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表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不少,平时坐在一起有时还没话说,如今反倒有些说不够的感觉,只是喜娘带着男方家迎亲的人一呼啦到了,表姐妹几个只得退了出去,看着林瑾初跟谢风扬拜了父母,坐上花轿,晃晃悠悠走远。

“初儿也出嫁了,只剩下我了!”卢玉霖是姐妹中年纪最小的,姐姐们一个个都出嫁了,虽然也有嫂嫂嫁入卢家,可毕竟比不得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们亲近,瞧着林瑾初也出嫁了,忍不住感叹道。

“哟,咱们玉儿也着急找夫君啦!”卢梦霖见堂妹一副要哭的模样,便逗她。

“玉儿不急,舅妈说了,明年就办喜事呢!”卢清霖牵着正是捣蛋的儿子,也来取笑最小的妹子。

林家与荣王府离得远,林瑾初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轿子就像个大摇篮,晃得林瑾初都快睡着了,花轿终于到了荣王府。听到鞭炮声,林瑾初也清醒了过来,刚坐直了身子,花轿便放下了,紧接着谢风扬牵着她的手,跨过门槛,走进了荣王府的大门。

谢风闻娶妻时林瑾初是来王府做客了的,但一个庶出公子的婚礼,当然比不上世子,哪怕王侧妃掏了不少银子,想将婚礼办得体面些,许多规制上的东西还是不能越过去的。林瑾初头顶蒙着红盖头,只能听见人声,瞧不清人影,被喜娘搀着,一路按着规矩走过去,终于被送到了新房。

谢风扬揭下红盖头,正对上林瑾初的眼睛,与平常清亮微带笑意的眸子不同,大约是红盖头蒙久了的缘故,林瑾初眼里盈了一汪水,添了几分柔美动人。当着人的面,谢风扬按捺住跟林瑾初坐到一起去的心思,道:“娘子,你先歇歇,为夫去去就来!”

林瑾初点点头,看着谢风扬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王府几位公子都在,连太子和几位皇子也在,林瑾初听说谢风扬与太子关系不错,看来是没错了。

人都走了,眉儿几个连忙上来给林瑾初更衣,将沉重的首饰和厚重的礼服都换下来,换了轻便的常服,头发只用轻巧的发簪挽起来。才收拾妥当,吴秀兰便领着荣王府的几位姑娘进来,说是来陪林瑾初说话。

荣王妃早年得过一个女儿,可惜小小年纪就夭折了,除此之外就只得了三个儿子,除了谢风扬,两个弟弟是双生子,才刚刚八岁。虽则如此,王府的女孩子却不少,王侧妃就有两个女儿,分别是刚刚及笄的谢芸和刚九岁的谢婵;李侧妃也有一个女儿,排行第二,闺名谢烟;还有两人都是普通妾侍所出,是排行第三的谢雯和排行第五的谢璃。

几位姑娘林瑾初都见过,也知道他们会来,连忙叫莺儿拿了糖果分给她们。像谢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不缺几颗糖果,只是礼节如此,林瑾初带得糖果是专门找人做的,不同于这个时候单一的饴糖,林瑾初专门找人做了各种口味的水果糖,年纪大些的几人接了糖果说了吉祥话就收起来,年纪小的谢婵和谢璃却高高兴兴的剥开糖果,就往口中塞了一颗,笑得眉眼弯弯,道:“大嫂的糖果是哪里买的,特别香甜呢!”

虽说荣王府水深,林瑾初没打算一来就跟谁交心,但瞧着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被人喜欢,林瑾初还是高兴的,道:“我专门请人做的,外头没人卖呢!四妹妹若是喜欢,我改日再叫人做些送来。”

第八十三章

谢婵才九岁,还不太懂大人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小姑娘的世界很单纯,自己喜欢吃糖果,林瑾初有糖果,愿意分给她吃,小姑娘还不会口是心非的说不要,闻言便连忙点头,道:“谢谢大嫂!”

年纪最长的的谢芸见妹妹因为几颗糖果就跟林瑾初亲近起来,微微皱眉,因为妹妹年纪小,母亲生怕她藏不住话,在外头说出来惹来麻烦,许多事从来就没有跟妹妹说过,而此时,她显然无法在林瑾初面前教训谢婵,只得将嘴边的话又压了下去,想着等回去再同妹妹细说,可不能因为几颗糖果,就让人收买了去。

林瑾初倒是没指望几颗糖果能收买什么人,也没有借机跟谢婵或者其他哪个小姑子拉关系的意思,但她初来乍到,自然更不会跟谁交恶,从糖果的话题展开,倒是跟几个小姑娘都能说上两句。等着看笑话的吴秀兰见状就微微抿起唇,她刚刚嫁到荣王府时,可是切切实实的领教了一回王府小姑子的厉害,也就是谢芸和谢婵是谢风闻同胞的妹妹,还算帮着她,她还想着,今日林瑾初也免不了这一关,谁知竟然几颗糖果就收买了这一群难缠的小姑子。

被谢芸几个缠着,林瑾初也没有机会吃点东西,到谢风扬回来,谢芸几个加上吴秀兰才告辞离去。谢风扬见桌上只摆了点心和茶水,便知林瑾初被谢芸几个缠着,没有时间吃东西,眉头微微蹙起,吩咐人先去端些吃的来。

谢芸几人走了,谢风扬吩咐人拿了吃的来,林瑾初便一面吃东西,一面同谢风扬说话。谢风扬是有些担心林瑾初受欺负的,一面给林瑾初倒了水,一面道:“她们缠着你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我瞧着吴氏脸色不好看,她又找你麻烦了?”

林瑾初及笄时,吴秀兰企图假装摔倒流产嫁祸林瑾初的事,谢风扬是知道。当初荣王妃提醒林瑾初吴秀兰有孕的话,后来林瑾初发现吴秀兰假装怀孕,便也将真相转告了荣王妃,自然而然,后面的事荣王妃和谢风扬都知晓了。为此,谢风扬很是记恨了吴秀兰一回,吴秀兰一直找不到‘小产’的机会,直拖到‘月份’大了才成功,也有谢风扬的推手在里头。

“大概是,当初她嫁到王府时,妹妹们欺负她,今日没瞧见我的笑话,不开心吧!”吴秀兰新婚时被王府的几个姑娘欺负的事,林瑾初是知道的,不必刻意打听,那天她还遇见了几个小姑娘商量着捉弄吴秀兰的。

吴秀兰想不明白,为什么谢家姐妹几个当初那样欺负捉弄她,如今却好似跟林瑾初很要好一般,在林瑾初看来,却没什么可想的。谢风扬是嫡长子,也是世子,王府外头王爷做主府内王妃做主,林瑾初过门,王妃自然是向着儿媳而不是她们,欺负林瑾初,那不是找小鞋穿吗?而谢风闻不同,谢风闻排行第二,同是庶子,她们不需巴结谢风闻或者吴秀兰,反而谢风闻夫妇同她们的兄弟是有利益冲突的,逮着机会,自然要欺负一回。

林瑾初感叹了一回,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终究是由男子决定的,父亲、兄弟、丈夫,乃至日后的儿子,若真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那就太为难自己了。

虽然作为世子,王府里发生的事都瞒不过谢风扬,但谢风扬还真没留意过这些事,只是微微皱眉,道:“她们欺负你了?”

“没有,”林瑾初确实饿坏了,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刚刚也就是假装漫不经心的吃了两块点心,“你是世子啊,我进了门就是世子妃,她们欺负我,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别说荣王妃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她的重视和喜欢,便是没有,只要有世子妃这一层身份在,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傻到明面上来欺负她。

谢风扬看林瑾初确实没有受委屈的模样,也放心了些,道:“那就好,你也不必让着她们,你是世子妃,又是长嫂,只有她们敬着你你,没有你让着她们的。”

林瑾初点点头,虽然没有初来乍到就做出咄咄逼人的人设,但她又不傻,一旦给别人一个她柔弱可欺的形象,日后就想要立起来就难了。

看着林瑾初吃了东西,放下筷子,谢风扬亲自拧了帕子递过来,给林瑾初擦手,道:“阿初,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歇下吧!”

谢风扬凑近了些,她用膳的时候,谢风扬已经洗漱过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倒没什么酒味。谢风扬收拾妥当了,但林瑾初还没洗漱呢,不说别的,至少得将脸上的妆容洗掉才行,推了推谢风扬,道:“你先歇着,我还没洗漱呢!”

嘴上不说,林瑾初还是有些紧张甚至害怕的,洗漱时还故意拖了拖时间,但一出来瞧见谢风扬双目炯炯的等着她,便知拖不过去了。林瑾初也不排斥这回事,只是从没经历过,才会紧张害怕,既然躲不过去,就随了谢风扬的意,才发现,事实上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次日一早,林瑾初醒来时,谢风扬早已经醒了,正侧躺在旁边,揪着林瑾初的头发把玩,见林瑾初醒来,谢风扬轻轻捏了捏林瑾初的脸,道:“时候还早,再睡会儿吧!”

林瑾初看了眼熹微的天色,收拾洗漱一番,也一点都不早了,摇摇头,道:“先起来吧!不能叫长辈们等着。”

昨日谢风扬成婚,今日一早,林瑾初得见过谢家亲戚们,再拜过祠堂,才算是正儿八经的谢家媳妇,至于说王府的世子妃,还得等皇家的册封。谢风扬才体会过软玉温香在怀的感觉,哪里舍得起身,但他毕竟心疼林瑾初,今日若有什么不妥,旁人不敢说他什么,却会诟病林瑾初不好。谢风扬虽从小就有个好名声,但本人其实不怎么在意这些,可瞧中了林瑾初才发现,心悦一个人,不仅想时时见她,同她在一处,更不能忍受旁人说她半点不好。

心里叹了口气,林瑾初见谢风扬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什么,自己先爬起来,再伸手拉他,好笑道:“你平日上朝,不是起得更早吗?”

谢风扬作为世子,不会走科举的路,但他名声在外,又深得皇帝看重去年就已经入朝为官,官位不高,只有大朝会才会上朝,但每日也需早早到衙门应卯,今日这个时候,明显比上班是晚了。

谢风扬听林瑾初笑他,也不恼,道:“往日翡翠衾寒,多睡无益——”话没说完,就挨了林瑾初一个拳头。

听到屋内的动静,一大早就等在外面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准备服侍主子洗漱更衣。林瑾初自然由莺儿几个服侍,而谢风扬这里,原本院子里服侍的几个丫鬟年纪不小了,谢风扬婚前,荣王妃就都放出去了,如今服侍的几个都是才刚刚分派过来的。

四个丫鬟分别叫做双喜、四喜、平儿、乐儿,瞧上去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才到庆丰院不久,连谢风扬的性格都还没摸清,又添了个女主子,四个小丫鬟哪敢出头,只老老实实地端了水来,请谢风扬洗漱。

谢风扬打小就封了世子,王府虽一大堆的公子姑娘,但在两个小弟出生之前,荣王夫妇包括老王爷、老王妃都只紧着谢风扬一人疼。这般娇养着,谢风扬虽没养成个纨绔子弟,但性格上就随性肆意多了,嫌小丫鬟动作不够麻利,谢风扬也不必她们伺候,自己捧了水洗脸,拿了毛巾擦干了,就等着林瑾初替他束发。

女子不同男子,林瑾初净面梳头装扮妥当,已经好一会儿过去了,闻见外头食物的香气,正待喊谢风扬一道用膳,一回头,却只见谢风扬披散着头发望着她。见林瑾初走过来,谢风扬也不等她说话,将梳子塞到林瑾初手里,意思很明显,要林瑾初替他梳头。

要说自己梳头,林瑾初是没问题的,就算这个时代女子的发式复杂,林瑾初也能自己给自己梳好几种发型,但男子的,林瑾初表示,真的没试过。低头看手里的梳子,虽然没有什么规矩说,新婚妻子要给丈夫梳头,但是作为谢风扬婚后的第一个要求,林瑾初觉得,拒绝他,太过残忍了些。虽然林瑾初没有试过给男子梳头,但都是梳头,想来大略也是差不多的,这样想着,林瑾初还是打了个预防针,道:“我没给人梳过头,我试试啊,不行就叫莺儿给你梳。”

谢风扬看了莺儿一眼,莺儿顿时觉得一股压力从头顶惯下,没敢多看姑爷一眼,莺儿想都没想,道:“姑娘,奴婢只会梳女子的发式……”

“……”林瑾初看见谢风扬的小动作了,心道既然如此,就不能怪她手艺不好了,手里拿着梳子,林瑾初先将谢风扬的头发理顺。这一步不难,除了不太熟练刮到了谢风扬的头皮,还算顺利的完成了,接下来束发这一步就需要些技术了,林瑾初抓着谢风扬的头发比划了好一阵,才勉强用发簪将谢风扬的头发挽起来,亏得谢风扬还没及冠,否则林瑾初是真没那本事了。

第八十四章

林瑾初停手,谢风扬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林瑾初没给男子梳过头,先前梳理头发时还好,等后来束发时,谢风扬只感觉头皮都被拽起来了,奈何,是他非要林瑾初替他束发的,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谢风扬只得一声不吭的由着林瑾初摆弄。

说真的,经历了这一段之后,谢风扬对林瑾初的手艺是不抱什么期望了,只想着梳理整齐,能见人也就是了。没想到对着镜子一照,虽然过程艰难了些,成果却还不错,至少一眼看上去是不错的,谢风扬眨眨眼,道:“阿初手艺真好!”

“……”林瑾初眨眨眼,若不是刚才就瞧见了谢风扬扭曲的脸,林瑾初也觉得自己手艺不错的,听谢风扬这么说,林瑾初故意点点头,道:“是啊,看来我还是很有天分的,不如改日我再替你梳头吧!”

林瑾初提到梳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谢风扬只觉得头皮有些发痛,呵呵笑道:“我每日得去衙门,怕吵着阿初睡觉呢……”

林瑾初噗嗤一笑,道:“好了,我都知道我手艺差,何必你违心来夸我,走啦,快些用了早膳,还要去见过长辈们呢!”

谢风扬松了口气,扶了扶头顶的发簪,还算稳当,一手握着林瑾初的手,往外间去用膳。

王府富贵,但早年也是贫寒之间兴起的,虽改朝换代之后成了尊贵的异姓王,但生活向来并不铺张。王府的早膳,通常都是两个粥,包子或是点心两碟,加上两样简单的小菜,不算少,像谢风扬这样的成年男子吃饱了还有些剩余,但不会浪费太多,如今添了林瑾初,又多了燕窝粥和两碟点心。

谢风扬给林瑾初送过吃的,对林瑾初的口味也还算了解,燕窝粥是份例里的,水晶饺和豆沙卷是谢风扬特意让人给林瑾初准备的,林瑾初坐下,谢风扬就将两碟点心放到林瑾初面前。

林瑾初点点头,两人用了早膳便一道出门,不多时就到了荣王夫妇居住的清辉堂。

谢风扬虽然是小辈,但是长子嫡孙,何况谢家以荣王府一支为贵,其他旁支并不敢托大,都早早到了。荣王夫妇见谢风扬和林瑾初相携而来都满意的点点头,王侧妃和其他侧妃妾室,都顾着给自己儿子娶个高门媳妇,就想着在儿子妻族下功夫,压倒谢风扬。却不知,王府到了如今的地位,最不需要的就是强大的妻族,媳妇头脑清楚明理懂事反倒更重要些。

荣王妃问了林瑾初几句,都是简单的是否适应王府生活这一类,林瑾初一一答了,小丫鬟捧了茶来,荣王点点头,谢风扬便带着林瑾初,往前敬茶。荣王府老一辈都过世了,旁支倒是还有两位老人,但都远在老家,如今这里最长的就是荣王夫妇,林瑾初按着规矩,先捧着茶在荣王面前跪下,道:“请父王喝茶!”

荣王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将一个红包放在托盘上。林瑾初瞧着红包薄薄的,她是嫡长媳,不太可能是银票,大约是地契什么的。没多想,林瑾初道了谢,又给荣王妃敬茶,荣王妃没荣王那么直接,喝了茶,将一个匣子递给林瑾初,道:“这是当年我嫁入王府时,你们祖母给的,说是谢家的传家宝,今日正好传给你!”

林瑾初连忙谢了,将匣子接过来,装在盒子里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先不说价格,单单荣王妃亲手交给她,又说到传家宝,至少对谢家来说,价值就非比寻常。林瑾初不敢怠慢,谢过荣王妃,林瑾初将匣子小心地交给眉儿捧着,这才接着敬茶。

除了荣王夫妇,其他人虽是长辈,但也不需林瑾初一一跪拜,跟着谢风扬认了人,收了一堆礼物,又一一送上回礼,这一场见面算是结束了。林瑾初是松了口气,看了全程的吴秀兰却嫉妒得眼都红了。去年她嫁入谢家敬茶时,荣王就给了一张银票,荣王妃更是,随便给了一对金镯子就算了,他们这样的人家谁还缺一对金镯子,其他人更是,都是寻常小物件,有几家更是几颗金锞子就打发她了,若真是家穷也就罢了,今日到了林瑾初,竟都送了不菲的礼物,分明是瞧不起她!

认了一圈人,便是林瑾初一向记性不错,也有些晕乎,没留意吴秀兰的脸色,回头听丫鬟说起,忍不住皱眉,道:“我听说吴大人家父子三人,在官场上都是节节高升,还道吴家人虽人品不够好,但能力应当是不错的,可见了吴家几位姑娘之后,难道他们都是运气好么?”

“……”谢风扬被林瑾初逗笑了,本朝开国这么多年,虽难免有天灾人祸,但到底国运昌盛,若真是靠着点运气和小聪明,就能升官发财,朝廷也没什么指望了,那吴家父子三个,自然是有真本事,就算还没入仕的吴三郎,其实才能也不差,否则岳父当年哪能将唯一的女儿定给他呢?只是,“吴家父子自然是有真材实料的,只是,吴家的脑子大概都长到男子头上去了,女眷,就差了些。”

“所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林瑾初有些奇怪,总不是吴家真有这种想法吧!

谢风扬点点头,道:“京城里,凡是家境好些的,闺女都是自小精心培养的,都知道一房贤妻三代不愁,谁会娶一个除了三从四德什么都不会的女子?但吴家不同,听说吴家老家丰州那边,素来都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只需操持家事便可,姑娘家读书多了心思便不纯,会招来灾祸。为这,吴家虽考中了功名,做了官,不说两代主母都是丰州娶来的,到了小的这一辈,女儿家也不似别家教养,自小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只略识些字,只读女戒之类的,旁的就只学女红厨艺。只是京城到底与丰州不同,吴家虽不满姑娘家读书学艺,也不敢大肆宣扬,旁人都不知这些。”

这就坑了,人家看着吴家男子一个个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会觉得吴家是有前途的,想要结亲,而女眷处在内院之中,秉性如何基本只能靠父母家风去推测。偏偏吴家寒门出身,到了京城也就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谁晓得他们底细,吴家这一代虽只有一个儿子,姑娘却有七个,也不知娶了吴家姑娘的人家有没有后悔。

旁人有没有后悔不清楚,但王侧妃是后悔了。吴家这些年在官场上混得好,长女还嫁了七皇子,王侧妃盘算了许久,才替谢风闻求了吴秀兰。吴秀兰进门前,王侧妃还见过人,瞧着老实又乖巧,顶多是相貌不够出众,王侧妃觉得娶妻娶贤,这门亲算不错。谁知吴秀兰过门之后,处处都透着小家子气,叫王府其他人笑话不说,儿子嫌吴秀兰相貌不够出众,对吴秀兰也是淡淡的。

王侧妃自然不是盼着儿子样样都向着媳妇的,可夫妻感情不好,几时才能生下嫡子?她求着堂姐,让谢风闻先娶了吴秀兰进门,为的不就是抢占这个先机?至于后来吴秀兰假孕,更是气得王侧妃到现在都懒得看她,也不想想,假称怀孕肯定不能留到生产的时候,不说被人发现了让人看笑话,这之后大几个月不是都没有机会再有孕了吗?

今日见了林瑾初,王侧妃突然觉得,当初还不如趁着吴家跟林瑾初退了亲,为儿子求娶林瑾初,林家如今在官场上不显,可林家是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论人脉比起独木难支的吴家不知强了多少。

“娘,你也不说说二嫂,今日她总那样盯着大嫂看,简直丢人死了!”谢芸和谢婵进来,便是知道二嫂同自家才是一家人,谢芸也忍不住抱怨,不过是多给些东西罢了,便是他们有心跟大哥比个上下,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面自找没趣,二嫂倒好,眼皮子浅到这份上,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呢,就直勾勾盯着看,嫉妒都写在脸上,谢烟她们几个,转头就嘲笑她们姐妹来了。

王侧妃又不瞎,吴秀兰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儿媳妇也越发不满。心道吴家老爷子都做到尚书了,吴秀兰她们这一辈都是京城出身的,不该这般没见过钱的模样才是,可偏偏,吴秀兰嫁到荣王府,已经不止一次在这些上面露出小家子气来了。

王家家世并不显贵,但落户京城已经好几代了,虽然王贵妃入宫之后,王家才算发达起来,但王家世代经商,官场上没什么建树,银子却实在不少。因此,王侧妃只体会过被人嫌弃商户出身,却从没有在钱财上受过委屈,听说吴家也是商户出身,王侧妃想当然的觉得吴秀兰也是金银堆里出来的,不稀罕那点钱财,却不知商户也分三六九等的。

吴家说是商人,其实只是身家不高的普通商人,在老家丰城还算有名的富户,可家产这算到京城来,也就勉强买一个大宅子充体面罢了,更何况吴家父子做官之后,便不能再从商,家里的铺子产业只能让管事打理,自然大大缩水,吴家姐妹几个出生时,祖父父亲已经位居高官,可家里依然过得紧巴巴的,只有出门作客,才会做两身体面的衣裳。

第八十五章

早年有人说过,京城居大不易,说的是外地人,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实在不容易,这年头京城是天子脚下,不说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就是经商的,也比外地要多多了。外地人想要在京城做生意,首先面对的就是远远超过外地的房价和房租,更不用说京城本地商人的排挤。做官的,比起经商的要好些,但刚刚入仕的官员俸禄不高,京城房价物价又贵,吴家还要打肿脸充体面,当初那一座宅子就把大半的财产都填进去了。

基础掏空,加上后期的收入远远比不得早年经商赚钱,吴家的日子自然只能紧巴巴的过着,而吴家几个女儿出嫁,为了充脸面嫁妆还不能少,家里的日子就更艰难了。吴秀兰排行第五,前头嫁了四个姐姐,每一个姐姐出嫁,家里就要更加艰难些,吴秀兰甚至庆幸自己生得还算早,否则便是空壳的嫁妆都难以凑出来了。

家境不富裕,吴秀兰瞧着王府的富贵自然眼热,原本以为嫁入王府,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等真的嫁过来了才明白,除了吃穿用度的东西,也只有每个月的份例是自己的,也就是逢年过节,或是遇到府里的大事,能得些赏赐。吴秀兰嫁到荣王府将近一年了,算是新婚敬茶时得的东西最多,当时还有些沾沾自喜,今日有林瑾初一个对比,便显得可怜了,自己生了一肚子气回到清云居。

吴秀兰心里不痛快,又不舍得摔什么东西,端着茶狠狠灌了一碗,正对上谢风闻从门外进来。对上抱着碗喝茶的吴秀兰,谢风闻有些嫌弃的撇撇嘴,觉得这个妻子真是粗俗得难以忍耐,原本想说吴秀兰今日丢脸的事,此时也没什么兴趣再提,脚步子一转,往旁边去了。

谢风闻去年才娶妻,还没来得及纳妾,只抬了几个通房,都安置在西边的屋子里,先前害得吴秀兰‘小产’的就是其中一个。谢风闻不知吴秀兰假孕的事,王侧妃知晓,但也没跟谢风闻说,知子莫若母,王侧妃知道儿子中意的是清丽可人的姑娘,若有些才情最好,几个通房都是这种类型,而吴秀兰恰恰不是,所以谢风闻一直就嫌弃吴秀兰,若再知道吴秀兰假装怀孕陷害他喜欢的通房,这事就过不去了。还是那句话,王侧妃再不满意吴秀兰,但在意着谢风闻的嫡子。

吴秀兰本来就生了一肚子气,见状更是恼火,啪一下将茶碗丢下,吴秀兰几步抢到谢风闻前面,道:“你要去哪里?”

“本公子要去哪里,轮得到你过问?”谢风闻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告诉我娘?你只管去,瞧瞧这个时候娘是训你还是训我?”

吴秀兰嫁到荣王府一年了,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很好了,除了碍着脸面,没同意谢风闻纳妾之外,她从未过多干涉谢风闻,可谢家呢?从一开始就嫌弃她,一个庶出的公子,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堂堂官家嫡女!

“哦,谢二公子这是又要去那上不得台面贱人那里?”吴秀兰心头怒火猛蹿,口中便忍不住刻薄起来。

谢风闻听着贱人两个字便不舒服,但他自认为自己是清雅的贵公子,说不出刻薄粗俗的话,冷笑道:“二奶奶真是好教养,张口闭口就是贱人,也不知四书五经能读得几篇,琴棋书画能习得几样!”

“你!”

“要说上不得台面,她们哪比的二奶奶你,瞧着几样好东西便眼红得走不动路了,你眼皮子是有多浅,便是浅月她们,也不像你一般,丢人现眼!”谢风闻本来就对吴秀兰不满,与林瑾初一对比,更是千金小姐跟烧火丫头的区别,偏偏烧火丫头是他家的,见吴秀兰僵在原地,谢风闻不耐烦地拨开她的身子,“行了,以后有点眼色,不懂就老老实实呆着,别给本公子丢人现眼!”

“二奶奶——”吴秀兰的贴身丫鬟小荷看着主子目光呆滞的模样,担心地上前拉了拉她,“二奶奶,二爷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拿我与那低贱的通房丫头相比,我、我……”吴秀兰说不下去了,身子一歪,险些摔倒下去,几个丫鬟连忙搀住她,口中劝道:“二爷这般,是不知二奶奶的好,那起子贱人,哪能与二奶奶相比。”

吴秀兰听小丫鬟们劝她,并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顺从地坐下来,她不明白,家中姐妹都是这么长大的,怎么到了谢家就格格不入?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为何,所有人都这样怪她,怪她没有才华?

小荷不敢胡乱劝她,她不是家生子,在去了吴家之前,她在另一户人家待过,那时她年纪还小,只隐约记得,那家府上的姑娘,从四五岁开始,便要读书,学习才艺。到了吴家,却发现姑娘家过得轻松随意多了,不必读那么多书,不必学琴棋书画,只需跟着母亲,学些管家的本事便可。小荷见的人不多,也不知哪一种才是正常的,等跟着吴秀兰来了荣王府,才有了答案,大多数人家的姑娘,都要读书学艺的,若没有一技之长,会被人笑话。

这些话小荷哪敢对吴秀兰说,只得劝她,“二奶奶,不管如何,便是二爷再喜欢那些个狐媚子,二奶奶也是你啊!”

吴秀兰愣了愣,片刻才想明白一般呵呵笑了,是啊,她是二奶奶,那些小蹄子再得宠又如何,只要谢风闻还想在仕途上走下去,想混个一官半职,就不会让那些人越过她去。

小荷见吴秀兰平静了下来,松了口气,重新端了一碗热茶,递给吴秀兰,道:“二奶奶,她们再怎样都翻不起什么大浪,二奶奶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生下嫡子才是。”

吴秀兰才缓和些的脸色又黑沉起来。自她先前‘小产’之后,谢风闻再没有碰过她,她自然想生下嫡子,可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吗?

“侧妃娘娘自然会同二爷说,二奶奶要做的,就是留住二爷。”小荷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情,耐着性子劝她,她们这样的小丫鬟就是无根浮萍,只有主子好了,才有她们的好,“二爷喜爱温婉的姑娘,奴婢知二奶奶不屑这些手段,可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吴秀兰是不愿意去讨好谢风闻的,可嫁入谢家这么久,吴秀兰也算长进了些,若得不到男主子的喜爱,她的日子会举步维艰,再是不愿意,吴秀兰终究点了点头。

吴家的事,林瑾初只听了一耳朵便没多想,又问起昨日使坏的那主仆三人,道:“昨日那时也来不及细问,我只有些不明白,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我不说都熟悉,但也大多都认得,昨日那一位,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提起这件事,谢风扬也在郁卒,为了保证婚礼的顺利进行,他处处都细细推敲过了,万万没想到竟会冒出这样一号人来,若非林瑾初本身懂医,又没有果真睡过去,谁知道他们要将林瑾初如何?为这,昨日那样事多繁忙,谢风扬还是抽了时间去审问过人,也没有瞒着林瑾初的意思,道:“那女子名叫肖云柳,是肖太尉的嫡孙女,你认不得,那是因为肖云柳据说生来体弱,为了活命打小就拜在青云宗门下学艺。”

“青云宗?那是武林门派?”林瑾初来到这个世界有近三年了,但她是大家闺秀,要说京城里的家长里短她还知道一些,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嗯,据说肖太尉年少时就拜在青云宗学艺,后来凭着一身好武艺在军中崭露头角,一路高升做到太尉。肖云柳你不熟,不过她姐姐你应当是知道的,便是如今的太子妃。”谢风扬简单解释,他虽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但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前朝时武学盛行,武林门派有时比地方官吏还要嚣张,改朝换代之后武林门派普遍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像青云宗这样的名门大派还是很有些影响力的。

“这么说,她是太子的小姨子咯?既然如此,她对付我做什么?何况,我瞧着她似乎不像会武功的样子啊!”林瑾初不懂武功,但作为一个医术不多的,见的多了些,大致也能看得出来习武之人与普通人的区别,那肖云柳,别说武功高强了,怕是还不如她几下花拳绣腿。

“肖云柳确实不会武功,”谢风扬肯定了林瑾初的判断,“青云宗素来不收女弟子,破例留下肖云柳也是看着她祖父的面子,原因么,挺多,其中一个说是肖云柳天生经脉堵塞,别说习武,若没有内力高强的人替她打通经脉,她根本活不下来。”

“要打通经脉不容易吧!”林瑾初没有遇见过经脉堵塞的人,但既然说得那么严重,想来打通经脉也是不容易的。

“不容易,至少,以我的武功还做不到。”谢风扬点点头,肯定了林瑾初的猜测,“真相如何并不清楚,只是肖云柳在肖家的地位,一直是有些特殊的,”

第八十六章

人家姑娘的地位怎么个特殊,林瑾初虽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只是还是不明白,“所以,她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又为什么想害我?”

这一点谢风扬也想不明白,肖云柳很少进京,在这之前,他也没见过这位姑娘,要说得罪了对方或是结下什么仇就更谈不上了,“我问了,只是她的身份,不能拷问,她又不肯说,到底什么都没问出来。”

谢风扬这么说,林瑾初理解的点点头,便是瞧着太子妃的面子,对肖云柳也不能太过,“那人呢?放回去了?会不会因此影响你和太子的关系?”

“昨天就放回去了,这事是肖家理亏,再怎么着,死死捂着还来不及呢,不会往外头说。”谢风扬倒是不担心这个,反倒是肖家,谢风扬觉得,这应当不是肖家的意思,不管肖云柳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么做,肖家知道了都只会求着自己什么都别往外说,“这事我会去查,不过肖云柳常年在外,怕是要花些时间。”

林瑾初想想,昨日肖云柳主仆三个虽然不像安了好心的样子,但似乎也没有要害她性命的意思,如此,也不急着查问这许多,听谢风扬这么说,林瑾初点点头,道:“不着急,我瞧着她们也没有伤我性命的意思,既然我对她们有别的用处,她们自会再寻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想想那主仆三人的行径,要放任她们再找林瑾初这种事,谢风扬是不放心的,转头就将秀儿喊过来骂了一顿,责令秀儿,不管什么缘故都不能离开林瑾初身边。林瑾初觉得秀儿挺冤枉的,在王府好说,她和谢风扬都知道秀儿是她的护卫,不是普通的小丫鬟,但在林家,秀儿的身份就是个普通小丫鬟,事情忙起来,自然有人会支使秀儿做事。

林瑾初觉得秀儿冤枉,还想替她说话,秀儿却是个死心眼,主子给她的任务是保护林瑾初,林瑾初差点被人掳走,不管是什么缘由,她都难辞其咎,主子将她骂一顿,又罚了她,她反倒安心了些,老老实实领罚去了。

谢风扬还有些不放心,但林瑾初身边多放两个不会服侍人的护卫丫鬟也不像话,想了想还是留了先前的暗卫暗中护卫,毕竟林瑾初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而在府中,秀儿加上一个暗卫也足够了。

林瑾初倒是没那么担心,这事问过了,便同谢风扬一道见过院子里的下人,加上林瑾初带来的人,安排妥当也是下午时候了。

头一天熟悉王府的情况,次一天回门拜见父母长辈,新婚的前三天就这么混过去了,林瑾初本以为可以安心休息几天缓缓神,谁知第四天,宫里的册封就到了,她成了名正言顺的世子妃,还得打起精神进宫去走一圈。

林瑾初不是没去过宫中,因为跟谢风扬定了亲的缘故,宋皇后还专门见过她两回,但以前都是大型宫宴的时候,跟着许多人浑水摸鱼的,这回却不同,目测她只有谢风扬一个同伴,大概还不能有始有终的陪她走个来回。要说害怕倒还不至于,只是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总是愿意有亲近的人陪着的。

果然,进了宫,一起见过皇后,谢风扬就被皇帝叫去了,林瑾初是没有资格去见皇帝的,就留在皇后的凤仪宫中,说是等谢风扬来接她。话虽如此,但皇后统领后宫,也没有工夫陪她闲聊,不多时,林瑾初就被太子妃肖云梅领走了。

太子被谢风扬年长四五岁,谢风扬才刚刚成婚,太子已经有一双儿女,都是太子妃所出,长子刚刚五岁,长女才满周岁。太子妃回到东宫,奶娘就抱着小郡主过来,小娃娃显然是找娘了,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哭得眼泪汪汪,见到肖云梅就要抱。

肖云梅将女儿接过来,肖云柳就从里面追出来了,口中道:“姐姐,我可怕了你家小祖宗了,抱也不要哄也不好,简直要我命了!”

肖云梅瞪了妹妹一眼,道:“玉姐儿最乖,几时这般闹腾了,定是你闲不住闹她!”

玉姐儿是太子的嫡长女,出生就封了郡主,她哥哥已经五岁,开始读书了,小姑娘却还正是粉粉嫩嫩最讨喜的时候,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皇帝都喜欢这个小孙女,时常抱着逗弄。小姑娘也乖巧,不认人,只要给个漂亮的小玩意儿,谁都给抱。

肖云柳讨好的笑着,可不就是跟小丫头抢个小玩意儿么,没想到将小侄女惹哭了。

玉姐儿到了肖云梅怀里,被母亲哄了哄,很快就喜笑颜开了,太子妃有事要忙,女儿交给奶娘带着,这才向林瑾初道:“叫你看笑话了,玉姐儿还小,就闹人。瞧我,怎么还站着呢,快坐,喜鹊,快给世子妃上茶。”

林瑾初连道不敢,这才坐下,那边肖云柳也挨着肖云梅坐了下来,肖云梅看了妹妹一眼,道:“还不快跟表弟妹道歉,若不是瞧着我和你姐夫的面子,看风扬饶得过你!”

林瑾初微微挑眉,对于肖云梅知道这事倒是并不意外,以谢风扬的性格,就算不能将肖云柳怎么样,告家长是跑不了的。不过肖云柳出身贵重,又是肖云梅娘家的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不能落下坏名声,她还想着,太子妃今日带她过来怕是要威逼利诱叫她不能外传的,没想到开口就叫肖云柳给她道歉。

林瑾初倒没有因此对肖云梅生出太多的好感,虽说谢风扬是绑定的太子一派,但谢风扬也不可能全无保留的追随太子,更不用说她就会直接将肖云梅视作朋友了。听肖云梅这样说,林瑾初大方得体的笑着,道:“娘娘太客气了,只是一点小误会,瑾初不怪肖姑娘的。”

肖云柳被姐姐瞪得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走到林瑾初旁边,道:“对不起,是云柳任性妄为了,姐姐若生气,我给你赔罪。”

“……”林瑾初瞧着眼前收起爪子,乖巧得很的小姑娘,看上去小姑娘确实没什么恶意,但是跑到人家婚礼上准备绑人,说是一时贪玩也说不过去吧!

肖云梅看了看妹子,只觉得头痛,昨日若是林瑾初真叫妹妹绑走了,怕是谢风扬都得跟太子闹翻,她知道妹妹本身没有坏心,但从人家婚礼上绑人,说没有坏心谁信。好在妹妹自小被父兄和她师兄师姐保护得好,便是使坏也没什么脑子,否则真出点什么事,拿什么赔给谢风扬啊!人家等这媳妇可是等了快三年了。

见林瑾初无言的模样,肖云梅只得自己问话,道:“昨日问你,你不肯老实说,今日世子妃就坐在这里,你老实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也没见你中意风扬的样子啊,就看不得他娶媳妇?”

林瑾初觉得,这位太子妃说话大约太随意了些,去看肖云梅,只见小姑娘原本是不肯说的,听到谢风扬就炸毛了,“谁会喜欢他啊!小时候他还往我的杯子里丢鸟屎呢!”

“……”原来谢风扬小时候是这么个讨人厌的熊孩子啊!林瑾初颇有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一直听说谢风扬如何有才能,如何风姿不凡,还以为谢风扬从小就是学霸呢!

肖云梅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妹妹还记着谢风扬的仇,只是如今说的也不是这个,肖云梅扯扯嘴角,道:“行、行,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么烦他,有人收了他不是挺好的吗?”

肖云柳昨日被姐姐接到宫里,就追问为什么想绑了林瑾初的事,她编了几个理由,姐姐压根不信,如今都当着当事人的面问了。肖云柳想了想,这么拖着也不是法子,若不是讨厌谢风扬,生怕当面提出来,谢风扬从中使坏,越发坏事,她也不会想着绑了林瑾初的事。偷偷看了林瑾初几眼,听说学医的人都脾气好,看上去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要不直接说真话吗?趁着谢风扬不在。

“我,我其实是想请林姐姐帮忙的。”按着太子妃这边的关系,她应该叫谢风扬表哥,但她跟谢风扬算是两看生厌了,从来不会有表哥表妹这一说,如今想求林瑾初帮忙,也不愿意拉谢风扬这一层关系。

“请我帮忙?”林瑾初有些意外,不过,若是这样,倒是能解释肖云柳不打算伤她的缘故了,只是不明白,“我能帮什么忙?”

“我师弟得了重病,寻了好多名医,都没有法子救他,我想求林姐姐救救他。”肖云柳说得诚恳,“先前对林姐姐无礼,只要林姐姐肯救救我师弟,不管林姐姐要我怎么赔罪,我都愿意的。”

林瑾初医术不错,但她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那医术其实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前世林瑾初学医本意也不是救死扶伤,今生更不会为此叫父母为难,若说用医术救人,也就谢风扬一个罢了,因此,听肖云柳这么说的时候,林瑾初十分意外,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的?”

第八十七章

连太子妃都十分惊讶,医者的地位虽比百工高些,但总体来说,也并不高贵,除了少数杏林世家,许多读书人考不上功名才会转行学医。而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功课当中是绝对没有医术这一项的,就算有人因为特殊缘故学了医术,也往往不会张扬,像她就从未听说过林瑾初会医术,妹妹长年不在京城,是怎么知晓的。

“……”肖云柳犹豫了下,心道自己这脑子,在姐姐和林瑾初面前大概就是闹着玩的,与其叫她们专门去查,还不如她自己老实交代,当下也没胡编理由,道:“三年前,我回京的时候,遇到了谢风闻,当时他与几个谋士模样的人走在一起,有人劝他,说还是趁早杀了谢风扬以绝后患,谢风闻说想要看着谢风扬受尽折磨再杀他,另一个人就夸海口,说自己的医术虽不是顶好的,但用的法子绝对是最偏门的,绝对不会有人能看出他封住谢风扬武功的法子,让谢风闻只管放心就是。”

“……”肖云梅回忆了一下三年前的事,肖云柳自小在青云宗长大,但每年过年,长辈们寿辰还是会回京城,左右两处也不远,往来并不费力,结合谢风扬三年前失踪的事,肖云梅很快就确定了时间,道:“所以那回你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是为了这件事?”

“嗯!”肖云柳点点头,“我虽然讨厌谢风扬,但也不是要他去死啊!若是没听见,他死活跟我也没有干系,既然听见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不过我回到京城,谢风扬已经好端端回到王府了,我当时就就好奇,是什么人救了谢风扬。”说着,目光落到了林瑾初身上,“就谢风扬那种讨人厌的性格,会特意讨好姑娘家吗?一看林姐姐就不一样!”

“……”亏得她还以为,肖云柳有什么特殊的途径知道呢,原来都是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