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迎了出来,见到周氏连忙行礼。周氏忙叫他们起身,介绍道:“这位陶妹妹就是买铺子来的。”

这家主事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见状便道:“两位夫人快请,我们里面谈!”

陶梦阮在细节上面没有那么苛刻,将店里的格局看了一遍,店面不大,但就价格来说也差不多可以接受,而店面后面还连着小庭院和屋子,虽然不大,但陶梦阮估算着,直接在这边进行糖果制作也伸展得开,直接就拍板买了下来。

陶梦阮这么爽快倒是叫周氏惊讶了一回,只是不好说,两人离开了店铺,才皱着眉道:“陶妹妹,你怎么这么快就定下来了,若是他们…”

“周姐姐,有你这个县令夫人跟着,他们哪敢在上面做手脚!”陶梦阮好笑的打断了周氏的话,“再说,就这么一份契约,能做什么手脚啊!”

第五十章路遇

这话说得也是,周氏闻言便没有话说了,两家签了契约,官府的公文就叫店家的大儿子去办,约好了后天交接店面。

铺子的事情顺利的解决好了,陶梦阮也没打算就这么回去,由周氏陪着在外面转一转。今年雨多,槐荫县地势高没有大规模的受灾,但也可以预见,粮食多半要减产的,加上前段时间流民来闹了一回,城里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是相对陶梦阮他们刚来时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街边的店铺都重新开张,往来的人也多了些。

周氏牵着怡姐儿,小姑娘年纪小,走了一段就走不动了,让奶娘抱着。周氏见陶梦阮一点疲累的样子都没有,但自己也有些撑不住了,提议道:“陶妹妹,我们到茶楼坐一坐吧!”

陶梦阮见周氏微微发红的脸,才想到周氏毕竟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妇人,体力哪能跟她相比,点点头道:“也好。”

北方不像南方一样爱茶,茶楼也没有那么普遍,槐荫县城中,也就这么一个大的茶楼,其他路边的茶摊,女子通常是不会坐着喝茶的。周氏作为县令夫人,平常也会跟城里富贵人家的夫人太太们在这茶楼聚一聚,对这边还算熟悉,直接带着陶梦阮进了雅间,要了一壶茶,并一些简单的点心,还特意给陶梦阮要了一壶温开水。

东西送了上来,周氏亲自给陶梦阮倒了一碗水,道:“你怀着身子,外面的东西不要乱吃的好,就喝点水润润喉,等会儿回去再说。”

陶梦阮看着卖相挺好的点心其实挺想尝一点的,但听周氏这么说,也就作罢了,倒是不至于有谁在里面动手脚害她,就怕不干净,吃坏了肚子,她如今连药材什么的都轻易不敢碰了。怡姐儿捏了一块点心,本来想递给陶梦阮,听母亲这样说,也只明白了不让陶梦阮吃点心的意思,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道:“这点心很好吃呢!姨不能吃,怡姐儿就把它们都吃掉!”

陶梦阮看着怡姐儿盯着几碟子点心笑得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取笑她,周氏便将点心一样拿了一块放到一个碟子里,其他的都移开。怡姐儿不开心了,望着周氏道:“娘,先生说不能浪费粮食,那些点心都是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做的,怎么能浪费!”

陶梦阮惊讶于怡姐儿小小年纪居然能口齿伶俐的说出这些话来,周氏却丝毫不为所动,道:“剩下的可以带回府去,以后慢慢吃,今天只有这么多可以吃。否则,你若是吃坏了肚子,爹娘又得给你请大夫,都不知能买多少粮食了!”

“…”陶梦阮无语的看着怡姐儿乖乖的吃点心去了,看向周氏,道:“怡姐儿这样小,就懂得这些了吗?”

周氏噗嗤一笑,道:“哪儿呀,那话原是夫君教训大哥家长子时说的话,怡姐儿那时刚好在,小丫头记性好,囫囵背下来了,只会说这么一句罢了!”

陶梦阮看了眼专心吃点心的怡姐儿,才六岁的小姑娘,能囫囵背下来也不错了,点点头道:“怡姐儿聪明,这么小的年纪,能背下来也不容易了。”

让人夸自家孩子聪明,周氏自然是高兴的,心里想着自家跟着老爷到处跑,女儿日渐长大了,到将来难免让人说道不如京城里养大的金贵,若是能有些才华,将来得些才名也是好的。这样想着,便计划着回头为女儿寻一个先生,可不能这个时候图个舒坦,耽误了女儿的将来。

在茶楼里喝了些水,吃了些点心,也没有了接着转悠的心思,周氏将陶梦阮送回去,才领着怡姐儿回府。

接下来陶梦阮就忙着准备开店。虽然没准备做出什么大事业,但既然开了,总不能以亏本为目的,陶梦阮也没有做甩手掌柜,至少挑人,教会糖果的制作都是亲力亲为的,这一忙碌就是大半个月,小店终于开起来了。

九皇子跟陶梦阮在这边,说是教九皇子读书,也就是给他寻些适用的书籍,每日检查功课罢了,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显然是不够的,陶梦阮考虑之后,便将九皇子送去跟着何云哲,公文什么的不能让一个孩子捣乱,但跟着何云哲到处走走长长见识还是可以的。

进了八月,天渐渐凉了下来,但九皇子每日跟着何云哲到处跑,还是晒黑了一层。九皇子这个年纪对皮肤黑白还没有什么意识,每日回来就同陶梦阮说外面遇到的新鲜事,显然是十分开心的。

到司连瑾送信过来,表示将要派人过来接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了。

陶梦阮开的小店已经开始盈利,利润不太高,但也有的赚头,陶梦阮表示满意,但这一走也没有办法顾及,总不能才开了没多久就将店铺关掉,索性连着配方一起,转给了周氏。周氏自然不会推辞,她不是个会经营商铺的,陪嫁的铺子也都是让下人打理着,但陶梦阮的小店都已经安排好了,周氏也只需偶尔查查账本就够了,自然不需要多少精力。

陶梦阮要走,周氏还好,这些年辗转,她也习惯了聚散离合,只叮嘱陶梦阮小心照顾好自己。倒是怡姐儿眼泪汪汪的跟陶梦阮和九皇子告别,怡姐儿跟着爹娘到处跑,有机会一起玩的小伙伴并不多,更舍不得九皇子,最后还是周氏让奶娘将小丫头抱了回去。

司连瑾派来接陶梦阮和九皇子的都是他的亲信,马车更是亲自布置得稳稳妥妥的,垫了厚厚的垫子,又放了暖炉,生怕路途颠簸,让陶梦阮难受。

陶梦阮带着九皇子在马车里坐下,顺手打开一个暗格,里头梅子蜜饯点心什么都不缺。陶梦阮如今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子,但北地天冷的早,陶梦阮穿了厚厚的衣裳,微微隆起的小腹也不太看得出来。早些时候对糖果的偏爱也已经消失了,但依然并不喜欢吃梅子,从暗格里拿了一碟点心出来磨牙。

陶梦阮将一块点心吃下去,见对面的九皇子依然是先前专心思索着事情的模样,还以为他还在为分别的事情难过,劝他道:“分分合合原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如今还小,日后求学、游历,甚至将来你封王开府,总要跟人分别,何必为此伤怀?何况这边事了之后我们就要回京城去了,何家原本也是京城人氏,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九皇子点了点头,微微侧着脑袋向陶梦阮道:“母妃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昨日亲了怡姐儿,我以后是不是得娶她?”

“…”陶梦阮让自己口水哽了一下,差点没让嘴里的点心噎死,看了九皇子一眼,还不到七岁的年纪,在前世才刚刚上小学,人家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嗯,还知道要娶人家小姑娘,不过这年头也有定娃娃亲的,陶梦阮有些好奇的问他:“那你想娶怡姐儿吗?”

九皇子对这种事还不太懂,他长到这么大接触最多的除了皇姐,就是怡姐儿了,闻言点点头,道:“喜欢,但是母妃说,我将来的妻子是方家的表妹。”说着,九皇子微微皱起眉头,道:“我才不喜欢表妹,她每次不高兴就摔东西,我的东西都是花钱买的,她又不会赔给我!”

“…”陶梦阮估计,大多数皇子,嗯,不用皇子,许多富贵人家的公子,估计都不会把摔东西什么的当做什么大毛病,不过九皇子毕竟不同,他们刚刚到槐荫来时,身上的钱不多,虽然没有在吃穿上面委屈,但到了人家家里,是瞧了人家脸色的,九皇子多少有一些金钱的意识。

陶梦阮并没有将九皇子说想娶怡姐儿的话放在心上,九皇子和怡姐儿都还是小孩子,这话说过了,能记得几天还说不准,等他们长大了考虑嫁娶还要十来年呢,谁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嫂子,你觉得我不能娶怡姐儿?”九皇子见陶梦阮不说话,以为陶梦阮反对,仰着头望着陶梦阮道。

“阿九,你现在还小,但娶啊、嫁啊的话也不可乱说,尤其你的身份尊贵,你如今说了,将来若不能实现,会耽误人家一辈子的。”陶梦阮严肃了些道。寻常人家里一句戏言不会有人当真,皇家却不同,九皇子若是说了要娶一个女孩子,试问谁敢娶那个女孩子,若九皇子最后毁约,人家姑娘就白白耽搁了。

“可是,我很喜欢怡姐儿啊!”九皇子微皱着一张小脸道。

“你还小,便是喜欢现在也不能娶怡姐儿不是吗?何况,你自己都说了,你母亲中意的是你表妹,婚姻大事哪里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倒不如暂且放下,等将来你长大了,若是还喜欢怡姐儿,就堂堂正正的上门提亲才是。”陶梦阮对小孩子还算有耐心,给他解释道。

九皇子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嗯,我知道了,我等长大了再来提亲。”

陶梦阮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没太在意这件事,十来年之后的事情,两个小屁孩记不记得都不一定,何况何家也是官宦人家,九皇子若没有那份野心,求娶怡姐儿也是可以的。

陪九皇子说了会儿话,陶梦阮有些困倦了,紫枫拿了靠枕给陶梦阮靠着,就坐在陶梦阮身边守着,担心马车一个不稳,让陶梦阮磕着,这样走着,到中午时,到了一个小镇,赶车的人过来请陶梦阮和九皇子下车歇一歇,用了午膳再走。陶梦阮睡了一段时间,头脑还有些晕乎,被紫枫扶着下了马车,随口问了一句还有多远,才知道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路程。

青雀寻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酒楼,陶梦阮等人坐下来。陶梦阮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些清淡的小菜,加上一碗小混沌,一行人也没有多留,吃了些东西便接着赶路。

上午睡了一会儿,到下午时,陶梦阮也没什么睡意,叫了紫枫和芳儿打叶子牌,九皇子就坐在旁边替陶梦阮数钱。芳儿在槐荫时伺候陶梦阮熟了,陶梦阮问过她的意思,就带着她一起过来,而菊儿因为原本就是槐荫人,不愿意远走他乡,陶梦阮自然不会勉强,就没有跟来。

紫枫原本做的是暗卫,到明面上保护陶梦阮之后,也做一些丫头的活计,可叶子牌之类的,也仅限于会,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可言,玩了大半个时辰,大多都是紫枫在输。陶梦阮倒是不在意,芳儿却知道自己资历浅,接下来就小心翼翼的没敢赢。紫枫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主子喜欢,她就陪着主子玩,至于输赢自然不会去计较,陶梦阮笑着拍拍芳儿的头,道:“罢了,我们换个玩法。”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紫枫还道遇到了什么麻烦,一时间戒备起来,却听得赶车的道:“大奶奶,前面有人的马车坏了,堵了路,怕是得等一会儿…”

陶梦阮掀开帘子往前看了一眼。八月以后雨就少了,到了十月,更是深刻体现了北方的干燥,尤其是城外的山路上,马车一过便是一片黄沙。前面像是大户人家出门,光是马车就有三辆,还有些护卫跟着,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扬起一片黄沙。陶梦阮不想跟人纠缠这么点小事,向紫枫道:“跟赶车的说一声,咱们不着急这一刻,等前面的人走了再走,不必惹麻烦。”

紫枫闻言点点头,出去传话,陶梦阮也没了打牌的兴致,将帘子放下来,抱着手炉把玩。

陶梦阮说不与人相争,但紫枫一向周全,也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怎么回事,回来时便向陶梦阮道:“前面是河北巡抚的家眷,说是去探亲,走到前面车轴坏了,这会儿正在修,咱们恐怕得多等一会儿了。”

陶梦阮微微皱眉,车轴坏了可不好修,说不定就修不好了,不过人家三辆车,总不可能都坏了,挤一挤也就是了,便点点头道:“没事,我们等一会儿,若实在不行,再同他们商量商量让个路。”

紫枫闻言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陶梦阮靠着靠枕养神,心里略微回忆了一下河北巡抚其人。朝廷上下的官员那么多,陶梦阮又不在官场上混,她知道的也就是会打交道的那么些人,不过河北巡抚陶梦阮倒是知道一些,因为河北巡抚出自谢家。

因为宁阳郡主的缘故,陶梦阮对谢家多关注了一些。谢家不是勋贵人家,却也是武将出身,家中子弟大多从武,且都算有出息,从谢家崭露头角不过三十多年的功夫,如今已经跻身一流的世家,实在可以说得上励志。只是,大约是谢家姑奶奶入宫,并且生下四皇子,而四皇子又十分优秀的缘故,谢家到这一代,似乎心也大了。

第五十一章谢三爷其人

在京城,谢家几乎是公然支持四皇子,企图与太子分庭抗礼。而到了儿女亲事上面,更是卯足了劲跟攀上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先是谢芳艳嫁入颂王府,接着,原本还有个谢思艳,似乎想要算计着嫁给司连瑾来着,再后来,谢清艳又在越国公府闹腾了一回,其他庶出的就更不用说了,就连谢家公子们娶妻,也都能看出用了心思求娶的,便是没有多聪明,也能看出来谢家所求不小。

而这位河北巡抚,就是谢家三爷,谢清艳的亲爹。谢清艳出生的时候,谢三爷还没又外放,后来谢三爷外放,谢清艳和母亲姐姐也都留在京城,说是孝敬父母。谢三夫人人还在京城,但谢三爷自己在外面,还能缺了人照顾不成?何况谢三夫人没有生下儿子,陶梦阮估计,谢三爷在外头小妾儿女都少不了,何况主母不在,跟正室嫡出也差不了多少,眼前的这位,估计就是某个得宠的小妾。

陶梦阮了解大户人家女子出门的规制,眼前这一个,排场摆的也不小,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也没人追究宠妾灭妻什么的,谢三爷自然乐得哄没人开心,马车坏了,估计还得多等一段时间。陶梦阮虽然想快些见到司连瑾,但这种人闹腾起来,更加浪费时间,这一处又没有路可以绕,只得等着。

“嫂子,我们得等多久?”九皇子掀着帘子看了一眼,缩回头向陶梦阮道。

陶梦阮拿了块点心递给他,道:“应该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不愿意露宿荒野呢!”

九皇子闻言就点了点头,拿了棋盘叫陶梦阮陪他下棋。陶梦阮的棋艺一般,但跟个小孩子下还是可以的。两人摆开棋盘开始下,一盘还没完,后面就吵嚷起来,陶梦阮抬头看紫枫,紫枫会意的点点头,道:“属下去看看。”

不多时,后面的吵嚷往前面去了,陶梦阮看了眼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紫枫,道:“这是怎么了?”

“原是后面有人来了,见到前面有车听着,在抱怨前面马车挡了道,后来发现是咱们前面的马车坏了,后头的人往前跟前面的理论去了。”紫枫简单解释道,顺便补充了一句,“属下瞧着,两方人似乎是认得的,看上去还有些恩怨,这才闹腾起来了。”

“…”陶梦阮微微挑眉看来有热闹可以看了,九皇子也有些好奇,道:“嫂子,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紫枫不太放心,但想到坐了这么久的马车,陶梦阮必然是无聊了,便道:“属下陪着大奶奶下车透透气吧!”陶梦阮点点头,便由紫枫和芳儿扶着下了车,往前看了一眼,两方人马已经顺利会师。

大约是顾及到陶梦阮有孕,担心发生不必要的意外,车夫在离前方马车挺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如今看去,大约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陶梦阮拉着九皇子,也没有往前面走的意思,人家开撕他们看个热闹还行,要是被卷进去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九皇子才开始习武,眼力还不如陶梦阮,远远地只能瞧个大概,但也没有闹着要上前去,只瞪大了眼睛看。

因为离得远,只能看个大概,但两方很快就吵起来了,大声争吵着,便是陶梦阮他们离得远些,也能听个大概。这才明白,这两方还是一家的,都是谢三爷的妾室,不过一个是跟了谢三爷多年的,跟着谢三爷东奔西走,自认为有资历。另一个则是谢三爷的新宠,娇滴滴的美人,尤其那美人还是河北豪富家的女儿,谢三爷自然要格外看重些。

那走在陶梦阮他们前面的,就是那新宠的小美人,后面来的也不是善茬,陶梦阮瞥了一眼,也是三辆马车跟着,排场不小,两方差不多势均力敌,陶梦阮看了一眼,一时怕是还没得结果,有些后悔没早些跟人商量着让路。

那两方各不相让,陶梦阮看着没意思,便回马车上歇着,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等紫枫将她喊醒来时,皱着眉道:“紫枫,怎么了?”

紫枫见陶梦阮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好笑,给陶梦阮端了杯水醒神,道:“大奶奶,世子来了!”

“嗯?”陶梦阮一时清醒了,抬头道:“夫君来了?在哪里?”

紫枫将帘子拉开,便见得司连瑾骑着马,黑着脸排开前面还没闹腾完的人往这边走。陶梦阮一时有些高兴,起身便往外走,让紫枫拉住了,给她披了一件披风,道:“大奶奶,外面凉,加件衣裳再出去!”

陶梦阮由着芳儿替她整理好衣裳,才由紫枫扶着下了马车,司连瑾刚刚在马车前下了马,有些紧张的扶着陶梦阮,道:“你下来做什么?外面冷!”

陶梦阮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太阳已经偏西,她一直在马车里,身上暖烘烘的,一下来还真觉得有些凉。见到司连瑾却露出笑意,道:“我穿得厚,不冷的,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你。”

这句话让司连瑾有些欣喜,将陶梦阮拦腰抱起,道:“外面冷,我们上去说话!”

陶梦阮一行也有两辆马车,另一辆里放了些陶梦阮常用的东西,但其实还算宽敞。司连瑾来了,紫枫和芳儿就自觉的坐到另一辆马车里,只留陶梦阮几个主子坐着。

司连瑾小心地将陶梦阮放在铺得软软的马车上,向外面道:“往前赶路,有挡路的,直接赶走!”

赶车的车夫连忙应了一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大哥!”九皇子见到司连瑾,乖乖的喊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司连瑾点了点头,便不看他,向陶梦阮道:“就是让他们耽搁在路上的?”

陶梦阮点点头,道:“嗯,原先是马车坏了,后来后面的过去闹腾起来,就耽搁到现在了。”

“我要是不来,你打算跟他们耗一晚上?”司连瑾微微皱起没,小心地抚了抚陶梦阮的肚子,“这外头又冷,夜里又不安全,你是不是皮痒了,竟然让这么几个不知所谓的人耽误工夫!”

“怎么会!”陶梦阮动了动身子靠着司连瑾坐着,“那不是时候还早吗?我想着跟那些人闹腾没意思,等一等也没什么,谁知道一觉睡到这个时候了。对了,夫君,你怎么来了?这里离运城应该不远了吧!”

司连瑾在运城等了陶梦阮一天了,算着便是照顾着陶梦阮的身子走得慢些也该到了,不知有多担心陶梦阮路上出了什么事,这才出来接人。只是看着陶梦阮微微圆润了些的脸和肚子,心一下子就软了,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道:“是不远了,我骑马过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偏我等到太阳都偏西了,你还不来,我能不担心吗?好在你们都没事,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我们司家人,该蛮横的时候就蛮横,不必看人脸色。”

陶梦阮闻言便笑了,道:“那是谢家人,两个都是谢三爷的小妾,我估摸着两人平日里就不对付,遇到这种事,哪能忍下来,自然是要闹一场的。”马车正行过前头车轴坏了的地方,陶梦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那俩小妾倒是让到旁边去了,大约是司连瑾脸黑得厉害,不敢触司连瑾的眉头,只是依然瞪着对方,而年纪大些的那个旁边,还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目光痴痴的望着陶梦阮他们的马车,似乎注意到陶梦阮看她,还狠狠将陶梦阮瞪了一眼。

陶梦阮微微挑眉,看向司连瑾,似笑非笑道:“夫君,又有小姑娘看上你了!”

司连瑾才回转过来的脸又黑了,将陶梦阮拽回来,道:“你还敢笑我,也不想想这是因为谁!”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别人家都是妻子为了外头的小美人跟丈夫闹,她倒好,还来不及生气,司连瑾先将锅甩给她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别开脸去,将她的脸扳过来,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我一点都不稀罕旁人看上我这张脸。”

“那怎么办?我也是看上了你这张脸啊!”陶梦阮故作惊讶道。

司连瑾扯扯嘴角,最终叹了口气,道:“谢三爷如今是河北巡抚,赈灾治河的事,我跟他打交道的时候还多,说不得还得遇上他家人,你且小心些,谢家出来的人哪个都不是简单的,就刚刚那丫头,是谢三爷的第五个女儿,往谢家排行,得排到十几号,既不是嫡出的,也不是最小的,却最得谢三爷的宠爱。别看她刚刚情绪外露的这么明显,心思不知道如何的九曲十八弯,否则她生母既不年轻又不美貌,如何能多年受宠。”

陶梦阮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司连瑾将人姑娘的底细摸得这样清楚,不由道:“你竟然将个女子打听得这样清楚!”

“…”这是重点吗?司连瑾郁闷了片刻,还是觉得这事得解释清楚,“这些是云舟同我说的,云舟是河北巡防使家的公子,听说谢家这位姑娘,险些令他兄长死于非命,这才提防着。”

刚刚一个照面,陶梦阮能看到的也就是那位姑娘眼中的狠辣,倒是没想到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还有这么大本事。不过人不可貌相的道理陶梦阮还是明白的,听司连瑾这样说,便点点头,道:“放心,我也不是谁都能咬一口的包子。倒是,那位谢三爷,嫡妻放在京城,他在外面日子过得还蛮热闹的嘛!”

溃堤加上水灾的事发生在河北,在谢三爷眼皮子底下,偏偏这么大事还没将谢三爷埋进去,司连瑾当然不会觉得谢三爷做了个好官,让人抓不到把柄。只是能将自己扒的这么干净,不沾半点腥,这人有手段却是真的,司连瑾到了运城之后,面上跟谢三爷合作,其实两人都防备着对方,暗地里他自然也派人调查了谢三爷。

其他的事情查到的不多,但谢三爷的家事,鸡毛蒜皮的倒是知道了不少,陶梦阮问起,司连瑾便随口解说道:“谢家原本就枝繁叶茂,谢三爷家更加茂盛些,京城那边就不说了,谢三夫人只得了两个女儿,倒是在外面,谢家宅子里住着的,就有六个姑娘,三个儿子。谢三爷早年就是出了名的风流,听说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纳个一两房妾室,走的时候带走的也有,大多置个宅子安置着,不过子女倒是都带走了。如今跟着谢三爷在这边的,有名分的妾室一共三个,刚刚你见到的就是其中两个。”

陶梦阮点点头,这年头,有些家底的男子都要纳几房妾室表示自己的身份和能力,何况再多的小妾,只要别宠妾灭妻,也没人管。想到刚刚那两人,陶梦阮有些好奇,道:“我隐约听到,那年轻的是回娘家探亲的,另外那个是怎么回事?也是这边人吗?”

司连瑾闻言嗤笑了一声,道:“哪是什么回娘家探亲!年轻的那个,嫁给谢三爷还不到半年,是燕州首富的独女,原本是朱家巴结谢三爷,才将女儿送过去做妾的。燕州地方不大,便是首富也不过是没什么见识的暴发户,只瞧着谢三爷是这边最高的官了,女儿给谢三爷作了妾,自然能给朱家带来好处,哪知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就发生了水灾的事。那朱家老爷没什么眼界,听说出了事当官的都要问罪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河北巡抚,怕被牵连,连忙将女儿招了回去,怕将谢三爷得罪的太狠,就说是朱姨娘的母亲病重,要女儿回去侍疾。如今大灾过去了,谢三爷虽然没有被赏赐什么,但稳稳地在巡抚的位置上坐着,朱家又连忙将女儿送回来。”

陶梦阮从司连瑾的态度里,便能看出这位谢三爷不简单,朱家这点小伎俩他能看不穿,这位朱姨娘还不知收敛,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另外的那个,就是谢五姑娘的生母,先前遇灾的时候,母女俩是同谢三爷同甘共苦了一番的,便是这事对谢三爷没造成多大影响,但对那母女俩自然是优待了些。据说是灾祸过去了,那位罗姨娘特意带着女儿去庙里还愿,为百姓祈福,还得了谢三爷的赞赏,否则,那母女俩怎么会做出公然跟朱姨娘相争的事情。”司连瑾不屑的撇撇嘴,内宅的事他寻常不太关注,也就是考虑到陶梦阮可能会跟她们有些接触,才特意做了些功课,谢家那些人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大意不得,若真的阴沟里翻船,可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

陶梦阮点点头,心里有些明白。她跟了司连瑾过去,自然不是每日藏在宅子里闲躲的,便是她不出门,谢家人也会上门拜访,总不可能当真就不见。既然免不了要交手,自然是知己知彼胜算更大些,陶梦阮心里明白,司连瑾说是督办赈灾治河,但真正的任务恐怕还是拔除谢三爷这颗毒瘤,但谢三爷做这个位置已经有近三年了,根基自然不浅。

想透了这一层,陶梦阮微微皱眉,道:“当初皇上为何将谢三爷放到这里来?”

听到这个问题,司连瑾叹了口气,道:“皇上自然不愿将他放到这里来的,只是当初许多事情促成了这个局面,后来谢三爷的考功年年都是优,皇上也寻不到机会将他调走。按理来说,到明年谢三爷就该调任别处了,可今年年初起,就有当地官员请命,要谢三爷留任。你也知道,做皇上也不是想如何就如何的,别说谢三爷不清白,就单单谢三爷收买了那么多人心,皇上就不打算让他继续在河北巡抚的位置上坐着。”

陶梦阮闻言点点头,道:“看来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

司连瑾让陶梦阮这个比喻逗笑了,道:“你不用想太多,这些事自有我去办,我跟你说,只是告诉你,去了运城免不了跟谢家有些接触,叫你防备着她们,免得着了她们的道,对了,也要盯着阿九些。”

九皇子原本觉得司连瑾跟陶梦阮的话没什么意思,正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被司连瑾点到名,回头立刻反驳道:“我才不用人盯着!”

陶梦阮笑着摸摸他的头,道:“不盯着,让人拐卖了怎么办?”

九皇子上回险些被人贩子拐卖,虽然被陶梦阮顺手救了回来,但每每提起来还是有些懊恼,道:“那是我一时不查,才会让人抓了去,以后绝对不会了!”

司连瑾淡淡的看了九皇子一眼,道:“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人贩子一种坏人的。”

“…”九皇子张了张嘴,憋出一句话,道:“我有护卫!”

“护卫也不能时时刻刻的守着你,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的可靠,我给你找了先生,至于武功,我亲自教你!”司连瑾微笑着,话说得十分语重心长,可九皇子还是感觉到了深深地恶意,只是想到司连瑾和陶梦阮一路的爱护,心里又不断地告诉自己,那都是错觉。

第五十二章私塾

司连瑾接了陶梦阮和九皇子回到城中,已经是傍晚时分。

司连瑾接了麟德帝的密旨,就知道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免不了要长时间在运城住着,何况陶梦阮和九皇子都会过来,所以早早地就在城里买了一处宅子。陶梦阮被司连瑾扶着下马车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宅子前面,陶梦阮打量了一下,虽然不大,但也算不错了。

运城是河北巡抚的治所所在,城里自然比其他的城市要繁华得多,即使今年遇到了严重的水灾,时隔不到三个月,城里也已经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司连瑾牵着陶梦阮的手往里走,解释道:“运城没有让水灾波及到,所以水灾之后,许多人涌进城中,城里的宅子也不大好找,最后也只寻到这个三进的宅子,地方小了些,且将就一下。”

陶梦阮扯扯嘴角,他们就三个主子,就算加上她肚子里的这个,也就四个人,住三进的宅子还嫌小?司连瑾自己也不在意,他一个人的时候,随便有个地方住他也不挑剔,但有陶梦阮就不同了,他让陶梦阮留下来,就舍不得因为这些原因让受委屈。至于九皇子,就算是皇子,那也是男孩子,男孩子难能娇养着,自然不曾想过九皇子觉得委屈的问题。

陶梦阮和司连瑾才进门,宅子里的管家便迎上来,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陶梦阮他们用膳。

司连瑾早早就吩咐人准备了陶梦阮喜欢的东西,按照原计划,陶梦阮到了这里,还有时间泡泡澡,然后慢慢的吃东西,只可惜这么一耽搁就晚了些。司连瑾看向陶梦阮,道:“饿不饿?是直接吃东西,还是先歇一歇沐浴更衣?”

陶梦阮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做了一整天的车,便是马车安顿得再舒服,也难免有些疲惫,闻言道:“这会儿不想吃东西,我先沐浴吧!”

司连瑾没有勉强,吩咐人给陶梦阮准备热水,顺便也将九皇子带去沐浴更衣。

热水是随时备着的,司连瑾陪着陶梦阮进去,陶梦阮解了外衣,瞪了他一眼,道:“你出去,我要沐浴了!”

司连瑾不肯走,笑着道:“娘子,你怀着身子不方便,我帮你吧!”

陶梦阮摸了摸才鼓起来一些的肚子,侧着头看了司连瑾一眼,道:“你确定?”

司连瑾点着头,上前两步,果真手脚麻利的伺候陶梦阮宽衣解带,然后直接将人抱起来,放到浴桶当中,自己就站在外头替陶梦阮擦洗。

有司连瑾在,丫鬟都会自觉的退出去,陶梦阮坐在热水当中,也不动,就由着司连瑾替她打理一头黑长的头发。也不知是热水泡着太舒服还是司连瑾服侍的太周到,陶梦阮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睡梦中隐约感觉脖子痒痒的,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时,已经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司连瑾侧着身子靠在旁边,捏着一咎发丝,轻轻地扫陶梦阮的颈窝。

“醒了?”司连瑾笑着将陶梦阮捞起来,“小懒虫,泡个澡都能睡着了,你路上不是才睡了一觉?”

陶梦阮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懒,道:“在马车上怎么能睡得好,坐马车赶路这么辛苦,自然是要多睡一会儿的!”

司连瑾噗嗤一笑,算是接受了陶梦阮的理由,道:“好、好,辛苦娘子了!原本看你睡得那么香,都不忍心将你叫醒,只是你一路辛苦,都没哟好好吃东西,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再睡的好!”

陶梦阮往外看了一眼,屋子里已经燃了烛火,往外看,天已经黑了,不由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天就黑了!”

司连瑾被陶梦阮逗乐了,道:“这都到冬天里了,天黑得自然早些,何况我们回来的时候就不早了。”

“…”陶梦阮平时没什么事,天黑得早晚也不大在意,反正天黑了就点了烛火,翻翻书也就早早睡下了,这一出门才发现,已经到了冬天,不知不觉的就天黑了。

司连瑾拉着陶梦阮起身,陶梦阮身上只穿了中衣,屋子里已经少了地龙,并不冷,司连瑾也没打算带她出去吃东西,给她披了一件外衣,便扶着她到桌边坐下,道:“你等一下,我让人将晚膳送过来。”

陶梦阮点点头,自己倒了杯温水喝,司连瑾出去吩咐了一声便回来了,听得陶梦阮道:“对了,阿九呢?有没有吃过东西了?”

“娘子都没有问我有没有吃过东西了,怎么就关心起那个混小子了!”司连瑾颇为不满道。

陶梦阮闻言楞了一下,道:“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吃吗?”

陶梦阮这句话很是让司连瑾满意,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去问过了,他吃过东西已经睡下了。娘子,他是个男孩子,不能像女孩子一样娇养着,娘子不必随时惦记着他。”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那是堂堂皇子,换了别人,恨不得时时刻刻追着人家问满意不满意、开心不开心,司连瑾倒好,还打算虐待人家皇子?

东西都是司连瑾早早就吩咐备下了的,虽然陶梦阮到的晚了些,之后又睡着了,还是一直都给陶梦阮温着,司连瑾一个吩咐,很快就送了上来。司连瑾向来不喜欢丫头伺候,但考虑到陶梦阮过来,还是找了两个丫头来,只可惜司连瑾面对旁人不仅高冷,而且脾气不小,那两个小丫头端着东西进门,都不敢抬头多看司连瑾一眼,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下,便连忙退到一边候着。

司连瑾冲两人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

两个小丫头如蒙大赦,道了一声是,就利落的退下了,根本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司连瑾似乎是习惯了,将筷子放到陶梦阮手里,给她盛了一碗汤,道:“来先喝点汤,这边会做南边菜的人不多,我好容易寻来了一个,阮儿尝尝可还过得去。”

陶梦阮从两个小丫头身上收回了目光,接过小碗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如今天冷,喝一碗热汤觉得浑身都舒坦了,陶梦阮将一小碗热汤喝完,饶有兴味的问道:“夫君,你对那两个小丫头做什么了?她们这样怕你。”

“嗯?”司连瑾莫名其妙的抬头,他年幼时在宫中,看多了那些宫女们人前花容月貌,人后黑暗丑陋的样子,连带的对寻常的丫头都没什么好感,若非陶梦阮有孕,身边只有紫枫和芳儿两个担心不够用,他都没准备多买丫头回来。至于陶梦阮说的做了什么,司连瑾自认为自己只是警告了两个丫头几句,没打没骂的,应该不算做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