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葱儿没想到这样就过了,面上不敢露,口中已经连忙谢过林瑾初,自退下去做事。

决定了留在固北城过冬的事,谢风扬倒是很快缓了过来,除了忙着打点防务的事,还抓着林瑾初身边的管事嬷嬷仔细问了问,将可能用得到的东西一一准备起来。

进了十月,固北城已经开始下雪,林瑾初本以为会冷得难以忍受,真正住下来却觉得也还好,屋里升了暖暖的炭炉,林瑾初也不爱出门,平日顶多就在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林瑾初在固北城没什么亲友,也就庄朝露姐妹偶尔过来坐坐,经过那一回的事,小丫鬟们对庄朝颜都有些忌惮,连给她端茶都是小心地问了才敢递给她。

这一日庄朝露过来看林瑾初,口中道:“老家送了些莲子来,虽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事,但也算家乡特产,送来与你尝尝鲜。”

林瑾初接过看了看,洪湖的莲子一向出名,送给庄朝露的也是精心挑选了的,果然粒粒饱满,看着就是极好的。林瑾初道了谢,见庄朝颜没有同来,便问道:“谢谢你还记着我,朝颜妹子呢?怎么没有同来?”

“这回老家捎了特产来,也捎了父亲的书信,说是在老家给朝颜定了一门亲,接朝颜回去完婚。朝颜年岁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及笄了,何况父亲素来疼爱我们姐妹,给朝颜定的亲必定没有错,我就叫她在家收拾行装了,趁着天还好,早些回去也好些。”庄朝露本就没打算将妹妹嫁在北地,又经历了胡家的事,庄朝露觉得还是在老家寻一户人家好些,至少有什么事,妹妹不会孤立无援。

林瑾初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还是提醒道:“我瞧着朝颜妹子是个有主见的,庄老爷子做主给她定亲自然是寻着好的,只是她自己怎么想的?可别她心里不满意才是。”

庄朝露哪能不了解妹子,这也是她所当心的,妹妹心气高,性子也执拗,先前因为胡玉坤的事,还与她置气了好些时候。只是妹妹年纪大了,这事再拖下去也不像话,何况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的,便是她替妹妹相中了人,也得得了父亲同意才行,如今父亲替妹妹定了亲,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劝着妹妹欢欢喜喜的嫁过去罢了。

听林瑾初这样提醒,庄朝露叹了口气,道:“父亲说的人我也认得,本是庄家的世交,年少时也曾见过,父亲说已经考中了秀才,人品相貌也没得挑剔,这才为妹妹定了下来。这事本就没有我置喙的余地,那家家风也一向都好,没什么可挑剔的,我也是想着朝颜回去,能有机会见见人,若是她能欢喜自然是最好的。”

林瑾初只是提醒一句,至于庄朝颜喜不喜欢,高不高兴嫁过去,她自然是不会多问的。

庄朝露没有久留,妹妹要回家去,她虽说叫庄朝颜自己收拾东西,但做姐姐的哪能真放了心,同林瑾初又聊了几句,便出了门。

庄朝颜出发的时间很快就定了下来,已经十月了,再拖下去天越发冷,路就更加不好走了,所以出发的日子就定在十月十五。九号这一日,庄朝颜同姐姐一道过来,说是辞行,林瑾初对庄朝颜虽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也谈不上讨厌,原本就准备礼物,庄朝颜来了,便亲自交给她。

这一日天气好,林瑾初便在院子里招待庄朝露姐妹,大约是要离开了的缘故,庄朝颜显得格外的文静乖巧,一个人吃了好些茶,便提出要去净房。

林瑾初只当小姑娘容易伤春悲秋,叫柳儿领她去,不想没多久,庄朝颜就白着一张脸回来了,也不说别的,只喊着她姐姐要走。

庄朝露莫名其妙,但瞧着妹妹着实不好的模样,还当庄朝颜突然不舒服,同林瑾初告了别,便领了庄朝颜走了。

林瑾初也是一头雾水,只是瞧着柳儿气愤鄙夷的模样,便猜测其中应当还有缘故,皱眉问道:“庄家姑娘怎么了?”

柳儿气不过,道:“亏得世子妃将李夫人当做朋友处着,庄家姑娘真是……世子妃不知,庄家姑娘她竟然想勾引世子,世子没理会她,她竟不要脸的说,愿意给世子做妾。还说世子妃有了身孕,本来就该给世子纳妾的,世子妃不提是因为怕有妾室争宠,但她与世子妃交好,不会跟世子妃争宠,是最好的人选!”

莺儿和眉儿被这般恬不知耻的一席话惊得连气愤都顾不上了,好好的姑娘家,又是上门做客的,竟然对人家的夫君说出这般无耻的话,话里话外还有踩着主人家往上爬的意思,这般作为,别说她叫人看轻了去,连她姐姐,若是知道了,只怕都没脸见自家主子。

“哦,世子怎么说?”庄朝颜的心思,这段时间以来,林瑾初也看出了,只是还真没想到她能自己开口对谢风扬说这些话,毕竟这年头大多数女孩子都是含蓄保守的,而庄朝颜刚刚的模样,也实在不像是得偿所愿的样子。

说到这个,柳儿便十分解气,道:“世子爷说,本世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庄家姑娘的脸当时就白了,之后,世子就命奴婢将她带走。奴婢是瞧着李夫人确实与主子亲厚,才没当着李夫人的面将事情说出来,想来日后庄家姑娘也没脸再来了。”

林瑾初点点头,这年头女孩子大多含蓄,便是存了攀附之心,庄朝颜说出那番话来想来也算是耗尽了自己的勇气,却换得谢风扬一句厚颜无耻,想来对庄朝颜的打击不小。林瑾初没那么大度,对庄朝颜毫无芥蒂,心里也觉得解气,只是没有了庄朝颜,也会有东家姑娘、西家姑娘,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的年代里,她难道还能一个个都打出去吗?林瑾初微微抿唇,心里有些不高兴,连带晚饭都少吃了一碗。

谢风扬一直留心着林瑾初,见林瑾初放下碗,微微皱眉,又给她添了一碗,道:“怎么吃这么少?饿坏了身子怎么办?来再吃一点。”

林瑾初摇摇头,不高兴道:“我不饿,不想吃!”

林瑾初很少耍小脾气,所以她一闹脾气,谢风扬便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心想莫非是庄朝颜的事叫林瑾初知道了?谢风扬倒不是想瞒着林瑾初过去,只是那时林瑾初的丫鬟就在旁边,他的态度摆出来了,小丫鬟必定会原原本本的说给林瑾初,他便觉得没必要再说一回。只是林瑾初现在的模样,明显是不高兴了,谢风扬便斟酌着道:“是因为庄朝颜的事?阿初,我是冤枉的,我本来是想将她打出去的,看你的面子才放她走的。”

“男子本就三妻四妾,你便是留下她,我也不能说什么。”林瑾初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口中嘟囔着,却叫站在旁边的眉儿捏了一把汗。便是在不愿意承认,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世子态度都摆出来了,世子妃再说出这番话来,不是叫世子不高兴吗?

谢风扬愣了愣,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生在荣王府,别说他父亲正妃侧妃加上妾室能摆几桌牌局,就是他兄弟,年初不也还要死要活的纳了一房妾室吗?谢风扬没想过纳妾,但也没想过这种事存在正确与否的事,一时被林瑾初点出来,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林瑾初见谢风扬呆愣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果然,男人什么的都是靠不住的,她还怀着他孩子呢,人家都在考虑纳妾的事了,林瑾初小脾气也上来了,将手中的筷子一扔,站起身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却不想一时起得急,一脚踩在自己的裙摆上,还没迈出脚步,整个人便失去平衡往下倒。在旁边伺候的眉儿和葱儿知道主子们感情好,没敢凑太近,见林瑾初摔倒脸都吓白了,却哪里赶得及去扶林瑾初。

林瑾初也吓坏了,她头一次怀孕,许多事都不懂,但身边的管事嬷嬷仔细叮嘱了,千万不能磕着碰着,这一下摔下去,她倒是不怕疼,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怕啊!话虽如此,可林瑾初前世就体弱,这辈子也没怎么锻炼过,哪里是想扭转身子就能扭转的,吓得顿时闭上了眼,却不想身子没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反倒感觉软乎乎的,林瑾初没敢睁眼,用胳膊肘再压了压。

谢风扬痛得闷哼了声,口中道:“祖宗哎,你是要吓死我吗!”

林瑾初一睁眼,这才发现谢风扬将她抱了个满怀,她没摔着哪里,显然都砸在谢风扬身上了,不仅要承受与地板的亲密接触,还要承受她这么个大活人的重量,难怪人脸都有些发白。林瑾初连忙扶着眉儿和葱儿起身来,又伸手拉谢风扬,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没事吧,我最近胖了些。”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谢风扬扯扯嘴角,抓着林瑾初的手起身,表现出十足的情商,道:“只要你和孩子没事,我哪里都不痛!”

林瑾初让谢风扬这话逗笑了,又想起自己还在生气,道:“你都要纳小妾了,还要管我和孩子做什么!”

谢风扬见这一茬还没过去呢,连忙保证道:“谁说我要纳小妾了,不纳,没有别人,我就阿初你一个,我的孩子只有阿初你生的!”

林瑾初不知道谢风扬这句话保质期有多久,也不知道将来他会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纳妾,但至少,目前在她脆弱的孕产期内,不会有人来碍眼,这点,也就够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谢风扬见林瑾初的脸色和缓了,心里将庄朝颜又骂了一遍,林瑾初没敢想太远,谢风扬却想到了更多。他自来早慧,母亲总觉得他的脑子都长在了读书上面,但其实在旁人还在背千字文的时候,他已经在思考怎样调和父母的关系,从小想得多,但在他与林瑾初的事上面,谢风扬不敢多想。

大约从小想得多的缘故,谢风扬其实有时很羡慕旁人家的傻儿子,大约一辈子都没想过如何建功立业,却一辈子过得平安顺遂。所以与见林瑾初,他头一回有了想要抓紧,又害怕抓得太紧,反而将林瑾初推远了的担心,所以在与林瑾初的事情上,他更多的那真心相待,不敢设想太远,怕叫林瑾初不喜欢,觉得他心眼多。

而如今,却由不得他不多想。他想,林瑾初是在意的,不愿意有人来分走他的心、他的人。从前没觉得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如今却觉得,多有那几个人在家中,又有什么好处,无非叫他在意的人不开心,既如此,不要也罢!心中有了决定,谢风扬却没说出来,在旁人面前他不吝几句漂亮话,但对林瑾初,他更愿意实心实意的叫她知晓。

林瑾初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饭是吃不下去了,谢风扬也没勉强,只吩咐人晚些再送些燕窝粥来。

庄朝颜到底没在十五那一天离开。

固北城虽然不大,却也有两个名门世家,一个是荣王府谢家,另一个便是城东的钟家,钟家也是武将出身,有个世袭的归德将军称号,不过许多年以后的如今,钟家已经从武将世家转为书香门第,寻常也大多定居在京城,固北城的老宅,只有管家守着。但就在前两年,老将军年岁大了,告老还乡,就回了固北城老家养老,听说每年都会有儿孙回来祭祖,陪老人家过年。

林瑾初和谢风扬来到固北城之后,还曾到钟家去拜访老人,虽称为老将军,但老人家一辈子都是文人,只因着钟家的封号这般称呼。虽然同在固北城,但两家并没有多少交情,林瑾初也没多留意过钟家,直到十月初,钟老将军的长孙携着妻子一道回乡祭祖,也摆了宴席宴请固北城的亲故。

林瑾初身子不便出门,所以那一日宴客,林瑾初也没去,只谢风扬带了礼物过去,回头就跟林瑾初说起,庄朝颜被人堵到跟钟家大公子独处,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谢风扬平时哪里会留意这些闲话,这回还是因为主角是庄朝颜,他还记恨着庄朝颜给他招麻烦,这才听了一耳朵。林瑾初瞧着谢风扬不屑的模样,摇摇头,道:“她不过一心攀附富贵,既有这个心,总是有机会的。”

这话是没错,只谢风扬对庄朝颜依然没有好感,连带的,早先对庄朝露的那点感激都没有了,只觉得,养出这么个妹妹,庄朝露要么也不是个好的,要么就是个糊涂的,特意叮嘱道:“我瞧着庄家就是一团乱麻,李家夫人连自己妹妹都管不好,可见也是个糊涂的,阿初日后也少同她往来吧!”

谢风扬的话,林瑾初是同意的。谢风扬只见过庄朝露两回,也没有说过什么话,所以对庄朝露的秉性是有所怀疑的,但林瑾初与庄朝露往来多些,她是知道的,庄朝露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人有些糊涂,尤其是对待庄朝颜身上。

庄朝颜的心思,便是林瑾初也早就察觉到几分,庄朝露却毫无所觉,只觉得自家妹妹被养得有些任性却没有坏心。但林瑾初觉得,估计除了庄朝露,旁人都看出来了,庄朝颜哪里是有些任性,根本就是嫌贫爱富,只是亲疏有别,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那里比得过人家嫡亲的姐妹,无非惹得庄朝颜不高兴罢了。

“自那一日的事之后,庄家姐姐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之后倒是再没来过府上。”林瑾初觉得,庄朝露大约是觉得没脸见自己了吧,庄朝露虽不是那种将脸面看得比命都重的人,但亲妹妹跑到好友家去自荐枕席,换做谁都接受不了。林瑾初猜到了庄朝露的心思,却也不会对庄朝露说没关系的话,再是没脾气,也不能让人觉得她没底线。

谢风扬点点头,对此没有做评价,谁家都不希望好好的女儿给人做妾,庄朝露但凡有些脑子,先前有了谢府的事,就不会再带着庄朝颜出门,糊涂到这种程度的,谢风扬觉得,林瑾初趁早远着庄朝露才好,没得日后给林瑾初招来祸患。

“倒是,庄朝颜如何了?钟家要纳她进门做妾?”林瑾初是有些好奇的,其实北地民风剽悍,这种事也没到非要进钟家门的程度,只是架不住庄朝颜自己愿意,怕是哭着闹着要进钟家门呢!

“她姐姐将她领回去了,说是要钟家给个说法,不过,你也晓得,钟大那位夫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谢风扬没有关注后续,只是钟家在固北城的宅子也不大,他上门做客也瞧了个前后,至于后续,就没有关注了。

岂止是不好相与啊!钟大公子比谢风扬年长四五岁,林瑾初与那位钟大奶奶也并不相熟,但她的大名,却没少听过。钟家这位少夫人出身高贵,乃是当今圣上嫡亲姐姐的小女儿,自小受宠,早早就得了玉宁县主的封号,从小就养成刁蛮任性的性格,出嫁之后更是出了名的悍妇。而钟家虽有将军之称,却早就开始走文官的路子,偏偏从文也没出几个出彩的子弟,娶了长公主的千金只得高高的供着,满京城都知道钟大公子怕老婆。

果不其然,钟家哪敢将庄朝颜纳进门,那位公子更是放了话,说是庄朝颜故意撞上去的,与他没有半点干系,当然更不会对庄朝颜负责。原本旁人都不知钟大怕老婆的本质,只当是一桩风流韵事,庄朝颜虽然不算正经的官家千金,但毕竟是县令大人的小姨子,纳了做妾钟大也不吃亏,还有不少人暗自羡慕的,谁知竟有这样一番转折,顿时风向都变了。

不明真相的人往往容易同情弱者,旁人既不了解钟家,也不了解庄朝颜,但显然在大多数人眼中,女子要比男子柔弱可怜。若这话由外人传出,旁人会鄙弃庄朝颜不自重自爱,但由钟家传出来就不同了,钟大短短的时间里,就成了调戏良家妇女又没有担当的渣男。

话虽如此,但钟家不愿意负责,旁人也没有法子,而庄朝颜的名声就毁了个彻底,甚至连先前庄朝颜与胡玉坤的旧事都让人翻了出来,有好事者便说,不怪钟家瞧不上庄朝颜,庄朝颜本身就品行不佳,哪里值得让人看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庄朝露又来了谢府。

自庄朝颜的事情之后,庄朝露除了那回上门道歉,便再没来过谢府,林瑾初倒没想到,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庄朝露已经憔悴得仿佛老了十岁,一见面就给林瑾初跪了下来,道:“林家妹妹,求你救救朝颜!”

林瑾初眉头皱起,道:“李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庄家姑娘好端端的在贵府上坐着,怎就需要我救了!”

“我……朝颜年少鲁莽,当日在钟家无意冲撞了钟家公子,谁知钟家竟如此小肚鸡肠,毁了朝颜的名声,如今,竟闹得全城都在嘲笑朝颜。”庄朝露听着林瑾初疏离的称呼,心知林瑾初必然记着妹妹当初在谢府做的事,可事到如今,她能求的,也只有林瑾初罢了,“朝颜纵然有错,到底她年纪小,罪不至此,求林家妹妹救救她,给她一条活路吧!”

林瑾初微微垂眸,道:“此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毕竟只在固北城,只要离了固北城,谁又知道这些?何况令尊不是给她定了老家的亲事吗?你将她送回老家,好好的嫁人也就是了,何至于要死要活的?”

庄朝露哪里不知这些,原本也是真么想的,心知不说真话也无法了,只得老实道:“朝颜自得知父亲为她定了亲,便往家里送了一封信,将父亲、母亲同那结亲的后生都羞辱了一番,父亲看了信怒火中烧。我才准备送朝颜回去,便收到父亲的回信,说庄家再没有朝颜这个女儿,我愿意怎么安置朝颜都是我的本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李夫人想要我怎么帮她?替她说合,让钟家纳她进门?”林瑾初手轻抚着杯盏,话里不带情绪。

“当日就算是朝颜冲撞了钟大公子,钟大公子但凡有点担当,也该替朝颜澄清一二,而非指责朝颜没有品行。这样的人,便是朝颜嫁钟家,便是钟家尊贵,也不会庇护朝颜,只是害她受苦罢了,我、我是想,林家妹妹你既有了身孕,本就是要为世子纳妾的,如此,能不能请你考虑一下朝颜……”庄朝露有些艰难的将话说出来,不敢看林瑾初,接着道:

“朝颜虽然娇蛮些,可到底没有坏心,何况你认识她这么久了,也算知根知底的,总比别人要强……”

“所以,这还是为我着想?”林瑾初怒极反笑,她原以为庄朝露只是脑子糊涂,如今看来,有庄朝颜这样不知廉耻的妹妹,庄朝露的人品能好到哪里?无非是之前一切和顺,不需她想这些法门罢了。

“不、不是,我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只求你救救朝颜!”庄朝露不敢应承这话,便是再糊涂没脑子,她也听出林瑾初的不高兴来了,求着人办事,她哪敢惹怒林瑾初。

林瑾初没理会庄朝露的心思,看向身边的路嬷嬷,路嬷嬷是谢风扬的家书送回京城,荣王府专门送来照顾林瑾初的,曾在宫里待过,又服侍了荣王妃好些年,谢风扬的两个同胞弟弟就是路嬷嬷看顾过来的。路嬷嬷自然明白荣王妃对世子夫妇,以及世子妃肚子里的小主子的重视,见状便冷了一张脸,轻嗤道:“李夫人说笑了,世子什么身份,便要纳妾,也要身家清白、品行优良的姑娘,庄家姑娘怕是攀不起!”

庄朝露脸一白,林瑾初这话,无异于说庄朝颜品行不良,言外之意,庄朝颜名声坏了、品行没了,还要往王府送,简直痴心妄想。

“世子妃坐了许久,该躺下歇歇了,老奴送李夫人出去吧!”路嬷嬷只瞧了庄朝露一眼,向林瑾初福身道。

庄朝露既难堪又怨恨,却不敢在说话,由着路嬷嬷往外送,若真叫人丢出去,她在固北城是在没脸见人了。

路嬷嬷将庄朝露送出去,又回来时,林瑾初还坐在远处,手里把玩这小巧的杯盏。路嬷嬷回了一回事,还是提醒道:“世子妃,老奴瞧着,那李夫人似乎是为着这事生了怨言,往后世子妃还是远着些吧!”

有了这回的事林瑾初当然不会再与庄朝露有更多的往来,只是,“她毕竟是县令夫人,我倒是没见过李县令,只是听世子说起,这位县令也算可造之材,就是不知他会不会为此与王府结仇,北边不太平,若县令与世子不和,怕是要生出事端。”

路嬷嬷没想到林瑾初操心的是世子那边的事,对林瑾初越发高看一眼,寻常女子,这个时候怕是都想着丈夫纳妾的事呢。听林瑾初这么说,路嬷嬷却只摇摇头,道:“这就看李县令怎么想了。他若是个明白事理的,便该知道如何处置,若不明事理,换一个县令也无妨,左右京城里候差的进士也不止一两个呢!”

路嬷嬷说的倒是实话,本朝不是短命的,三年一回大比,有时还会设特科,虽说考中了进士前途无量,可满朝的官职是有限的,除了特别出色的,不知多少人在京城领着闲差,等着官缺呢。而固北城是荣王的封地,虽说官吏都是朝廷选派的,但荣王世子想要换一个,实在容易的很。

林瑾初虽然考虑到了谢风扬和李县令的关系,但也没太过担心,那位李县令她虽没见过,但从种种迹象看来,也并不是个糊涂的,想来应该不会为着庄朝露姐妹得罪荣王府,尤其是在庄家姐妹明显不占理的情况下。

叫林瑾初意外的是,才没过几天呢,就听说庄朝露将庄朝颜送去了城外的庄子。林瑾初十分惊讶,先前庄朝露为了庄朝颜,都能不要脸面求到她面前来了,她还以为,庄朝露将妹妹看得比自己都重要呢,可短短的时间,竟然就抛弃了她的宝贝妹妹了吗?

“听说,是李县令对李夫人说,若是不将庄家姑娘送走,便叫李夫人陪着庄家姑娘一道去庄子里养着。李夫人闹了一回,见李县令铁了心没得转圜,就让人将庄家姑娘送去庄子上了。”葱儿脆生生的解释道,她本就是本地人,与隔壁李家的下人也有相熟的,事情前后很快就知晓了。

“世子妃可是觉得惊奇?”路嬷嬷站在旁边,见状便猜到了林瑾初的心思,也忧心提点林瑾初。

“是啊,先前她可是为了庄朝颜求到我面前来了,我还道她疼妹妹胜过自己呢!”林瑾初点点头,她确实有些想不明白,这份疼爱竟然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变质了。

“李夫人或许是真的疼爱妹妹,可这份疼爱是建立在不损害她自己利益的前提下的。先前求上世子妃,对世子妃说出那番话,虽说会叫世子妃鄙夷,可不管成不成,世子妃也不会将她如何;可如今不同,不将庄家姑娘送走,李夫人就要同庄家姑娘一起送走呢!”路嬷嬷这个岁数,又在宫里待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哪怕庄朝露伪装得自己都相信自己善良温柔,她也能瞧出那骨子里的自私凉薄,“只是如此一来,想必她是越发怨恨世子妃了。”

林瑾初两辈子生活的圈子都不算复杂,还头一次遇见这种连自己都骗过去的人,心里也留心了些,点头道:“无妨,那一日是彻底撕破脸了,以后也不必再见她。”

天越来越冷,而林瑾初也发现谢风扬越来越忙,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她精力不足,若非每天早上起来能见到谢风扬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她都怀疑谢风扬有没有回来过,这一日林瑾初醒来,发现谢风扬坐在桌边时,还十分意外。

谢风扬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似乎察觉到林瑾初的注视,谢风扬转过身来,手里拿了些彩绳,似乎是在编制什么。见林瑾初醒了,谢风扬走到床边坐下,将手里才做了一半的手绳拿给林瑾初看,道:“这是北地人用来祈福的,我从祁宁寺讨了些绳子,也给你做一个,若有剩余的,也给咱们瑞儿做一个。”

瑞儿是谢风扬忙起来之前,最后想出来的小名,如今忙得很,谢风扬没有空闲想孩子的乳名,暂时就定了瑞儿。林瑾初伸手拨了拨谢风扬手里的彩绳,有些不安,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总觉得,你今天哪里怪怪的。”

“哪有什么事,就是天越来越冷了,我想着,让人送你到南边些的富宁城去,在那边暂且住着,等春暖了,我再去接你。”谢风扬垂眸继续编制手环,一派淡然自若的模样。

“骗人!”林瑾初毫不犹豫,朝夕相处的人,细微的情绪也别想瞒过对方去,就谢风扬恨不能将谢府围成铁桶的架势,若没什么事,能将她送走?

“是不是戎族有异动?”林瑾初又不傻,在固北城,除了北边的戎族,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唉!”谢风扬叹了口气,手上的活计也停了,心知这是瞒不过去了,道:“还真叫阿初给说着了,戎族自几年前被父王打败了之后,年年要给咱们送礼,本来就穷,这两年又闹了些灾,加上今年冷得厉害,这不,底下就有人反了。他们王族当中也有机灵的,趁机夺了王位,接着就领着人要打过来了。幸好当初阿初提醒我,将边关和固北城的戍防好好整顿了一回,否则,怕是要有大乱子。”

林瑾初当初只是抱着防患于未然的心态提醒谢风扬,没想到还真遇上了,如此,她就更加不放心了。谢风扬对她说的,必定是报喜不报忧,都要将她送走了,怕不是一点小事。

谢风扬轻轻捏了捏林瑾初的脸,道:“没事,谢家驻守固北城这么多年了,不至于这点事都招架不住,送你离开,是担心戎族或者其他人动歪心思。若非庄家姐妹是那样的人,你在城中我也不至于太过担心,左右守住边关就没什么事了,可庄朝露那人反复无常,我怕她对你做什么。”

谢风扬的担心不无道理,虽说因为先前的事,林瑾初跟庄朝露撕破了脸,两人再没什么往来。可她毕竟是县令夫人,来到固北城也有两年了,若是真对林瑾初使什么手段,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好!”林瑾初素来就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若是寻常,她会想着自己的一身医术,多少能帮些忙。但如今不同,不说顾着孩子,她基本都不碰药草,就是如今的身体,若有人挟持她威胁谢风扬,她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林瑾初不是不想与谢风扬并肩,而是在自知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她只能尽可能的不成为谢风扬的累赘。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谢风扬凑过来,蹭了蹭林瑾初的额头,道:“不必担心,戎族这些年元气大伤,便是南下,也没什么胜算,何况我们早有准备。不过固北城确实太冷了些,到了富宁城,就多住些时候,等暖和起来,我再去接你。”

林瑾初点点头,应了下来,道:“我相信你,你也要保重自己,莫想着年轻不爱惜身体,我和孩子还等着你来接我们呢,你若不来,我谁都不认,就待在富宁城等你。”

林瑾初的话说得谢风扬心里酸酸胀胀的,只点头,道:“好,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亲自去接你们。”

说定了离开的事,次日谢风扬就派了亲信,护送林瑾初去富宁城。富宁城离固北城不远,早晨出发,下午便可以到达,虽然不远,但因为中间隔了一座山,相比固北城的严寒,富宁城要温暖得多,因此,虽然富宁城不在荣王的封地内,但荣王府在富宁城依然有别院和庄子。

谢风扬送林瑾初到城外,替林瑾初理了理毛茸茸的毛领子,道:“我与富宁那边的县令还算相熟,已经送了信过去,若有事,就找他帮忙。王府在富宁城有宅子也有庄子,若是宅子上住的无聊了,便到庄子上转转,我会好好守着这边,你在那边凡事安心就好。”

林瑾初点头,一一都应了下来,这才在谢风扬的目光中坐上马车,往南而去。

富宁城确实不远,早晨从固北城出发,因为天气冷加上顾忌着林瑾初的身子,马车走得也不快,一行人依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富宁城。谢风扬前几天就派人来这边整理宅子,林瑾初一到,宅子的管事便已经在门前等着,一见林瑾初,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富宁城比起固北城要繁华,因为谢家人不常来的缘故,宅子里也没有安装地暖,但火炕是前几日就开始烧了,知道主子怀着身孕,屋子里还放了炭炉,一进门就感觉到暖暖的。服侍林瑾初的路嬷嬷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边管事是个周全的,屋子里没有潮气,也暖和。”

虽然路嬷嬷只是服侍林瑾初的仆妇,但那管事哪能看不出路嬷嬷的分量,闻言脸上都乐开花了,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奴只盼着世子妃住的好。”

路嬷嬷看着林瑾初有些倦意,三两句打发了王管事,道:“世子妃累了吧,是先用些晚膳,还是先歇歇?”路并不远,冬日也不易出汗,路嬷嬷便没有考虑沐浴的问题。

“我不饿,先躺一躺吧!可派人给世子报信了?”虽然路不远,但谢风扬还是叮嘱了好几遍,到了要给他报信,林瑾初担心今晚收不到消息谢风扬会担心的睡不着,所以就算有些倦意,还是提醒给谢风扬报信去。

“刚到时,老奴就让护卫赶去给世子报信了,世子妃不是路上就叮嘱老奴了吗?算着脚程,今晚必定能送到世子手中。”路嬷嬷知道两个主子感情好,林瑾初吩咐的事她一到就办妥了,“世子妃不必担心,且先歇着,老奴让人炖些补汤,晚些世子妃再喝一些。”

林瑾初路上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确实不饿,听路嬷嬷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由眉儿服侍着躺下。这一觉就睡到华灯初上的时候,眉儿见林瑾初醒来,连忙让人将补汤端来,服侍林瑾初喝了,又道:“这会儿有些晚了,可世子妃一整天没正经用膳,还是要吃些东西才成。路嬷嬷吩咐小厨房备了粥和小菜,世子妃现在要用吗?”

睡了一觉,倒确实有些饿了,林瑾初点点头,不过片刻,葱儿和柳儿便端了热粥和几样爽口的小菜来。林瑾初一样吃了些,因是晚间,吃少少吃了些便放了筷子,眉儿一面递了帕子给林瑾初擦手,一面道:“今儿才到,县令夫人就送了帖子来,说近期上门拜访,世子妃可要见一见?”

谢风扬提起过与这边的县令相识,还写过信请对方照料她,不管于情于理,她都得见一见这位夫人,何况人家这么积极的送了拜帖来,林瑾初点点头,道:“好,今儿有些晚了,明天一早,再给年夫人回信吧!”

“是,”眉儿将这事记了下来,又道,“王管事说,府上的下人得拜见世子妃,今日天晚,世子妃又远道才来,所以暂定了明儿一早,世子妃看要不要见?”

若林瑾初只是来散个心小住几日,那府上的下人见不见都无所谓,但既要长住,这下人就得自己管着,林瑾初虽有些嫌麻烦,但也没推掉,只道:“早晨冷,推到午后吧!”

眉儿应了下来,下人见主子,自然是主子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吃了些东西,林瑾初又坐了坐,这才沐浴了重新睡下。

林瑾初来到富宁城的第三天,县令夫人徐氏前来拜访,见到真人时,便是林瑾初一向沉稳也愣了一下,竟然是成了徐家女儿的林瑾夕,这缘分,林瑾初都不知说什么好。

徐清雅见林瑾初讶然,自己倒是一笑,道:“在这里见到世子妃,真是缘分!”

林瑾初却是十分惊讶,道:“你,不是定了吴家三公子吗?怎么会嫁了年大人?”

富宁县的县令年崇文是寒门出身,谢风扬与年崇文相识是三年前年崇文进京赶考,谢风扬曾帮助他,年崇文才华好又知恩图报,两人虽然身份有悬殊,但也算相熟。林瑾初来富宁城之前,谢风扬曾给年崇文写过信,年崇文夏天时才得了富宁县的缺,带了妻子前来上任,谢风扬自己还没来得及见过年崇文。

说起这个,徐清雅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道:“早前我救了徐家夫人,刚巧,徐家与吴家议亲的大姑娘病逝了,徐家又不愿放弃这门亲,便推着我顶了这门亲。徐家进京才没多久,便也没人瞧出这个来,只是吴家富贵,徐家二姑娘也瞧上了这门亲,也不知她怎么搭上了吴家,跟人说了我不过是徐家养女,吴家立刻就翻了脸,定了徐清萍做媳妇。”

“……”林瑾初不知说什么好,吴家那当家夫人,脑袋里果然是一包草吧!徐清雅便不是徐家亲生的,但只要徐家承认,她就是徐家嫡长女,而那位二姑娘,不过是二房庶出,分量远远不及徐清雅。

“二姑娘那时已经跟夫君定了亲,徐家不愿得罪夫君,就提出将我嫁过来,我生怕吴家再反口,连忙就答应了。”徐清雅可不是天真的林瑾夕或是徐清萍,吴三郎说是才貌双全前途无量,可先退了林家的亲,后又抱了个私生子回去,这样的人,要么早就心有所属,要么根本就是德行有亏,任是家世再好、才华再好,也实在不是良配。当初答应那门亲,不过是因为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弱女子没得选择,既然有机会跳出火坑,她傻了才会等着再被推下去。

林瑾初觉得,眼前的这个徐清雅跟她认识的林瑾夕完全不同,这般通透又果断,实在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只不知那一段时间里,林瑾夕究竟有什么样的际遇,以至于有这么大的变化。

虽然有些好奇,但林瑾初也不会在这些问题上面追根究底,不得不说,徐清雅是一个通透又果敢的人,便是明知吴三不好,但谁知道没见过面的年崇文又是什么样呢?徐清雅敢赌这一把,也算十分有魄力了。

林瑾初离开京城已经大半年了,虽然也能收到京城的来信,不过毕竟不多,像吴三娶了徐家二姑娘,徐清雅又嫁了年崇文这个年轻进士的事,林瑾初就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想到谢风扬于年崇文交好,年崇文的秉性和能力应当都是好的,而瞧着徐清雅这般模样,显然嫁到年家过得也不错,当下就说了恭喜,又提了些京城的事。

徐清雅离开京城比林瑾初要晚了几个月,听林瑾初问起,便将这段时间里,京城发生的大事提了提,也提到荣王府,道:“荣王府的二公子不是纳了一房良妾吗?我来之前,听说荣王府的二奶奶又小产了。”

“……”林瑾初倒是没听说这事,荣王妃倒是寄过家书来,连路嬷嬷也是荣王妃送来照顾林瑾初的,但谢风闻的事,林瑾初没记起来问过,荣王妃显然也没记起来对林瑾初提起。只是,吴秀兰不是不易受孕吗?先前那回小产就是自导自演的,这回难不成还想故技重施?

徐清雅只是提了提,吴秀兰是吴家女儿,徐清萍又嫁了吴家,听说吴秀兰小产之后,回娘家闹了一回,以至于徐清萍受了一肚子的气,又回徐家撒了一回气,这才听了个一二。至于吴秀兰怎么会连着两次不小心小产,徐清雅一向很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当时没有多问,如今也没有胡乱猜测,只提了一句,便再提起别的事,道:“谢家二奶奶小产之后,那位妾室就失宠了,不过,我离开京城之前,听说二公子又纳了一房妾室。”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府的公子纳个妾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会弄得徐清雅都知道,林瑾初不用问就能想到,必定是谢风闻跟吴秀兰又闹出什么笑话来了。吴家人没什么脑子,林瑾初是知道的,但王侧妃和谢风闻蹦跶得那么欢,林瑾初一直以为母子俩是有些小聪明的,谁知连家丑不可外扬都不知道。

林瑾初懒得问这里头又发生了什么事,徐清雅也看出来,林瑾初对谢风闻的事没什么兴趣,便谈起富宁城的生活来。富宁城比固北城要繁华,虽然远不能同京城相比,但但从城市的布局和房屋建筑,就能看出来,不过,因为富宁城离固北城不远,北边的战事一起,便有不少人涌入城中。

徐清雅有些头痛的按按额头,道:“如今战事才刚刚开始,来的多是北边有些家世的人,这些人大多在富宁城里有宅子,说是来过冬,我们也没法将人往外赶,只是这般一来,等过些时候流民一来,我们便更不能拒绝了。”

年崇文夏天才到富宁城赴任,能知道这些自然是认真查阅过卷宗的,只是这种事常有,却也实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那些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流民确实可怜,但地方官员也有他们的难处,不说大量流民涌入,给治安带来压力,就是富宁城虽然富裕,也只是相对的,实在很难负担那么多人的生活。

作为同样是前来避难的,林瑾初听徐清雅说起这个有些不好意思,还真认真思量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得提前准备着才是,也免得到时忙乱,无法应对。”

徐清雅倒没有讽刺林瑾初的意思,没有谢家世世代代的守着北边,北地的官员就别想安稳度日,更别提升官发财,帮人家照顾一下妻儿实在是理所应当的。而对于被迫流离失所的流民她也是同情的,前世她苦苦挣扎,也是因为天灾人祸,才沦落风尘,但要说怪那些早早得了消息南逃的人,人家凭本事赚钱,她也没立场怪人家,只是为难。

听林瑾初这么说,徐清雅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也查看了不少书册,也问过府里的老人,可对这些事,除了施粥和监管,也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但我们也没有本事养着他们,别说一年两年,几个月都难以支撑,若是战事绵延,原本可怜的流民就要变成可憎的乱民了。”

若是旁人,都知道北地是个什么情况,尽了力也就罢了,可徐清雅吃过苦,对那些贫民她是抱有怜悯之心的,总想找到更好的办法。

林瑾初对徐清雅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外,想到固北城百姓生活艰难,富宁城会好些,但普通百姓的日子,怕也不好过。这样一来,林瑾初微微蹙眉,想了想,道:“若是真让富宁城官府养着,无论如何都无法负担的,倒不如叫他们做些事,当做工钱来给些钱粮。”

“叫他们做事?”徐清雅一时不太明白。

林瑾初跟到固北城,虽没来得及做什么事,但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将书房里的书籍翻看了不少,也了解到,地方官员的工作可不单单是受理大小纠纷,更多的是管理辖地日常事务,其中最重要的两项,一个是征税,一个是徭役。征税不用多说,徭役便是组织当地壮劳力,做一些道路修缮、水利工程之类的,虽然主要是义务劳动,但官府也会多少给些补贴,所以每年都会有这么一笔钱发放到各地官府。

徭役报酬不多,其实许多人并不乐意参加,只是规定了每家每户需出多少劳力,不能拒绝,但这一笔钱,加上赈济灾民的拨款,其实也不少了,可以让那些人勉强渡过难关。林瑾初将这些对徐清雅简单解释了一回,接着道:“城中百姓对外来的流民不满,主要原因也就是他们朝不保夕,便是官府赈济,又能坚持多久,怕时间一长,他们生活艰难会抢夺财物。但若是这些人勤勤勉勉的干活,他们对这些人的感官就会好多的,往后说不定还会雇佣他们做工,到时官府的负担就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