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小住几日,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一些,尤其珉哥儿这么个软乎乎的小人儿,好在小家伙先前跟着陶梦阮他们回京,路途遥远也没有什么不适应,陶梦阮准备的周全,自然不会叫他受委屈。

趁着早晨天没有那么热,司老夫人带着一众小辈就出了门。陶梦阮是长媳,又生下了长孙,司老夫人原本就喜欢陶梦阮,如今自是更加疼爱几分,与司老夫人一道出门,陶梦阮就抱着珉哥儿同司老夫人乘一辆马车。出门太早,珉哥儿醒来吃了奶,又在陶梦阮怀里睡着了,司老夫人瞧着喜欢,接过去抱着,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不多时便有些倦怠,陶梦阮将孩子接过来。

马车走到五福寺的山脚下,珉哥儿才醒来,让陶梦阮抱着,从陶梦阮肩头探出脑袋,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司老夫人由刘嬷嬷和绿萝扶着,见珉哥儿的小模样,不由笑道:“阿瑾半岁大时头一回来五福寺,也像珉哥儿一样,一双眼就这么不住的瞧周围的景致,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最后一句逗得陶梦阮噗嗤一声笑了,珉哥儿不知母亲曾祖母在笑什么,也跟着笑。司老夫人腾出空捏了捏珉哥儿的小手,向陶梦阮道:“听说太子府的明侧妃有孕了,若是小皇孙,倒是跟珉哥儿年纪相仿!”

陶梦阮想到靖国公府的传统,也点点头。靖国公府的嫡长子自来是跟未来储君一块儿长大的,若是葛姝生下长子自然是最好的,但葛姝的情况,日后还真不好说。除了葛姝,明侧妃所出的皇孙身份是最高的,说不得日后就是珉哥儿的小伙伴了,而明侧妃这个人,说不上多么善良,至少还算是个聪明人,想来比起如今的皇后娘娘要强得多。

陶梦阮想到葛姝,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葛姝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但日子过得太过坎坷了些,先前的事情便不提,若是明侧妃生下长子,葛姝的处境难免更加艰难些,好在葛姝是个聪明人,至少在这件事上面很想得开。陶梦阮上回见到葛姝时,受韩氏所托,还小心地问过这个问题,葛姝倒是想得开,道:“立太子妃不容易,废掉太子妃也不容易,历代无子的太子妃也不止我一个,被废也不是因为无子这一条。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该做的就是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日后自然有我的福分。”

陶梦阮刚刚进京时,就知道葛姝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也仅仅是聪明罢了,在许多事情上面,其实还不够通透。然而,这三年多下来,葛姝确实从聪明走到了通透,如今,哪怕她不曾养活一个孩子,不曾得到皇后的喜欢看重,但哪怕是几位公主,也不敢在葛姝面前造次。事实上就如葛姝所说的,做太子妃不容易,废太子妃更不是闹着玩的事,坐到这个位置上面,受不受宠反而不重要了,不怕做得不够,就怕做得太多,至于明侧妃,若是足够聪明,就不会跟葛姝争个短长。

珉哥儿软乎乎的小手拽了拽陶梦阮的头发,陶梦阮抬手将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亲了亲珉哥儿的脸蛋,说真的,她倒是不在意太子几时能有儿子,年岁小些,日后就更好欺负些,叫她儿子费心费力做事,欺负一下小皇孙也没什么不妥。

走到五福寺门前已经是中午,司老夫人和陶梦阮一路爬上来,陶梦阮还抱了个孩子,走到五福寺门前也没怎么喘,倒是安巧巧几个,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司嫣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司老夫人对孙媳、孙女们柔弱的体质有些不满,语重心长道:“你们年纪也不大,这么点路程都走不来,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往后要自己练一练才是。”

安巧巧几个连忙应是,心里听进了几分就不清楚了。司老夫人也只提了一句,就请迎客僧带她们先进寺里歇歇脚再说。

五福寺名气大,上门烧香小住些日子的香客也不少,随时都有招待香客的厢房,何况如今并不是什么法会的时候。靖国公府地位尊崇,又都是女眷,寺里就直接安排了一个小院让陶梦阮一行人住下,布置虽然简陋,却也算是干净整洁。

陶梦阮才安置好坐下,寺里就送了午膳过来,陶梦阮想着司老夫人走路上山,面上不显,但毕竟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倦怠了,就没有过去打扰,自己在房里用了午膳,抱着儿子歇了个午觉。

山里比京城中要凉爽,厢房里没有放冰盆也并不觉得闷热,陶梦阮一觉睡得舒服,起身时已经是下晌。小蝶过来服侍她梳洗妥当,禀报道:“老夫人身边的绿衣姐姐过来传话,说老夫人去前面听慈云大师讲经去了,大奶奶可以带四姑娘和五姑娘去后面的莲池看看景儿。”

陶梦阮不懂什么佛法,要说听经,也没什么悟性,好在长辈们也不要求她这个年纪的小媳妇精通佛法什么的,到了寺庙里,烧烧香、求求签,玩了基本上可以自由活动。陶梦阮得了司老夫人的许可,便问道:“四妹妹和五妹妹呢?”

“大奶奶睡着时,二奶奶遣人来请过一回,听说大奶奶还睡着,就没有打扰大奶奶,带着四姑娘和五姑娘去莲池赏花了。”小雪答道。

山里的莲池花期比城里要晚一些,这个时候京城的荷花已经差不多开败了,山里却是花开正好。陶梦阮以前就听说过五福寺的莲花好,也是几年前来看过了,不过听说安巧巧带着司倩然和司嫣然去了,便没打算这会儿过去寻她们,道:“听说五福寺种了许多杏子,我们去摘杏子吃吧!”

这个季节已经过了杏子成熟的季节,不过寺里不靠这个营生,杏子成熟的时候会摘一些待客,其他的都留在树上,既是给鸟雀们留些口粮,也是留着那么个景致,叫香客们游玩打发时间,到了如今这个季节,虽然杏子不多了,也能摘几颗应个景。

第九十三章主谋或帮凶

陶梦阮这么说,小雪几个自然不会反对,二奶奶跟大奶奶素来不和,特意将两位姑娘都叫了去,不过是想叫大奶奶找不到人尴尬罢了。但大奶奶哪里是争这种闲气的人,既然两位姑娘有长辈看着了,能自己出去玩,大奶奶是求之不得。

陶梦阮对于司老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并没有敷衍的意思,但一个安巧巧,一个司嫣然,实在让她有些腻歪,横竖在寺庙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就愉快的放下了这一茬。安巧巧跟陶梦阮是素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而司嫣然,先前陶梦阮虽然觉得小姑娘小小年纪就闷在心头有心眼不大喜欢,但也没有多少恶感,今年回来却发现小姑娘不止是有心眼而已,就是县不明白小丫头算计她一个长嫂有什么好处。陶梦阮没闲到花心思去打听,只是平时也疏远了司嫣然,左右不过是个庶妹,日后嫁了人也没有多少打交道的机会。

天色已经不算太早,陶梦阮让人提了个篮子就往杏子林走去。夏天虫蛇多,孩子太小陶梦阮也不敢随便用驱虫的药粉,虽然很想让孩子跟大自然亲密接触,最后还是将珉哥儿留在了屋里,好在珉哥儿手里有玩具,也不闹着要跟去。

杏子林在五福寺的西侧,跟荷花池不在一个方向上,陶梦阮过去也没有遇到安巧巧几个。杏子林的杏子确实不多了,挂在枝头的杏子品相也没有那么好,陶梦阮今年事忙,杏子上市的时候也没来得及买杏子做杏脯,这个时候的杏子品相没有那么好,但口感上倒是没有差太多,摘一些回去做杏脯也使得,就让几个小蝶和小雪都帮着摘杏子,好带回去。

陶梦阮一个午觉睡得久了些,何况记挂着珉哥儿,跟小蝶和小雪摘了一篮子杏子,就一道往回走,才走过杏林子前面的月洞门,就见到安巧巧从前面走来,不由微微蹙了蹙眉,脚步也顿了一顿。这点子功夫安巧巧已经迎了上来,向陶梦阮道:“我说怎么没见大嫂来,原来大嫂到这边摘果子来了,这个季节,也就这里能寻到新鲜的杏子了!”

安巧巧嫁给司蒙之前,对陶梦阮一向是当情敌看的,等做了司家二少奶奶,倒是多少有了些作为妯娌的自觉,不过说话也向来都是阴阳怪气的。一向没好气的人突然亲亲热热的同她说话,陶梦阮又不傻,第一反应就是今日这安巧巧有些不对劲,何况说是跟司倩然和司嫣然一起赏花去了,如今只见她一人,总不是赏个花的功夫,将两个妹子都得罪了吧!

“二弟妹不是同四妹妹和五妹妹一道赏花吗?怎么到这边来了,对了,怎么不见四妹妹和五妹妹?”陶梦阮注意着安巧巧的脸色,她说起两人时,安巧巧的脸色明显变了变,陶梦阮心下警惕,立在原地等安巧巧说话。

“呃…五妹妹有些受不了暑热,四妹妹陪她先回去了,我嫌屋里闷,就到这边来转转,大嫂这事要回去吗?”安巧巧心里咯噔一下,尽量稳着心绪道,微微垂下的头掩住了透着心虚的一双眼。

陶梦阮虽然没有看到安巧巧的表情,但安巧巧这么反常,也不必她细细看安巧巧的表情,语气严肃了些,道:“果真如此?这会儿已经将近晚膳的时候,祖母这个时候也该听完经回来了,怎么二弟妹不打算陪祖母用膳,还要到这边来看风景?”

“…”安巧巧原本就心虚,听得陶梦阮有些质问的语气,心头一颤,倒是激起了一些火气,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我胃口不好寻几颗杏子开开胃也不行吗!”

陶梦阮看了安巧巧一眼,没有同她争辩,当先往小住的小院子走去。安巧巧见陶梦阮那边走去,连忙跟了上去,想伸手拉陶梦阮,却被陶梦阮一眼看得呆了呆,没敢再上前,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陶梦阮脚步快,这会儿担心着司倩然和司安然更是快了几分,跟惯了陶梦阮的小雪和小蝶两个还好,安巧巧却是很快就落了一大截。

陶梦阮快步走到院子里,顾不上回自己屋子去看珉哥儿,直接去了司倩然和司嫣然的屋子。司倩然和司嫣然的屋子挨着,陶梦阮就近去了司倩然的屋子,门前守着司倩然的小丫头红月,陶梦阮直接开口问道:“四姑娘和五姑娘可回来了?”

红月正要给陶梦阮见礼,听陶梦阮问话,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老实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奴婢一直在门前守着,不曾见到姑娘和五姑娘回来。”

“没回来?”陶梦阮皱着眉多问了一遍。

红月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将门推开,寺里提供暂住的屋子比较简陋,就算姑娘小姐们住的地方,也没有繁复的幔帐屏风,一眼看去屋子里的情形一目了然,除了一个打盹儿的小丫头,并没有别人。

陶梦阮对司倩然的了解,小姑娘老成稳重,实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性格,正好安巧巧跟了上来,陶梦阮沉着脸转身对着安巧巧,冷声道:“你自己说怎么回事,还是我请祖母来将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安巧巧身子瑟缩了一回,她在靖国公府不似陶梦阮一般自在,有丈夫疼爱,司老夫人和靖国公看重,甚至不过一年多已经有了长子傍身。当初定亲之事,所有人都觉得是她不要脸算计了司蒙,才得嫁入靖国公府,不止外人闲言碎语,就连夫家都这么看待,寻常别说同陶梦阮一般看重,偶尔出门还要特别敲打几句。说到底,女子在夫家的地位靠的是娘家和丈夫的看重,娘家败落她没有法子,可但凡司蒙为她说几句话,她的处境就不是这般。

这般的处境,面对同是娘家不如国公府的陶梦阮,她就不仅仅是羡慕,更是嫉妒、憎恨。但另一方面,十分清楚自己处境的她,便再是嫉恨,也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娘家没有办法为她撑腰,拿住了掌家权利的陶梦阮想要对付她实在太容易了,就像此时,陶梦阮长了她不到半岁,她却实实在在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我…”安巧巧吐了一口气,“四妹妹和五妹妹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陶梦阮一时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被抓走的?四妹妹和五妹妹被人抓走了,你不让人去救,还有心思去透气散心!”

“不行,若是让人听了去,国公府和四妹妹、五妹妹的名声就毁了!”安巧巧听陶梦阮要派人去救人,连忙阻止。

“名声?名声能比四妹妹和五妹妹的命更重要?”陶梦阮看了安巧巧一眼,“我还没有问,你同她们在一起,怎么四妹妹、五妹妹不见了,你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不说你有能力将她们解救回来,你长了嘴不会喊人吗?”

“怎么回事?四丫头和五丫头怎么了?”司老夫人从门外进来,手里的拐杖跺得咚咚作响。

安巧巧身子抖了抖,光是陶梦阮一人,她还敢同她狡辩,在司老夫人面前,便是有再多的不满,安巧巧都不敢回嘴,连忙跪下道:“祖母、祖母,不是孙媳的错,是、是五妹妹非要摘池子里的荷花,四妹妹怕她有危险,就跟了去,没想到才靠过去,池子里便飞出两人来,拽起四妹妹和五妹妹离开了。孙媳本想让人去救,只是想到四妹妹和五妹妹都是未嫁的姑娘家,若是这事传了出去,日后还怎么做人,这才回来寻大嫂做主…”

“糊涂!”司老夫人看了眼小蝶手中的篮子,就知道陶梦阮去了杏子林,这明显质问的情景,想来安巧巧一开始并没有老实说事情真相。何况这等事情,自然是将两个女孩子救回来要紧,至于名声,也得人回来了再说,哪有为了名声置人性命不顾的!

“祖母,当务之急是先将四妹妹和五妹妹找回来,旁的事情以后再说!”陶梦阮见司老夫人担心的模样,连忙劝道,“祖母在这里看着珉哥儿,我带人去找四妹妹和五妹妹。二弟妹,你当时就在旁边,有没有看到抓人的人有什么特征?”

“这,他们抓人,是、是穿了黑衣,还蒙了面纱,孙媳不曾看清他们的模样…”安巧巧眼珠子转了转,垂着头低声道。

“咚——”司老夫人拐杖重重的敲了一下,眼神越发犀利:“说实话!老身活到这个岁数,还头一次听说有人大白天掳人抢劫还敢穿黑衣的,说瞎话也得过过脑子!”

“…”这一点问题陶梦阮还真没注意到,毕竟掳人什么的正常都是月黑风高的夜里,自然是穿黑衣行事方便,可要是白天,明晃晃的阳光下,黑衣黑面纱确实满扎眼的。

陶梦阮原本急着去救人,可听到这话,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就顿了下来。若真是意外,安巧巧只说没看清就是,没必要编什么黑衣面纱的话来。还加了这么一句,不是主谋就是帮凶,要洗刷嫌疑呢,既然如此,磨刀不误砍柴工,多听两句大约能有些线索。

第九十四章旧因

因为宁阳郡主曾经提过,陶梦阮一直以为安巧巧就算达不到高手,至少心机不浅,但接触下来,陶梦阮发现,现在的安巧巧,别说心机深沉,单单缺了那份底气,做事就全是破绽。司老夫人不是工于心计的女子,但早年上过战场养成的气势哪里是安巧巧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能承受的,让司老夫人定定的看着,安巧巧腿抖了抖,终究忍不住交代清楚了。

陶梦阮没有想错,安巧巧确实是帮凶,有人找上安巧巧,叫她将陶梦阮引到荷花池那边,再想法子让陶梦阮去摘荷花,趁机将陶梦阮抓走。安巧巧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想到陶梦阮若是让人抓走一回,哪怕没有让外人知道,司老夫人和司连瑾对陶梦阮也会有看法,都不用人威逼利诱,安巧巧就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了。

安巧巧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会难办,就算陶梦阮同她关系不好,司老夫人叫陶梦阮照顾司倩然和司安然两个,陶梦阮也肯定会跟过去。司嫣然年纪小,到了荷花池边,只要提上一句,肯定会高高兴兴的去摘荷花,到时陶梦阮必定会跟过去看着,要她办的事情也就办到了。谁知陶梦阮听说两个小姑子跟她一道,反倒去了杏子林,没有去赏花,司嫣然去摘荷花,让人将司倩然当成陶梦阮带了去,连带司安然也一并抓了去。安巧巧这才害怕了,出去赏个花,将两个小姑子弄丢了,老夫人能饶了她去?思来想去,跑去寻陶梦阮,就想表示她同陶梦阮在一处,两个小姑子自己乱跑跑丢了去。

陶梦阮扯了扯嘴角,虽说听着蛮蠢的,虽然她也一点都不在意司嫣然这么个庶妹,但有司老夫人的吩咐在前,若到了那个时候,还说不定还真会跟过去看着,当然,也有可能让安巧巧跟过去看着。

司老夫人听安巧巧老实交代了一遍,气得握着拐杖的手抖了抖,一拐杖敲在安巧巧胳膊上。安巧巧这两年受了不少委屈,但也没人打她,司老夫人年纪虽然大了,力气也不小,安巧巧一时疼的眼泪乱飞,只是在司老夫人面前不敢哭出声来。司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见状不觉得不小心打了孙媳妇有什么不对,只遗憾着刚刚那一下敲得轻了,只可惜无意中打了一下也就罢了,总不能当真抓着孙媳妇打一顿,司老夫人只当没看到安巧巧痛得流泪的模样,吐了口气,道:“你果真不知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安巧巧生怕司老夫人手一抖,再来一棍子,连忙摇头道:“孙媳真的不知,找上孙媳的只是个寻常婆子,前两日就已经不见了人影,孙媳都不确定他们今日会不会出现,只是、只是抱着说不定回来的想法,才邀了四妹妹和五妹妹过去,只是没想到大嫂不愿意同我们赏花,自己去了杏子林…”

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给她上眼色,陶梦阮淡淡的瞥了安巧巧一眼,道:“今日有些疲倦,午歇起的晚了些,原本想跟四妹妹、五妹妹说一声一起去杏子林的,听说她们跟二弟妹一道,才放心去了杏子林。何况,”陶梦阮顿了顿,“若二弟妹告诉我这回事,我今日一定跟了去!”

安巧巧让陶梦阮一噎,再说不出话来,她设计了圈套算计陶梦阮,陶梦阮无意间避开了,难道还能责怪陶梦阮没有去钻这一个圈套吗?

司老夫人脸色沉了沉,心里有了计较。安巧巧是安氏娘家的侄女,从小往靖国公府走动的机会也多,从前还觉得安巧巧乖巧懂事,有意给安巧巧和司连珏说亲。靖国公府不是嫌贫爱富的,若安巧巧是个好的,便是安家落败,他们也不会让安巧巧受委屈,偏安巧巧不是个安分的,定亲之前算计也就罢了,到底是司蒙做得不对才有了那么一回,可安巧巧进了门,做了司家媳妇,竟然伙同别人算计长嫂妹妹,这事就说不过去了。这会儿司老夫人记挂着两个孙女的安危,将安巧巧的是暂且放下,向陶梦阮道:“大郎媳妇,你这就带人去寻,不管事情如何,先将四丫头和五丫头找回来!”

陶梦阮点头,带着人往外走,小雪和小蝶都不会功夫,陶梦阮让她们都回屋里守着珉哥儿,只带了紫枫,让人找了几个家丁来,先往荷花池那边去,想寻到一些踪迹。

这些天没什么法会,司老夫人也是临时决定过来还愿,寺里香客并不多,留宿的就更不多了,陶梦阮寻到荷花池的时候,这边并没有什么人,问过这边打扫的香客,也并没有看到什么。司倩然和司嫣然的丫头还在池子边,没头苍蝇一般找自家主子,陶梦阮问了两个丫头,带着人往外面去追。

五福寺一面是断崖,其他都是山坡,这个季节山里草木茂盛,将人掳走的,短时间是不能走太远,但若是藏在林子里,也并不好找。陶梦阮让护卫们两人一组分头去找,正要带了紫枫等人去寻人,司连珏也得了消息带了人过来。陶梦阮将事情同他简单解释了一遍,两人便分头去找,这会儿天色有些晚了,等天黑了之后找人就更不容易了。

陶梦阮有山里行走的经验,紫枫和青雀也紧紧将陶梦阮护在中间,大片的山林里寻两个人跟大海摸针也差不多,好在草木太过繁茂,他们不好走的同时,旁人走过也容易留下踪迹。陶梦阮循着一些零碎的痕迹,走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听到一些声响,三人连忙追上去,没走多远果然见到一人扣着司倩然的下巴,将司倩然挡在面前,沉声喝到:“别动,否则我就杀了她!”

陶梦阮没敢往前走,眼前的男子一身青色的衣裳,湿过水还没有干透,身上还挂了些零碎的水草,看上去有些狼狈,只是那身形和阴郁的眼神,让陶梦阮很快认出这个人来,正是早前结过仇的唐思明。

陶梦阮嫁到靖国公府,跟皇家也多少有些往来,唐思明这位驸马爷,陶梦阮也见过几回,也不知道唐思明是不是认出她来了,反正每次见到她,脸色都阴沉沉的,眼里的阴郁更是让她觉得自己几时欠了他钱。上次唐思明跟怜雅公主的事,虽然最终以怜雅公主去庙里清修收场,但听说静雅公主很是不满,至今夫妻两个都还在闹矛盾。

原本静雅公主是太子的同胞姐姐,唐思明跟太子、司连瑾几个也是自小相识的,按理来说,唐思明应该也算太子的班底才是,但以陶梦阮见到的情况来看,太子和司连瑾对唐思明都是有所保留的。而如今,唐思明亲自跑来这里抓人,而且从安巧巧的话来看,唐思明的目标根本就是她,看来唐思明是打算跟司连瑾撕破脸了,只是不知他原本就是别人的人,还是中途叛变了。

“大嫂,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只求你,若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求你以后替我照看琪哥儿!”司倩然被唐思明捏着下巴,脸上却没有多少慌乱的表情。她心里清楚,她不过是靖国公府的一个庶女,这个人不可能是冲着她来的,就算是冲着她,目的也必定死靖国公府。能让人这么费心做了这掳人的事,所求必定不简单,靖国公府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庶女放弃?既然没有及办法活下去,若是能用她的牺牲,给弟弟换来一个前程,总比一无所有的死去强。

陶梦阮见司倩然的表情,便知道她的心意了。司倩然是庶女,生母虽然也算得宠,但安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司倩然难免格外成熟些,这个时候,大约是想着国公府必定会放弃她,所以选择自己放弃,有这一份愧疚之心在,国公府自然会好好养着司琪。陶梦阮感叹的同时也有些心酸,这个世界,男子三妻四妾,纳妾仿佛是身份和能力的一种象征,可另一方面,又将妾当做玩物,连生下的子女都没有那么多分量。

“唐思明,放开倩然,我放你走!”陶梦阮不会看着司倩然出事,冷冷盯着唐思明道,“否则,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在我们三个人手里逃走?”

唐思明藏在水里准备抓人,没有办法贴人皮面具,只蒙了一张青色的面纱挡脸,但也没想到陶梦阮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身份。只是陶梦阮道破了他的身份,杀了陶梦阮灭口倒是比拿手里的小丫头要挟重要多了,毕竟他目前至少今天还没准备跟太子和司连瑾撕破脸。当下手缩紧,想先杀了司倩然,再杀了陶梦阮灭口,却没想到手背一痛,手上没了力气。下巴的桎梏一松,司倩然也不是傻的,猛地一推唐思明,用尽力气往侧面的草丛扑过去。

陶梦阮暗自给司倩然灵活的身手点了个赞,司倩然一躲开,连忙招呼紫枫和青雀动手,唐思明手上没有力气,紫枫和青雀武功都不弱,很快就被两人按住趴在旁边的树干上。

“是你!”唐思明到被细针扎中手背才反应过来,上回正是在三年前正是在陶梦阮手里吃的亏,以至于至今都时不时犯病,那一针之仇他至今不敢忘记,然而三年多以来无论他如何打探,都不曾找到那个人,却不想,竟然是司连瑾的妻子。

“你才发现!”陶梦阮有些惊讶,亏她还以为唐思明这般聪明,早就认出她的身份来了。只是,“既然你没有认出我来,为什么每次都用我欠你银子的眼神看我?”

唐思明默然,他原本确实跟太子和司连瑾比较熟悉,甚至他能在唐家过得风生水起,也少不了太子和司连瑾开了方便之门,原本他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可他是聪明人,早就看出太子和司连瑾对他有所保留,尤其是唐五渐渐在唐家崭露头角之后。有了这一层,加上四皇子频频招揽于他,他又不是太子养的狗,为什么香臭都得跟在太子身后,转向四皇子一边他自认为没有半点愧疚。

“因为静雅公主?”陶梦阮微微挑眉,“我听说当初静雅公主不知跟什么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还想让我夫君戴这顶绿帽子,结果,是你甘愿取了公主,难道是你占了公主的便宜?还是,你就喜欢戴绿帽子?”

唐思明闻言用力挣扎了一下,恶狠狠地盯着陶梦阮,道:“不许你这么说公主!当初若非司连瑾没有担当,怎么会害得公主受这样的委屈,静雅公主那么爱他,他不过是一个世子,有什么资格拒绝公主!”

陶梦阮倒是没想到,唐思明对静雅公主已经中毒到这个地步,冷笑一声,道:“你对静雅公主这般掏心掏肺,可公主身边养了多少男人?而你,身边的丫头都是公主挑的,你连跟了你的女人都没有半分怜惜,有什么资格说担当?静雅公主有多少男人,可唯一不曾碰过公主身子的,不就是你吗?你说公主为什么宁愿跟低贱的小倌往来,都不愿意沾你的身子?”

唐思明身子僵住了。他自然不知陶梦阮怎么知道的这些,可陶梦阮说的,却都是事实。他一层层包裹起来的伤疤被陶梦阮一把扯开,那些不堪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到了阳光下暴晒。陶梦阮说的不错,静雅公主有无数男宠,就算他暗地里弄走了不少,那些人也至少受过公主的宠爱,独独他一个,成亲几年来,不曾沾过公主的身子。而原因,也就如陶梦阮所说,公主的清白是被他占了去的。

他一出生就身份尴尬,他从小就只有出色的天分让唐家人看重,到唐五在唐家崭露头角之后,唐家还捧着他,只因为他与太子和司连瑾的情分。他一面享受着这份地位,一面憎恨着那些只凭身份就得到一切的人,比如太子、比如司连瑾、比如唐五。这一些情绪,在他爱慕静雅公主,静雅公主眼里却只看得到司连瑾之后,达到了顶峰,司连瑾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静雅公主,静雅公主却一面买醉一面喊着他的名字,所以他乘人之危,得到了静雅公主。

事后,他一样爱着静雅公主,愧疚着自己对静雅公主做的事,不管静雅公主做什么,他都包容着,哪怕几年来静雅公主都不许他碰一下。可另一面,他却憎恨着司连瑾,连带着憎恨陶梦阮,害得静雅公主这样痛苦,他凭什么幸福快乐的娶妻生子!

第九十五章万家灯火时

唐思明的事陶梦阮没有特别打听过,而是当初在运城时,从李娘子口中听到的。李娘子虽然一家子都是下人,但她们那样有家传本事的,与普通下人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往来的也有那么一个小圈子,李娘子的一个姐妹在静雅公主府上做事,无意中得知了唐思明在公主府的处境。主子们的事,下人不敢公然议论,但私下里议论的热情却从来不少,李娘子也就从中得知了唐思明其实不得公主欢心的事。

陶梦阮他们当初将李娘子带回京城来,是想着说不定哪一天用得上的心态,李娘子的家人他们没有功夫去管,但保下李娘子还是可以的,何况李娘子本人都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李娘子只想自己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得让陶梦阮看到留下她的价值,所以京城中的许多秘闻就这么落到了陶梦阮耳中。

陶梦阮听的时候只当做八卦来听,但她记性好,听过一遍就能有个印象,遇到了正主儿大多还能记起人家的故事来,有时候还真有些用处,比如遇到唐思明,用来打破他的心防再合适不过了。唐思明在唐家身份尴尬,尤其是后来多了唐五这么个嫡出又聪慧的,这样的人再是装得谦和大度,也免不了骨子里的自卑,外表表现得多强大,内心就有多脆弱。当然,静雅公主的清白到底给了谁她是真不知道,只是看唐思明这个表情,说不定她还真猜对了。

“我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唐思明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和儒雅的造型,落到了陶梦阮手里,更不愿意输了阵势,让陶梦阮几句话刺激的险些破了功,自然不愿意输得更多,垂下眸子道。

陶梦阮微微挑眉,这点就受不住了?说起来她真的很讨厌唐思明这种人,一面做出一副我很可怜的样子,一面坐着令人发指的事,若非如此,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夜长梦多,这种危险人物要么带走要么弄死,她是不会跟人多说几句话的。

说起夜长梦多,陶梦阮突然想起来,原本是唐思明抓走了司倩然,司倩然那会儿躲开了,怎么这会儿功夫都没有动静?示意紫枫和青雀按住唐思明,陶梦阮往司倩然倒下去的地方找人。

这一处草木茂盛,司倩然也是看着那一片草十分茂盛,才敢用力扑过去,否则若是扑在石头上,也都吃一回苦头。陶梦阮用力扒开带着锯齿的草叶,靠近了些就听到些细碎的挣扎的声音,陶梦阮连忙上前去,拨开一片草叶,便看到司倩然扑倒在地上,身下一双手紧紧抱着司倩然的腰身,将司倩然箍在身上,司倩然的脸贴在对方的胸口,因为扣得太紧的缘故,没有办法喊人,用力挣扎却哪里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

陶梦阮捏着针往男子手腕上一扎,趁着男子一时没有力气,将司倩然拽起来。司倩然挣扎了半天已经没什么力气,扑在陶梦阮的肩膀上大口的喘气,一双眼发红,却并没有掉眼泪。

陶梦阮细看了一回,眼前的男子不像是唐思明一伙的,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到胸口,脸色通红像是发烧的样子,口中模模糊糊说着什么,陶梦阮凑近了些,只听男子不住的喊着:“娘、娘,不要走、不要走…”

回头看去,司倩然脸色通红,她才刚刚十三岁,正在相看亲事的年纪,被男子这般亲近的抱了一回,心里羞恼,可听男子昏昏沉沉的喊着娘,又不免想到了还在庄子的燕姨娘,心里多少有些恻隐之心。可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让一个男子抱了,虽说没有旁人看见,心里也是羞恼又委屈的,先前还强撑着,这会儿眼泪却是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陶梦阮轻拍着司倩然的后背,安抚着她。若是她,不会将这么一点事放在心上,放到前世,婚前同居的都不少,何况只是抱一抱。可司倩然不同,司倩然是土生土长的,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已经根深蒂固,哪怕没有别人看到,她也不会跟旁人说这件事,司倩然也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对于司倩然来说,唯一的出路大约也只有嫁给这个人一条。

陶梦阮抿着唇,且不说不知道此人什么来历,人品如何,就算是再好的人,也没有这样草率的定下亲事的,更何况这年头的人成家早,这人看上去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若是已经娶妻,又该怎么办才好?陶梦阮心里计较了一回,将司倩然拽到身后,向司倩然道:“倩然,我们先回去,其他的事,回去之后祖母自然会为你做主。”

司倩然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道:“我都听大嫂的!”

陶梦阮没有将昏迷的男子拉起来,她就带了紫枫和青雀两个,两人得押着唐思明,没有办法兼顾另外一个人,虽然将人丢在这里说不准会遇到危险,但她总不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让司倩然惹上甩不掉的污点。司倩然还有些惊魂未定,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抿着唇道:“大嫂,我们将他丢在这里,会不会…”

“你是我妹妹,我自然首先考虑你,我们没有办法带上他一起回去,等回去之后再命人来接他就是了。”陶梦阮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这会儿还有太阳,这里也不算深山当中,应当不会有危险,何况,若是让人看到我们带着这么个年轻男子,我还好,旁人要怎么看你?”

司倩然脸色一白,她是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有多容易败坏的,更何况上头还有个随时想看她们出丑的安氏,若是真将她和一名男子一起带回去,哪怕陶梦阮做嫂子的出来解释,也少不了流言蜚语。说到底,她与那名男子素不相识,她不欠那人什么,反倒无辜受了委屈,实在没有理由为此赔上自己的名声乃至一辈子,终究点点头道:“多谢大嫂想的周全,只是,不知五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已经吩咐人分头去找了,我们先回去,看五妹妹有没有回去了,也免得错过了。”紫枫和青雀拽着唐思明,陶梦阮就自己扶着腿脚还在发软的司倩然往回走。

一行人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组护卫,陶梦阮便让他们去将那昏迷的男子带到寺里,请五福寺的慈惠大师救治。慈惠大师是五福寺有名望的高僧,尤其以一手独到的医术著称,也正是因为有这位大师在,陶梦阮确定了那人的伤病不要命之后,就没有多管,毕竟她也确实没有带什么药品在身上。

陶梦阮带着司倩然等人回到五福寺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盛夏时节天黑得迟,山里习习的凉风吹来,很是怡人,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情欣赏这些。

陶梦阮叫青雀将唐思明带去交给司连瑾,自己则带了司倩然去见司老夫人。

唐思明此次到五福寺来,真正的目标是珉哥儿,只是唐思明怨恨司连瑾和陶梦阮久了,假公济私的想要抓了陶梦阮去,至于珉哥儿,唐思明并没有太在意,一个小婴孩罢了,想要抓了去也不必费多少工夫。却不想,中途出了意外,他藏在水里看不清人,抓错了人不说,还让陶梦阮反过来将他抓住了,听到陶梦阮让人将他交给司连瑾,唐思明脸上露出怨恨屈辱的表情道:“你要杀要剐就来,何必这样折辱我!”

“呵——”陶梦阮嗤笑一声,“你一个阶下囚还有资格跟我提要求?本夫人想让你死就杀了你,想将你送人,就可以随便送给谁!”

“你…”唐思明还想说什么,陶梦阮却没什么耐性听他说什么,摆摆手让青雀将人带走,自己带着司倩然往暂住的小院子走去。

一进小院子,就看到安巧巧跪在门前,陶梦阮往里看,司老夫人稳稳的坐着,平时一向笑得慈祥的脸也板着,一身的气势压得安巧巧半点不敢偷懒,老老实实的坐着。司老夫人这次是动了真火了,孙媳妇娶进门来,她也没指望能将底下的弟妹们当亲弟妹疼着,但明知道有危险还帮别人算计自家人就不能忍了。

陶梦阮扶着司倩然进屋,向司老夫人道:“祖母,我将四妹妹带回来了!”

司老夫人担心到这个时候,见到司倩然平安归来了,板着的脸也松开了些,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四丫头有没有受伤,绿萝,去请慈惠大师过来一趟!”

“祖母,倩然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这会儿已经晚了,不好麻烦慈惠大师特意走一趟。”司倩然听得司老夫人的话心头一暖,平日里她们姐妹其实有些怕司老夫人,可她并没有错过司老夫人见到她平安归来时的欢喜和怜爱。

司老夫人拉着司倩然的手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司倩然确实没有受什么伤,便也点了点头,慈惠大师是慈悲为怀,香客有事求上门去,无论贫富他都是尽心救治的,但也正是这份慈悲,旁人也不忍慈惠大师受累,若非必要,不会上门去请,更别说天色已经晚了。

“祖母,五妹妹可回来了?我带人去寻,只寻到四妹妹。”陶梦阮问道。

“五丫头已经找回来了,她受了惊吓,我让绿萝去慈惠大师那里寻了安神的汤药,她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两个孙女都平安回来了,司老夫人绷着的弦也松开了,脸上露出些笑意来,“四丫头今日也受了惊吓,等会儿让人给你也送一碗,喝了药好好歇一晚,什么事明日再说。”

司倩然想说什么,只是看到司老夫人疲惫的神色,还是咽了回去,道:“多谢祖母关心,倩然就先回去了。”

司老夫人让大丫头送了司倩然回去,瞥了眼跪在门前摇摇欲坠的安巧巧,到底是自家孙媳妇,让人瞧见了也不好看,摆摆手让她先回房去,才向陶梦阮道:“四丫头今日可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她有话想说的样子。”

陶梦阮不忍司老夫人劳神,但司老夫人已经看出来了,不说反倒让司老夫人挂心,便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道:“也怪孙媳,当时光顾着抓人,竟没有发现这事,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叫四妹妹再受这么一回苦。”

司老夫人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人能平安回来就是万幸了,祖母怎么会挑这个理儿,四丫头,唉,这事祖母明日去问他,若是人是好的,就结了这门亲事,若是他人不好或是有了家室,咱们守口如瓶,你四妹妹还小,过两年也就好了。”

这事也只能这般,陶梦阮虽然觉得对司倩然不公平,却也没有法子,若是因为她的任性,反而害了司倩然,才是她的过失,闻言只得点头,道:“有祖母为四妹妹做主自然是最好的。”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一下午费神,早已有些精力不济,问过了这件事,便叫陶梦阮抱了珉哥儿回去,让人服侍着歇下了。陶梦阮抱着珉哥儿回房,小雪给她留了晚膳,陶梦阮没什么胃口,还是吃了一些,哄着珉哥儿睡下。

山里的夜晚格外寂静,陶梦阮跑了一圈有些累,却没有半点睡意,放珉哥儿睡下,便穿了外衣,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就算没有审问,陶梦阮也看得出来,唐思明已经投向了别人,如今京城里有那野心、有那本事的,也就是四皇子了,连向妇孺伸手的法子都想出来了,想来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争斗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她其实有些担心司连瑾。

夜风有些凉,陶梦阮远远望着京城的方向。不似前世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这个时代,便是京城中也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光,大多平民家中,到了夜里就会熄灯睡下,灯火集中的地方除了皇城,就是大户人家的府邸,陶梦阮远远地看着,想着司连瑾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突然,京城中的一处燃起火光,浓烟直扑天际,陶梦阮猛地站起身子,远远地眺望,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若是从前,陶梦阮多半要赶去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可想到这里住着的老的老、小的小,陶梦阮压下心头的不安,只默默地望着京城的方向。直到火光渐渐暗了下去,陶梦阮揉了揉吹得有些凉的手背,准备回屋歇下,才提起脚步,就听得身后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一回头,司连珏揉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树干后面钻出来,道:“大嫂,你别误会,是大哥叫我守着这边屋子的…”

第九十六章小意外

陶梦阮一愣,司连珏跟来自然是保护女眷们安全的,有些事情女子不便出面,有个男子陪同也能方便些,却没想到司连珏这么实心眼,夜里还守在这边。看着司连珏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陶梦阮道:“天色晚了,这边也有家丁护卫在三弟还是回去歇着吧!”

司连珏摇摇头,道:“大嫂回去歇息吧,我估摸着今晚京城里大约不太平,还是亲自守着才能放心,我是习武之人,熬一晚没什么的。”

陶梦阮见司连珏坚持,便不再劝他,从屋顶一跃而下,回屋里歇下。

次日,陶梦阮起的有些晚,因为找人的事,司老夫人也没有让人叫陶梦阮起来,只将醒得早的珉哥儿抱了过去。珉哥儿已经可以吃一些辅食,司老夫人也不叫奶娘喂他,让人准备了些米糊喂珉哥儿吃。

陶梦阮寻过来的时候,司老夫人正抱着珉哥儿逗乐,见陶梦阮过来,让人将珉哥儿抱了下去,向陶梦阮道:“阮丫头过来了,我正要叫人去寻你过来呢!”

陶梦阮在司老夫人身边坐下,道:“祖母寻我,是有什么事吗?对了,是为了四妹妹的事?”

司老夫人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道:“是啊,祖母一大早就去见了那后生。瞧着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郎,虽然还伤着,见了我也是谦和有礼的,只是身份——”

“四妹妹虽然是国公府的姑娘,但毕竟是庶出,咱们虽然是一样的待着,可管不了别人怎么想。若是人是好的,家世差些,孙媳想着也无妨,有咱家帮衬着,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吗?”陶梦阮觉得司老夫人不是计较家世的人,只是他们不嫌弃,也免不了别人说嘴,闻言便开口劝道。

“倒不是因为这个,”司老夫人活到这个岁数,将别人的猜疑流言也看得淡了,“我犹疑着,是因为那个孩子,是四皇子妃娘家的弟弟。袁家也是不错的人家,可如今的局势不用你们说,我老婆子也能看明白几分,袁家就算没有那心,到底是绑在四皇子那边的,免不了要被牵连,祖母倒是欣赏袁大人一身正气,家风是差不了的,只是若是定下了这桩亲事,日后你妹妹就得跟着受苦了。”

司老夫人犹豫着,并不仅仅因为定了亲可能牵连国公府,若单单是这个,就不考虑结这桩亲事了,毕竟袁三郎当时神志不清,他们只需做了司倩然的工作,这事就不会有任何后续。只是袁三郎当时感激他们救命之恩,更提醒他们袁家的处境,希望老夫人尽早将他送走,免得受了牵连。司老夫人一把年纪的人,倒是对这么个后生刮目相看,除去了袁家的关系,能结成这桩亲事却是极好的。

听了司老夫人的话,听话里的意思,司老夫人不是要跟袁家划清界限,而是担心司倩然嫁过去受苦,对司老夫人的境界更有几分敬佩。而袁家也确实是极好的人家,原本是贫寒人家,近两代才步入官场,跟文家不同的是,袁家早先贫寒,却并不引以为耻,是个十分坦荡厚道的人家,而麟德帝将袁家姑娘指给四皇子,其实也是看中袁家本分厚道,恐怕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把袁家拖下水。

“若没有这一遭,袁家这孩子,配上国公府嫡女都是使得的,可如今,祖母既喜欢这孩子,又怕连累了你四妹妹。”司老夫人叹了口气,等着听陶梦阮的意思,这一场争斗四皇子没有什么胜算,作为四皇子的姻亲,到时什么光景还真不好说。

“这毕竟是四妹妹的终生大事,我想,是不是应该问一问四妹妹的意思?”陶梦阮沉吟片刻,“至于袁家的事,孙媳觉得倒是没有那么严重。”

“哦,为什么这么说?”

“袁家女儿嫁给四皇子是皇上指的婚,而四皇子妃过门之后,袁家也并没有站在四皇子一面,一来谢家不愿意袁家分走了他们的地位,二来,也是袁家只打算做忠臣,并不想做权臣,孙媳早就听说四皇子妃在皇子府中过得并不如意。而另一方面来说,袁大人的人品和才能大家都看在眼里,而经历了这一事之后,太子殿下若想树立仁德宽厚的名声,最好的法子,莫过于重用袁家。”这些事她都能想到,陶梦阮觉得,司连瑾和太子必定也能想到,而袁大人的能力,只要不直接被打倒,必定能重新站起来,当然,其中的过程不可能那么如意。

司老夫人默然,陶梦阮说的不错,但其中也有风险,思索了片刻,道:“也罢,其中的利害关系,我都同倩然去说,还是看她自己的意思吧!”

说定了这件事,司老夫人要去寻司倩然,陶梦阮就带着珉哥儿回房去。司嫣然昨日受了风寒,今天一早就开始发烧,如今还在屋子里躺着,陶梦阮担心传给珉哥儿,将珉哥儿送回房里,才过去看她。至于安巧巧,司老夫人昨天罚她跪了一下午,今天一早,又叫她抄写经书,至少目前,都安安分分的在屋子里抄写经书。

陶梦阮去看过司嫣然一回,司嫣然烧还没有退下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交代人照看好司嫣然,便往回走,才进门,就听到珉哥儿咯咯的笑声,便知晓是司连瑾过来了。

小雪和紫枫默契的留在外面,陶梦阮进屋去,只见司连瑾抱着珉哥儿,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勾珉哥儿的下巴,逗得珉哥儿挥舞着小手笑得开心。陶梦阮在司连瑾身边坐下,手指点了点珉哥儿的眉心,问司连瑾道:“昨晚京城发生什么事了?我远远地瞧见,京城里似乎有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