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连瑾一手抱着珉哥儿,一手握着陶梦阮的手,道:“昨晚,四皇子府让人放了火,四皇子妃,还有四皇子刚满月的长子,都烧死在火中,今日一早,四皇子以皇子妃过世,心灰意冷为由,请求离京,皇上准了,封了四皇子为炎城王,封地岭南炎州。”

岭南地处偏远,又多山多水,在这个交通不便,旅游只是有闲情的读书人的风雅的时代,岭南山水再漂亮,依然只能靠微薄的农业和渔业收入过活,相比起其他富庶的地区,实在是太过贫瘠,因此被调到岭南做官的官员,在旁人看来都属于贬官。这两代以来,皇子封王之后,虽然有封地,但大多留在京城开府,不过享受封地的租税罢了,被遣离京就封的,大多是犯了过错,被遣离京的,四皇子这是出局了?

“昨晚,四皇子联合宁妃,试图给皇上下毒,用毒药控制皇上,进而坐上太子的宝座,不过出了点小意外。偏生他府上的不安稳,长子的生母位分不高,生下来就抱给了四皇子妃,出自谢家的侧妃争风吃醋不知怎么的放了火,一把火将四皇子妃连着长子一起烧死了。原本四皇子就是急红眼了,这么多事情挤一块儿不就露出了破绽,荒山念着夫妻之情,没要他的命,也给他留了脸面,让他自请离京,顺势就封了炎城王,等四皇子妃的葬礼过了,就该一家子去岭南了。”司连瑾抱着儿子,漫不经心的给陶梦阮解释。

“你说的小意外是?”陶梦阮总觉得,这个小意外,可能比想象的要大一点。

“宁妃给皇上端了一碗甜汤,当时太子也在,就顺手给太子也端了一碗,皇上忙着翻看太子送去的账本,太子口渴了,就先喝了甜汤…”

“…”所以说,本来要下给皇上的药,被太子喝下去了,现在皇上好端端的,是太子倒下了,这就是司连瑾口中的小意外?

似乎察觉到陶梦阮不能接受的目光,司连瑾清咳了两声,道:“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太医说,也就是昏昏沉沉像醉酒一样…”

陶梦阮皱起眉头看了司连瑾一眼,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千日醉。千日醉确实不致命,但中毒之后头脑昏昏沉沉的,若是有人在他耳边将一件事多说两遍,他就昏昏沉沉的照办了,你说,要是他哪个近侍跟你有仇,每天念叨两回杀了你,你还有命吗?”

“嗯,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娘子你光听两句就说出名字来了,一定可以解毒的吧!”司连瑾星星眼的望着陶梦阮,就等着陶梦阮点头。

紧张的气氛让司连瑾一个表情打败了,陶梦阮按了按太阳穴,道:“总之,我们先回府再说。”

这次出来本来预备住上几日,但司连瑾来接,司老夫人便知晓必定有什么缘故。司嫣然还病着,司老夫人也不能将一个孙女儿就这么丢在山上,何况司倩然的事还悬着,思索片刻,道:“阿瑾带阮丫头和孩子先回去,我们等你五妹妹身子好一些再回去。”

司连瑾原本就不打算司老夫人一起回去,点点头道:“祖母放心,孙儿会照顾好阮儿和珉哥儿的。”

司老夫人看了司连瑾一眼,没好气道:“原本是出来转转散散心的,没两日又让你接了回去,你且记着,日后要补偿你媳妇。”

“是,孙儿也是这么想的呢!”司连瑾赔笑道,拉着陶梦阮的手同司老夫人告辞,往山下走。

第九十七章最后的刺杀

回到靖国公府已经是下午时候,司连瑾听说太子殿下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对解毒的事也并不着急,先带着陶梦阮回国公府歇着,打算等明日再去太子府看看。

陶梦阮倒是不累,但这么晚还往太子府跑,很容易让人察觉太子有问题,反正醉上一天跟醉上三天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索性就多等一天。

司连瑾得了准话,并不担心,陶梦阮清楚千日醉的药性,也并不着急,可太子府的葛姝和明侧妃就不能不着急了。太子中毒的事对外自然是瞒着的,只说是太子病了,四皇子刚刚封王离京,太子就病倒了,许多人都猜测太子的事跟四皇子有关,但皇家的事,尤其牵扯到皇子,谁也不敢私下里议论。而作为太子身边的人,葛姝和明侧妃都是聪明人,别人不说也能看出些不对来,次日一早,葛姝就递了帖子邀请陶梦阮上门做客。

陶梦阮跟葛姝是表姐妹,陶梦阮救了葛姝两回,葛姝逢年过节给陶梦阮送的礼物都是头一份的,外人都知道表姐妹俩关系不错。因而,葛姝这个时候给陶梦阮下帖子,旁人也只当葛姝为了掩饰太子受伤的事,暗自猜测太子说不定伤得不轻,却也并没有多想。

陶梦阮原本还考虑着寻个什么理由去太子府转一圈,千日醉她知道,但解毒又不是随便弄颗解药就完了,总得见到病人才行。接到帖子,陶梦阮顿时觉得省心了一回,叫小丫素音带了几样药材,备了车就出了门。素音是前段时间才到熙园的小丫头,陶梦阮见她年纪小又机灵,就教了她一些药理,平常也能做个助手,没想到素音倒是有些学医的天分,更花了些心思培养她。

葛姝给陶梦阮下帖子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并没有见过陶梦阮给人治病,只是想着陶梦阮当初能认出皇后给她下的毒,说不定也认得太子中的毒,何况就像旁人猜想的那样,这个时候她还有闲情给表姐妹下帖子,说明太子的病并不严重。但即便没有抱太多的希望,葛姝还是亲自到二门出等着陶梦阮,陶梦阮才下了软轿,就让葛姝挽着手往她住的院子走去。

葛姝挽着陶梦阮的手,陶梦阮就知道她有多紧张太子的事,但若是单看脸色,却丝毫看不出异样来,陶梦阮不由得感叹,当初一言不合就跟人摆脸色的表姐,已经成长到一个合格的太子妃。陶梦阮从前跟葛姝关系不算太亲近,后来虽然葛姝对陶梦阮热切得多了,但对于太子后院里混的人,陶梦阮始终将她当做表姐,也留了几分防备之心。

葛姝原本就聪明,跟陶梦阮往来多了,陶梦阮的这点防备之心她哪能看不出来,却也并没有去打破这一层壁障的意思。她如今是太子妃,日后就算做不了皇后,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有了这一层身份,就算是亲姐妹,也注定了不可能亲密无间,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恰到好处。

太子对外说是病了,从宫里回来就在葛姝这边养着,葛姝将闲杂人都赶了出去,才领着陶梦阮过去,道:“表妹,太子的事,不知表妹知不知道,如今特意请表妹过来,就是想试一试,有没有法子可以治好。”

陶梦阮捏了捏葛姝的手,道:“表姐不给我下帖子,我也要给表姐下帖子呢!原本我们在五福寺上香,夫君将我接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可我总不好大喇喇跑过来吧,没想到还没给表姐送信,表姐就送帖子来了。”

司连瑾跟太子同太子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葛姝只是没想到司连瑾连这些内情都告诉了陶梦阮知道,便是她身为太子妃,对这些事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过这个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解了千日醉的毒性,太子替皇上喝下了那一碗毒药,皇上自然是怜惜疼爱太子的,可再是怜惜愧疚,若是解不了毒,将来皇位也没有太子什么事,毕竟一国之君不可能是个昏昏沉沉头脑不清楚的人。若是寻常皇子,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也未必是坏事,可太子却不同,到了那一天,只怕许多人都想置他于死地。

陶梦阮也没有多与葛姝寒暄,与葛姝一道,进了葛姝的房间。太子自然是有自己的住处的,只是为了方便陶梦阮过来解毒,司连瑾昨晚特意传了信过来,让将太子暗地里挪到葛姝这边,毕竟陶梦阮就算勉强能叫太子一声皇兄,也没有往太子屋子里跑的道理。葛姝当时想着,在她这里,也免了她还需想法子将陶梦阮带去,就顺势将太子留了下来。

葛姝亲自打起帘子,领着陶梦阮往里走,低声向陶梦阮描述太子的情况,才走到床前,葛姝弯腰将太子撇掉的薄被捡起来,太子的胳膊便缠了上来,模模糊糊的声音道:“娘子,你回来了,我饿了…”

“…”陶梦阮僵着脸立在原地,没想到太子喝醉了是这么个德行。

让太子抓了个正着的葛姝身子僵了僵,都不敢抬头看表妹的脸色,好言哄道:“好,我这就叫人准备吃的,你先闭着眼睛睡一会儿好不好?”葛姝嫁到太子府三年多了,也实在是头一回见到太子这个样子,一贯端庄大气的脸都绷不住了,只庆幸来的是陶梦阮,不是自家堂妹。

太子殿下昏昏沉沉的,平日里的高贵都不存在了,葛姝为了避免让人得知太子在这里,屋里只让一个心腹丫头守着,她一人腾不出手来,太子闹着要吃东西,她也只得拿水给太子喝。陶梦阮见葛姝有些招架不住了,顺手将桌上了一盘点心端过来,递到葛姝面前。葛姝感激的看了陶梦阮一眼,捏了一块松软的点心送到太子面前,太子殿下也不讲究什么仪态,伸手抓过点心,在口中快速的啃着,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葛姝吐了口气,向陶梦阮道:“表妹,趁着这会儿,你快给殿下看一看。”

陶梦阮见状,上前拉起太子的手腕,默默地给他探脉。太子将手里的一块点心吃完,被陶梦阮抓着的手也不安分了,葛姝生怕太子缠上陶梦阮,连忙又抓了一块点心,塞到太子手中,道:“殿下,这是你最喜欢的花生酥,快尝尝!”

葛姝哪里知道太子喜欢吃什么点心,平时哄涟姐儿多了,顺嘴就这么说了,太子殿下这个时候不会跟葛姝计较这个,乖乖的将点心接了过去,送入口中慢慢的啃。葛姝一连给太子塞了三块点心,陶梦阮才松开太子的手,道:“我先出去了,表姐陪殿下吃东西吧!”

“…”葛姝比较想跟陶梦阮一起出去,奈何太子殿下不肯松手,葛姝只得就着手里的盘子,将一碟子点心都喂了太子。

陶梦阮走出葛姝的屋子,外间便是葛姝平日里接待亲近姐妹的地方,陶梦阮不敢在太子府里乱走,便在外间等葛姝出来,还要问一些情况。葛姝做事向来谨慎,只留了两个丫头守在外面,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只说有些私密话要同陶梦阮说。这会儿陶梦阮一个人待在外间,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面思索着太子的情况,一面等着葛姝出来,正在这时,一名粉蓝色衣裳的丫鬟从外面进来,手里提了个食盒。

陶梦阮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那丫头见陶梦阮抬头看她,连忙上前见礼,道:“参见县主!”

陶梦阮得了个义安县主的封号,不过她嫁入国公府在先,府里人一般还是称她做大奶奶,倒是在外面,旁人都称一声县主。陶梦阮扫了那丫头一眼,是先前在屋里看护太子的那一个,只是不知为何,陶梦阮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蓝衣丫头被陶梦阮盯着看,有些受不住,微微缩了缩身子,道:“县主,太子妃娘娘命奴婢取吃食来,奴婢…”

陶梦阮微微蹙眉,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也就摆摆手,道:“你去吧,表姐在屋里陪着殿下。”

蓝衣丫头连忙应是,提着食盒往屋里走。

陶梦阮托着下巴想了片刻,忍不住又往那丫头看了一眼。那丫头脚步比较快,短短的功夫已经推开门进去,正要合上门,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还在门外,微微提起的裙角露出一截白色的衬裤,上面染了一片污迹,像是洒出来的汤汁。对于丫鬟来说,在主子身边伺候是最得脸的,小丫头们削尖了脑袋都想得到主子高看一眼,没有哪个丫头会穿着沾了污迹的衣裳往主子身边走动,更别说太子府的丫头。

陶梦阮觉得有些不对劲,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上前推开内室的门。陶梦阮手上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但还是惊动了高度警惕的丫头,正要打开食盒取东西的手变了个方向,从食盒的侧壁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太子。

“小心——”陶梦阮让匕首的寒光晃了一下眼睛,身边没有什么东西抓起门边的花瓶便砸了过去。

宫延述被葛姝扶起来准备吃东西,葛姝让陶梦阮一吓,手一松,太子殿下没有力气,软软的又倒回了床上,那蓝衣丫鬟的匕首刺了个空,扎在床上松软的垫褥上。一击不中,蓝衣丫鬟脸上有些急恼之色,想拔起匕首再刺,陶梦阮砸过来的花瓶砸在肩膀上,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葛姝被吓呆了,太子殿下倒在床上,半眯着的眼睛盯着地上的人,瞳孔微微缩了缩,似乎清醒了那么一刻,半梦半醒一般吐出几个字来:“四皇弟,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陶梦阮和葛姝的目光移到地上的人身上。陶梦阮那一砸力气不小,葛姝离得近,似乎还听到了那么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如今正在汩汩的流着血,那一条胳膊无力的拖在地上。听到太子梦话一般的一句话,那人原本准备打向葛姝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陶梦阮哪能看着他再动手伤人,几步上前将他完好的一条胳膊拧到身后。

四皇子的脸色扭曲了一回。被皇上发配岭南,他自然是不服气的,但到了如今,别说皇上派了人看管他,就是他如今的处境,也不可能争取到支持他的势力。可若是就此放弃,日后一辈子屈居岭南,说不定哪天太子一个不高兴,就要了他的命,这样的未来,他不能接受。既然无论如何的站不到那个位置上去,那么,他得不到的,他也不许太子得到,抱着这样的心态,四皇子混进了太子府。

陶梦阮再低头看时,原本清秀的脸上已经露出棱角来,夏日衣裳比较薄,轻薄的婢女衣裳已经撑开了些,露出成年男子的身形来。陶梦阮腾出一只手,拽掉他脸上的面皮,顿时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来,分明就是当今四皇子殿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葛姝惊讶的捂住嘴巴,旁边半梦半醒的太子殿下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答道:“这小子会缩骨功,小时候连阿瑾都被他骗过去了!”

“…”葛姝的目光在太子和四皇子之间来回移了两遍,摸出昨晚某个暗卫给她的哨子吹响,藏在外面的暗卫很快将不想再睁眼的四皇子殿下拖了出去。

葛姝被惊吓了一回,抓着陶梦阮的手,道:“表妹,你吓死我了!我真怕你一花瓶砸到我身上!”

“…”陶梦阮扯扯嘴角,姐,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她武功好着呢,阿瑾遇到危险都是她跑去解救的!”被冷落的太子殿下不高兴的在旁边插话,“本宫都快饿死了,你们还不把吃的拿过来!”

陶梦阮无语的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从没想到,太子殿下喝醉了不仅撒娇爱粘人,还喜欢爆料别人的秘密,总感觉有这么个太子殿下存在,真的好危险啊!

葛姝握着陶梦阮的手僵了僵,她柔弱的小表妹,其实是个武功高强的女汉子?侧目看了陶梦阮绝色的脸一眼,不,这么美的小表妹怎么可能是个武林高手!

太子殿下的目光不依不饶的望着放在旁边的食盒,甚至想伸手自己拿,眼看着就要勾到手了,太子妃温柔的将食盒挪开,道:“也不知四殿下在里面放了什么,殿下等一等,妾身这就叫人准备吃食。”

第九十八章差一点

眼看着热腾腾的食物被葛姝移走,太子殿下一双眼里尽是怨念。陶梦阮已经不敢多看太子殿下一眼,也不知道解了毒之后太子殿下还记不记得这一段,她还是出去好了。

葛姝被太子殿下宛若实质一般的眼神看得险些败下阵来,太子殿下不依不饶的拽着葛姝的手,葛姝走动不得,只得拜托陶梦阮,让门前的两个丫头再去取些吃食来。

陶梦阮利落的走了出去,打开门吩咐门前的小丫头去取吃食。两个丫头刚刚见到人提了食盒进去,这会儿又要吃的,有些惊讶,但做到葛姝身边的二等丫鬟,两人深知主子的事不该多问,只需办好主子的吩咐就是,也并不多问,留了一人守在门前,另一人往小厨房去去吃食。

陶梦阮没有再往屋里去,就坐在外间喝茶吃点心,等葛姝伺候太子殿下吃了东西出来,便同葛姝告辞。葛姝没有多留,只拉着陶梦阮的手,道:“表妹,你可要快些配出解药来,再这样下去,姐姐我真担心日后被殿下灭了口…”

“…”陶梦阮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表姐放心,我一定尽快配出解药来,今日来,只是确认一下殿下的情况,好对症下药,最多不过三天,我让夫君将解药带过来。”

葛姝差点脱口让陶梦阮快些,可想想太医都只听过这种要,配出解药不知道了猴年马月,表妹三日能配出解药来已经是老天对她好了,连忙点头,道:“这回多亏表妹了,前些时候得了些新鲜的小玩意儿,我这里只有涟姐儿一个,表妹带些回去给珉哥儿把玩。”

珉哥儿不缺什么玩具,靖国公府的嫡长子过得不容易,小时候都当女儿一般娇养着,司老夫人和靖国公都准备了不少小东西,更别说旁人送的。但葛姝记得给珉哥儿准备礼物,陶梦阮也不会拒绝,道了谢就收起来,让人带了回去。

司老夫人带着陶梦阮几个小辈出门,安氏就想拿回掌家的权利,但司老夫人心里清楚,掌家权没有交出来也就罢了,交出来了再从陶梦阮手里要回去,必定会影响陶梦阮的威信。更何况,就算是当家主母也不可能就困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上面,没得做了主母就再不出门的,当时就拒绝了安氏的提议,只叫陶梦阮将府里的事做一些安排便可。

陶梦阮走之前将府里的事做了安排,虽然提前回来了,但她得顾着太子这边的事,也没来得及问府里的事。如今见过了太子,陶梦阮回府看过了珉哥儿,就直接去了药房,只叫了素音帮忙,开始配制太子的解药。

千日醉不算特别高深的毒药,那些太医束手无策只是因为千日醉的好几味药都是中原没有的,就算见过千日醉的记载,也不可能对千日醉的药效完全了解,想要解毒是不容易的。而陶梦阮不同,前世的医书和医术经过了许多次的整合,加上信息和交通发达,她自然要比这个时代的大夫们见多识广,对她来说,解毒并没有那么难。

葛姝盼着陶梦阮赶紧将太子殿下治好,免得日日放在她那里吓她,给陶梦阮的回礼给的丰厚,却实在连一顿饭都没有留陶梦阮,只盼着陶梦阮早些配出解药。陶梦阮却没有那么紧张,折腾了一下午没什么进展也不大在意,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出来吃东西。司连瑾刚刚从宫里出来,抱着珉哥儿在院子里喂他吃东西,见陶梦阮过来,便抬头道:“太子那情况又不要命,你不用这么辛苦,过来吃东西,明日再研究吧!”

陶梦阮点点头坐下,先端着银耳汤喝了一碗,道:“我也没准备通宵达旦的弄这个,这不是出来用膳了吗?你放心好了,太子那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放上三五天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司连瑾闻言点点头,道:“三五天倒是无妨,正好这两日原本跟着四皇子的有些人撺掇着三皇子闹事,太子病着也好,也免得太子还得为他们背上个迫害亲兄弟的名声。”

陶梦阮正要点头,一名粉衣丫鬟一脸惊惶的在外面喊道:“快让我进去,我有事找世子和大奶奶!”

看门的婆子连忙拦着人,道:“你是哪个院的丫头,这般不懂规矩,世子爷和大奶奶的院子也是你咋咋呼呼就往里面闯的!”

“你这婆子好不晓事,我有要事找世子和大奶奶,若是耽搁了要事,你担待得起吗!”那丫头一把推开婆子拦着她的手,恼怒道。

“你就算有事也得通报…”守门的婆子被推得一个踉跄,还是起身来拦人。开玩笑,这来的也就是个丫头,惹恼了也就是暗地里给她使个绊子,何况又不是熙园的人,日后能不能见到还不一定。可世子爷是什么人,她要是将人放了进去,世子爷转头就得将她赶出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敢闯熙园,来人,将她撵出去!”司连瑾娶亲之前,院子里就那么几个人,连看门的婆子都没有,也没人敢闯司连瑾的地方,不管有没有理,敢闯熙园一步,以后就不可能在国公府出现。

“世子爷,奴婢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若是、若是耽搁下去,四公子就没命了!”门外的丫头听得司连瑾的话,身子不由得一缩,她光顾着想在世子爷面前露脸,竟忘了世子爷素来不是好性儿的,一阵凉风吹过,只觉得身上一时都冒出许多冷汗来。

司连瑾默然起身,看了那丫头一眼,道:“阮儿,我们过去看看。”

司连瑾的目光移开,那丫鬟如蒙大赦一般软倒在旁边的婆子身上,正要吐一口气,便听得司连瑾清亮的声音道:“将她赶出府去,靖国公府用不起敢闯主子院子的丫鬟!”

还没吐出来的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那丫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司连瑾却看都没看一眼,同陶梦阮一起往外走。

四公子司琪年纪还小,先前是同生母燕姨娘住在一处的,后来燕姨娘去了庄子,虽然还有司倩然这个同胞姐姐,但司琪也不可能住在司倩然那里,司老夫人留司琪在荣安堂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独自住在先前燕姨娘住的地方。安氏不管庶出子女的事,司琪也已经懂些事了,司老夫人也没有安排其他妾室养司琪,只亲自安排了人照看司琪,等司琪再大一些就移到外院去。

如今司琪的丫头来说司琪要没命了,虽然那丫头死活往熙园里闯,说不定有没有其他的心思,但这事也不可能完全是假的,司连瑾没有怠慢,同陶梦阮一道飞快的赶过去。

两人走到院子外面,就见到两人守在院子外面,陶梦阮一眼就认出,两人都是安氏的人。司连瑾根本没有看两人,直接向前走,两人连忙伸手拦司连瑾,两个没有功夫的丫头,司连瑾一挥手,两人摔倒在地上。两人都是安氏身边得力的人,被挥开了连忙又爬起来,上前要抱陶梦阮的腿,道:“夫人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去,大奶奶,夫人虽然不管事了,依然是世子和大奶奶的嫡母,世子爷、大奶奶要违背夫人的意思吗?”

司连瑾哪有心思同一个丫鬟说话,不等她抱上陶梦阮的腿,一脚将人踢开了。这回摔得重些,那丫鬟挣扎了半晌爬不起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司连瑾和陶梦阮往里面走。

姨娘不能独自住一个院子,有了子女之后,才会安排一个院子,方便照顾孩子,即便如此,燕姨娘的院子也十分简陋。出了燕姨娘的事,司琪也不像从前一样受宠,院子里的下人也懒怠多了,院子里没有什么金贵的东西,大约司倩然随司老夫人出了门,东西还有些凌乱。而司琪,正让人按在浅浅的溪水里,一双手艰难的挣扎着。

司连瑾眼中冒出火气,一个飞身迎上去,将按着司琪的两个丫头打飞,把浸在水里的司琪提了起来。司琪已经有些意识恍惚,身子无力地趴在司连瑾胸前,虚弱的喊了一声:“大哥——”

司连瑾将司琪交给陶梦阮,目光落在站在溪边的安氏身上,沉下来的脸色加上冒火一般的眼睛,就算安氏也有些招架不住,退了半步,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司连瑾冷笑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要对四弟做什么?溺死他,再丢到荷花池里,说四弟失足落水?满院子的人看着,你是打算让所有人都反口作证还是全部杀了灭口?你真以为你在国公府一手遮天了?”

安氏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手心渗了血,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趁着司老夫人不在,先弄死了司琪,作为掌家的大嫂,陶梦阮能脱得了干系,至少要询问一番,她正好可以趁机将哪个小祸害弄死,接下来,害死了幼弟,又没了孩子,再有人在靖国公面前念叨念叨,世子的位置不就是司连珏的?偏偏,这两人在这个时候赶了来。

第九十九章哪里不对

陶梦阮捏着司琪冰凉的手,连忙动手将司琪吸进去的水和泥沙弄出来,好在司琪年纪虽然小,但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只是虚弱的闭着眼,身体倒是没有大碍了。陶梦阮不敢怠慢,抱着司琪先送到屋里,又让人去请大夫来。

安氏见陶梦阮支使着人忙活,心知大势已去,不说陶梦阮和司连瑾立刻就能叫人来,单单司连瑾一个人的功夫,她还有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就应付不来。盯着司连瑾的眼睛露出一抹怨毒,阴沉沉的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早知今日,当初我就掐死了你!”

司连瑾早就知道了母亲身死的真相,但听到安氏这般接近真相的一句话,也忍不住身子晃了晃,道:“是啊,你当初就该弄死我,可惜,如今后悔都来不及了。当初你害死我娘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有被我报复的一天?”

“呵呵——”安氏仰着头,她怎么会没想到?斩草不除根,免不了有长大的一天,她原本就没想过让司连瑾平安长大。那时她年轻,论家世,她比前头的梅氏还要强上几分,做了继室就是司连瑾的嫡母,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落到她手里,是圆是扁还不是由着她的心意。她哪里知道,靖国公府不将司连瑾交到继母手中,反倒送到了宫里去,她手再长也伸不到宫里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司连瑾成长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靖国公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不等安氏想好怎么甩锅,靖国公已经大步走进来,见到与安氏对峙的司连瑾,皱起眉头道:“你们做什么?怎么都跑到四郎的院子里来了?”

司连瑾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自小养在宫中,虽然知道母亲死得惨,但对父亲除了漠然却没有更多的怨恨。然而此刻,想到安氏害死了母亲,靖国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然而这么多年来,靖国公不说为母亲讨回公道,还宠爱着安氏,甚至让她生下一子一女,对靖国公的不满也就随之而起。

靖国公注意到司连瑾的情绪,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安氏到底是他的妻子,又养育了一子一女,这些天因为芸娘母子的事他对安氏也多少有些歉疚,见得安氏愤怒的模样,便想到司连瑾对安氏素来没有好脸色,难得为安氏出了一回头:“阿瑾,你这是做什么?安氏她到底是你的嫡母,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司连瑾侧目看了靖国公一眼,冷笑道:“希望见到四弟之后,父亲还能这样义正言辞的站在她一面!”

靖国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司琪到了启蒙的年纪,他刚刚给司琪找了一位先生,今日没什么事就过来同司琪说一声。先前因为燕姨娘的事,靖国公对燕姨娘所出的司琪也冷淡了些,但终究是亲子,靖国公不会因为他母亲的事耽误他的前程,却没想到见到这样一副场面,闻言看向安氏:“琪哥儿呢?”

安氏手指握紧了些,她敢对司琪下手,也是柿子捡着软的捏,司琪生母送走了姐姐也说不上什么话,加上靖国公对司琪也冷淡了不少,只要别让靖国公抓个正着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罢了,好好葬了还能怎样?却不想先让司连瑾撞上了,接着靖国公又正好寻了过来。

靖国公哪里是那好糊弄的,平日里也就是没有上心,自然不会花力气去管。见安氏脸色不对,靖国公的眼睛微微眯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琪哥儿怎么了!”

“爹、爹爹…”司琪从屋里小跑出来,一把抱住靖国公的腿,仰头道:“爹,母亲她要杀了我!她让人把我按在水里…”

靖国公低头看司琪,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睛通红着,贴着他的身子还微微颤抖,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司琪原本是最小的一个,虽然这一年多来冷落了些,但见到他这个样子,靖国公还是忍不住心疼,一把将司琪抱起来,看向安氏,道:“琪哥儿说的是真的?”

安氏沉默了片刻。这事让司连瑾和陶梦阮撞破,她便是能堵住这些下人的嘴,又哪里堵得住司连瑾和陶梦阮,而靖国公,曾经纵容着她,可她十分清楚在靖国公心里,十个她也抵不过一个司连瑾。想到她处心积虑为司连珏谋算,而靖国公丝毫没有捧着司连珏的意思不说,司连珏还一直觉得她功利心太重,不愿与她亲近,一时只觉得悲愤异常,仰头大笑了几声,终于侧目看靖国公,眼里平静地可怕:“是我,我就是想弄死司琪,然后再弄死司珉昭,然后,司连瑾,以后国公府就是阿珏的。我就是那么恶毒,你又能怎么样?”

旁边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身子,被他们听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会不会被灭口?只是在周围一片寂静的环境中,众人谁都不敢动,只拼命想缩小了自己,恨不能缩到地缝里去。

靖国公沉默了片刻,微微收紧的手勒得司琪挣扎了一下,才清醒过来,沉声道:“我竟不知,我的枕边人竟然恶毒如斯!”

“夫妻近二十年,你才知道我如此恶毒,你可曾有一点半点的在意我?”安氏嘲讽的笑了笑,“我认识你在先,当初你曾许诺,等你功成名就,你会娶我为妻,可我等着,等了五年,却等来你娶妻生子的消息,你那时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小青梅半点的印象?呵呵,我接着梅芷芙好友的身份到国公府做客,你连我的模样都没有认出来,背信弃义如此,有什么资格说我恶毒!”

陶梦阮在司琪后面追出来,正听到安氏的这一番话,看向靖国公,只见靖国公一脸错愕,似乎猛然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不由感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是,可怜也并不是恶毒的理由。

“想起来了?”安氏冷笑一声,“你既然早已经定亲,何必许诺娶我,既然许诺了我,为什么又要同梅芷芙成亲?你知道我当初认识梅芷芙的时候,有多么心痛吗?明明恨不得掐死她,却还要虚与委蛇同她交往,才有机会见你一面,可你呢,我走到你面前了,你不认得我;我嫁给你了,你半点不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与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认出我来!”

陶梦阮看了靖国公一眼,先前听的大多是旁人的议论,安家曾经败落了一段时间,再次走入京城贵族圈子时,安氏刚刚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时安氏一个小姑娘,不同同龄的小姑娘结交,反而追着靖国公夫人梅氏里外跑,接着安氏就做了靖国公的继室,许多人明面上不好议论,暗地里都骂安氏心机深沉,骗的梅氏的信任,最后取而代之,也不知梅氏的死跟安氏有没有关系。安氏多年来从未提过这一段往事,旁人骂她恶毒的话也都照单全收了,陶梦阮却不知,原来是靖国公早年惹下的桃花债。

靖国公听过安氏的控诉,似乎细细回想了一下当初的情况,才开口道:“当初你八岁,我十五岁,我无意间撞见你沐浴,这才许下娶你为妻的诺言。我知道我早已定亲,但芷芙是有心上人的,我有心成全他们,只想着退了亲再迎娶你便是。只是我再次去寻时,你舅舅说你意外失足,已经过世了,我自然不便再提这件事,后来芷芙的表哥另娶,我与芷芙成了亲。你说我言而无信,可你舅舅亲口告诉我你死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你联系到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可你,就因为这个,害死了芷芙?”

“…”安氏僵在原地,她幼时曾在舅舅家住过几年,也是在那时认识了靖国公。舅舅家原本也是官家,但以为有罪,被贬为庶民,只是那时安家被流放,舅舅家更好些,才将她放在舅舅家。后来安家平反,祖父和父亲都身居高位,但舅舅家依然是罪民,她被接回安家时,父亲不愿舅舅家牵连安家,要舅舅守口如瓶,为了以免万一,只是养在他们家中的小姑娘已经病死了,这才有毫无瑕疵的安家嫡女。

因为那一段往事,家中对她也格外疼爱纵容些,她享受着那份好处,却从未想过,她与当初定情的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我,我只是爱你…我怎么能忍受,你那样温柔的对待另一个女人…”安氏一直以为靖国公对不住她,她阴阳怪气,她恶毒骄纵都是靖国公欠她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忘不了从小到大的那份爱恋,知道了当初的真相,她便有些后悔这些年留给靖国公的印象。没有人希望心爱的人眼里的自己是个恶毒到可怕的女人,看着靖国公冷成责备的样子,安氏有些口不择言,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纳那么多妾室?你不爱梅芷芙,为什么要对司连瑾那么好!”

第一百章赎罪

靖国公莫名其妙的看了安氏一眼,道:“男子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阿瑾是我的嫡长子,我做爹的养育他有什么不对?”

“若是当初你跟梅芷芙退了婚,娶我为妻,你也会纳妾抬通房?”安氏不死心问道。

“自然!”靖国公毫不犹豫的答道,并不觉得自己纳妾有哪里对不住许下婚约的安氏。靖国公生活的背景如此,便是当初父亲与母亲夫妻相得,也有几房妾室,生下了几个庶子,在这个圈子当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初司连瑾同陶梦阮定亲,他也考虑过为司连瑾纳两房妾室,只是司连瑾自己不愿意罢了。

安氏仿佛一时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这些年来,她在靖国公身边,看着他娶妻纳妾,并没有特别宠爱谁,可见到那些妾室得宠生下孩子,她还是恨不得将她们全部弄死。靖国公对她比别人更加纵容,却感觉不到更多的情分,她私心里觉得,靖国公是惦记着当年的小姑娘的,想着说不定靖国公就是因为当初的小姑娘,才对谁都没有更多的喜爱。可如今,亲耳听到靖国公说,她与早死的梅芷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觉得头顶的天空一下子崩塌了。

“你再说一遍,我与梅芷芙,甚至府里的小妾,都是一样的?”安氏不能接受的望着靖国公,希望靖国公亲口否认这句话。

靖国公在内院上面并不怎么上心,当初会娶了安氏,也是因为安氏跟死去的梅芷芙关系不错,以为安氏会照顾司连瑾一些。安氏过门之后对待司连瑾的行为他也看在眼里,但人已经过门了,他还能真将安氏送回去不成,何况司连瑾被太后接到了宫里,他也就没有更多注意这件事。梅芷芙曾经喜欢过别人这件事他多少是介意的,所以他对梅芷芙多少有些冷淡,而安氏相貌平庸,他也提不起更多的怜爱之心,但他自认为对得起安氏,里外不曾让安氏没脸,安氏如此计较这些,倒是得寸进尺了,听到安氏的要求,沉着脸道:“自然是不同的,先前芸娘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了,可你竟然想杀死琪哥儿,这国公府中,还有谁比你更恶毒心狠!”

“可是,我都是因为爱你啊!”安氏有些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对你的心,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我只是太在意你,我们也有阿珏,同是嫡子,司连瑾能有的,为什么阿珏不能?你就这么偏心吗?”

“嫡长子和嫡次子自然是不同的,”靖国公神色冷淡,“阿瑾是嫡长子,除非他死了、残了,否则世子的位置都不会轮到别人,安氏,你是想乱了长幼尊卑吗?安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安氏怔了怔,猛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指向靖国公:“长幼尊卑,是啊,说得真好,可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做继母的能心甘情愿的看着嫡长子继承家业?只可惜当初一时心慈手软,让他活了下来!”

司连瑾一直没说话,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安氏,又看向靖国公,道:“父亲,我要为母亲报仇!”司连瑾从没想过放过安氏,只是哪怕有李娘子的证词,那也不过是拐了好几道弯的证据,拿出来根本没有说服力,更何况还有司连珏。他恨不得让安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并不想因此毁了司连珏,左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等一两年也是一样的,至少等司连珏定下亲事。可如今,既然安氏自己说出来了,他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暗地里有无数种方法报复安氏,可对于冤死的母亲来说,让凶手伏法是最好的告慰。

靖国公目光落到司连瑾脸上,对上司连瑾坚定地目光,终究点了点头,道:“我会休了她,但阿珏,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不!”安氏听到休妻,原本就激动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你不能休了我!阿珏是要做世子的,他不能有如此的污点!”

“你以为休了你就够了?”司连瑾冷笑,“你以为四弟没事,你就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你害死我母亲,残害人命时,就没想过这些会是三弟的污点?父亲休了你,你以后跟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三弟虽然会受影响,到底强过有个杀人害命的母亲,你若是为了四弟好,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安氏瘫倒在地上,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她从没想过她的谋算会失败,更没想过若是失败了,司连珏会面对什么。她对靖国公的爱恋在多年的夫妻相处当中已经磨光,唯一的寄托就是膝下的一儿一女,可要说分量,司安然自然比不得司连珏。她为司连珏谋算,不惜亲自背上罪孽和恶名,却忘了,她是司连珏的母亲,她恶毒,司连珏又怎么能好。

“你休了我吧!”安氏颓然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平日的高傲端庄,若是连司连珏的前程都毁了,她怎么对得起这个唯一的儿子。

休妻不是一件小事,但靖国公并不打算等司老夫人回来。司连瑾既然要报仇,自然要让安氏伏法,若是司老夫人和司连珏知道,必然又要为难。安氏原本还有些期盼着,靖国公不能轻易写下休书,等司老夫人和司连珏回来,为了司连珏,必定会将事情压下去,却没想到,靖国公当场就写下了休书,让人将她送出府去,还没等她让人给司老夫人和司连珏报信,京兆尹的人就已经赶了来,二话不说将她连同心腹丫头婆子一起带了去。

司老夫人原本计划的是来回五天的行程,但因为司嫣然病着,打算多留两日,左右陶梦阮已经先回府了,多住两日也无妨。没想到没过两日,从去寺里上香的妇人口中得知了安氏的事,司老夫人一时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司嫣然还病着,由司连珏护送着往回赶。

司老夫人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府上,才听说正是安氏开审的日子,司老夫人不向着安氏,可想到司连珏,让人扶着要去听审,让司连珏拦住了,最终是司连珏自己骑马赶了过去。

司连瑾状告安氏害死生母,又接二连三害死人命,陶梦阮也跟了过去,倒是靖国公并没有出现。陶梦阮见到司连珏时,司连珏脸色平静,似乎前面正在受审的并不是他的母亲一般。陶梦阮想开口说什么,司连珏摆摆手,道:“大嫂,你不用多说了,我都知道的,我不怪大哥。”

陶梦阮微微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司连珏却接着道:“母亲做的事,我长大之后,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我也劝过她,可母亲听不进去,我早就知道今日的结局了。虽然她是我母亲,可她害死的是大哥的母亲,将心比心,若是我也绝不会放过害死我母亲的人的。”

陶梦阮看着司连珏有些暗淡的脸色,安氏再是狠毒,也是生养司连珏的母亲,这件事上最为难得也是司连珏。所谓大义灭亲,真的能将生母都舍弃了的人,又有谁敢亲近,陶梦阮不知司连珏最后如何抉择,也不会阻止司连瑾为母亲报仇,这件事既然存在,就必须有一个结局。

安氏原本是僵持着不肯承认的,可见到司连珏到了,突然对所有的事情供认不讳,甚至将如何害死了梅氏,后来又如何将靖国公的几房妾室和幼小的孩子害死都说了个清楚。安氏虽然被靖国公休弃,但毕竟是国公府公子的母亲,坐在堂上的府尹大人听得满头冷汗,他原本以为,靖国公府将安氏送上衙门,也没打算让安氏供认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户人家谁家没点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通常都自己处置了,不会闹开了,没想到司连瑾还没用什么手段,安氏就自己招认了。

司连瑾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去,果然司连珏就站在旁边听审,顿时就明白了。安氏这些话明显就是说给司连珏听的,她是想让司连珏来抉择,司连珏是国公府的公子,国公府便是恨死了安氏,也不会毁了司连珏。

安氏说完了,就安安静静的跪着,堂上的府尹大人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过了几遍,只是司连珏一句话都没说,只得一拍惊堂木,让安氏签字画押,最后宣判。杀人是重罪,安氏手头的人命可不少,卖身的奴婢就不说了,其他的罪名就足够判安氏死罪。

府尹宣判,让人将安氏拖下去,安氏努力想挣开衙役,向司连珏喊道:“阿珏,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我是你亲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