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摸了摸闺女略显苍白的脸,道:“年年守岁,差不了这一回…”乔氏一顿,想着兴许这是闺女在身边最后一道过年了,不免觉得眼眶有些湿。她道,“成了,你赶紧歇着。”说着,将一个大红包压倒了闺女的枕头底下。

面前如此强势的娘亲,江妙也只能乖乖的躺在榻上。待乔氏走了,江妙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才穿着寝衣、披着外套站在窗户前。除夕热闹,烟火不断,各色烟花“砰砰砰”的飞上夜空,之后炸开,五光十色,璀璨夺目。

江妙静静趴在窗沿,托着下巴瞧着烟火。

心里头,倒是惦记起他来了。

想起她,江妙心里头甜滋滋的,美美的笑了笑。

江妙有些困了,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算回去睡。她一抬眼,看到突然出现在窗户外的男人,登时吓了一跳。待见高大颀长、面容俊美的男人披着玄色斗篷,静静立在她面前,才忽然反应过来,低声问道:“你…你怎么…”

一家团圆的除夕夜,他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只是——一想到他幼时亲近的亲人就老王妃一人,可如今老王妃已经去世多年了。她突然有些心疼,瞧着他傻愣愣那样儿,忙起身让开,听到外间没什么动静,才对着陆琉道:“你进来吧。”

陆琉倒是惊喜。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晓得她这会儿兴许是在和家人一道守岁,应当不在卧房,只是抱着侥幸才过来瞧瞧,未料小姑娘竟独自趴在窗户边看烟火。他嘴角一翘,翻身走了进去,俯身亲昵的抵着她的额头,问道:“怎么不去守岁?”

明明知道她可能不在卧房,他还来。江妙暗下嘀咕了一句。

许是在外面站了许久,男人一进来,就带来一股寒意。她颤了颤,偎在他的怀里,道:“方才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娘就让我早点睡了。”她抬头看他,“…你呢?”

他没直接回答,只摸摸她的脸,道:“好些了吗?”

江妙喜欢被人关心,遂点头道:“已经没事了。”只是他的手太凉,江妙双手替他捂着,抱怨道,“怎么不多穿点?”

陆琉笑笑,道:“不冷。”

男人要面子,若说怕冷,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所以就算是被冻成冰块,大抵也会逞强说不冷。江妙给他面子,便不去多问。

陆琉见她也穿得单薄,便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榻上,用锦被替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江妙被包成一团坐在榻上,看他端正的坐在榻边,举止倒是君子守礼。她本该开心的,只是——今晚她忽然不想守礼了。

她红着脸,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陆琉明白她的意思,登时面露喜色,解了斗篷,脱了锦靴,就上了小姑娘的榻,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他用唇蹭了蹭她的脸,道:“不怕本王欺负你?”

她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江妙也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惊世骇俗,规矩虽然重要,可她更舍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冻着。她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忽然有些好奇,伸手摸了上去。

噗通,噗通…

她笑笑,抬头看他,“…陆琉,你也会紧张啊?”

陆琉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将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也一道吞入腹中。他握着她的手,往那处带,让她明白,这不是紧张。

江妙有些被吓到了,脸颊烫得厉害。可她也是个爱面子的,晓得陆琉是存心吓唬他,才不甘示弱,装得一脸淡定,还调皮的咬了咬他的嘴。

饶是陆琉再如何的自制,眼下三更半夜的,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个榻上。小姑娘穿着寝衣躺在他的怀里,柔软姣好的娇躯,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免不了想得寸进尺起来。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含着她的嘴用力的吻。

正在努力成长的小笼包被压得有些疼。江妙眼泪都出来了,伸手就去推他。可只有一只手能用力,另外一只…她臊的厉害,以为这回陆琉和平常一样,只是亲亲嘴就行了,没想到他竟然…

嘴被放开了,江妙察觉男人的举止,这才着急的嘟囔道:“不许再脱了。”虽然今夜热闹,可若是动静大了,难保外头的宝绿会听见。这时候,江妙倒是有些庆幸,今晚值夜的不是细心的宝巾了。

江妙如捧着烫手山芋般,急急道:“…好了没?”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颤着,像是被勺子大力舀起来,快要送到嘴边,颤颤巍巍的嫩豆腐。都快要哭出来了。

陆琉安抚的亲亲她的脸颊,晓得这事儿于她而言太越距了,可到底舍不得放开,搂着她软成一团的身子,半阖着眼,哑声安抚道:“快了…再等等。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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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垂落的床帐被轻轻掀起,宝巾宝绿的声音就在耳畔,江妙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自榻上坐了起来。

看着身上盖着的整齐的大红色丹凤朝阳锦被,江妙忽然想起昨晚上的事情,俏脸下意识的烫了起来。男人压抑的粗粗的喘息声,还有除夕夜外头的烟火爆竹声,令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又热又闷,只跟着他的动作上上下下…江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稍稍一握,仿佛此刻还是黏糊糊湿漉漉的。

见自家姑娘发愣,宝巾和宝绿面面相觑。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一岁的缘故,先前还是稚嫩孩子气的小姑娘,如今初醒时,便这般乌目红唇,双颊粉嫩嫩,娇滴滴的模样像是初春在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桃花,又似被翠绿枝叶包围着的成熟鲜美的蜜桃。

宝巾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妙摇摇头,不敢对上俩丫鬟的眼睛。她心虚的厉害,低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我再躺一刻钟。”

天气冷姑娘家爱赖床,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不过今儿是大年初一,待会儿要过去给国公爷国公夫人和老太太拜年呢。宝巾提醒了一句,见姑娘听进去了,便放下床帐,同宝绿一道去厨房看看。

江妙攥着身上厚实的锦被,小脑袋往被窝里钻了钻。有些难以相信,她竟然会帮陆用手做那种事情…想想就有些后悔。她本就这么容易的接受了他,昨晚虽是他引诱她的,可她抵抗了几下,也是顺从了。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姑娘。

这么一来,江妙便有些烦闷。

她揉揉脸坐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将枕着的弹墨大迎枕移了开来,瞧见下面有两个红包。她拿了起来,一个是昨晚娘亲放的,江妙打开来瞧了瞧,登时露出笑容。她娘亲素来出手阔绰,这回的压岁钱倒是比往年多了两倍。江妙虽然不缺银子,可大过年的收红包,却是一件乐事儿。

她小心翼翼的放好,然后打开另一个。

这是凌晨陆琉给她的——她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红包。

江妙知道,既是陆琉给她的红包,里头的银票肯定不会少。可她也想瞧瞧,他到底会给多少。她打开来,瞧着里头只有一枚铜钱,登时哭笑不得。

可除了一枚铜钱之外,还有别的。

她将铜钱搁到一旁,将这厚厚的红包里的一沓纸拿了出来,瞧见宣王府地契的时候,差点给吓坏了。这人…怎么把地契给她了?就不怕他俩的亲事有变故吗?

她小心翼翼收好,又继续瞧别的,一时间又是震惊不已。

东大街的首饰铺子珍宝斋,西大街的绸缎铺子锦绣坊,还有长兴街的果脯铺子,隆盛街的胭脂铺子…都是一些她常去的、生意极红火的店铺,连茶楼酒楼之类的都有。

江妙有些缓不过神来。一面是暗叹陆琉太有钱,另一面是…看着上头自己的名字,江妙没想到,这些铺子都是在她名下了。陆琉他,是什么意思?若说是新年红包,这也太贵重了些。

正当江妙震惊之际,听到了宝巾进来的声音,忙匆匆将这些都收了起来。

江妙一大早有些晃神,不过因昨晚她身子不适,俩丫鬟自然是以为自家姑娘还没缓过来,没往别处想。用完早膳后,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拜年。

因江妙是府中最小的,每回过年,这红包自然也是收的最多的。给老太太和爹娘拜完年,江妙盆满钵满的回了锦绣坞,坐在罗汉床上拆红包,宝巾则坐在一旁记账。别看江妙只是个小姑娘,这几年她加起来的红包,少说也有二十万两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过这么多银票呢。

乔氏进来时,便见自家闺女正在拆红包,遂走了过去坐下。江妙捧着红包抬起头,看着乔氏道:“娘,今年怎么给的特别多啊?”不但爹娘给的多了,就连俩叔叔俩婶婶,十个哥哥们,都相应的比去年多了许多。这么一算,可抵得上江妙往年的三倍。

乔氏提醒道:“今年你便十四了。”

十四了。江妙数着银票的手顿了顿,旋即明白了。

在大梁,姑娘家十四及笄,及笄便意味着可以嫁人了。这回长辈们给这么丰厚的红包,除却因为她要及笄之外,还想着这兴许是她最后一回身为镇国公府的姑娘,在长辈们面前领红包吗?这么一来,江妙便觉得手心里的银票沉甸甸的。

江妙朝着乔氏道:“娘,我…”她想说不想这么早嫁,可昨晚陆琉同她说,想早些成亲。她没有太过犹豫,将银子搁到一旁,继续道,“女儿还想继续当镇国公府的姑娘,再多收几年红包呢。怎么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我嫁出去…”

乔氏听了这等孩子气的话,道:“若是旁人,你爹和我自然想多留你几年。”

江妙不依,道:“陆琉也成啊。”若是她好好同他商量,他会听她的话的。

乔氏无奈,说道:“你这称呼得好好改改,日后私下叫叫倒是不碍事,若是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没规矩。”

江妙乖巧的应下。又见乔氏坐过去一些,随手将江妙身旁的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拿了起来。

江妙这才想到了什么,急急道:“娘——”

来不及了。

瞧着自家娘亲将靠枕下的一沓房契地契拿了起来,细细翻阅,江妙双手攥着衣裳下摆,紧张得不得了。她抬头小心翼翼瞅瞅,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一只怯生生的兔儿。她翕了翕唇,欲主动坦白:“娘,这是…”

乔氏吓了一大跳,待瞧见最后面的宣王府地契,这才厉声道:“胡闹。你怎么能收下?”

江妙倒是没觉得委屈,这个她的确不该收的,只老老实实道:“女儿这不是没机会送过去吗?”

乔氏虽然感概宣王的大手笔,却也明白自家闺女是个懂事的,不会收这么贵重的礼。她想了想,才问道:“什么时候给的?“

江妙自然不好说是昨天晚上,不然以她娘亲的性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她低低垂着眼,红唇翕动,道:“是…是二哥成亲那日。”

乔氏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送这个?”

江妙装作不知,“陆琉心思难测,女儿哪里知道?”她干脆将过错都推到了陆琉的身上,反正这确实是他的不是。

也是。乔氏捉摸不清这个准女婿的心思。可眼下既送了这份大礼,俨然是对她闺女甚是上心。这一点,叫乔氏有些欣慰。她道:“妙妙,娘方才也不是故意凶你。你如今也长大了,马上就能嫁人了,日后若是娘不在你身边,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拿捏。宣王对你好,这是好事,可如今你俩只是定亲,有些贵重的礼物不能收。”

江妙道:“女儿明白了。女儿本就想着还给他的。只是…让下人去不放心,所以、所以便想着下回有机会,当面还给他。我知道他的心意就成了,才不图他什么呢。”

能有这般的想法,乔氏很放心。这闺女自小娇养,也有这娇养的好处,至少不会被这些身外之物迷了眼。不过——乔氏又低头瞧了瞧,叹道:“这宣王真是大手笔,出手竟这般阔绰。”

对上自家娘亲打趣儿的眼神,江妙忙垂下眼,也跟着笑了笑。仿佛是夸她似的。

初二江妙去乔府给外祖父外祖母拜年。前几年都是三兄弟一道去的,可今年江承让和江承许都各自成了家,也得陪着妻子去岳父岳母家拜年。乔老太太搂着宝贝外孙女说了一会儿话,念着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日后要嫁到宣王府,心下难免多了几分担忧。

之后江妙去找乔慕宜,在半道上遇上了大表哥乔循。

乔循对这位小表妹格外的客气,虽说先前他同小表妹为着那事儿闹得不愉快,可事实证明,宣王对小表妹很是上心。能有这般的姻缘,乔循也跟着开心。他晓得小表妹心里还有些疙瘩,便好声好气哄着,伏低做小,毕竟这个时候再不和小表妹拉进关系,那日后可就没机会了,“…之前的事,的确是表哥不好。可是妙妙,表哥那时候只是一时糊涂,你看,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最了解表哥了,小时候表哥我可是事事向着你,每回连宜儿都吃味儿。”

江妙被乔循缠得没办法,忙道:“好了,循表哥的意思我明白,我已经忘了那事儿了。”

乔循这才笑笑道:“那成,就不耽搁你了,你去找宜儿吧。”

见乔循走了,江妙才松了一口气。她哪里能忘了那事儿啊?她可是差点被自己的亲表哥卖掉了呢!

至于乔慕宜。过了年,乔慕宜就十六了,早就是大姑娘了。只是乔慕宜对亲事挑三拣四的,半点不肯将就。眼下亲事迟迟未定,可是让张氏每天直发愁。今儿见着江妙,便抱怨了这事儿,瞧着江妙不给面子的嘲笑,她剥了一瓣橘子塞到江妙的嘴里,道:“若是我娘能寻一门像你一样的亲事,也给我一个王妃当当,我哪里还会挑剔啊。”

乔慕宜是个有主意又爱面子的,才不嫁那些个破落户。其实能入得了张氏的眼的,哪里会是什么破落户?只是乔慕宜眼光高罢了。她原本就存着攀比的心思,现下小表妹日后是王妃,她虽然跟着沾光,可到底也想寻一门差得不那么多的亲事。那样日后身份也不会差太多。

这过年期间,江妙跟着爹娘四处拜年,明显感觉到了各位长辈对她热情了些,红包的量也不约而同的给了多了些。毕竟如今的江妙今非昔比,宣王府那头是油盐不进的,想同宣王拉关系,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如今这铁板钉钉的宣王妃在这儿,想和宣王府攀关系的,能不在江妙这儿使力吗?

就连平日同她关系不那么好的表姐表妹们,都一个个的同她熟络了起来。有约她下回一道去踏青的,也有约她去烧香拜佛的,江妙能拒绝的都拒绝了,没法拒绝的,让宝巾都记了下来。这上半年江妙的休沐日,差不都都排满了。

这时候,江妙才深切的感觉到——日后这宣王妃,恐怕也是不好当的。

正月十五这一日,镇国公府阖家出动去看花灯。

这一晚,沂水两岸格外的热闹。上元节是乔氏最喜欢的节日,江正懋是个宠妻的,便依着妻子的喜好,将镇国公府的画舫装饰的格外精美豪华。登时衬得周围的画舫黯然失色。

江妙同薛今月待在里边,待江妙听到宣王府的画舫出现时,才忍不住往外面瞧了瞧。

正同江妙一道叽叽喳喳说话的薛今月忽然一顿,捧着热茶揶揄道:“想出去瞧瞧?”

想起除夕那晚做得是事儿,江妙就不好意思出去。

小姑娘脸颊通红,薛今月自然晓得她说到心上人害羞了,便凑过去,眨眨眼道:“你说,人家是不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江妙忍不住同这位二嫂斗气嘴来,不过,待后来听到陆琉过来见过她爹娘时,江妙仍旧没有过去。等陆琉重新回到自个儿的画舫上去,江妙心下才稍稍有些失落。

江承许和江承谚自外头进来。江承谚对妹妹道:“宣王府的船就停在咱们边上,请咱们过去坐坐,妙妙,去吗?”

江妙想了想,摇摇头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薛今月站了起来,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呢,宣王府的船肯定比咱们镇国公府的大吧?”她冲着江妙笑笑,又对着江承许道,“二表哥,咱们过去看看吧。”

江承许素来不爱走动,这会儿听妻子说,倒是应下了,之后又问了妹妹。只是江妙拉不下脸,没点头。待瞧着俩哥哥和今月都过去了,江妙才不满的“嗳”了一声。可没一个人回头的。

江妙心下烦闷。姑娘家就是爱口是心非。她分明是想去的呀。江妙想了想,才问宝巾:“今儿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

宝巾点了头,回话道:“带了。”

江妙这才露出笑容来。若是她是过去将这房契地契还给他的,也算是师出有名了。这么一来,江妙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走出了船舱。一出去,便碰见了乔氏。江妙又是心虚又是脸红,紧张的攥着手,道:“娘,我…”

乔氏心里明澄澄的,道:“去吧。记得把东西还给人家。”

听到这话,江妙便笑着点头,两眼弯弯,做出一副乖巧状:“嗯,女儿知道了。那…女儿就过去了。”瞅着自家娘亲没什么吩咐了,江妙才被俩丫鬟护着,踩上两船之间的踏板,走到宣王府的画舫上去。

只是刚下踏板,便瞧着有两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江妙瞧着孟氏和陆玲珑,一时目光顿了顿,之后点了点头。哪知这二人后面,紧接着还有一人。眼前系着藏青色翠竹纹斗篷年轻男子斯文儒雅,颀长玉立,江妙愣愣的瞧了一会儿,才眉宇淡然的错开了眼。

还是陆行舟先反应过来,笑容和煦道:“江姑娘。”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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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面容俊朗,态度温和,可江妙还是出于本能的讨厌他。她略略抬眼,看着陆琉站在那儿,这才稍稍舒坦些,缓步走了过去。其实她也明白,日后若嫁给了陆琉,不可能同陆行舟没有交集。

陆行舟明显的感觉到了江妙的漠视。他脾气好,自然没有生气,可心下还是存着疑虑,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她了。

却听一旁的陆玲珑不满的看了一眼江妙过去的身影,对着孟氏道:“娘。你瞧瞧。还没进门呢,就这般摆脸色,日后若是进了门,咱们还不被她欺负死。”

陆玲珑显然没有将先前孟氏的话放在心里。瞧着江妙,是一千一万个看不顺眼。盖因幼时她和江妙有过过节。陆玲珑努努嘴,冲着自家沉默不语的哥哥说道:“若是小时候哥哥和江妙没有疏远,兴许这会儿和江妙定亲的,就是哥哥了。”

这种话岂能乱说?

陆行舟已经十八,孟氏早就在安排他的亲事了。只是孟氏眼高于顶,大户人家的庶女再如何的优秀,她也是断断看不上眼的,这挑来挑去,竟迟迟没有结果。陆行舟对自己的亲事倒是不着急,可此刻听妹妹提到他和江妙,便忍不住说道:“玲珑,这种话不许乱说。”

江妙虽然年纪小,可日后是要嫁给他三叔的。怎么着,他也得尊她为长辈。只是想着方才那艳若桃李般俏丽的小姑娘,将她视为尊长,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陆玲珑不满的嘀咕了几句。

陆行舟走到孟氏面前,言明自己今日有约,便上了过来的一艘小船去往对面的岸上。

孟氏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问陆玲珑:“玲珑,你哥哥可还同那姓谢的丫头来往?”

这位姓谢的丫头,自然指的是谢茵。孟氏先前瞧见过自家儿子同谢茵在一块儿,一番打听才知道她就是镇国公府江三爷姨娘的亲妹妹,幼时还同她闺女有过来往,先前离开了望城,未料这两年又回来了。长得亭亭玉立,来望城做什么,最是清楚不过了。可在孟氏眼里,像谢茵这种破落户走出来的姑娘,姐姐又是个姨娘,连给她儿子当妾室,都是不够格的。

陆玲珑瘪瘪嘴,之后转了转眼珠子,道:“没有吧,我瞧着哥哥每回出去,都是和书院里的同窗,倒是没见过他和谢茵再有往来。”她细细打量这自家娘亲的表情,见她信了,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哥哥和谢茵的确有往来。她也不喜欢谢茵啊。可上回谢茵送她的胭脂和香粉极好,那些经常在她面前显摆的贵女们,也是无不称赞的。可惜她不知道配方,叫人去配,也分辨不出某些成分,怕是只有谢茵一人才知。陆玲珑爱美,自然想知道这胭脂香粉的配方,可谢茵除却这两样之外,还有别的,叫陆玲珑每回见着就喜欢,是以才帮着谢茵同她哥哥往来。

反正,他哥哥又不可能娶谢茵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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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跟着陆琉进了船舱,见里头装饰豪华,布置的舒舒服服的,倒是个会享受的。她没让俩丫鬟跟着进去,只接过了宝巾手里的房契地契。一瞧着他的脸,就想起除夕那晚的荒唐事儿,遂立马开口道:“这个我不能收…”

陆琉的表情不像往日那般温和,倒是有些冷漠。他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略略举起的小手上,道:“拿着吧。”

江妙固执道:“不成。这个得还给你。”她见他不收,便抬手塞到他的怀里。可她的手堪堪碰到他的手臂,却被男人反手握住,一下子将她揽到了怀里。江妙欲惊呼,小嘴一张,男人的唇就重重覆了上来。

这般没有预兆又强势的亲吻,叫江妙有些不舒坦,更不舒坦的是今日陆琉对她的态度。她挣扎着推他,可他却没有放开的迹象,而是越吻越重,双手也不规矩了起来。

“啪”的一声,江妙身上披着的大红色织锦镶毛斗篷落了下来,重重的掉在了地上。这才令陆琉回过了神。

他将人松开,见小姑娘眼眶通红,忙安抚道:“抱歉。”

江妙气得不行,岂是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就能解决问题的?她吸了吸鼻子,看向面前的男人,直言道:“陆琉,你有话为什么不能直说?你给我摆脸色看,不就是因为刚才我多看了陆行舟一眼吗?我又没做什么,你至于吗?”

她不傻,刚才陆琉出来的时候,表情分明和平常无异,待看到她面前站着的是陆行舟,才有些异样。

陆琉上前一步,伸手要摸她,“妙妙。”

江妙朝着身后退了一步,凶巴巴道:“不许碰我。”

陆琉叹气。不过他也不会傻到真的乖乖听她的话,他长臂一揽,将人搂到怀里,见她用力挣扎,仍是不松手,柔声道:“你是本王的未婚妻子,你看别的男人,本王生气,这不是最正常的吗?”

江妙嘟囔道:“那你直说不就成了吗?”

上辈子她见过她二哥和今月二人之间的发展。陆琉的脾气和她二哥有些像,凡事都不喜欢说出来,板着一张脸,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啊?得亏她比今月聪明些,不然就他这样,哪里能这么顺利的让她看上眼?

高大俊美的男人,配上这副温顺听话的表情,让江妙的情绪舒缓些。

她继续教育道:“…不管什么事情,你心里生气也好,不满也罢,不许什么都不说。你说了,若是我不对,我会改的。”她伸手抱住了他。因为有了陆行舟的对比,才能衬托出他的可贵来。“…陆琉,我不无理取闹,你也不准蛮不讲理,这样咱们才能走得长久,你明白吗?”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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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琉听了江妙的话顿时眉目含笑,伸手轻轻揽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稍稍低头,嘴唇碰了碰她的发顶。他道:“本王虚长你几岁,倒没你一个小丫头看得通透。”他俯身,对上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只觉得怀里这个,怎么看怎么漂亮。

江妙也有些脸红,不过见他此刻仿佛不生气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笑着看他,说道:“有些事情,和年纪无关的。王爷的阅历比我多,可有些方面,兴许还比不过我这个小丫头呢。”这同术业有专攻是一个理,不过她得承认,她在陆琉面前能卖弄的东西极少,这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陆琉从善如流,之后亲自将落在地上的斗篷捡了起来,替她披上。

他低头给她系着斗篷的带子,又瞧见她胸口处被他揉得乱糟糟的衣裳,便又重新替她整理了一番。不过这回陆琉倒是没故意占便宜,江妙也没矫情,就让他替她弄了。待全都整理好了,这个小插曲自然也算是过去了。

江妙重新将房契地契一股脑儿塞到他的怀里,道:“你若是不收回去,我下回就不见你了。为着这事儿,我娘都说我了。”

乔氏那边,陆琉的确没想过。他看着小姑娘水波潋滟的眼儿,问道:“你娘亲如何说你了?你将过错推倒本王身上就成了。”

江妙笑笑,这个他不教她都知道。

她低头把玩着斗篷的穗儿,细长的眼睫静静覆下,道:“不过随便说了几句,倒是没什么。这会儿我过来见你,我娘也是知道的。她就想让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钱来,抬眸对上他的眼眸,将铜钱举高些,“…这个就够了,我很喜欢。”

他无奈笑笑,觉得她太没志向,遂将手里的东西都搁在了一旁的几上,握着她的手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正合江妙的意。除夕夜那晚太过胡闹,如今她和陆琉单独相处,便显得有些拘谨,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江妙欲抽回手,可男人握得紧紧的。这力道掌控得很好,既没有抓疼她,又让她无法挣脱。

她急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察觉到他手一松,将她的手放了开来。

宣王府的船很大,不过若要论精致,倒是不如镇国公府的,毕竟镇国公府的船是按照乔氏的喜好设计的。江妙同陆琉一道走到甲板上,因晚上风有些大,江妙将斗篷的帽兜戴上了,只露出一张白净精致的小脸。

哪知二人刚走到外头,便听得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之后仿佛有人撞了过来,江妙一回神,身子已经被陆琉拽了过来。

却听耳畔有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三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怯怯弱弱的,而小姑娘口里的三叔,指的大抵就是陆琉了。江妙转身去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神情局促的小姑娘。小姑娘生得娇小白净,容貌清丽,不算太出挑,唯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格外的明亮清澈。

江妙细细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身粉红色刻丝十样锦小袄,梳着整齐的双丫髻,髻上簪着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钗。小姑娘面容稚嫩,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兴许还要更小些,这簪子配她倒是显得有些老气。而这身打扮,比起光鲜亮丽的陆玲珑来,倒是显得有些寒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