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侧妃和二奶奶还在街上找人,大姑娘是回来找人去帮忙的,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也都回来了。大姑娘才回来,小的腿脚快,是跑在最前面的。”那小厮挠了挠头,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刚刚从里头出来,乌泱泱的有十几二十人,都提着灯笼,自己比旁人跑得快,这小厮还十分得意的模样。

谢风扬一面恨不得将这没眼色的小厮锤上一顿,一面庆幸只有这一人跑得快,他虽没怎么将几个庶妹放在心上,但真闹出什么事,毁的还不是王府的名声。

谢风扬可不是谢芸,谢芸要这些人上街找人,还需要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再威逼利诱一番,这些人才会听话,但放到谢风扬身上,一挥手,所有人便都停了下来,半点不敢违抗。虽没处理过这种事,但有了大体方向,也就简单了,谢风扬将大多人都遣散了,只留了几个沉稳可靠的,也没叫这些人一窝蜂的冲街上乱找,问清了谢烟走丢的地方,亲自领着人出了门,林瑾初没有跟去,时间晚了,何况上街找人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女眷掺和的。

林瑾初留在府上也没闲着,先将这许多人训斥了一回,让人都散了,这才往谢芸住的青柳居走去,她倒想看看,这位庶妹是真急糊涂了,还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今日上元节,主子们都出门看灯会去了,尤其几个男孩子,基本要玩个大半夜才回来。如今在府上的,除了跟谢芸一道回来的三个女孩子,就是谢风扬的两个同胞弟弟谢风祥跟谢风和,两人年纪还小,在宫里吃了宴席,便先回府歇着了。主子们都不管事,下人们难免松散些,这也是谢芸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一群人出门找人的原因,而林瑾初走到青柳居,里面还亮着灯,显然谢芸还没睡。

守在门外的婆子见到林瑾初惊讶了一回,道:“参见世子妃,世子妃怎么来了?”

“大妹妹在么?我寻她有些事。”林瑾初懒得同她解释什么,直接道。

“大姑娘在呢,老奴给世子妃通报一声!”那婆子一面引着林瑾初往里走,一面道,这可是王府未来的主人,她可不会叫林瑾初等在外面挨冻。

谢芸本来就存了心事,外面说话的声音她听到了,不等那婆子通报,就迎了出来,道:“大嫂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大嫂不早些歇下吗?”

林瑾初看了谢芸一遍,不太客气道:“我为何而来,大妹妹不知晓吗?”

谢芸心里存了事,被林瑾初这么一刺,心里更加不痛快了,道:“我又不是大嫂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晓大嫂大半夜跑来青柳居兴师问罪是为了什么!”

林瑾初冷眼看着谢芸轻哼一声,道:“大妹妹这话撇的干净,刚刚叫许多人兴师动众的去街上找人的不是你谢芸?平日里都夸大妹妹聪慧稳重,能想不到这一来能将二妹妹的名声毁个彻底?我倒不是替二妹妹抱不平,大妹妹就不想想,二妹妹的名声毁了,你谢芸能有什么好处?好歹二妹妹才十三呢!”

本来气得浑身发热的谢芸,顿时吓得浑身发冷。今天的事,确实是她存了私心,谢烟走丢,王侧妃虽然不大在意,但不可能真的不管,她领着一群人回府,结果中间弄丢了一个,偏偏就是李侧妃的女儿谢烟,别说李侧妃得跟她闹,荣王和王妃都饶不了她。王侧妃不敢耽搁,连忙去找,生怕拖久了出事,叫吴秀兰回来找人帮忙,于是谢芸主动揽下了这事。

同是一个府里的姐妹,谢芸跟谢烟关系却不算好,不说生母那一头的恩怨,小姑娘之间也互相攀比着呢,但真正叫谢芸对谢烟生出嫌隙的,还在两人的亲事上面。谢芸年长,前两年就开始相看亲事,但因着王侧妃总想着叫她高嫁,亲事便一年一年耽搁了下来,而谢芸耽搁了的同时,谢烟却到了最好的年华从去年开始,中意谢烟的人家就比中意谢芸的多了,甚至还有人暗示,叫李侧妃想想办法,赶紧将谢芸嫁出去,不然就要耽误谢烟了。

往日怨言归怨言,谢芸也没实际做过什么,但今日谢烟走丢,谢芸就生出了些恶念,她也没想陷害谢烟如何,但谢烟走丢是事实啊!只要将事情闹大些,到时谢烟的名声坏了,自然说不到好人家,到时看谁还说她挡了谢烟的路,只是一时恶念冲昏了头脑,忘了她们一家的姐妹,谢烟名声坏了,她谢芸能好到哪里,尤其谢烟才十三岁,真坏了名声,等两年她才十五,到时说亲都不晚。

林瑾初看谢芸的表情,便猜到谢芸的小心思了,见状也懒得告诉她,这事已经被他们拦了下来,只看了谢芸一眼,道:“我希望大妹妹记住,你与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都是一家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谢芸这里绕了一圈,回到清风居,才吃了一盏蜂蜜水,谢风扬便从外头回来了。林瑾初有些惊讶,不是说上街找人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风扬走过来,挨着林瑾初坐下,接了林瑾初剩下的半碗蜂蜜水吃了,将碗递给林瑾初,意思是还要。林瑾初这里的是上好的槐花蜜,林远达早年在秦州做过官,在那边买了一个庄子,产槐花蜜,每年都往京城送一些,卢氏疼女儿,大年初二回娘家时特意给林瑾初装了一些。

林瑾初将碗递给莺儿,示意莺儿再冲一碗来,顺口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二妹妹找到了?”

“谢烟根本就没走远,王侧妃跟怡安公主说话,谢烟碰见了她外祖家的表哥,两人就走开了些说了几句话,结果王侧妃一回头不见谢烟,又有谢芸添油加醋,就到处去找谢烟。”谢风扬摇摇头,要说全信谢烟的话是不可能的,“谢烟一向跟她那表哥走得近,她说的聊了片刻,我猜怕不止片刻。”

林瑾初点点头,表示理解,小情侣见面,旁边的人都是浮云,这年头小姑娘脸皮薄,那表兄妹怕还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谈情说爱,自然不会注意到王侧妃她们已经将她定性为失踪人口。这般一来,等谢烟反应过来,去找王侧妃等人的时候,怕已经是好久以后,若非她和谢风扬及时拦住了出去找人的家丁,明日荣王府的二姑娘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第九十七章

“此事可要告知母妃?”听了前因后果,林瑾初问道。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王侧妃母女风风火火的找人,是事情闹大的主要原因。毕竟没有真的酿成事端,像他们包括荣王都不会太放在心上,但谢烟的亲娘李侧妃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谢风扬平日并不关注这事,今日过节,荣王妃又是皇后召进宫去的,他自然更不会跑去给荣王妃添堵,闻言不怎么在意道:“随她们闹去,等母妃回来,她们自会找母妃评理去。”

林瑾初点头,她虽是世子妃,但她年纪小,又是小辈,便是王侧妃跟李侧妃闹得不可开交,也不会来找她评理,只是想到事情始末,林瑾初有些疑惑,道:“既然二妹妹对李家公子有好感,两家也算亲戚,为何不将亲事早些定下来,否则,也没有今日的麻烦了。”

“王府几个妹妹的亲事,母妃都没有为难的意思,不过是王侧妃,李侧妃都各有心思,一面想沾母妃的光,一面又小人之心,总担心母妃借机报复,要将这亲事拿回自己手中。若非先前老二的亲事王侧妃和王贵妃吃相太难看,父王怎会将谢烟和谢芸的事直接塞回给王侧妃和李侧妃?”谢风扬轻哼一声,“至于说谢烟跟李家的事,不是旁人拦着她的姻缘,而是她亲娘李侧妃瞧不上娘家侄子,这有什么法子,由他们折腾就是。”

林瑾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荣王府的两个侧妃家世都不差,王侧妃有个做贵妃的姐姐就不说了,李侧妃也出自侯门。刘氏建国时,册封了异姓王两家,国公八家,侯府二十三家,伯府就更多了,然多年过去,本朝选官主要依靠科举,勋贵之家若不能在文才武略上有所作为,还不抵寻常读书人家。那李家便是如此,有爵位俸禄,子弟多学文不成、学武不就,也就是个空壳侯府。

林瑾初不知谢烟看中的是李家哪位公子,但也确实不曾听说李家哪位公子较为出色,因此对李侧妃不乐意将女儿嫁到李家去也算理解。

谢风扬却嗤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多苦衷,不过是觉得谢烟嫁到李家,对三弟没什么助力罢了。”

谢风扬这么说,林瑾初就有些不解,道:“三弟那般模样,还需什么助力吗?”

“正因为三弟那样,才更需要助力啊!”谢风扬对李侧妃这般作为颇为不屑,“早年李侧妃跟王侧妃和母妃争得厉害,不仅是母妃和王侧妃,王府其他妾室也得罪得差不多了。李侧妃觉得这么一来,王府兄弟们肯定不会帮着谢风明,不是只能指望他妹妹,妹夫么!”

这么说也有理,林瑾初点点头,对于这些事没打算过多的过问,今天已经累了一整天了,林瑾初只问了问事情的大概,便收拾了睡下。

十六的早晨,因为上元节热闹了一整天,便显得格外的清静,然而这清静却没包括荣王府。如谢风扬所想,李侧妃知晓了昨晚的事,除了赏了女儿一巴掌,领着一群人,便去王侧妃院子讨说法。

这种事情上,便是林瑾初作为世子妃,也不好去管,索性就待在清风居,招待一大早就跑来问元宵灯会什么样的两个弟弟。元宵这样的节庆,出门看灯游玩的人多,瞅着机会的拐子也不说,每年都能听说几起小孩子被拐子拐走的事,因此家里有年纪小的孩子,通常都不会带出去凑热闹,总要等孩子长大些,至少遇着事能大声呼救才行。

谢风祥跟谢风和是双生子,才八岁,若是再小些,牢牢抱着也可,若是长大些,仔细叮嘱了也能带着,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这回元宵又格外热闹,荣王妃虽叫两个儿子闹得无法,还是没松口带他们出去。两个小家伙昨晚闹了大半夜的脾气,闹腾累了才乖乖睡了,等睡醒一觉,知道再没可能倒回去看一回灯会,就来寻林瑾初,叫林瑾初说给他们听。

谢风扬看了两个弟弟一眼,让人将昨晚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分给他们,还等着两个弟弟感激他这个兄长,只见两个弟弟一惊一乍道:“哇,好可爱的娃娃,肯定是大嫂买的,大哥只会买笔墨纸砚!”

另一个也附和着,“就是就是,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鸡毛毽子,一看就不是大哥的眼光!”

“……”真的认真给弟弟们挑了礼物的谢风扬顿时有些心塞,也没心思陪弟弟们玩了,只向林瑾初道:“我去书房了,晚些回来陪你用膳!”

林瑾初正给谢风祥两个拿点心吃,闻言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顺便给谢风祥两个解释:“你们手里的东西都是你们大哥给你们买的,我就给你们带了些吃的,这是油角子、这是松仁酥,你们尝尝喜不喜欢?”

谢风祥两个年纪还小,被林瑾初说破也不觉得丢人,当下小玩具,跑去看林瑾初拿出来的点心。两个小家伙自小没吃过苦,精细的点心是从来不缺的,反倒民间简单的小零食,两人是头一回见到,小丫鬟给他们擦了手,两人便伸手去接,好奇地在手里捏了捏,才送入口中,道:“好香啊,比龙须酥都好吃!”

龙须酥是宫廷点心,不过以谢家的身份,每年宫里都会赏一些,谢风祥两个又是年岁最小的,素来就数他们得的多,大约吃得多了,精巧的宫廷点心已经无法吸引他们的目光,反倒是头回见到的民间点心,吸引了兄弟俩的注意力。

林瑾初见状,索性将带回来的点心都分给了两兄弟,只吩咐照看兄弟俩的丫鬟,主意别让兄弟俩吃太多,免得肚子痛或是上火。

送走了小兄弟俩,谢芸和谢烟倒是一前一后的来了。谢烟被李侧妃打了一巴掌,大约气急了,脸上的印子有些深,连脸都肿了起来。谢烟看了谢芸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意,只向林瑾初道:“昨晚多谢大哥和大嫂拦下府里的下人,否则烟儿这辈子就毁在昨晚了!”

第九十八章

谢芸是又羞又恼,没顾上在林瑾初面前呢,就怒道:“谢烟,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大姐姐不知道吗?”谢烟虽比不得谢芸心思多脑子活络,但一整晚呢,足够她将事情反复推敲好多遍了,哪里还不明白谢芸借着机会想坑她一把,见谢芸气急,越发冷嘲热讽,道:“昨晚的事,我虽叫我娘打了一巴掌,可也将我跟表哥的事摆到了台面上,如今也算求仁得仁了,就是不知,大姐姐几时能定下亲事呢!”

这话戳中了谢芸的痛脚,她虽瞧不上李时文,但不能否认,她已经十五了,还没定亲,而谢烟,随时可以定亲出嫁。谢芸虽有些小心思,可到底是没经历什么事的小姑娘,平时还能细细设计些东西,在明显理亏的情况下,一时还真说不出狡辩的话。

林瑾初对这两个庶妹本来就没有多少好感,如今这事还掰扯到她面前来了。林瑾初嫌谢芸、谢烟两个烦得要死,微皱眉道:“两位妹妹不如先掰扯好了再来找我,也免得我偏袒了谁,委屈了谁?”

“……”谢烟还真想叫林瑾初给她评评理,但林瑾初这话,显然将她与谢芸是看成一样的,顿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林瑾初见两人一个理亏,一个无言,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沉闷的声音吓得姐妹俩都缩了缩身子,只听林瑾初道:“这话昨晚我对大妹妹说过,今日对二妹妹再说一回,你谢烟,跟她谢芸,再加上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本就是一家姐妹,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谁想一辈子青灯古佛老死家庙当中,大可以不将王府的名声放在眼里!”

这话昨晚林瑾初对谢芸说过,所以谢芸到现在都还在心虚理亏,说话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但谢芸做错了,谢烟就是无辜的?林瑾初并不像这年头的许多女孩子一样,将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但好端端的,谁愿意受人指指点点?尤其刚刚谢烟那句话,虽是故意刺激谢芸的,可也称得上没脸没皮了,林瑾初说完话,目光落到谢烟身上,道:“谢烟,你给我记住了,只要你一日没跟李时文定亲,就是谢家姑娘而非李家媳妇,别做出让人笑话的事!”

谢烟本来是以受害者自居的,她与谢芸本就不对付,骂已经挨了,打也受了,难道不该叫谢芸也吃些苦头?没想到林瑾初瞧着柔柔软软的,说话却这般不客气,这话就差指着她鼻子说她没脸没皮不知羞耻了。谢烟也就是跟谢芸你来我往吃过些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眼泪就冒出来了,声音也带了些哭腔,道:“大嫂,你这话叫谢烟无地自容了……”

“既知道无地自容,就时时自重自省!”又不是亲厚的姐妹,林瑾初并没有耐心给这姐妹俩做心理辅导,这些话爱听听,不听罢了,反正她是长嫂,是世子妃,不怕她们告状。

谢芸和谢烟两个自然不敢去告状的,如今王妃不在府上,父亲荣王可没有女子那么多柔软心肠,像昨晚的事,在荣王看来就是两个人都有错,顶多谢芸的错更多些,于是今天一早,不等王侧妃和李侧妃告状,荣王已经罚了谢芸和谢烟分别一百遍和五十遍的女戒,深刻告诉姐妹两个,五十步和百步其实没什么区别。至于姐两个专门跑来找林瑾初,谢芸是想告诉林瑾初她知错了,别记她仇;而谢烟,就想仗着林瑾初才嫁到王府没多久,忽悠林瑾初替她出气。

林瑾初将姐妹俩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也没兴趣跟她们扮什么姑嫂情深,若像谢风祥兄弟那样的乖孩子,她愿意照顾对方,但各怀心思的熊孩子,她可没心思去迁就。

谢芸和谢烟先后在林瑾初这里吃了瘪,既羞恼又无奈,到底鼓着一肚子的气,走了。

两人走了眉儿有些不赞同,道:“世子妃,你刚刚嫁到王府,她们虽是庶出,可到底是王府的千金,世子妃何必如此得罪她们呢?”

林瑾初对于直接得罪了两个小姑子并不在意,只随口道:“她们,自然是向着她们兄长的,既如此,我讨好她们,她们能向着世子?与其随时猜她们的小心思,还要随时提防她们搞什么小动作,还不如直接泾渭分明,别添这许多麻烦,再说了,她俩也差不多嫁人了。”

这么说似乎也有理,眉儿跟随林瑾初好些年了,习惯了事事为林瑾初考虑,但就像今日这种事,她会提醒林瑾初,但不会反对林瑾初的意思,听林瑾初这么说,她便也应了下来,不过话虽如此,也不能真将大姑娘、二姑娘当敌人对待,旁人见了要笑话的,事事操心的大丫鬟已经在考虑怎么管理小丫鬟,免得给主子惹来麻烦。

这事上,荣王做主将两个女儿都责罚了,李侧妃虽说带了人去王侧妃那里闹了一通,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明面上看,两拨人是相互妥协了,事实上却是安静了好几年的两个小阵营又重新组建起来了,谢芸和谢烟两个,更是见了面都是冷嘲热讽的没个安生。

荣王妃应姐姐之邀,去宫里住了几天,回来发现府里的风向有些乱,了解前后之后,嗤笑一声,道:“阿初以为,她们是为了女儿闹成这般的?这可真是高看她们了。在她们眼里呀,是个女儿都不抵一个儿子呢,如今这般,不过是儿子大了,该为儿子打算了。”

林瑾初微微皱眉,若别人家,争家产也说得过去,但荣王府,显然其他几位公子加起来,也不抵一个谢风扬的,何必白费这力气。

荣王妃见林瑾初这表情,便知她所想,知道林瑾初对荣王府乃至皇家的事都不算了解,给她解释道:“若单凭他们,自然没什么优势可言,但若是上头风向变了,风扬的地位自然也就变了,到时他们未必没有机会,就算老三如今这个模样,他不是还能有儿子吗?”

涉及皇家的事,荣王妃说得隐晦,但并不影响林瑾初理解,王侧妃的姐姐是王贵妃,谢风闻自然是七皇子一派的,而李侧妃,也有一个族妹进了宫,如今正得宠,有个儿子刚刚五岁大。虽然一般来说,都是嫡长子为太子,但也显而易见的,嫡长子长到而立之年,做皇帝的爹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呢,哪里愿意就这么退位让贤啊,这个时候自然是玉雪可爱的小儿子更讨喜,所以,才五岁的十三皇子,也未必就没有机会。

从三年前谢风闻暗算谢风扬,荣王妃便知道王侧妃母子的野心了,而以王侧妃的脑子,也设计不出那么精密的算计,所以那一场暗算肯定还有李侧妃的影子在里面。话虽如此,荣王妃却没太将这事放在心上,不是她自负,而是真要争那储君之位,七皇子和十三皇子都算不上太子的对手,太子真正的对手,已逝的三皇子算一个,如今还在边关战功赫赫的五皇子算一个,仗着年纪不大明枪暗算的九皇子算一个,只得高兴的事,这些人姨母姑母还真没有嫁入荣王府的。

“所以,接下来李侧妃怕是要张罗三弟的婚事了吧!”林瑾初了然,上元那一日的事,虽说谢风扬和林瑾初及时拦住了王府的下人,但谢烟走丢的事还是传开了,特别强调谢烟是跟表哥聊天,才会走丢的缘故,先前李侧妃看中的几户人家都委婉地拒绝了亲事。意外的是,李侧妃这回倒没有再与王侧妃掐个你死我活,反倒放了话,说谢烟年纪小不懂事,要在家中读书修身养性,暂且不说亲事。

荣王妃赞许的点点头,道:“反正她早就给你三弟定了亲事,至于能不能娶回来,就看她本事了。”

这年头定娃娃亲是再寻常不过的,谢风明八岁就傻了,但在他傻了之前,李侧妃已经给他定了个娃娃亲。姑娘姓周,出自书香门第,祖父、父亲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原也是名门世家,只是早年战乱时落魄了,当初与谢风明定亲时,那家最高的官职也只是个六品官,定下亲事算是高攀了王府。

李侧妃当初选定这周家,看中的是周家父子都是进士出身,本朝重文,进士出身大多都能顺风顺水的升官发财,可谁知这周家硬是没发起来,如今也只勉强爬到从四品的位置上。早年李侧妃颇有些后悔早早定下这门亲,等谢风明傻了,才开始庆幸早早定了亲,那周家势弱,至今都不敢提退亲的话。

林瑾初嫁入荣王府以来,对李侧妃的印象都是温和且有些懦弱,突然发现这李侧妃阴险又强势还真有些不习惯。可细想想,李家落魄了,给不了李侧妃多少助力,而李侧妃能在儿子傻了的情况下,在荣王府保住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地位,显然不是个软弱的人。

第九十九章

接下来的日子,王侧妃忙着将谢芸嫁出去,可就像当初林瑾初说谢芸的一样,谢烟名声坏了,对谢芸同样没有半点好处,反而,本来就年纪大了的谢芸,越发受到人家的质疑。当初林瑾初说谢芸,是不希望连累王府的名声,谢芸也算有点脑子,后头果然没敢再闹腾,但架不住王侧妃没脑子,李侧妃仗着有理上门闹了两天,王侧妃气得要命,转头就将事情往外传了出去。

王侧妃是气得脑袋发蒙,传出去之后才发现,跟自己所想的风向完全不同。谢烟比谢芸年纪小,李侧妃又放出话说谢烟年纪小不懂事,要闭门读书,旁人也就将注意力从谢烟身上转移开,最后都落到了荣王府的长女谢芸头上。谢芸先前被林瑾初训斥,本就又羞又恼,谁知最后竟真叫生母推到这般众人嘲笑的境地,顿时一向温婉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了,同王侧妃大吵了一通。

李侧妃瞧着王侧妃母女几乎闹翻,很是扬眉吐气了一回,虽然还在操心着女儿倾心于娘家侄子的事,但既放了话说暂时不说亲,想来李家也等不得这么两三年,暂且便也放了心,专心操持谢风明的亲事。

谢风明小时候也是个机灵漂亮的孩子,长大了也没长歪,不动不说话的时候,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可惜这种时候少,谢风明最常见的,是流着口水傻笑的模样,生得再俊美,这般形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李侧妃既心疼孩子,又为着这事觉得脸上无光,平日里也不许谢风明出门,将他关在屋子里,哪怕人傻了,还叫识字的小丫鬟每日给他念书,就盼着说不定哪一日,谢风明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李侧妃原本是认命了,可谁知李家一个族妹居然入了宫,得了皇帝的宠爱,还生下了十三皇子。大约是得宠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这位惠嫔娘娘也生出了些野望来。皇上还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等将来皇上力有不逮的时候,十三皇子年纪正好,谁说就必定没有机会?可想要争权,单单有皇帝的宠爱是不够的,李家已经落魄了,可荣王府不是正好,于是姐妹俩一拍即合,宫里宫外开始朝着既定目标前进。

李侧妃叫惠嫔撩拨起野心来,可也知道,未来荣王不可能是个傻子,但好在时间还来得及,足够她培养一个优秀的孙子出来,如今当务之急,自然是为谢风明娶妻。虽然是早年定下的亲事,虽然这些年来,碍着王府势大,周家从不敢提出退亲,但李侧妃还是有些担心,生怕周家这节骨眼上悔婚,到时想要再寻一个合适的媳妇就不容易了,不想她派人去一说,周家爽快的就答应了。

看着谢风明的婚事定下来,王侧妃越发着急了,当下顾不上其他,就给宫里的姐姐送了信,催着王贵妃尽快给谢芸寻一门好亲事。王侧妃把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王贵妃却觉得机会到了,拖了两日才给妹妹回了信,表示因为谢芸名声坏了的缘故,想要说一门好亲事不容易,她提了两家,人家都东拉西扯,话里话外都嫌谢芸是庶出,名声又不好。毕竟是她的侄女儿,她不忍心谢芸将来过得不舒心,被婆家挑剔,不如亲上加亲,许给她儿子七皇子做侧妃吧!

王贵妃这个提议,王侧妃自然是不满意的,气得在屋子里砸了好些东西,连王贵妃的回信都撕了个粉碎,憋着一口气要自己给女儿说亲。

王府王侧妃和李侧妃你来我往的折腾,荣王妃和林瑾初却没那精力折腾这些,过了年,荣王要去北边巡视,谢风扬也要跟去,今年边关有些不安定,这一去怕是要好些时候,荣王妃思来想去,问了林瑾初的意思,决定让林瑾初跟了谢风扬同去。

林瑾初自然愿意跟去,这年头,女子想要出门走走的机会实在不多,如今还没有孩子拖累,等将来就更没有机会了。至于边关危险倒是谈不上,北边戎族每年都会南下骚扰几回,主要为了抢粮食,至于真与中原开战,戎族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荣王每年去边关的目的,主要在于威慑。

听说林瑾初愿意跟谢风扬同去,荣王思量了一回,索性自己就不去了。心道谢风扬也不是头一回去边关了,大小事情也能独当一面,既如此,正好看一看长子的能力,至于皇家那边,他不去,皇帝自然更加放心。

这边荣王才就着这件事得了皇帝的首肯,那边王侧妃就拽着谢风闻来了,表示谢风闻也不小了,也该去边关历练历练,要求谢风闻也同去。

侧妃妾室们的心思,荣王不是不清楚,便是几个儿子女儿的小心思,他也知道一些,他不管,一来,人家脑子怎么长的他确实管不了,二来,这些人本就是皇家制衡他的手段,他也不能管,但若真让他们触及谢家的根基,就是他蠢了。因此,荣王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怒斥道:“边关是什么地方?那里随时可能有战争,老二一个读书人,去边关做什么?你是嫌他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王侧妃本就没什么脑子,只是就算再不聪明,在王府住了十几二十年,也知道北边的兵权对王府有多重要,儿子读书是不错,可就算考中进士熬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做上一品官,哪里比得上王爷的身份,既然有这个想头,又哪能边关都没去过。

谢风闻本来就不想去边关,他也习过武功,但那点花拳绣腿,在京城收拾下地痞流氓还行,真上了战场,那就是一个死字。他是想做世子,将来做王爷,可想这些,又不是非得去边关,抱紧了表兄的大腿才是正经。因此,听荣王这么说,谢风闻连忙辩驳,道:“姨娘只是对孩儿期盼过高,孩儿有自知之明,若到了边关,别说给兄长帮忙,只怕还要连累兄长,何况孩儿就要参加春闱了,哪里能走……”

第一百章

荣王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却不知,谢风闻最怕的是单独跟谢风扬去北边,那不是叫谢风扬逮到了机会报仇吗?他从没去过边关,可谢风扬自十三岁以后,是年年都跟荣王去边关的,谢风扬想在边关弄死他还不容易?大不了给个空头功勋,谁还能说什么。

荣王不知其中缘故,见状还觉得谢风闻有自知之明,虽比不得谢风扬,也算有可取之处,又转头骂王侧妃:“你看看你,二郎都明白的道理,你还来跟我闹,简直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有那功夫就操心着芸姐儿的亲事,男人们的事别瞎操心!”

王侧妃跟了荣王这么多年,其实还是有些怕荣王的,平日荣王不管内院的事,她还敢做些小动作给荣王妃添堵,但荣王发了火,王侧妃便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老老实实都应了下来,缩着头领着谢风闻往外走。

谢风闻被王侧妃拉过来,也没说缘由,还道王侧妃是为着给他纳妾的事,谁知竟是过来挨骂的,从清辉堂出来,就有些不满,道:“姨娘,你明知道我就那么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偏就将我往边关塞去,你就不怕谢风扬趁机对付我?与其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折腾,姨娘还不如趁早跟父王提一提,纳玉儿进门的事。”

王侧妃听谢风闻一口一个姨娘,心里不舒坦,可也知道,在自己院子里倒也罢了,在外头若喊一声母亲,不正好叫旁人抓住了把柄,不舒坦也就压了下去。接着又听谢风闻抱怨,心里正不痛快呢,伸手拧了谢风闻的耳朵,道:“你就这点出息!王府的根基在北边,要是连边关都没去过,以后怎么立足?要说武功,你是王府的公子,谁还会叫你上战场不成?不过是走一趟镀个金的事,你偏生自己拆我的台!”

停了停,觉得不解气,又道:“还有那玉儿,我倒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狐媚子,勾得你日日只念着这些,简直成何体统!”

谢风闻不敢反抗,好在王侧妃哪里舍得果真拧他耳朵,捏了捏就松了手,谢风闻假做痛呼嚎了两声,生怕王侧妃叫他断了这念想,只道:“玉儿哪里是什么狐媚子,她是我同窗的表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若不是父亲死得早,只得寄人篱下,她那般品貌,哪能愿意做妾?姨娘,我也不是那贪花好色的,可你瞧瞧吴氏,说是书香门第出身,可那一身做派,说是商户家都嫌她市侩俗气,更何况上回大夫都说了,她是不易生养的,难道咱们就这么等着她?等玉儿进了门,生了儿子,抱到她名下养着就是。”

谢风闻说那玉儿出身书香门第样样都好的话,王侧妃是不信的,若真是这样好的人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与男子有这么多交往。但后头的话,却说到王侧妃心坎上了,先前想方设法叫谢风闻在谢风扬前头娶了妻,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叫王府长孙出在谢风闻这里,谁知后头才晓得,吴秀兰竟然身子不好不易有孕,将王侧妃气的够呛。王侧妃不是没想过给谢风闻纳妾,但庶长子与嫡长子怎么同,如今谢风闻这话却有理,养在嫡妻名下,虽不是正经嫡子,也算半个嫡子。

这样想着,王侧妃算是点了头,道:“等我回头打听打听那玉儿的情形,若是好的,再同你父王说起。你娶妻都一年多了,还没有子嗣,要纳妾,吴家也不能说什么。”

王侧妃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谢风闻也算满意了,就算母亲不满意玉儿,必定也会另外给他寻一房美妾,他简直受够了吴秀兰,若不是为了嫡子,他哪里会往吴秀兰房里走?偏偏就是如此,吴秀兰都不能替他生下嫡子。

王侧妃给谢芸相看亲事处处碰壁,给谢风闻纳妾却顺利得很,打听了谢风闻说的玉儿,王侧妃虽不是十分满意,但也点了头,就同荣王妃说起纳妾的事。荣王妃对谢风闻纳不纳妾这种事无所谓,既然王侧妃点头了,她自然也答应了下来,谁知王侧妃末了还添上一句,“世子比二郎还年长些呢,不如妹妹我寻摸寻摸,也替世子相看一个?”

林瑾初就在旁边坐着,闻言扯扯嘴角,没说话,荣王妃却翻了个白眼,道:“世子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王侧妃也就是随口气一气林瑾初,她还真没胆子管到谢风扬头上来,被荣王妃顶回去了也不在意,甩着帕子走了。荣王妃倒是不愿意因此影响谢风扬和林瑾初的感情,道:“你放心,风扬若是敢有这个念头,母妃替你打断他的腿!”

林瑾初噗嗤一笑,道:“儿媳知道母妃疼我!”

荣王妃也没在这事上纠结,她与荣王感情好,荣王也有这么多妾室,虽然从没有谁能越过她去,但她看着也烦。将心比心,谢风扬的后院她管不了,但也不会戳人眼喊着给谢风扬纳妾,将王侧妃留下的帖子看了一眼,荣王妃道:“周家的表姑娘,我记得,阿初你有个姐姐嫁去了周家?”

“嗯,大伯家的三堂姐嫁了周家公子,不过我虽去过周家两回,但没见过这位表姑娘。”林瑾初看了眼上面的字,说是周家夫人娘家的侄女,不过寄居在亲戚家,大约也不会常在外走动。

荣王妃听林瑾初这么说也没太在意,纳妾不比娶妻,要三书六礼的聘娶,只要双方都同意,挑个日子抬进门就是了。这还是受重视的良妾,有那丫鬟抬上来的、外面买来的,直接领过去就是了,这也是许多正妻不把小妾当回事的缘故。

但显然,吴秀兰不是那不把小妾当回事的,得知了谢风闻要纳妾的事,吴秀兰跟王侧妃母子闹了一回,又闹到了荣王妃面前来,最后还添了一句,既要纳妾,怎么不给谢风扬也纳一个?

荣王妃还第一次被庶子媳妇闹到面前质问,脸色微沉,将手中的杯子一放,道:“放肆!”

吴秀兰吓得身子一僵,但脸上委屈又不服的神色越发明显,若是自己儿媳,荣王妃说不定会耐着性子安抚一回,然而,吴秀兰算什么,荣王妃压根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冷冷淡淡道:“吴家不是讲究三纲五常吗?怎么,这就是你的三纲五常?”

吴秀兰顿时哑口无言,吴家素来就重男轻女,自小教他们的就是这些,只是嫁入荣王府之后,再没人对她提这些,吴秀兰渐渐竟将吴家的传统给忘了。无言辩驳,可她依然不服气,自认为自己没有哪里做得不妥的,王府不该这么对她。

荣王妃看了身边的罗妈妈一眼,罗妈妈会意的开口,道:“这事二奶奶跑来王妃这里闹真是好没道理,这纳妾的事是二爷提的,王侧妃答允了的,难道王妃还能无缘无故的给驳回了去?二奶奶若不乐意,到时不喝那杯茶也就是了。”

吴秀兰原本还以为是荣王妃故意打压她,听说是谢风闻自己提出来的,顿时大受打击,整个人脸色都白了,只喃喃道:“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哪里对不住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荣王妃摇摇头,向吴秀兰的丫鬟道:“你们奶奶也累了,扶她回去吧!免得外头还说我苛待了她。”

吴秀兰为着这事消沉了好些时候,还给做了七皇妃的姐姐吴秀芳送了信,求姐姐为自己做主。林瑾初不知吴秀芳是怎么想的,反正到那玉儿进门,也没见吴秀芳回信。

吴秀兰闹了一回,没能改变什么,在王府这样的人家,纳妾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谢风闻院子里摆上两桌宴席,连林瑾初和吴秀兰娘家都没通知。吴秀兰得不到姐姐的支持,也得不到娘家的支持,只得接受谢风闻要纳个良妾进门的事实,心里打定了主意,那杯茶是一定不能喝的,所以新人跪下奉茶时,吴秀兰只冷冷坐着,不说话,也不伸手接那杯茶。

局面一下子僵了下来,可也没有规矩说,妾室的茶,正妻就一定要喝,谢风闻气得脸色发黑,将玉儿拉起来,道:“不喝罢了,左右你已经进了门,这杯茶喝不喝也没什么影响。”

吴秀兰气得狠狠瞪玉儿,冷笑道:“二爷这话说笑了,玉姨娘和玉通房还是有区别的。”

荣王今日没什么事,便也过来吃一桌席,见状不耐烦地皱皱眉,道:“不过是纳妾,领回去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事!”

荣王这话说的理所当然,毕竟荣王府除了两个侧妃,其他妾室都就这么进来的,他没费什么心,也从没想过半个酒席欢迎一下。只是这话叫吴秀兰和玉儿却都不痛快了,吴秀兰是想着,既然如此,还办什么酒席,平白给那狐狸精脸面;那玉儿却是脸色一白,不是说好的除了正妻的名分样样都有,原来王府的妾地位这么低吗?

第一百零一章

不管谢风闻院子里怎么折腾,清明刚过,谢风扬便带着林瑾初出了门。这些年边关还算安稳,荣王府每年去边关也基本就是例行公事,而今年,荣王是想长子历练历练,谢风扬是想带林瑾初出门转转,一家子都没太担心。

往北去,春天来得比京城还要晚些,但已经过了清明,也并没有那么冷,一路向北,虽不似江南一般风景如画,也别有一番风情。只是,虽说不急着赶路,但也不好真做出一副游山玩水的做派,到谷雨时,两人同皇帝派来巡视边关的士兵已经到了长城,越过长城,便接近边关,景色与中原也全然不同。

林瑾初前世也只在影视作品当中见到过长城,而如今走上长城,与透过荧屏去看,感觉还是大不相同的,毕竟前世时,长城已经成为一个象征,而这里,长城还发挥着保家卫国的重任。谢风扬陪着林瑾初走上烽火台,指了指更远处的城池,道:“那里,就是北边固北城,咱们从这里过去,还要三天的时间。”

林瑾初知道,长城修建的时候,是中原王朝与北边戎族的分界线,当时自然是重兵驻守的。然而,经过多年的历史更迭之后,本朝的疆域已经往北边扩展了不少,而谢风扬提到的固北城,便是本朝最北边的繁华城镇,真正的边关,还要再往北走。谢家世代驻守着北边,在固北城,也有荣王府的宅子,林瑾初随谢风扬前来,也只会在固北城住着,不会跟到真正的边关去。

相交固北城和边关来说,古长城如今已经不再是最北边的要塞,虽然有驻军,但主要是为了接应边关和传递军情,所以谢风扬带林瑾初来看看也没什么妨碍。

在长城逗留了一天,接着又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到达了固北城。谢风扬担心长途赶路将林瑾初累坏了,也顾不上带林瑾初看固北城的风土人情,就直接带了林瑾初去了谢家府邸。

固北城的府邸没有挂荣王府的牌子,宅子也建得低调,牌匾上写着谢府,与城中其他大户人家的府邸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固北城人眼中却不同,谢家在北边威望很高,固北城中许多人更是将谢家当做神仙一样崇拜。谢风扬带着林瑾初到达谢府门前,正碰见一位老太太,拎着一篮子鸡蛋递给看门的护卫,口中道:“往年这个时候,王爷和世子就该到了,长途跋涉的,得补补身子……”

正为难的护卫一眼就看见谢风扬了,连忙道:“世子到了!”

老太太一回头,正看到谢风扬牵着林瑾初的手走来,顿时眼睛一亮,道:“你看,世子妃也来了,合该多补补!”说完,也不管谢风扬和那护卫的表情,趁那护卫上前迎谢风扬两个,放下装着鸡蛋的篮子,便匆忙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谢风扬见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便问那守门的护卫。

“那是北门的胡婆子,世子大约不记得了,她丈夫二十年前战死了,四五年前,她儿子也战死了,媳妇归家去了,就留下一个八岁的孙子,当时世子看她可怜,叫王府买她家的鸡蛋,每个鸡蛋多给一文钱。那婆子重情义,往后每年王爷和世子来固北城之前,都要送一篮子鸡蛋来,若是不收,她就夜里送来,悄悄放在门外。”那护卫在谢府当差有些年头了,这事前后他都小的,便解释了一遍。

那护卫这么一说,谢风扬还真有些印象,道:“那孩子是叫虎头的?我记得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如今也有十三四岁了吧,你下回问问,若是愿意,可以来府里做事。”

府里做事不比上战场,作为将领,谢家自然不希望有怯战的兵,但这一家已经够苦了,能安稳些最好。

“哎,小的回头去问问!”那护卫也怜悯,那一家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能保住总是好的。

说定了这件事,谢风扬也没叫人将那些鸡蛋送回去,叫人收下了,拿去厨房,这才领着林瑾初进门,低声道:“固北城不比京城,这边冷,风沙又大,还得个把月才能热起来,委屈你了。”

林瑾初同谢风扬一路过来,眼睛瞧着,这固北城说是城市,远比不上中原的城镇,这季节风大,好在风沙还没那么严重,但也能看得出来,这边老百姓的生活都没有那么好。想想也是,固北城离边关近,虽说有军队驻守,但也免不了偶尔有戎族前来抢掠,何况自然条件在那里,物产着实不丰富。

这些林瑾初早先就想到了,也没因此就嫌弃这里,说到底,一个地方好不好,也不全看这些,而在于欣赏的心情和身边的人,而现在,林瑾初就觉的,与谢风扬一道来这里挺好的。这样想着,林瑾初便也笑笑,道:“这边总有这边的好,我还想看看,诗里说的边塞,是什么样呢!”

“倒是也有些意思。”说到这里,谢风扬也点点头,“城外有一片山坡,过些时候雨来了,便有许多野花、野菜长出来,还有野鸡和兔子,到时我带你去看看。”固北城草长莺飞的时候,也是戎族水草丰美的时候,戎族的牧民忙着放牧,自然也没有时间南下,毕竟抢掠的粮食能解一时之急,却不能养活那许多人口。

“好啊!”林瑾初连连点头,京城也有庄子,春天的时候母亲也会带她们出门踏青游玩,但京城锦绣堆里,许多人盯着呢,便是景致好,也不能放开了去玩,而北边民风开放,想来会更有意思些。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住的地方。固北城的谢府,与京城的荣王府不同,荣王府是皇家赏下来的宅子,典型的京城富贵人家院子套院子的格局,奢华富贵倒是有了,但人与人之间无形间就远了些。而固北城的谢府则是常见的北方宅院的格局,四进的四合院格局,只有一个宽敞的大花园,其他房屋周侧种了些花木,看上去十分疏朗大气。

谢风扬带着林瑾初直接去了他往年来固北城时住的屋子,荣王妃也会随荣王到固北城来,到谢老夫人过世,京城那里不能一丢大半年,才不再来了,而几个公子当中,也只有谢风扬会随荣王到固北城来。所以,谢府宅子的分配,素来都是荣王以及偶尔会来的荣王妃住正房,谢风扬住东厢房,其他的都作为客房放着,比起京城要简便得多,当然在这里,也没谁会挑剔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