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的早,虽然过年前后三天不宵禁,但一般宴会也不会散的太晚,尤其年终宫宴人格外多,就怕出些什么意外。因此,太阳才西斜,宴会就已经摆开了,林瑾初也离了堂姐和表姐,与王府的人坐到一处。

林瑾初挨着荣王妃坐着,吴秀兰就挨着林瑾初坐着,对面坐着的正是吴秀兰的姐姐七皇子妃吴秀芳,她旁边,坐着的就是‘已逝’三皇子的妻子顾氏。林瑾初是知道三皇子还活着的,瞧着对面的妇人,看不出三皇子妃是否知道三皇子还活着,她穿着深色的宫装,面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就是一个寡居妇人的模样。但细看之下,便能看得出来,憔悴的模样是专门化的妆,脸还有些富态。

也不是说死了丈夫就非得痛不欲生身心憔悴的,但同样死了丈夫的五皇子妃,就告了假没来,顾氏来了,又专门作出悲伤憔悴的模样,就有些专门刷存在感的意思了。至于刷什么存在感,当初三皇子是为了保护当今圣上才‘死’的,自然是提醒当今圣上,别忘了三皇子。不怪林瑾初想得多,实在是三皇子和淳安公主兄妹两个做得就很多。

荣王妃同姐姐聊了一回天,如今还有些高兴的模样,才坐下,见吴秀兰沉这个脸,不由皱眉道:“吴氏,你哪里不舒服吗?若不舒服,我让人带你到偏殿歇着。”

吴秀兰心里暗恨,心道荣王妃不就生怕她抢了林瑾初的风头吗?今日多好的机会,不叫她参加宴席,反叫她去偏殿歇着,她自然不会叫荣王妃如愿!当下笑了笑,道:“母妃何出此言,儿媳一切都好,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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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人不免多看这边一眼,都知道荣王府的情况,本来还想着荣王妃打压庶媳呢,细看这边情形,又有些恍然的模样,脸色都难看成那样了,还强撑着说没事,可见是个功利心重的,舍不得这宫宴的机会。

林瑾初一来就注意到吴秀兰黑沉着的脸,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她,荣王妃就过来了,听荣王妃问她,还有些好奇吴秀兰这又是遇着什么事了,没想到吴秀兰硬邦邦的就顶了回来。

荣王妃倒不是头一回认识吴秀兰的怪脾气了,闻言只淡淡道:“既没有不舒服,就别沉这个脸了,今日是好日子,没得让人说你不懂事。”

吴秀兰脸色又难看了些,原只是沉着脸不高兴,如今还有些委屈怨念的样子,心里将荣王妃骂了一遍,嘴巴上倒是没敢顶撞,只一股子怨气,道:“是,母妃,儿媳知道了。”

坐旁边的谢芸简直恨不得将吴秀兰拽去偏殿歇着,今日的宴会,是皇上宴请,表达的就是君臣同乐的意思,所以这种大好日子,便是心情不好,也会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不行的话,索性别来,若是叫有心人逮着了,不是成了对皇上、对皇家不满?这种道理连小妹都明白,她这嫂子怎么这么蠢!

荣王妃也不在意吴秀兰怨她,该提醒的提醒了,若是犯了忌讳,也不是她的问题,当下将精力都放在宴会上。很快,皇后同太后一起到了,本朝注重嫡庶,便是宫中,除了皇后,其他妃嫔纵然有品级,也不能出席这些场合,当然,像除夕的家宴,她们是可以出席的。

一番行礼之后,各色菜肴都端了上来,中央的位置空了出来,有舞姬跳舞助兴,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

“听说,今年有两名胡姬跳胡旋舞,这倒是难得的,不知几时能上。”乐声想起,大殿里女眷们便压低了声音悄悄聊起天来,寻常的舞乐见的多了,荣王妃不大感兴趣,但听皇后提起,今年有一双胡姬姐妹,要表演胡旋舞,一早就有些期待了。

“胡旋舞么?”林瑾初听过这种舞蹈,听说是西域传来的,京城会跳胡旋舞的本来就不多,何况中原人跳起来,确实远不及胡姬那般有韵味,林瑾初是一直想看的,只是机会难得,听说今晚有胡旋舞表演,顿时也有了兴致。

宫宴男女宾是分开坐的,男宾就在隔壁的大殿,这边瞧不见人,但能听到声音。男子不像女子要注重种种规矩,何况宫宴上难免喝酒,皇帝对臣子们也格外宽容些,这个时候,已经能听到有人借着酒劲,大声叫好。

荣王妃和林瑾初都期待着胡旋舞,但显然,胡旋舞作为压轴的,不会那么早上,一个舞蹈之后,舞姬们摇着扇子退了下去,五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举着碟子进来,显然,是表演杂耍的。

五个女孩子行了个礼,就开始表演杂耍,小姑娘们配合默契,一个个精致但易碎的瓷盘在她们手里灵活又乖巧,便是女眷含蓄,也得了一阵阵掌声。便在这时,中央举着盘子的小姑娘往林瑾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吴秀兰阴沉怨念的眼睛,小姑娘吓了一跳,手一滑,手里的盘子就飞了出去,正砸在领舞的少女身上,少女惊呼一声,手里的盘子掉了一地,更兼叮叮当当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细看去,却是一柄匕首落在地上,反射着寒光。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就算表演杂耍会携带一些相关工具,但皇宫里,显然是不可能允许携带匕首表演吞剑什么的,可这样的宫宴,混进刺客就实在太可怕了。

即便皇后自诩见过了大风大浪,也被这一变故惊得一时没有反应,反倒太子妃肖云梅出自武将家,很快反应过来,沉声喝道:“还不抓刺客!”

布景板一般的侍卫们这才活了过来,将中央表演杂耍的几个女孩子一并围了起来。几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本来进宫表演就十分紧张,如此一来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哪里敢反抗,唯独那携带了匕首的女子,狠狠瞪着害她功亏一篑的女孩子,猛地抓起地上的匕首,便狠狠地刺向对方。

若是当着面还让刺客杀人,今日的侍卫长就该以死谢罪了,那侍卫长敏捷的在刺客杀人之前,将吓得两眼发直的女孩子抢了过来,饶是如此,女孩子脸上还是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不过瞬间,伤口就开始发黑,显然匕首上是淬了剧毒的。皇后脸色沉得能滴水,今日这里,身份最尊贵的,无非太后、她,加上太子妃,无论对方的目标是谁,都叫皇后十分恼火,不仅要查问清楚刺客,也绝不愿意间接救了她们的女孩子死在这里,当下连忙叫人将刺客抓起来,又吩咐请太医,给女孩子解毒。

好好的宫宴发生这种事可不是小事,侍卫将刺客都抓起来,皇后顾不上审问,这边混进刺客来,那皇帝那边呢?皇后不敢耽搁,连忙让人连着那刺客,一并带去隔壁。只是人刚走,隔壁已经一片嘈杂混乱,显然也出了事。

荣王妃虽不知真相如何,但刺客专门刺杀女眷的可能性不大,只怕从一开始,真正的目的就在皇帝那边,只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侧目见林瑾初担心的模样,荣王府握了握她的手,道:“别怕,皇上的安危何等重要,不会轻易叫刺客得手的。”

林瑾初点点头,便是知道谢风扬武功不错,自家父亲弟弟不会坐的太近,应当不会有危险,林瑾初还是放不下心。

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敢出头,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这件事有个结果,好早些从是非中摘出来。林瑾初远远的看到卢氏对她点头,虽然心里依然焦心,多少是安心了些。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林瑾初觉得过了许久,瞥一眼沙漏,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终于有人过来禀报,说刺客都被抓住了,那受伤的女孩也从鬼门关回来了。

虽然出了刺杀的事,皇帝肯定要仔细查问一回,但也不可能因此将臣子及家眷们滞留在宫中,何况,皇帝觉得,这刺杀的事,与在座的臣子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因此,简单梳理了线索之后,除了少数深受皇家信任的留下做事外,其他人都被放了回去。

因为有这一变故,整个京城的节日气氛都淡了些,好在除夕这一日午后,事情终于盖棺定论。

每一朝,都免不了有人扯着正统的旗号做谋反的事。本朝建立已经百多年了,但打着前朝的招牌刺杀皇帝的事就没有断过,最近的一回,就是四五年前,那一回,三皇子为了救驾,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令人扼腕。

而这回,官方说法是,前朝余孽,拥立着前朝某位公主的后裔,为此,派出杀手来刺杀皇帝和太子,女眷这边完全是顺便。没想到,那小姑娘一个失手,累得真正的杀手没有机会出手,而男宾那边,也因为女眷这边的动静,不得不提前动手,以至于只伤了一个倒霉的宗室子弟,就被侍卫拿下了。

这样一来,那倒霉失手又被杀手划伤了脸的小姑娘,就阴差阳错的成了功臣,偏偏她一个正值豆蔻的少女,就此毁了容,虽然太医解了毒,保住了她的性命,但脸却救不回来了。本就有功,又毁了容无法挽救,帝后唏嘘不已,将小姑娘认作义女,封了顺安郡主。

听到这里,林瑾初眉头微微皱起,要说那女孩子虽不是故意去做的,但也算间接救了皇帝一家子,给些赏赐也不算奇怪,但认为义女,还册封郡主,未免有些过了,毕竟这救命之恩也虚的很,谁说遇到刺杀,皇帝一家子就肯定会被刺杀?当然,没人敢质疑,别管这救命之恩有多少水份,只要皇家承认,她就是皇家的恩人,谁敢说她不值这么大的恩赐,那不是说皇帝的命不值钱吗?

谢风扬见状赞赏的点点头,道:“别说只是间接打断了刺杀,便是真替皇上挡了刀子,也顶多封个县主、郡君,之所以这般抬举她,只因这人的出现太过蹊跷。”

“蹊跷?”林瑾初细细回想,那一晚,匕首从刺客身上掉下来,但说真的,在那么多侍卫的眼睛下,真要凭那一把匕首刺杀谁,怕是在做梦。

“所以,这些刺客的目的,其实是将真正的刺客,也就是那女子送入宫中?”林瑾初疑惑道,若是这般,这小姑娘的来历怕是不一般。

“有这个可能,我听说,女眷那边刺客根本没有机会动手,而男宾这边,说是匆忙动手,没有得手,事实上,那都谈不上动手,就是做戏一般甩了下匕首。正因如此,皇上和殿下才有所怀疑,这才将计就计,将那女子留着宫中。”谢风扬简单解释道。

第九十三章

林瑾初明白了,皇家本就多疑,何况那人也确实可疑,既然如此,若将人杀了或是严行拷问,只怕线索都断在这里了,若想顺藤摸瓜,得到更多线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人留着眼前盯着。当然,就算这真就是个意外,皇帝一家子都想多了,也谈不上什么损失,一个空头郡主也就给些俸禄罢了。

除夕春节在这年头也是顶重要的节日,皇帝并不愿意给来年开个不那么愉快的头,因此,哪怕还有些疑点,皇帝还是匆匆将案子结了,又给臣子宗亲都赏了年礼,表示事情都解决了,大家都该热闹起来过节了。聪明人都领会得皇帝的意思,除夕这一日早上都不敢妄动的人家,都忙活起来准备过节,到下午时,噼噼啪啪的爆竹一响,节日的气氛也带起来了,满京城到处都是爆竹燃过的烟火味儿和各色美食的香味。

荣王府也在忙着过节,早晨时,因为尚不知皇帝的意思,荣王妃吩咐人,将过年的准备都简化了些,如今尘埃落定,一切都得忙活起来,尤其因为耽搁了不少时间,还要更加繁忙些。

林瑾初被荣王妃带着,开始熟悉荣王府的事。荣王妃表示,她为王府辛苦这么多年了,如今儿媳妇进门了,她也该享享清福了,这话说得林瑾初压力不小,生怕自己太蠢,耽误了婆婆的退休大计。

林瑾初学着熟悉王府的管理,对此,林瑾初倒是没那么重视这份权利,只是作为世子妃,若这些旁落到别人手中,日后就是大麻烦,这也是荣王妃虽不耐烦做这许多事,还是将管家权牢牢控制在手中的缘故。林瑾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有最简单的方法直接过渡,她为什么要假意谦虚,给自己找来麻烦呢?如今跟着荣王妃学习,可比日后再同别人去抢简单多了。

这边荣王妃满意儿媳妇的大方懂事,林瑾初高兴婆婆的重视,另一头吴秀兰就没那么高兴了。她嫁入王府已经一年多了,王侧妃没有机会插手王府管家的事,但她觊觎这管家权也不是一两天了,她自己抢不了,吴秀兰过门后,就硬是将吴秀兰塞了过去。可惜吴秀兰是个扶不上墙的,办砸了几回事情之后,荣王妃就只叫她管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类似园子里打扫之类的。

当初事情没办好,吴秀兰懊恼得很,可也没有法子可想,如今见荣王妃亲自带着林瑾初,她却生出来怨言,觉得是荣王妃不曾带着她、教着她,才叫她出丑。甚至这根本就是荣王妃的本意,就是不想叫她插手管家。

吴秀兰的怨恨在大多数人看来实在莫名其妙,她一个庶子媳妇,还处处要求与正经世子妃比肩,这不是自寻烦恼吗?因此,除夕晚宴时,吴秀兰表示身体不舒服,没有出席,荣王府夫妇只是皱皱眉,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为是年夜饭,王府的侧妃、妾室们也都有机会出席,在旁边单独摆了一桌。王侧妃见吴秀兰没来,顿时气得咬牙,到荣王妃提起谢芸,才回过神来。

荣王妃对王侧妃母子都没什么好感,但也不会故意耽误庶子女的终生大事,王府没有嫡出女儿,谢芸就是长女,她嫁的不好,对王府也没什么好处。谢芸已经及笄了,正是说亲的时候,荣王妃提起这个,自然是表示过了年,这事该提上日程了。

王侧妃虽然多年热衷于争权,但儿女毕竟是自己的,谢芸兄妹三个的婚事,她也都放在心上。事实上,荣王妃对此没怎么上心,反正谢风闻的妻子也好,谢芸未来的丈夫也好,反正是不可能站在谢风扬一边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心费力去折腾。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出门应酬的机会太少了,王侧妃对京城适龄的少男少女实在了解不多,提到谢芸的亲事,王侧妃除了娘家侄子,一时想不到别人。但若说将谢芸嫁到王家,王侧妃是不乐意的,王家虽出了她们姐妹两个嫁的好,但父兄子侄实在平庸了些,她自然不愿意委屈了女儿。但若说将谢芸的婚事交给荣王妃操办,她又是不放心的,若是荣王妃为了打压他们故意给谢芸配个不好的,岂不是毁了女儿一辈子。

犹豫了片刻,王侧妃还是搬出了姐姐王贵妃的大旗,道:“贵妃娘娘打小就疼芸姐儿,还说过为芸姐儿指婚的事……”

荣王妃对王侧妃时不时就抬出王贵妃这杆大旗腻歪得很,这话虽没说完,意思无非是,她会请王贵妃为谢芸指一门好亲,不必荣王妃操心。

荣王妃还真懒得操这份心,既然王侧妃这么说,荣王妃便也点点头,道:“那就好,芸姐儿的事不能再耽搁了,早日定下来才是正经。”

王侧妃听这话不太开心,仿佛她女儿谢芸是个难嫁的一般。虽然谢芸不是嫡出,不能封郡主,但到底是王府千金,品貌又样样都是好的,真要放话说选夫君,还会少了人前来提亲?她自然要擦亮眼睛,为女儿选个好的夫君。

荣王妃还真没这个意思,荣王府的姑娘自然不愁嫁,可她不是担心王侧妃挑三拣四,反而耽误了谢芸吗?虽则如此,荣王妃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与王侧妃可以说积怨已深,这矛盾是解不开,也懒得解的。

荣王对此没太在意,他一年里待在边关的时间多过留在京城的时间,孩子还会问问学业,小妾们却着实没花什么心思。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委屈了王妃,他每年见几回都嫌这些破事烦人,妻子却要长年管着这些事情,当下不等王侧妃说什么,直接拍板道:“行了,既然贵妃娘娘要管,你们姐妹合计着定下来就是。烟姐儿也十三了,李侧妃操心着就是,别总是拿来烦着王妃。”

王侧妃不太高兴荣王的态度,但终究没将谢芸的事交给荣王妃,她也算满意了,答应了下来。被无辜拖下水的李侧妃却瞪了荣王妃一眼,她可不像王侧妃一样短视,王妃走动的是什么圈子,她们走动的又是什么圈子,更别说作为妾室,哪怕身为侧妃,她们也没有机会常在外走动,她还指望荣王妃给谢烟寻一门好亲事呢!

荣王发了话,荣王妃是没有意见的,要说操心庶子女的亲事,那可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先前为着谢风闻的亲事,王侧妃一面假意将事情交给她,一面又要想方设法将她自己中意的人选推到自己面前,简直烦不胜烦,荣王这话,她实在求之不得,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被提到的谢芸和谢烟两个,都微微红了脸,谢烟是听见提及自己的亲事,不由想到青梅竹马的表兄,羞的,而谢芸,除了害羞,还有些难堪。女孩子通常十三四开始说亲,及笄之前,亲事大多都定下来了,偏偏她的亲事,去年家宴上就提过,如今还要被提起,她只觉得姐妹们连着嫂嫂们都在笑她。

因着年前宫宴出了那一桩事,便是皇家在除夕这一日及时且尽力消除事情的影响,但今年的年味还是淡了些。为了稳定人心,皇帝特意吩咐,今年的元宵要办得热闹些。上头一句话的事,对底下的人影响可一点都不小,拿谢风扬来说,原本他的安排,新婚头一个元宵,他得带林瑾初好好看看灯会,至少等将来他们七老八十了,还能一起回忆这甜蜜的记忆,偏偏这么一来,谢风扬和林瑾初就只能跟上皇家的队伍,没滋没味的看一看烟火。

林瑾初便是在元宵赏灯的摘星楼,再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顺安郡主。顺安郡主本名钟晓玉,进了教坊司改名叫素玉,才刚刚十三的年纪,作为教坊司培养的乐伎来说,这个年纪能进宫表演,证明她前途可期。然而,经历了那一场刺杀,原本相貌还算清秀可人的女孩子,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疤,自然半点没有美貌可言,甚至可以称得上狰狞可怖。

别看许多人说着相貌不过浮云,心灵美才是真的美,但事实上很难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素玉虽然被封了郡主,依然习惯性的微侧着脸,将带了伤痕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

皇后一生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如今认了素玉做义女可以说是十分精心照料,元宵时天气还冷,百姓跪拜之后,众人依次坐下,皇后还吩咐宫女拿了披风,怕素玉着凉。素玉低声道着谢,便安静地坐在那里,瞧着不远处的舞狮表演,目光有些飘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往年的元宵,林瑾初也能虽父母弟弟出去玩,不说别的,还能在街头猜猜谜,换两盏花灯。如今这里挂的倒都是精美珍贵的名家之作,但相比起自由自在的看灯游玩,显然无趣多了,好在,皇帝不可能与民同乐到天明,烟花放过之后,皇家的队伍便先行回宫去了。

第九十四章

荣王妃见谢风扬满脸不高兴的模样,也没催着回府,道:“时候还早,叫风扬陪着你四处逛逛吧!”

谢风扬自不会反对,答应下来拉着林瑾初便往外走。荣王在后头摇摇头,道:“看,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荣王妃不知怎么说自家王爷,儿子不陪着儿媳妇,难不成还陪着他们两把老骨头不成?荣王妃其实还不到四十,不过在京城住了三十多年了,对逛街看花灯还真提不起兴趣,何况丈夫这张脸也实在比不上当年秀色可餐,还不如早点回去吃汤圆睡觉,只看了荣王一眼,道:“我回府吃元宵去了,王爷你要不要叫上小喜看个灯会?”

小喜是荣王后院里年纪最小的妾室,今年才刚刚二十,荣王虽然与王妃感情好,但这年头大多数男子看来,爱重妻子与宠爱小妾并不冲突,荣王府里除了总爱挑事的两名侧妃,荣王对其他妾室都算不错。话虽如此,在荣王看来,如小喜之流也就是闲时解闷,若乖巧懂事,他自不吝惜赏些东西,但若有了非分之想,失宠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荣王本来是瞧着儿子儿媳感情好,怀念起当年与王妃恩爱的美好时光来,想邀荣王妃一道看看灯,怀念一下过往。谁知妻子一点都没领会到自己的用意,顿时自己就生了一回闷气,也没说让人回府喊小喜来,顺手拽了李侧妃,道:“走,陪本王看花灯去!”

李侧妃早年跟王侧妃斗得厉害,要说聪明,王侧妃是比不上李侧妃的,但李侧妃也没有一个宫里做贵妃的姐姐做后盾,两人斗起来也算旗鼓相当。李侧妃原本是有些野心的,在王妃面前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但与王侧妃相比,她也不差多少,她不敢打王妃的主意,却想做后院里的第一人,谁知折腾了好几年,第一人没做成,反倒将儿子折了进去。

李侧妃生得一子一女,女儿就是刚十三的谢烟,儿子谢风明排行第三,今年刚刚十六,却在八年前,因为一场重病,成了个傻子。若是王妃或是王侧妃造成的,李侧妃拼了命也要给儿子讨个说法,偏偏谢风明是因为她忙于争权,才至于病重都无人发觉,最后好好的孩子成了个傻子。

李侧妃也怨恨,但更多的事自责后悔,自那以后争权的心也淡了,一门心思都放在一双儿女身上,便是在王爷面前,也没有了争宠的心。如今突然被荣王抓住,李侧妃想的不是扬眉吐气,而是害怕,生怕这一来惹怒了荣王妃和王侧妃,若是在谢烟的亲事上动点手脚,那不是毁了女儿一辈子吗?

荣王妃压根没注意到荣王的不高兴,她与荣王是少年夫妻,要说感情自然是好的,不过宋家是将门之后,如今不再走从武的路子,但家中子弟都习武,性格也爽朗些,加上荣王也不是心思细腻的,两人年轻时相处就轻松坦率,谁想要什么都是直说的,她哪能想到,荣王年岁大了,会突然想要夫妻间的默契了,甚至因为夫妻俩一时不够默契,而心里不高兴。

谢风扬同林瑾初逛街去了,荣王本意邀荣王妃看花灯谁都看出来了,结果王妃没看出来,回府去了,王侧妃正等着荣王邀她呢,谁知荣王拽上李侧妃便走了,气得脸色黑沉。而吴秀兰也等着谢风闻邀她呢,谁知气恼的王侧妃憋了一股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随我回府去!”

吴秀兰不敢当面顶撞王侧妃,求救的目光看向谢风闻,谁知谢风闻压根没看到,只道:“同窗约我赏月作诗,就不与娘一道回府了!”

谢风闻与谢风扬不同,他没有爵位,只能读书考科举做官,而这条路,同窗人脉与才学也是一样重要的,王侧妃闻言也不要求谢风闻一道回府,只道:“天还冷呢,早些回府,莫多喝了酒。”

谢风闻随口应了一声,当先往楼下走,其他人也都散了,女孩子都随王妃、王侧妃回府,男孩子则领着小厮,去街上闲逛游玩。

上元节没有宵禁,灯会会持续到后半夜,不过未出嫁的女孩子是不会在街上晃悠到这么晚的,不说说出去名声不好听,在外面呆到太晚也着实不安全。往年这个时候,林瑾初也要跟兄长们回府去了,这还是头一回在外面呆到这个时候。

虽说街市上与往年也没什么不同,但这个时候人已经少了些,走在街市上便没有那么拥挤,只是街上漂亮的花灯也不多了。夜间就算点了灯火,也不比白日里亮堂,谢风扬便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握着林瑾初的手,见林瑾初回头看他,道:“街上人多,你要是走丢了可怎么办?”

人确实还有不少,但已经不足以将人挤散了,林瑾初也没拆穿他,就由他拉着自己的手,道:“阿扬,我还没有灯呢!”

林瑾初寻常都喊谢风扬夫君或是世子,难得喊他名字,谢风扬有些高兴,看着街边的灯笼,有些犹豫,道:“阿初,你喜欢兔子灯还是嫦娥灯?”

“兔子灯吧!”林瑾初指着街边手绘了一群白团子兔子的灯笼,“就这个,阿扬给我赢来吧!”

林瑾初是谢风扬心仪的姑娘,亲自求来又守了三年才娶进门的媳妇,平日里温柔又文雅叫他喜欢,这时候撒撒娇耍耍小性子他也喜欢,当下拉着林瑾初走过去,指着那兔子灯,道:“就那一盏,老板,要怎样才能得?”

那兔子灯虽绘得趣味横生,但相比各色各样的灯笼还是少了些精致高雅,但请名家绘的,那灯笼价钱还着实不便宜,这就叫那兔子灯剩了下来。老板还当这盏灯得砸手里了,毕竟灯笼燃过了,没法再收起来,而今晚一过,那灯笼也不值钱了,见有人问,连忙寻了个简单的灯谜过来,道:“公子猜着了,只要五百文就能得!”

谢风扬瞧了眼谜面,都不必思索就猜了出来,也不议价,拿了钱将灯笼买下来,递给林瑾初,道:“阿初饿不饿?不如我们吃些东西再来看?”

在摘星楼时是备了点心吃食的,只是这天冷,冷冰冰的东西林瑾初没什么食欲,只喝了些热茶暖身子,今日晚膳用得早,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听谢风扬这么说,便点点头,道:“有点,我们去吃元宵吧!”

谢风扬点了头,同林瑾初一道,在街边寻了个小店。上元节元宵最畅销,为了能招来客人,店家也挖空了心思准备,光是不同馅料的元宵,小店里就准备了七八种。林瑾初对着店里的小木牌上写得名字有些犹豫,道:“桂花馅儿似乎不错,但黑芝麻是出了名的好吃,嗯,花生馅儿的也不错……”

谢风扬听林瑾初碎碎念,忍不住道:“不然我们一样点一份?”

林瑾初看了谢风扬一眼,“你别打岔,我肯定能挑出一样最想吃的!”

“……”被嫌弃的谢风扬索性就近找了条凳子坐下来,等着林瑾初挑出一种最想吃的,倒是小店的老板娘颇为热情地招呼,“这桂花的、黑芝麻的、花生的,小店里是年年做的,旁的小店也都这么做,我们这里却有两种特别的,保管夫人从来没见过。”

“哦,是什么馅儿的?”老板娘这样一说,林瑾初也好奇起来。

“便是凤梨馅儿和梅子馅儿的,夫人瞧瞧喜欢哪种?”老板娘抓起最后面两个小木牌,指给林瑾初看。

凤梨馅儿还好,林瑾初虽没吃过凤梨馅儿的元宵,但吃过凤梨酥、凤梨月饼,味道都是好的,想来做成元宵也难吃不到哪里去。但梅子馅儿的,就叫林瑾初想到前世听说过老陈醋风味的元宵,反正她是尝都没敢尝过,当下指了指凤梨馅儿的小木牌,道:“一碗凤梨馅儿的,一碗花生馅儿的,麻烦煮了端来。”

“好叻,两位稍等!”没有将自己创新发明的新品推销出去,老板娘也并不气馁,吆喝着便往后厨去煮元宵。

林瑾初挨着谢风扬坐下,谢风扬倒了茶水给她暖手,取笑她道:“我还没吃过梅子馅儿的元宵呢,阿初怎么不点一份?”

林瑾初翻了个白眼,道:“你若想吃,我叫她将花生馅儿换成梅子的,想来这会儿还没下锅呢!”

“……”谢风扬想想梅子酸溜溜的味道,连忙讨饶,道:“不、不必了,我还是喜欢花生馅儿的!”

林瑾初被逗得一笑,也不再纠结那新出品的梅子味的元宵,两人捧着茶看街头的人群,等着煮好的元宵端来,不由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感慨。

等两人吃了元宵出来,已经将近亥时了,林瑾初提着灯,谢风扬挽着林瑾初的手,两人也没想走远,就顺着街往回走,打算走出灯市便乘马车回府。这个时候人已经少了,尤其女子,少有的都有男子陪在旁边,未出嫁的姑娘家是早早就回家去了,少有的同男子打情骂俏的则看上去就不是良家女子,两人就在这时,猝不及防的见到了吴三郎与一名披着斗篷的妇人来回拉扯。

第九十五章

林瑾初穿越过来时,林家与吴家已经退亲了,虽然常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吴三郎,但至今为止,吴三郎还真没在她面前出现过。林瑾初与原主不同,原主自小就听人说她是吴家未来媳妇,是以当初吴家退亲,原主是备受打击,但林瑾初生活的时代,别说定亲退婚了,就是结了婚还有离婚的呢,再见到吴三郎也生不出什么波澜来。

谢风扬跟吴三郎是没见过几回,两人不在一个圈子里走动,见着的机会自然不多,只是他与林瑾初定亲之后,便常有些不安好心的人在他面前提起吴三郎来,虽没见过几回,但谢风扬对吴三郎是半点好感都没有的。如今路上遇见了,谢风扬嫌弃地皱皱眉,正要拉着林瑾初走远些,不想那妇人激动之下动作大了些,头上的兜帽便掉了,露出一张两人虽不熟悉,却也认得的脸来,正是那年纪轻轻守了寡的三皇子妃。

这下不止林瑾初了,连谢风扬都有些惊讶。

三皇子因为“救驾”而亡时才刚刚十八岁,三皇子妃过门才不到一年,还没来得及怀上一儿半女,就这么守了寡。若是民间,年轻守寡的女子是可以再嫁的,除了十分讲究的人家,也不太在意这些,但在皇家却不同,虽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再嫁,但谁敢求娶皇家媳妇?所以林瑾初还从未听过皇子妃守寡后再嫁的,为了避嫌,除了重要的宫宴,守寡的皇子妃通常都不会在外走动。

三皇子妃守寡四年多,到现在,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换下了暗沉的衣裳,大约为着元宵节出门游玩,她穿的十分鲜亮,常年守在府中以至于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染了胭脂,看上去人仿佛年轻了几岁,正值青春年华。

林瑾初只知道三皇子妃姓陈,是忠勤伯府嫡长女,因着她比林瑾初年长了四五岁,林瑾初与她没什么交往,当初听说三皇子死去,她早早守寡时,也只是感叹了一声可怜。而三皇子妃在守寡之后,便鲜少出门,偶尔出席什么宴会,也都是穿着暗色的衣裳,将十分的模样都掩去了七分,如今才发现,三皇子妃,也是个美人呢!

吴三郎和陈氏也发觉这边有人了,回头看来,顿时两个人都僵住了身子。寡妇门前是非多,陈氏是知道三皇子还在世的,可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个守寡的妇人哪怕有皇子妃尊贵的身份,行差踏错半步都要被人诟病,何况今日这般情形,怎么看都容易叫人多想。

“今日上元,皇祖母叫我也出府来看看,不想跟下人走散了……”陈氏抵不住压力,林瑾初和谢风扬虽没有开口问,还是主动解释道。

“……”在林瑾初看来,自己与陈氏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便是被她瞧见,陈氏也完全没有必要解释什么,而这么一解释,反倒越发显得其中有内情。何况陈氏这话说的,她只是听长辈的话出门走走,只是不小心跟下人走散了,所以,跟人拉拉扯扯的,是吴三郎耍流氓欺负她?

吴三郎脸色也变了变,到底没拆穿陈氏的话,只解释道:“皇子妃不小心踩到了果皮,在下正好路过,所以扶了一把……”

林瑾初目光扫过吴三郎,突然觉得,都说吴三郎才华过人,看来也就这样了,这种事情不是越描越黑吗?

吴三郎哪能想不到这点,偏偏陈氏先说了那番话,他不解释,难道默认他调戏守寡的皇子妃吗?吴三郎不在乎为了心爱的人牺牲,但不愿意毫无意义的牺牲,便是旁人都不会相信又如何,谁能拿出证据说他说谎呢?

林瑾初和谢风扬还真不在意陈氏有没有给三皇子戴绿帽这回事,听两人一番蠢话,谢风扬压根没放心上,只向林瑾初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府吧!”

林瑾初点点头,与谢风扬一道往前走,留吴三郎跟陈氏尴尬相对。心里在乎,难免在意对方的一言一行,吴三郎没有冲动地拆穿陈氏的话,可心里到底是不满的,终究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能那样说?旁人会如何看我?”

谢风扬和林瑾初都没理会她,陈氏才松了一口气,听吴三郎这么说,顿时眼里就蓄满了泪水,带着些哭腔,道:“我都说了,我不该出来的,就算出来,也该早早回去的,你偏不许,如今、如今……我能怎么办?我是个寡妇啊!”

吴三郎到底是在意她的,见她眼泪簌簌的落,只觉的心也在揪痛,也顾不上怪她了,只劝慰她道:“我不是怪你,我怎么会怪你?都是我爹早年给我定了亲,否则,我怎么会看着你……如今,却是见你一面都是奢望!”

“这哪能怪你,只怨我生得太早,你生得太晚。”陈氏勉强收住眼泪,十分怅惘的叹了一声,“终究,我们有缘无分……”

吴三郎只觉得自己的话苍白又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氏孤寂的守在皇子府的内院,孤寂的死去,虽有一个孩儿,可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喊她一声娘。这样想着,别说怪陈氏说话不妥,连长久不得见的怨言都说不出口了,只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佑儿在我那里很好,我不会叫他受半点委屈的。今日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可是,谢世子和林瑾初那里——”陈氏虽说了撇清的话,可就算夜里灯火昏暗看不清,她也能想象林瑾初两人不相信的模样,她冒着风险跑来见吴三郎,可也怕这事事发,到时,三皇子是绝不可能护着她的。

“没事的,交给我就好。”吴三郎也没有法子堵住谢风扬和林瑾初的嘴,只想着,实在不行,也只能认了调戏皇子妃的罪名,今日上元,说是误会,顶多就是被人申斥一番,名声难听些,倒不至于要命。

这边,林瑾初谢风扬并没有告发吴三郎和陈氏的意思,虽说瞧着两人那样着实不顺眼,但就像吴三郎所想,这年头又没有监控,他们说吴三郎跟陈氏私会,吴三郎他们也可以表示偶遇,又不是自己媳妇,何必去倒腾这些自寻烦恼。更何况,别人不知,林瑾初两人却清楚得很,三皇子人好端端活着呢,人家自己都不介意媳妇红杏出墙,他们瞎操什么闲心呢!

只是,瞧着两人也不是头一回私下相会了,林瑾初想到自己曾与吴三郎定亲,就忍不住不高兴,道:“瞧着他们也不是头一回私会了,难不成早就纠缠在一起了?莫不是退了我的亲,害我受尽旁人白眼,他还要怨我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

谢风扬默默地算了算时间,道:“陈氏八岁时跟三皇子定的亲,那时吴三才五岁呢,你跟她还没定亲呢,要说棒打鸳鸯也是陈氏她爹的棒子,与你有什么干系?倒是,以前倒不曾听说吴三跟陈氏有什么牵扯,也不知两人暗度陈仓多久了。说到这里,我倒是好奇,先前不是说吴三添了个私生子吗?你说,那私生子会不会与陈氏有关?”

“不会吧!”林瑾初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可仔细想想,陈氏常年待在府中不出门,什么宴会推辞了旁人都不会怀疑,若真躲在府里生个孩子,只要将府邸把持牢了,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三皇子没意见么?”

谢风扬摇摇头,他就是随口一说,也没真就相信这么回事,只是对于吴三这个人,谢风扬是一向不遗余力抹黑的,趁着林瑾初对他的观感又差了一层,谢风扬接着道:“那都与咱们没什么干系,这个吴三,瞧着今日这般行径就不是什么好人,改日得同岳父说一声,这样的人家,趁早断了往来才是。”

“这个不用再提了,当年我爹知道吴家退亲的事,两家的情分就断了,也就是大伯母当家时,还想巴结着吴家,如今是再没往来了。只是,我也实在没想到,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林瑾夕竟然要嫁给吴三了。”

林瑾夕摇身一变,成了吴三未婚妻这事,谢风扬也是知道的,当然这事对林家没太大影响,毕竟林家早就宣布林瑾夕死了,族谱上也不再有她的名字,她如何行事,又要嫁到哪家,与林家都没什么干系了。

在林瑾夕被送走之后,林瑾初也就林曼儿子的满月酒上见过她一回,当时只觉得林瑾夕与从前,似乎是完全不同了。林瑾初不知道,林瑾夕是自己吃了苦头想通了,还是根本就换了个人,但终归如今她与林家是没什么干系了,这些事多想也没什么益处,只提了一句,便将话题又绕回元宵节上,两人说说笑笑的乘着马车回府。

虽然多逛了一会儿,两人回到王府也好不到子时,今天一整日事情不少,两人都有些累,时候晚了也不必再向长辈请安,两人便想着早点回去洗洗歇下,不想回到王府,整个荣王府灯火通明,竟是一点歇下的意思都没有。

第九十六章

林瑾初微微皱眉,虽说过节,但王府素来没有这样铺张的,看样子是出什么事了。谢风扬也是这样想,随手拉了个往外跑的小厮,道:“府上出什么事了?闹闹腾腾的是做什么?”

那小厮一见是谢风扬,连忙行了个礼,答道:“回世子的话,是二姑娘走丢了,府里正张罗着找人呢!”

“啥!”林瑾初和谢风扬对视一眼。府上的几个庶妹,谢风扬没怎么留意过,但听人偶尔提起,都说几个都是温婉沉稳的大家闺秀,如今,人告诉他们,那温婉沉稳的妹妹走丢了?

那小厮哪敢胡乱传主子的话,见谢风扬两人的表情,生怕两人责骂他做事糊涂,连忙解释道:“今日世子、世子妃去逛灯市了,后来二公子道有友人相邀也走了,王妃道要早点歇着,就先回了府,王爷带了李侧妃去逛街,王侧妃心情不好,便直接带了二奶奶和几位姑娘一道回府。后来途中遇见了怡安公主,王侧妃便同公主说了说话,几位姑娘都等在旁边,不想就片刻间,二姑娘便不见了。”

姑娘家走丢了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正值年华准备议亲的姑娘,林瑾初听小厮这般解释,就微微皱眉,道:“二妹妹素来沉稳,哪里是不懂事乱跑的性格,怕是不小心走远了些,你们悄悄地寻便是,这般大张旗鼓的去找,叫别人看见了怎么想?”

那小厮就是听令办事的,哪能想到这么许多,闻言傻愣愣的望着林瑾初,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谢风扬就没这心情解释这许多了,直接问道:“谁让你们这么找人的?母妃呢?”

“王、王妃还没回来,王妃虽说了要直接回府,但听说皇后娘娘招了王妃说话,还没进府,就进宫去了,怕是要住一两日。是大姑娘赶回来,召集人手去街上寻人的,说是二姑娘一个年轻姑娘家,若是耽搁了,怕是不好,命奴才们速速去找人。”那小厮也不是真蠢,知道这王府谁当家做主,对谢风扬和林瑾初的问话半点不敢敷衍。

听是谢芸吩咐的,林瑾初眉头微微皱起,对这两个庶妹,她都不熟悉,但要说心眼,谢芸可比谢烟多多了,平日表现出聪明沉稳事事都妥帖,可不像这点弯子都绕不过来的样子。当然,也不能因此就定性是谢芸故意坏谢烟名声,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让这事恶化下去,当下林瑾初也没耽误,道:“有多少人去找了?王侧妃和二弟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