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问候了一回,表姐妹几个便围着白素素问凉州的事,姑娘家出门的机会不多,凉州又是边关,大家都好奇诗词中描绘的边塞是什么模样。倒是万晴,因为与卢少陵定了亲的缘故,表姐妹几个瞧她都有些瞧着嫂嫂的感觉,难得亲近起来。万晴想不透这一层,只想着定了亲,小姑子们得交好起来,见几人都不同她玩闹,抿了抿唇,起了话头,道:“听说白姐姐是要进宫的,我那里刚得了些上好的胭脂,不如送些给白姐姐试试……”

白素素闻言脸色就淡了些,她自小就生得美,可生得好就想进宫去伺候天子?白素素从来不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她心里明白,她这般模样,不少人家怕招来麻烦不愿聘娶,加上父亲身居要职,此次大选进宫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但并不代表她喜欢听这些恭维的话。偏万晴这般说着,还透出些身家富贵的优越感,白素素撇撇嘴,道:“要说这肌肤还真是天生的,我在凉州长大,那风沙这般大,肌肤倒是一点都没粗!”

“……”林瑾初闻言忍着没笑出来,万晴是金陵人,模样也更多些南地的温婉,唯独皮肤有些发黄,寻常总要用脂粉遮掩一二。这一点上,卢家姐妹包括林瑾初都比她占优势,又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平常连胭脂都不用。

万晴哪里想到白素素会这般接话,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那一句天生的,又戳中了万晴的痛脚,当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本来热热闹闹的气氛被这点事打断,顿时就冷了下来,卢梦霖只觉得有些为难,正要挽回,只听外头喊道:“公主驾到!”

这下便都顾不得小性子了,表姐妹几个从凉亭走出来,往前头一些的庭院里迎接公主。

淳安公主已经及笄,正是相看驸马的时候,往年的赏叶聚会就罢了,今年必定是为着相看驸马的,虽然邀请了许多未出阁的姑娘,但多半是为公主打掩护。

这个年纪的姑娘哪有不关心未来夫家的,淳安公主一早被母亲静妃耳提面命了一回,一面有些羞涩,一面也忍不住有些憧憬。有了心里的想头,淳安公主对跟这些贵女应酬也没什么兴致,简单关照了几句,叫大家玩的开心,便由惠安公主陪着走开了。

公主的事大家不敢随便议论,但心里都猜得透透的,见状也不会没眼色的上去找存在感,都三五成群的赏景去了。

被这件事打断了一回,刚刚尴尬的气氛也散去了些,卢梦霖生怕谁再想起来,便提议去山间看红叶。

红叶别庄将一座山都划了进去,这种大手笔,别说在京城边上,就算再远一些,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淳安公主能得这一个别庄,除了今上确实疼她,更因为淳安公主同胞的兄长四皇子,那年为了救驾惨死在刺客刀下。但不管怎么说,红叶别庄景致是极好的,平常不开放,每年也就这个季节能受邀来逛逛。

先前的不愉快虽然打断了,但白素素和万晴显然对对方都没什么好感,走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只苦了卢梦霖,两头都是表姐,偏两边关系都没那么要好,做和事佬都要拿捏分寸。好在红叶别庄景致确实好,白素素和万晴都是头回来,不多时注意力便被景色吸引了过去。

山间的气温比城里要低一些,但徒步走着,不多时也热起来,大家便都解了披风由丫鬟抱着,一面闲聊一面往山上走。林瑾初沿路收集了许多漂亮的树叶,打算回去做书签,方琼却没有这般兴致,只拽着林瑾初说话,林瑾初嫌她烦,又怕她使小性子,这山间若是摔一跤就是麻烦,只得想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

听方琼说到她堂姐定了亲,林瑾初往前看了一眼,只见身穿杏黄色衣裳的方家大姑娘正朝这边看过来,便道:“琼儿妹妹,你瞧,你大姐姐是在寻你吗?”

方琼抬头,果然方怡正冲她招手,撇了撇嘴,道:“那我去看看,等会儿再来寻你们!”

林瑾初见方琼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原主性子软的缘故,只要见面,方琼就总是缠着她,话多得说不完。林瑾初没有太多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但也知道这么下去,方琼只怕越发当她是个树洞了,总要想法子解决才行。

正胡思乱想,卢玉霖指着不远处,道:“是表姐她们,是在投壶,咱们也去吧!”

这回聚会的目的是赏叶不是爬山,林瑾初几个也没打算爬到山顶去,山间有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有小溪流过,往年就是组织游戏的地方。林瑾初几个走到时,这边已经有不少人了,聚成几群在玩游戏,寻常的像投壶、击鼓传花一类,难一些的还有对对子、作诗什么的。卢家早年是军功起家,虽然渐渐往从文的路子走,但家中儿女多少也会学点功夫,卢玉霖几个自然对投壶更感兴趣些。

第二十四章 刺客

万晴看了那边一眼,她来京城时日不久,自家在京城故旧也不多,至今为止,除了卢家,也没能结交什么伙伴。万晴心道,卢家是军功起家,姨父他们也都是武将,结交的自然是武将居多,想来更喜欢投壶些,听卢玉霖这么说,便点点头道:“也好!”

林瑾初本来也打算过去的,相比起其他的,明显这个更有意思些,但瞧着万晴去了,林瑾初便有些腻歪。白素素也不打算去,见林瑾初没跟上,便招呼她道:“不如,我们去那边瞧她们作诗吧!”

白素素说是看,林瑾初便点了头,作诗这事,原主还会一些,至于她自己,只会背几首出名的,并不打算上去献丑。两人相携过去,领头的姑娘见白素素的模样,有些抱歉道:“我们已经定了题,不好再添上,不如两位姐姐等下一轮再加入吧!”

白素素见多了这种事,她生得漂亮,人家自然不想再给她添个才女的头衔,闻言笑道:“我们就是瞧着这边热闹,过来凑个热闹,若是作诗,可就献丑了,你们要是不嫌弃,等会儿我和林家妹妹给你们做点评,如何?”

“这个好,这就不担心有的人串通一气使坏了!”聚在一起作诗的也不都是要好的,其中一个高挑的姑娘微微挑眉,朝着一个捏着帕子做苦思状的姑娘哼了一声。

这俩人林瑾初都认识,一个是礼部左侍郎黄家千金,另一个是右侍郎龚家千金,听说父亲在朝堂上就政见不合,两家小辈也都是见面就掐。

被嘲讽的龚淑媛只淡淡的看了黄淑云一眼,微笑道:“自然!”

既然决定了林瑾初跟白素素不参赛,龚淑媛跟黄淑云嘴上过了一招,便都坐下来,各自思考自己的作品。林瑾初则跟白素素一道坐下来,瞧着一群小姑娘坐在那里写写画画,有两个姑娘还写俩字,便要四下看一眼,似乎是在关注旁人的进度。不得不说,就算不参赛,瞧着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个才女的名头斗智斗勇,也十分有意思呢!

白素素见林瑾初瞧出了趣味的模样,不由凑近了些,眼睛看了眼龚淑媛,道:“那姑娘作弊呢!”

林瑾初还是头一回听说现场作诗还能作弊的,闻言便好奇地看去,只见龚淑媛一手提着笔,一手提着袖子,免得沾到墨迹,而那提着袖子的手,正打着不知名的手势。林瑾初怕龚淑媛发现,只瞧了一眼,便顺着视线去看另一人,只见挨着黄淑云的一位姑娘刚巧回了个手势,假做不小心,一下子带倒了面前的砚台。

便是黄淑云反应极快的提起自己的宣纸,也不可避免的被墨汁染了一片,顿时气得摔了笔,怒目瞪着闯祸的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那姑娘瞧着年纪小些,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见黄淑云瞪她,顿时慌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不依不饶,左右时间还早,重写一张便是。”龚淑媛面上不露半点得色,只平静的劝黄淑云别斤斤计较。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龚淑媛有帮她行事的小姐妹,黄淑云也有,不用黄淑云说话,另一个姑娘就站起来指责,“若是我将你的作品毁了,你也是这般宽容大度的说无妨?”

林瑾初看到这里不由微微勾唇,道:“年年都是如此,也不知黄家姑娘今年能不能长进些!”

“这其中还有故事?”白素素是头一回见这些人,也不清楚脾气关系如何,闻言好奇问道。

林家是书香门第,虽然林瑾初同卢家姐妹一道的时候多,但也不是头一回跟两人出席同一个宴会了,这样的情形也见过几回,只是原主不爱多事,也不爱多想罢了。林瑾初见今日的情形,再联系以前见到听到的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见白素素凑过来,低声解释道:“那两人从小都是见面就掐,只是要说计谋,那位黄家姑娘是远不及龚家姑娘的。”

白素素是聪明的,听林瑾初这么说,恍然点点头,道:“若是如此,也该学精了些才是!”

白素素话音刚落,黄淑云便制止了说话的人,只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何必非要让人扣上个斤斤计较的名头,重写一份便是了!”

这一点小风波很快平息下去,林瑾初跟白素素瞧着一面作诗一面搞小动作的女孩子们,也不觉得无聊,很快,就陆续有人放下手中的笔,表示写作完成。黄淑云因为先前的一点小麻烦,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完成的,大家将写好的作品摆开,做最后的品评,选出最好的一个。

说是由林瑾初和白素素做点评,但真要由两人做了决定,指定大家都不服,因此作品都是放到一处品评的。林瑾初一幅幅看去,只见最后摆出来的黄淑云的那一幅是最好的,而头一个写好的龚淑媛也不差,只是脸上看上去可一点都不高兴。

这边作诗的姑娘加上林瑾初和白素素一共十一人,才点评了大家公认最好的黄淑云的诗词,只听一人大喊:“救命啊!有刺客!”

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没谁去看怎么回事,人群顿时就乱了,围在这一边作诗的几人,也都惊慌失措的拔腿就跑,也分不清方向,有两人就撞到了一处。

林瑾初没动,前世她心脏不好,情绪不能激动,久而久之便越发不会冲动行事了。林瑾初旁边白素素也没动,她自小在边关长大,虽然她一个姑娘家,不会有机会见到战场,但见的世面也比京城的姑娘家要多,不至于听到一句话就惊慌失措。

白素素生怕林瑾初也会乱跑,伸手拉住林瑾初,见林瑾初没有跑的意思,也没时间多问,道:“我们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五章 别冲动

林瑾初点点头,红叶别庄她来过几回,不能说熟悉,但这一片的路还认得,拉着白素素顺着山道往上走,不多时就找到了一个观景的平台。这在这里,山中的情形便映入眼中,只见不知从何处来的一群黑衣人,蒙着面也并不杀人,只将沿路遇见的女孩子都直接踢开,看上去像是要找什么人。

“大概是在找公主!”白素素冷静的分析,她只同父兄学了点粗浅的拳脚功夫,别说出去保护谁,自保都不够,而这些人既是在找人,那么可能性最大的,便是今日身份最尊贵的公主。

林瑾初没来得及点头,那些黑衣人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虽说对方目前没杀人,可谁知真碰上了,人会怎么做,林瑾初正要拉着白素素藏起来,却见淳安公主和惠安公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见这般炼狱般的场景,淳安公主也不知是太过镇定还是吓坏了,竟指着那匪首怒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公主在哪里?”匪首脸色一沉,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这里天子脚下,这般动静很快就会有人来,他并不想在这里耗太多时间。

因为是出来游玩,淳安公主和惠安公主都没有穿正式的宫装,一眼瞧上去同寻常贵女也没什么不同。听见这话,淳安公主还懵着,惠安公主却已经反应过来了,情急之下顾不上别的,随手一指,向林瑾初和白素素这边,道:“在那边!”

林瑾初两人本来没有那么惊慌,却叫这般变故吓得一呆,那匪首已经当先掠了过来,目光在两人中间过了一遍,一把抓起林瑾初,便飞掠而去。匪首一走,跟着他的小弟们连忙跟上,呼啦一下就走了个干净。

变故来的太快,被劫匪们推开的少女们还在地上呼痛,只白素素愣了片刻,惊呼:“初儿——”

“阿初人呢!”在场的人几乎都静止了,飞奔而来的谢风扬只听得白素素喊出‘初儿’这个名字,谢风扬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飞掠到白素素面前,“林瑾初呢?”

“初儿被匪贼抓走了!”白素素见状哪里顾得上谢风扬是什么人,指着匪贼逃跑的方向,“就是那边,他们往那边去了!”

谢风扬没时间计较这么多人,匪贼为何偏偏抓了林瑾初,身子离弦之箭一般弹起,朝着白素素指的方向追去。好在他听到这边动静,担心林瑾初便赶了过来,奋力追赶不多时便看到了四五个壮汉的身影,领头的一个将林瑾初抗在肩上。

林瑾初一个娇养的姑娘,哪里受过这般苦,谢风扬只觉得自己能看得见林瑾初发白的脸,越发加快了些脚步,冲前头喊道:“放下她,我饶你们不死!”

“大哥,前头没有路了!”因为寻找公主耽搁了时间,听到后面有人追来,几名劫匪只瞧了大致的方向便跑,没想到竟是一条死路。

“老实点,不然把你丢下去!”匪首将林瑾初从肩头放下,手上的匕首抵着林瑾初的脖子,站定了面对谢风扬。

“放开她!”谢风扬隐约瞧见林瑾初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不敢往前走,“你们想要怎样!”

看出了谢风扬的忌惮,匪首松了口气,道:“我们不想杀人,小公主,交出藏宝图,就放你回去!”

林瑾初不明白,淳安公主会有什么藏宝图,但也知道,若说自己不是公主,对方多半不信,若是信了,没有丝毫用处的她,只怕立刻就会丢掉性命。林瑾初脑子转了一圈,道:“我,我出来怎么会带那种东西,自、自然是藏在宫里的……”

“不要耍花招!”劫匪本想吓唬一下林瑾初,将匕首逼近些,不想谢风扬趁他说话时,寻了机会上前,不知何时竟抓住了他的胳膊,想将他拽开。意识到谢风扬的意图,劫匪心知今日是不能成事了,将林瑾初用力一推,纤细的少女像断线的风筝一般从断崖砸下去。

“阿初——”谢风扬眼见这一幕只觉心头一痛,眼眶几乎睁裂,几名劫匪围上来,想扑杀他,被他长剑一扫,顿时躺倒了三个,剩得两人退了几步想跑,却见谢风扬提着剑,剑尖还淌着血,鹰隼一般扑过来,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谢风扬没有杀人,几人却已经没有逃跑的能力,只能躺在地上哼哼,而谢风扬却手一松,长剑落地,整个人颓然跪倒在崖边,口中喃喃道:“阿初、阿初,是我害了你、是我狂妄自大,害你跌落悬崖……”

“阿初,你还记得吗?我们初遇那一回,在范阳侯府,我那时都绝望了,没有了武功,身受重伤,我以为我足够坚韧,能等到翻身的机会,可撑到那时,我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是你救了我。”谢风扬一脚踹开哼哼着爬过来想补刀的劫匪,自顾自的说着,“后来再遇见时,你没认出来,我既高兴没丢脸丢到你面前,又气你竟不记得我了,阿初,那时你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上回岑家的事,我请母妃替我提亲,母妃叫我想清楚,我对你,是不甘心的占有欲,还是真心喜欢你。那时我说不出,这件事便拖了下来,如今却悔之不及,若是、若是我早日想清楚,早早定下亲事,今日你怎么会同她们走在一起?怎么会遭此大难?”谢风扬停了停,若是有相熟的人在旁,便能看出他精神已经有些恍惚,“阿初,你别走太快,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

“等等……”站在崖下平台上的林瑾初,正震惊谢风扬会对她表白,猛地听说他要殉情,连忙出声阻止,这里也不知是什么鬼地方,她还指望谢风扬拉她上去呢,要是人跳下去了,她不是要在这里饿死吗!

“阿初,是你吗?”谢风扬听到林瑾初的话,神色清明了些,停下脚步。

“是我,你低头,我就在下面呢!你别冲动啊,我还指望你拉我上去呢!”林瑾初生怕谢风扬以为自己撞鬼了,连忙回应道,自己也往外走了点,叫谢风扬能看到她。

第二十六章 平安

谢风扬低头,这才发现,那断崖下竟有一小片平台,堪堪宽出崖顶一尺左右的边沿,林瑾初为了叫他看到,特意往外站了些,在谢风扬看来,就摇摇欲坠的站在崖边。才刚刚升起的惊喜顿时被浇了一瓢冷水,生怕林瑾初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跌落下去,连忙道:“阿初,你小心点,往里走些,我这就想法子拉你上来!”

林瑾初也害怕,听谢风扬说想法子拉她上去了,连忙往里走了些。被匪贼推下来时,林瑾初虽然害怕,却是求生欲占了更多,所以才在一瞬间抓住了崖边的藤条,也幸好有这一小片平台,否则便是抓住了藤条,也撑不住她那么久。

先前又是求生,又听到谢风扬的话,林瑾初一时没觉得疲倦,此时放下心来,只觉身上磕着、擦到的地方都在痛,整个人也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不多时,一根粗粗的麻绳垂下来,林瑾初心头一喜,正要抓住麻绳,让谢风扬拉她上去,却听谢风扬道:“阿初你等等,我下来接你!”

“不用,我抓着绳子上来就好!”林瑾初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三面透风的小平台让人没有半点安全感,她只想赶紧离开。

谢风扬却哪里放心。距离虽然不长,抓着绳子爬上去说着也简单,可林瑾初没有攀援的经验,也不曾习过武,绳子系不紧、力气撑不住都可能发生意外,到了这一步,谢风扬怎样都不能接受林瑾初在他面前再发生生么意外。

话音刚落,谢风扬已经抓着绳子落在平台上,朝林瑾初招招手,道:“阿初,你过来!”

林瑾初没想到谢风扬果真下来接她,正讶异着,听谢风扬的话,也乖乖地走过去。谢风扬满意的点点头,将绳子绕在林瑾初腰间,紧紧系了一个死结,然后一把将林瑾初揽在自己怀里,往上面道:“拉!”

林瑾初是头一回离一个男子这么近,尤其刚刚谢风扬还对着她一番表白,被谢风扬揽着,只觉得脸都有些烧,想要挣扎,却反应过来正被吊在半空中,顿时不敢动了。

上去比下来难多了,谢风扬一面要控制方向,一面又要小心不会磕到林瑾初,虽然上头有人拉,也一点都不轻松。好在到底不高,很快两人就重新回到了地面,而一群人也正从别庄那边赶过来。

林瑾初没来得及向谢风扬道谢,领头的一人已经追到眼前,正是林瑾初的堂兄林烨。见林瑾初安然无恙,林烨也顾不上林瑾初同谢风扬挨得那么近,上前问道:“五妹妹,你没事吧!”

见到亲人,哪怕平日里没有那么亲近,林瑾初也生出些安全感来,摇摇头,道:“没事,多亏谢世子救了我!”

林煜这才连忙向谢风扬行礼,道:“多谢世子救了五妹!”

有了岑家的事,谢风扬平日里行事越发谨慎了些,尤其遇到林瑾初的事,虽然恨不得立刻将人定下,却也知道,他行差一步,旁人只道年少轻狂,林瑾初却要背负旁人的非议。按捺住自己的心思,谢风扬摆出一副矜贵淡定的模样,道:“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林公子不必多礼。”

林瑾初斜眼看了谢风扬一眼,单看这模样,单听这话,谁能想到这人刚刚还想跳崖来着呢!才这么想着,只见谢风扬便朝她挤了挤眼,也不知想表达什么,似乎发现林瑾初没懂,谢风扬有些失望,道:“林姑娘受了惊吓,林公子先带她离开吧!”

林烨点点头,再同谢风扬道了一回谢,领着林瑾初往回走。

谢风扬看了眼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眸色沉了沉,向跟在身后的侍卫道:“将这些人带走,交给太子殿下!”

“是!”谢林并不多问,见主子没受什么伤,也没多问林瑾初的事,领着属下去办事。

旁边没人了,谢风扬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自语道:“这下好了,本世子这十多年来最丢脸的时候,都叫她看了去,日后还怎么树立威信啊!”

林烨过来之前,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不由替自家堂妹委屈。可连累林瑾初的是公主,林家还半点怨言都不能往外说,想到这里,就更加心疼堂妹了,虽然顾忌着在外面,不能乱说话,林煜还是安慰林瑾初,道:“虽然我们不能说,但今日人多,不必我们说,旁人都会知道,不会叫五妹白白受累,五妹且放宽心才是。”

林瑾初愣了一下才明白林烨的意思,笑笑摇头道:“大哥,我没事的,倒是,三姐姐她们都没事吧?”林瑾初没有同林曼几个一道,但游玩通常都在那一处,虽然黑衣人没有杀人,但今日受伤的人应当不少。

因为是给淳安公主相看驸马的缘故,今日也有不少男宾受邀,只是不同女宾在一处,谢风扬本意就是想寻个机会见一见林瑾初,这才最早赶到。而林烨虽然也是受邀的男宾,但他本不曾想过会有意外,本身也不会武功,等他赶到时,那边秩序已经恢复,大夫也在赶来的路上。都是一家子的妹妹,林烨问过情况,林曼几个都只是受了点伤,当下也没管那边,赶过来寻林瑾初,听林瑾初问起,便道:“只是受了点伤,没有大碍。”

来时是被人扛着,虽然不舒服,但林瑾初也没觉得累,但走回去,就有些远了,好在没走多远,就有别庄的下人赶着马车来,免了林瑾初一路走回去的苦。

坐到马车上,林瑾初挽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就有不少淤青,身上怕是也不少,手掌更是磨出了水泡,正火辣辣的疼。林瑾初叹了口气,今日这事,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她不能太贪心,都是皮外伤,养一养也就好了。

有了马车坐,赶路就快得多了,没多久就到了别庄当中。因为林瑾初被黑衣人抓去,赶车的人直接将林瑾初兄妹带到客房,不多时就有大夫背着药箱进来,给林瑾初看伤。

第27章

林瑾初身上都是外伤,不好给大夫看,大夫也明了,只探了脉,没有其他的问题便退了出去,只留了药膏叫林瑾初的丫鬟给她上药。都不是什么大伤,也不急在一时,林瑾初叫眉儿将伤药收起,便叫了小丫鬟,准备同淳安公主辞行,早些回去歇着。

聚会上出了这种事,淳安公主跟惠安公主一个头做两个大,好在林瑾初平安救回来了,否则便是她们身为公主,这名声也圆不回来了。见林瑾初来辞行,惠安公主勉强打起精神,道:“对不住,林姑娘,我今日只想暂时解局,便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没想到林姑娘恰好站在那里,竟连累了林姑娘……”

所以,怪我咯?林瑾初想回她一个大耳刮子,奈何人家是公主,林瑾初面上还得毫无怨言,道:“公主言重了,民女一人,能换得这么多人平安,也算是功德一桩,何况民女也平安归来了。”

不管林瑾初这话真不真心,惠安公主心里是好受多了,道:“今日乱糟糟的,我和皇妹便不留林姑娘了,改日一定谢过林姑娘的大恩!”

“公主言重了,民女愧不敢当。”撑着疲惫的身子,同惠安公主又客气了一番,林瑾初终于坐上了马车。倒是淳安公主,一直都是惠安公主在说话,淳安公主没说什么,只在林瑾初坐上马车时,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又往林瑾初手里塞了个什么。

林曼几个没有在这边,马车里只有林瑾初和眉儿坐着,林瑾初有些好奇地展开手里的帕子,只见中间放了一枚小二巴掌大的玉佩,刻了玉兔捣药的图案,一看就价值不菲,林瑾初有些惊讶,“这是,道谢的意思?”

“想来应当如此。”眉儿点点头,“早前听说,淳安公主并不善言辞,但素来最是赤忱。”

林瑾初回想着不多几回见到淳安公主的情形,虽然说得有些靠谱,却并没有急着下定论。

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马车晃晃悠悠回到林府时,林瑾初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只是想到父母还在担心,勉强打起精神来。从马车上下来,林瑾初才见到林曼几个,林绮是被婆子背着进去的,大约是伤到了腿,林曼能看到胳膊渗着血,而林瑾夕却死活不肯下车。

事情经过林家已经听说了,听说林曼几个都只是轻伤,长辈们也没有太担心,卢氏只问了一句,便带着林瑾初先回暖云居。林瑾初精力不济,也没力气去想林瑾夕又搞什么幺蛾子,回到自己家里精神都放松了,就安心的躺下来,想歇一歇。

卢氏瞧林瑾初这样,心疼的吩咐下人拿清水和药来,哄着林瑾初道:“初儿,再等会儿,娘先给你上药,上了药很快就好了!”

“夫人,这是公主给的药!”眉儿将别庄里惠安公主吩咐人送来的药递给卢氏,虽然林家也有好的伤药,但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自家姑娘在别庄出的事,公主送的肯定不是凡品。

卢氏听到公主给的有些膈应,但也想到了这一层,从眉儿手中接过药,正要给林瑾初用,莺儿进来,道:“夫人,谢世子吩咐人送了伤药来,说是宫里得的,用了不会留疤!”

卢氏已经听说是谢风扬将林瑾初从匪徒手中救了回来,听说谢风扬送了伤药来,就将手里的伤药放下,接过莺儿递过来的药盒,道:“谢过谢世子没?”

“大公子已经谢过了,才让人将伤药送来的。”莺儿答道。

卢氏点点头,见林瑾初没说话,头一点一点的,几乎已经睡着了,便吩咐小丫鬟帮忙,替林瑾初清洗了伤处,细细的敷上伤药,又叮嘱下人们照顾好林瑾初,这才从暖云居离开。

林瑾初累极了,卢氏替她清洗上药她一点都没有感觉,一觉睡醒已经是半夜里。

萍儿守在旁边,林瑾初一动,萍儿便醒了,连忙去扶林瑾初,道:“姑娘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下午时只觉得累极了,睡了一觉,哪怕已经抹了伤药,林瑾初依然觉得全身都痛。只是这个没得法子,她知道自己没受什么重伤,但大大小小这些淤伤、擦伤,也得养些时候才能好,萍儿询问,林瑾初摇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饿了。”

淳安公主的赏叶聚会虽然安排了宴席,但出事的时候还远远不到宴席的时候,林瑾初几个用了早膳出门,在红叶别庄只吃了些茶点,先前睡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只觉得饿得难受。

“夫人吩咐给姑娘热着粥呢!奴婢这就给姑娘端来!”萍儿听林瑾初说饿了,手脚麻利的多点了一盏灯,往耳房去取温在炉子上的粥。这边动静大了,在外间守夜的芷儿也进来了,见萍儿去端热粥,芷儿便取了软枕,扶林瑾初坐起来。

林瑾初扶着芷儿的肩膀坐起来,随口问道:“我那时仿佛瞧见,三姐姐伤了胳膊,绮儿姐姐伤了脚,四姐姐也不肯下马车,可是伤得严重?”虽然林煜说三人都只是小伤,但想起下午时的情形,林瑾初还是问道。

“三姑娘是被山石划伤了胳膊,绮姑娘是崴伤了脚,叫府医看过了,都没有大碍。至于四姑娘,是因为磕在山石上,伤了脸,虽然大夫说伤口不深,不会留疤,但四姑娘依然不肯见人。”芷儿听说主子们今日出行遇到了意外,也打听过事情始末,林瑾初问起,便答道。

话音刚落,萍儿也端着粥进来,道:“大夫说,姑娘这两天饮食清淡些好,所以夫人特地吩咐熬了粥,正热着呢!”

林瑾初点点头,也不用萍儿喂她,自己接过碗来,慢慢地吃。瓷碗不大,一碗粥吃下来林瑾初并没有吃饱,但毕竟是半夜,林瑾初也没有再要,将空碗递给萍儿。

萍儿接过碗,道:“这会儿晚了,姑娘垫垫肚子就好,夫人说了,明儿个给姑娘熬红枣粥呢!”

第二十八章 意愿

林瑾初点点头,前世身体不好,旁人烧烤扎啤享受人生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养生了,对于半夜吃不饱,她并没有怨念。只是白天睡得多了,这个时候便没什么睡意,林瑾初索性靠着,同萍儿两个聊天,顺口问道:“公主送的玉呢?眉儿收起来了么?”

“眉儿姐姐没说,想来是收起来了吧!”今日出了那么大事,主子们出门一趟,回来都带着伤,夫人给姑娘上了药,眼眶就红着,她们哪敢乱说话,自然也不曾见过林瑾初说的玉。不过提到公主,芷儿又道,“公主还给姑娘送了药的,那上头还有御制的字样,应当是宫里来的。”

林瑾初也记起这么回事来,听说宫里的御医都是顶尖的大夫,林瑾初便有些好奇那宫廷御制的伤药有什么不同,道:“拿来我瞧瞧。”

林瑾初用的是谢风扬送来的伤药,先前公主给的,就被卢氏随手放在旁边,林瑾初说要看,芷儿便取了来,道:“奴婢瞧着,只是多了御制的字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嘛!”

所谓外行看热闹,包装如何也瞧不出品质如何,林瑾初没取笑芷儿,接过瓶子在手中把玩。看了看瓶子上的花纹,林瑾初拧开塞子,将瓶子凑到鼻尖嗅了嗅,不似民间的跌打伤药,一股刺鼻的味道,大约是给贵人用的缘故,问起来带着清凉的香气,人似乎更加清醒了些。

“姑娘还懂药不成?这伤药哪有什么好闻的呀!”萍儿见林瑾初细细嗅闻,不由笑道。

林瑾初细细辨别了一回,里头有什么成分便有了个数,突然问道:“娘给我用的便是这个吗?”她在手里掂了掂,似乎还是满的。

“不是,谢世子差人送了伤药来,夫人便给姑娘用了。”芷儿说着,将另一瓶伤药拿来,递给林瑾初看,林瑾初身上伤处不少,瓶子里的伤药已经用去了小半。

林瑾初接过来,依然嗅了嗅,又倒了一点,在手心抹了抹。两个小丫鬟看得不明所以,却见林瑾初将谢风扬送的那瓶放到枕边,另一瓶递给芷儿,道:“你悄悄地将里头的药倒掉,别让人瞧见,瓶子也砸碎了扔掉,旁人问起,就说我不小心打碎了。”

萍儿和芷儿再迟钝,也听出来了,那瓶药必定是有问题的。可两人越发不明白了,自家姑娘与公主殿下,怕是话都没说过几句,为何……

“未必是公主,也未必是针对我,今日别庄人多手杂,虽说是公主送的,可途中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何况,此时去查也没有任何意义,往后小心些便是。”林瑾初心想着,明日得把玉佩也拿来瞧瞧,如今连嫌疑人都摸不着一个,只能自己小心防备些。

芷儿连忙将瓶子接过去,生怕在主子手里多待一会儿就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解决了这么一桩事,林瑾初算是彻底清醒了,大半夜的,她不想睡小丫鬟还要睡啊,林瑾初坐了片刻,拿着小玩意把玩了一回,虽然依然没什么睡意,还是躺下了。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林瑾初都不知该好奇淳安公主会有什么藏宝图,还是谁会想害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不多时竟又睡了过去,只是,总觉得忘了点什么。是什么呢?记不起来,大概不怎么重要吧!

次日一早,果然有卢氏亲手熬制的爱心红枣粥迎接林瑾初。相对于前世身体不好,许多时候只能喝白粥来说,林瑾初对于红枣粥并没有什么嫌弃,甜滋滋的味道已经让她十分满意了。

卢氏见女儿这么乖巧的喝粥,既欣慰女儿乖巧懂事,又有些心疼,总觉得女儿在兄嫂身边受苦了。这样想着,卢氏心里也有了想法,日后要在京城长住,她不能再像从前一般散漫了!

林瑾初还不知自己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激起了卢氏的斗志,喝了红枣粥,卢氏又亲自给林瑾初上了一回药。林瑾初伤得不重,都是些淤伤和擦伤,大夫都没有开内服的药,只给了些药膏药油,瞧着恢复的情况,晚间再上一回药,应当恢复的也差不多了。

卢氏替女儿拉好了衣裳,道:“对了,有一件事,要问问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