客气!”

画舫慢悠悠的往湖里划去,这个季节没有春日的杨柳依依,也没有盛夏的荷花田田,连秋天的景致都过去了,多少有些萧条,但今日天气好,蓝天白云衬得湖水格外的清透,也丝毫不影响西湖的美景。

陶梦阮手里捧了个手炉,走到窗边看风景,还没到下雪的时候,湖里鱼儿游来游去,也不知是不是游人喂得多了,一条条鱼看上去十分肥壮。陶梦阮向司连瑾道:“这鱼烤来吃应该不错。”

这年代还没有人专门开发旅游景点,湖里的鱼也都是野生的,沿湖的百姓也打渔为生,冬季更是捕鱼的季节,湖上游玩的人不多,大鱼的却有好几艘渔船。司连瑾听陶梦阮这么说,一起钓鱼听上去似乎不错,但天气冷,他抄着手都有些凉,何况拿着鱼竿钓鱼,当下否决了这个想法,道:“我叫平安跟打鱼人买几条鱼来。”

陶梦阮倒是想自己钓鱼,画舫走得慢,钓鱼也可以。但感受了一下凉嗖嗖的风,还是赞同了司连瑾的建议,叫人去买鱼。

司连瑾见陶梦阮有些失望,叫人准备炭火。自己钓鱼不行,自己烤鱼还是可以的,在船上烤鱼的游人也不少,船上早就备了炭火和架子,方便游人取用。那伙计显然是熟练工了,很快将炭火燃好,将烧烤的架子摆好,偷偷看了陶梦阮和司连瑾一眼,两人一个清雅高贵,一个明艳优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都不像会动手烤鱼的样子,便多问了一句:“需要小的帮忙烤鱼吗?”

司连瑾自然不愿意有人在旁边当电灯泡,摇头道:“不用,你下去吧!”

平安很快就买了鱼回来,打鱼人帮忙收拾好的,加上调料就可以直接用了。陶梦阮见司连瑾连平安都赶走了,想起上回司连瑾送的月饼,不由笑道:“人都赶走了,你真的能烤鱼吗?”

司连瑾微微挑眉,眼中的意思分明是这等小事怎么可能难倒本公子!只见他熟练地将收拾好的鱼摆到烧烤架子上面,将宽大的袖子挽起来,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刷子,不紧不慢的往炭火上的鱼上面刷调料,偏就是这么接地气的动作,由男神做来却格外的流畅优雅,仿佛那小刷子不是在刷调料,而是在细细描绘一幅丹青。

陶梦阮认识司连瑾那么久了,最开始的时候是惊艳,时间久了,见到司连瑾的模样还要呆一呆,那慢慢飘散开的香气加上腾起的热气,将浮在云端的谪仙模样也染了些烟火气。

司连瑾微微侧头,只见陶梦阮一手托着下巴,清亮的眸子染了些柔和的气息,不由笑道:“这样瞧着我,我是不是特别好看?”

陶梦阮在司连瑾面前诚实得很,老实点头道:“是啊!咱们女儿若是像你就好了,一定能拿下第一美人!”陶梦阮对第一才女什么的不感兴趣,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女子,才女的名声主要看家世,要说真正的才女也有,只是她一点都不想把女儿养成伤春悲秋的性格。相反的,第一美女,那就是实打实的看脸了,养出个实打实的大美女,那才是长脸啊!

司连瑾唇边化开一抹笑意,陶梦阮提到女儿,他很开心,这是不是表示陶梦阮对他的心意又更进一步了?否则,怎么能联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呢?目光落在陶梦阮越发长开了脸上,微笑着接了一句:“若是像你,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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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十二点以前补二更~

第九十五章有话对你说

陶梦阮猛然反应过来,白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嗔怒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连瑾笑了一回,又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小!”

陶梦阮没好气的撇过头,司连瑾心知她害羞了,也不勉强,仔细将烤好的鱼取下来,剃掉鱼刺,放在小盘子里送到陶梦阮面前,道:“尝尝看,好不好吃!”

陶梦阮不看司连瑾,手却接过来盘子,见碟子里都是细嫩的鱼肉,还细细剃掉了刺,心头浮起一层暖意。一抬头,司连瑾正看着她,目光里居然有些紧张,似乎在等着陶梦阮评价。

司连瑾以前别说烤鱼了,生个炉子热水都没做过。但这回去抗击海寇,头一次去了海边,见到丰富的海鲜,就想到陶梦阮应该会喜欢吃鱼,这才花了心思学烤鱼。他也没有功夫去找专门的大厨学,只瞧着谁能烤鱼,就不耻下问,再自己揣摩一番,还真就学会了。只是到底是头一回烤鱼给别人吃,还是心爱的姑娘,司连瑾一贯淡定的人都有些紧张。

陶梦阮挑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在司连瑾万分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道:“世子,没想到你在厨艺上面也很有天分嘛!”

司连瑾高兴起来,道:“那是自然!来,这个也可以吃了!”司连瑾自以为毫无破绽的吐了口气,将手头烤好的一块放到陶梦阮的碟子里。

陶梦阮将碟子里的吃掉,见司连瑾接着烤剩下的,将旁边放着的一只小锅提起来,把司连瑾切下来的鱼头放进去,又加了些豆腐和其他的调料,放到火上炖了一锅鱼头豆腐汤,放着等会儿吃过鱼再喝。

司连瑾专心的烤鱼,虽然学会了烤鱼这项技能,但目前还不熟练,烤焦了的比烤好的多,又不好都扔掉,只得将好的放到陶梦阮碟子里,其他的自己吃掉。陶梦阮忍着笑,把刚刚炖好的鱼汤给司连瑾盛了一碗,里头还盛了些细嫩的豆腐,那豆腐原本就预备客人煲个汤喝的,只是司连瑾光顾着烤鱼还顾不过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陶梦阮将鱼汤递给司连瑾,道:“你先喝汤,我来烤一会儿!”

司连瑾看着手里的鱼,又看看陶梦阮递过来的汤,还是陶梦阮的汤更有吸引力些,将小刷子放下,道:“我先喝汤,鱼等会儿再烤。”

陶梦阮这下是真笑出来了,把鱼汤递给他,接过他手里的小刷子,道:“烤鱼什么的又不难,我也会啊!”说着,就慢悠悠的翻动鱼肉,往鱼肉上面刷上调料。陶梦阮在厨艺上比起司连瑾来说,要熟练得多,她会做的菜不算多,但会做的都做得不错,而烤鱼这种烧烤必备,陶梦阮可以说是主力厨师。

司连瑾看着陶梦阮熟练地翻动鱼肉,在他手里不大听话的夹子和小刷子,在陶梦阮手里服服帖帖的。等陶梦阮将鱼肉取下来时,区别就更加明显了,司连瑾烤的鱼肉焦黄焦黄的,为了保证鱼肉烤熟,有的都已经有些干硬。而陶梦阮烤出来的鱼肉,外表焦黄,一挑开却是白嫩的鱼肉,既没有烤干,也不会不熟,显然功力比他高深得多。

陶梦阮也学司连瑾一般,将鱼肉细致的挑了刺,放在司连瑾的碟子里,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司连瑾刚刚喝下一碗热乎乎的鱼汤,见陶梦阮挑好的鱼肉,有种挫败的感觉,明明是他想照顾陶梦阮的,结果他连一碗粥都煮不好。

陶梦阮见司连瑾不动,侧头看他的脸色,刚刚还兴致勃勃的模样,这会儿就大受打击的样子,连胳膊都微微垂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司连瑾道:“阮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之前烤月饼,如今烤鱼,我都做得这么糟糕,连平安都不如…”

“…”陶梦阮实在没想到,司连瑾还会有挫败的情绪,想想也是,他自小读书也好,学武也好,几乎都只能用天才来形容,大约从来没有体验过学不会、做不好的感觉。然而,就是这般挫败的表情,在司连瑾表现出来,也格外的惹人怜爱,连陶梦阮都忍不住拍拍他的手,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你何必拿自己不擅长的跟别人擅长的比呢?你想。平安若是跟你比武功,会不会死的很惨?”

“…”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司连瑾本来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格,闻言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这么说,阮儿是不在乎我不会烤鱼的?”

“…”谁指望他烤鱼啊!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在陶梦阮看来,这个年代的男子,不喊着君子远庖厨,连锅碗瓢盆都不愿意碰一下就不错了,司连瑾剑使得好,然而,若是让他动菜刀,陶梦阮有点担心他切伤手指。

“不在乎,你愿意为我烤鱼,我已经很开心了!”陶梦阮微笑着,“来尝尝,再不吃就冷掉了,鱼肉冷掉了一点都不好吃!”

司连瑾就着陶梦阮的筷子,将陶梦阮夹起来的鱼肉吃下去,又看向放着鱼肉的碟子,意思很明显,分明是要陶梦阮投喂。陶梦阮一面好笑,一面也就如了他的愿,将碟子里的鱼肉夹起来给他。

这么一来,西湖一日游两人最多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赏景,其他时间都在烤鱼、吃鱼、喝鱼汤当中度过。等两人从另一处岸边下船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司连瑾很知道分寸,能带陶梦阮出来玩已经是不容易了,时间差不多了也该送陶梦阮回去,虽然他还能在杭州待几天,但哪有未婚夫时时往姑娘家府上跑的,司连瑾自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却不愿意陶梦阮受委屈,能见到陶梦阮的机会可不多。

陶梦阮被司连瑾抓着手,有宽大的衣袖挡着,别人瞧不出来,陶梦阮也就由他去了。两人一面走,一面小声说着话,马车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司连瑾故意走得慢,平日里难得听他多说两个字,此时却在细细给陶梦阮讲平定海寇的经过。

陶梦阮心知司连瑾必定将许多艰险都删减了,只当给她讲故事。陶梦阮前些时候听说北方的战事也慢慢平息下来了,蛮族早年臣服于天朝,虽然时战时服,但战事规模都不大,这两年却灾害频频,本来就不大富裕的蛮族这下更加艰难,才有了这一场大规模的入侵。只是毕竟灾害拉空了国力,蛮族虽然发动了战争,但后继无力,这场战争打不长也是意料之中。

陶梦阮如今待在南方,北方的消息不太灵通,只是有些担心,她曾听人说过,靖国公虽然看重司连瑾,但对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十分看重,何况靖国公的继室,三公子的母亲对司连瑾连面子情都没有什么顾忌。这下司连瑾一回去,两边都占了功勋,那边恐怕更要做些小动作。

司连瑾察觉到陶梦阮的担心,笑笑道:“不用替我担心,我世子的位置,可不是谁疼我所以给我的,我既然敢坐这个位置,就能坐得稳。”

陶梦阮也明白这个道理,司连瑾的两个兄弟还好说,陶梦阮更担心内宅里的手段,那位国公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陶梦阮只见过靖国公夫人安氏一回,在京城的某次宴会上,那位国公夫人一见面就毫不掩饰的将陶梦阮挑剔了一番。陶梦阮倒不在意对方的挑剔,前世跟着兄姐们在商场周旋,什么人都见过,可挑剔完了之后还下黑手就过分了吧!

陶梦阮之前听过安氏对付靖国公府大姑娘的手段,还是宁阳郡主对她说起的。司连瑾上头还有个庶姐,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靖国公的第一个孩子,靖国公也多疼爱几分,而安氏对待那位司大姑娘的手段就跟对付陶梦阮的那一招差不多,不同的是对付司大姑娘,安氏有更多的时间铺垫。

首先,安氏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对那位姑娘的不喜,然后,在某次宴会上,陷害司大姑娘毒害嫡妹,也就是安氏所出的四姑娘。司大姑娘那时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当时就说安氏陷害她,结果安氏反咬一口,说谁都知道她不待见大姑娘,若是这样陷害她,不是谁都一下子想到了吗?她怎么可能做那么蠢的事!于是大家都相信安氏不会那么蠢,司大姑娘心思恶毒毒害幼妹的罪名便算是坐实了。

有了这么惨痛的前车之鉴,陶梦阮发现了安氏下的黑手,自然不会按照安氏的想法走,然而,即便那杯有问题的茶没有喝下去,陶梦阮也只能憋屈的当什么都没发生。有了这一段故事,陶梦阮觉得司连瑾能平安长大,还能有这么好的名声,这十多年过得实在不容易。她当然知道司连瑾的本事,还是忍不住多提醒一遍,道:“我知道你厉害,可有本事的人最容易阴沟里翻船,便是她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司连瑾并不嫌陶梦阮烦,点点头道:“阮儿说得对,等明年就能娶阮儿进门了,我是万万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陶梦阮闻言便笑了,被司连瑾送到马车上,刚要启程,不远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名女子,娉娉袅袅的走到司连瑾面前,柔柔的声音道:“司世子,思思有件事想单独跟世子谈谈。”

陶梦阮手还没放下帘子,虽然带了面纱,但依然一眼就认出夏思思来,不由微微挑了眉,似笑非笑道:“世子,夏姑娘有话对你说呢!”

司连瑾扯扯嘴角,看她笑得漂亮,依他对陶梦阮的了解,这个时候陶梦阮已经不高兴了。

陶梦阮当然不高兴,就算知道司连瑾不会对夏思思有任何的心思,可人还没在杭州露过几次面呢,就已经开始招蜂引蝶了,她当然不会开心。

司连瑾在外人面前一贯是高冷范儿,面色不变甚至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本世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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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嘤嘤嘤,一直等的亲们,对不起…

第九十六章想做什么

夏思思听过司连瑾的名声,杭州离京城虽远,但司连瑾的声望还高过岳临风和宫九浔两个,她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京城路远,京中人不仅知道司连瑾才貌过人家世出众,更知道司连瑾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到了杭州,夏思思这样的千金小姐,便只知道司连瑾的才华和美名了。

夏思思从前迷恋宫九浔,司连瑾虽名声在外,夏思思也顶多当他是个大才子,有些好奇,可如今不同,宫九浔拒绝了夏家的联姻,陶家更是害得夏家至此的直接罪魁,不管出于想求个前程,还是对陶家的报复心,夏思思都将司连瑾当做一个攻克的目标。

夏思思被司连瑾毫不客气的话刺得脸色一变,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微微扭曲的脸色。似乎努力平复了气息,夏思思保持着柔和的语调,接着说:“不会耽误世子很多时间,世子若是不听,将来会后悔的。”

司连瑾对这样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淡淡的瞥向旁边的侍卫,道:“把道路清理一下。”

跟来的侍卫是司家的私卫,只听从司连瑾的吩咐办事,得了司连瑾的吩咐便冷硬的将夏思思主仆隔开。司连瑾更是没有停留片刻,直接吩咐驾着车往回走。

陶梦阮微挑起帘子,只见夏思思被赶到旁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白,显然是强忍着情绪,跟着她的小丫头害怕的扶着她的胳膊,主仆两人目送马车走远,那夏思思的目光分明是怨毒的。

陶梦阮上次见到夏思思的时候,还觉得夏思思虽然性格不讨喜,但三观还是正的,会对她毫不客气的说话也是因为立场问题。但这次见到,夏思思明显已经黑化了,她跑来找司连瑾,看样子也不像是单纯的表示倾慕,更像是有什么底气,来谈合作的。

司连瑾骑马跟在马车外面,见陶梦阮手挑着帘子,目光还落在远处的夏思思主仆身上,伸手将帘子拉下来,道:“天冷,别把手放在外面挨冻。”

陶梦阮乖乖的收回手,道:“你说,她想跟你说什么?我总觉得,她手头还真有些底气。”

“多半是临安郡王的什么把柄,不用在意。”司连瑾随口答道,他虽然在沿海对付海寇,但陶梦阮在杭州待着,他还是费了些心在杭州布置了一些眼线。临安郡王府在临安已经好多年了,要说清白,司连瑾还真不信,何况那还是宗室出身,早年也不是没有野心。夏家能在杭州做到之前的位置,跟临安郡王府的往来是少不了的,两方多少都捏着对方的把柄,所以夏思思才笃定能嫁入临安郡王府。

夏家如今的处境司连瑾也清楚,更清楚夏家没什么地位之后,宫九浔已经利落的跟夏家拆伙,要不然夏家也不会被人墙倒众人推,落到如今的境地。夏思思找上他,无非就是想转投向他,挽回夏家的局面,想来在夏家看来,他平定海寇的功绩远远比不上北边抗击蛮族的父亲弟弟,若是拿下临安郡王府,则可以添一些筹码。

然而,夏家却不知道,平定海寇的功绩确实不算太大,然而,真正的底气在于东南的海上商路。如今天朝已经过了开疆拓土的时候,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发展,外患来说,北边的蛮族也没有别人以为的那般让皇帝重视。真正让皇帝费心的,其实在于内部的调整,想要推进内部的调整,最重要的是钱,所以从皇帝和太子的立场来说,能有大笔的进账,比起要投入大笔钱财的打仗更重要些。

司连瑾作为宫延述亲密的小伙伴,这一层尴尬皇家不会对别人说,他却清楚得很,虽然不能说出来,但真得感谢陶梦阮当时提醒他。如今,东南的商路逐渐走上正轨,东南海上的岛国慢慢跟天朝交往,作为司连瑾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牵扯进临安郡王这边的烂泥当中,没多少好处,还溅一身泥水。

司连瑾没有明说,但陶梦阮也能想到。夏家敢在杭州摆姿态,还摆出一副跟杭州官员对立的姿态,后面自然是有人的,而这个人,除了封地在杭州不远的临安郡王,不做他想。如今看来,临安郡王抛弃了小伙伴,于是夏家走投无路之下,大约是准备反咬临安郡王一口。至于为什么是夏思思找上司连瑾,而不是夏家当家的上门跟司连瑾谈,大约还是顾忌着临安郡王那边,不想直接撕破脸吧。

陶梦阮只远远地瞧过宫九浔一回,连模样都没有看清楚,但远远地看上去,气质还是极好的,但不得不说,夏家跟宫九浔的这一场撕让陶梦阮恶心了,尤其是夏家还将主意打到司连瑾头上。陶梦阮冷哼了一声,决定回去就给夏家再找些麻烦。

司连瑾提前赶到杭州,能在杭州多留两日,但不好经常往陶家跑,只有晚间过来寻陶梦阮说说话,又担心陶梦阮吹风受凉,每回说几句话也就走了。

司连瑾在杭州待不了多久,陶梦阮虽然想给夏家找些事,也暂时将这事放到一边,没想到夏家千金不知廉耻勾引司连瑾的话不知从何处流传起来,夏家羞恼之下将夏思思送到乡下的庄子住着,对外只说夏思思去了庄子养病。大户人家的千金犯了错都往庄子送,旁人都心照不宣的表示理解,夏家的名声更加一落千丈。偏就在这时候,宫九浔高调的将婚期提前,要提前迎娶俞大姑娘过门。

陶静轩作为江南巡抚,也收到了临安郡王府的喜帖,且不论皇帝怎么看临安郡王,人家是宗室郡王,封地就在临安,人家办喜事,陶静轩这边怎么都得过去喝一回喜酒。

司连瑾在杭州带了五日,就匆匆离开了,只说陶梦阮及笄时再来。司连瑾一走,陶梦阮还郁闷了两天,接着就收到了临安郡王府的喜帖。临安离杭州要大半天的路程,就为了喝一杯喜酒,大老远跑到临安,陶梦阮觉得不大划算,何况又不是什么熟人,然而这一场喜宴还真得跑那么一趟。

陶静轩一家提前一日出门去临安,到临安时已经是下午,临安郡王府已经安排了人在临安城外等候,安排陶静轩一家在临安郡王府的别院住下。一处住着的,除了陶家还有几家贵客,听说宫九浔的舅舅家杨家也在其中。

陶少安还是活跃的年纪,坐了一路的马车,到了临安也不累,带了小厮出去玩。葛氏却有些疲乏了,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就先回房躺一躺歇气。陶梦阮倒是不累,只是到了一个新地方,人又多,又不会久留,陶梦阮也懒得跑去熟悉地形,只叫陶少安的小厮跟紧了陶少安,别惹什么麻烦。

给葛氏煮了一碗姜茶,看着她喝了,陶梦阮便自己回房,出来也没带什么东西,随便拿了本书翻看,没过多久小雪来禀报,道:“姑娘,杨家四姑娘过来拜访。”

“杨家?”

“是容州杨家,杨四姑娘正是临安郡王的表妹,说是这一处就姑娘与她年龄相仿,所以寻姑娘说说话。”小雪简单地解释。

杨家是容州名门,容州在河北,离杭州路程不近,当初是当时的临安郡王,也就是宫九浔的父亲北上进京时,在容州遇到了杨家姑娘,也就是后来的郡王妃。曾有传言,杨家是不同意杨家姑娘嫁给临安郡王的,但杨家姑娘一片痴心,曾言非卿不嫁,杨家疼女儿,只得接受了这门婚事。只是虽然杨家姑娘嫁入临安郡王府,但杨家与临安郡王府并不亲近,往来也都是淡淡的。

陶梦阮从前只当是外边的传言,如今宫九浔娶妻,按理来说杨家可以直接住在郡王府,但杨家却跟宾客一起,住在别院中,看来这传言还是有几分真的。

“请杨四姑娘稍等,我马上就来。”

小雪应了一声是,先往前面去通报。陶梦阮则简单地理了理衣裳头发,才带了小满一起往前面走。

远来做客自然没有更多的讲究,陶家一家子住了一个院子,陶梦阮住的这一出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暖阁,可以做会客。小雪一向机灵,先将杨四姑娘引到暖阁中坐着,上了热茶。

陶梦阮一进门就见到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坐在小几前,手捧着一个精巧的雪瓷杯暖手,见陶梦阮进来,将杯子放下,起身道:“陶姑娘好,我在杨家排行第四,你可以叫我杨四,也可以叫我蓉儿。”

陶梦阮笑着还礼,道:“我家就我一个女儿,你还是叫我梦阮好了。”

杨四姑娘闻言轻轻一笑,道:“我大姐姐也不许别人叫她杨大,总觉得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陶梦阮笑笑,给杨四姑娘添了些茶水,道:“我们今日才到,路上又冷,一来就缩在屋子里不想出门了,没想到杨四姑娘过来了,对了来时带了些杭州那边的糖糕,杨四姑娘可要尝尝?”

杨四听着陶梦阮依然加了姑娘两个字,有些不自在,但想到她与陶梦阮也并不熟悉,并没有再提,但提到扬州的糖糕,也有些兴致,道:“早就听说杭州的点心不错,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尝尝,陶姑娘别嫌我贪嘴才是。”

“哪里的话,我也很想尝尝各地不同的吃食呢!”陶梦阮笑道,叫小满去取了糖糕过来。那糖糕是陶家府上的厨娘做的,那厨娘是杭州人,懂得好些杭州的特色菜品,陶梦阮来时想着说不定有人来坐坐,就让人备了些糖糕点心备着。

杨四点点头,道:“我也带了些容州的点心来,晚些叫人给陶姑娘送一些来。我们来了好几天了,临安城原本还想四处走走,但这个季节天冷,都懒得出门,就只在别院里窝着,这两天都有些无聊了。”

“听说临安有个湖景致不错,原本还想去转转,只是我父亲事情走不开,我们后天就得回去了。”陶梦阮也简单提了一句,至于说游湖什么的,虽然她不怕冷,但大冷的天其实还是愿意抱着暖炉在屋子里待着。

“你说浪泽湖啊!”杨四显然知道那个地方,“我七八岁的时候去过,也就那样吧,我倒是想去西湖转转…”

两人就这么东拉西扯没什么营养的聊了一段时间,杨四在陶梦阮这里吃了些糖糕,回头还真让人送了一匣子点心过来。

陶梦阮收到点心时,陶少安正好在,催着陶梦阮打开看。陶梦阮打开盒子,说是各地风味,其实点心上面区别倒是不大,杨四送的是四色点心礼盒,其中有两个椒盐酥特别些,让陶少安拿了去,其他的就收起来放着。

一天赶路下来,陶家人都早早就睡下了,陶梦阮却睡不着,也没有点灯,就坐在屋子里想事情。陶梦阮倒是没有认床的毛病,只是总觉得杨四今日的举动有些奇怪,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却偏偏要做出热情的样子跑来寻她。若说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又时不时地表现出一些不情愿甚至内疚的表情。陶梦阮不知道杨四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觉得有些违和,又说不出具体来,可那点心,包括杨四动过的东西,她都检查过,并没有什么不对。

正疑惑不解之间,陶梦阮隐约听到外间暖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皱起眉头。出门在外,值夜的自然是紫枫,而紫枫是暗卫出来的,一向十分自律,不要说起夜,就连翻身都不会带起一点声音,可若是有人进来,紫枫不应该没有察觉才是。

这样想着,陶梦阮小心地披了外衣起身,屋子里的格局她十分清楚,小心地提起门帘子,正对上一人惊愕的目光。

第九十七章其人之道

深夜里突然看到一双别人的眼睛,别人陶梦阮不知道,她是真的吓了一跳。而眼前的人显然更是受惊不小,顿了顿还退了一步,然后抬手准备敲晕了陶梦阮。

若是对方的动作毫无停顿一气呵成,陶梦阮一时估计也反应不过来,然而,来的这个人明显是个业余的,他反应过来要敲晕陶梦阮时,陶梦阮也反应过来反击了。陶梦阮知道自己武功不及对方,手一抖,淬了麻药的细针就扎在对方胳膊上,她没能躲开对方被敲了一下肩膀,对方也中了针,准备补一下的时候顺利的倒下去晕过去了。

陶梦阮皱了皱眉,抹黑往前面点了灯,端着灯台去看紫枫的情况时,才发现紫枫昏睡着,看样子是中了迷药。陶梦阮随身净魂香,迷药对她没什么影响,回头看了眼昏迷过去的人,陶梦阮觉得人家若是醒了,她一个人打不过人家,还是决定先将紫枫弄醒。

陶梦阮回自己屋子里翻了一盒薄荷膏出来,往紫枫鼻翼底下抹了些,很快紫枫就在一阵清凉中醒过来,看向陶梦阮,道:“姑娘,怎么了?”

陶梦阮指了指昏迷的男子,道:“先帮我将他绑起来。”

紫枫侧目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好嘛,姑娘屋子里竟然进了贼人,尤其是她还没能及时发现,让贼人险些靠近了姑娘!当下紫枫就沉了脸,道:“姑娘放心,绝对跑不了。”

陶梦阮点点头,绑人让人跑不掉的方法她也会好几种,不过有的工具不够,有的太过血腥残暴,还是交给紫枫做比较好。紫枫去处理闯入者,陶梦阮就往前面去查看,司连瑾给她的暗卫除了一人留守杭州的府邸,其他的都跟了来,对方不大可能有那本事一个一个全部弄倒,所以,应该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陶梦阮将灯台留给紫枫,提了个灯笼往前面走,而往前去就是会客的暖阁。陶梦阮提着灯笼过去,果然见到地板上一个仅容一人过的洞,想来那人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

这里是临安郡王的别院,就算忙着婚礼有些疏漏,也不至于疏漏到这个程度,那么,这个人要么是临安郡王安排的,要么,就是临安郡王府授意的,总之,肯定跟郡王府有关。陶梦阮想到杨四姑娘过来时总是时不时地打量屋子,当时还以为她无聊所以四处打量,如今想来,大约在注意屋子的格局和位置,以便晚上的人潜入,这么说来,杨家跟临安郡王府的关系应该没有那么疏淡。

只是陶梦阮有些想不明白,宫九浔算计她想做什么?陶梦阮还没有自恋到觉得宫九浔看上她了,这么做多半也是出于利益,而与她有关系的,一个陶静轩,一个司连瑾,就不知宫九浔的目标是哪个。

检查了一遍,陶梦阮敲敲窗户,一名暗卫落到窗下,沉声道:“姑娘,何事?”

“找两个人,把屋里的洞填上。”说完,也不看人惊骇的表情,直接提了灯笼往里走。

紫枫已经将人绑好,也不知是陶梦阮特意嘱咐,还是单纯的报复,陶梦阮看那人身上勒得深深地绳子,怎么看都不用担心人跑掉。

陶梦阮将灯笼递给紫枫,从机关盒里抽出另一根细针,往倒霉男子身上用力扎了几针,不多时,人就醒过来了。陶梦阮看他扭曲的表情,微笑道:“痛不痛?”

男子被紫枫扯掉了面巾,一张脸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让人很难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能做出挖地道闯人家闺房这么猥琐的事。陶梦阮扎他用的针上回对付唐思明用过,上面淬的独门毒药,那唐思明也够硬气,至今为止都没有上门求解药。

眼前的男子显然没有那么硬气,可人也不喊着要解药,或者说让陶梦阮杀了他的话,就这么哗啦啦的流眼泪。

陶梦阮扯扯嘴角,心道我又不是你妈,你哭一哭还会放过你不成?结果人接着就带着哭腔道:“姐姐,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梦游?”陶梦阮微微挑眉。

“我…”杨云珀说不下去了,他只是为了表哥答应他的东西来的,在他自己来说,付出辛苦获得回报原是应该的,可人家姑娘又没有哪里对不住他的,他这么做却可能毁了人家一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对不住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