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在陌生男子的马车里单独待了老白天,且这陌生男子是个众人皆知的风流纨绔,那就算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姑娘家的名声也坏了。

姑娘家心情不好,就算要喝酒,顶多关起门来在闺房喝,谁会糊涂到跑到大街上?不过——想着那日卫宝铃的行径,江妙倒是觉得,这种事情的确是她会做得出来的。若是因为这个,那卫宝铃许给冯玉泉,倒是说得过去了。

景惠帝自然认为,这冯玉泉再如何的风流,这卫宝铃身后有他这个靠山,冯玉泉也不会对妻子太过分。且冯玉泉的家世还算过得去,又是这般御笔赐婚,也算是极大的隆重了,难怪她二婶婶这般欢喜。

江妙对冯玉泉的印象差,如今收了卫宝铃,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了。至少上辈子,霍璇没有这么早怀孕。她记得还是后入宫的卫宝铃,先怀上的孩子。卫宝铃本就受宠,肚子里揣了一个龙种,自然是目中无人了,至于后来生得是皇子还是公主,江妙倒是没命知道了。

如今卫宝铃不进宫,便膈应不了霍璇,这一点,江妙还是乐见其成的。是以江妙也不去想这件事情是否蹊跷。

因着有霍璇上回给的腰牌,江妙畅通无阻进了宫,直达皇后所在的坤和宫。先前她是来过几回的,只是这回进来,总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坤和宫有些不一样了。

一入殿,江妙瞧见窗前的青花白地瓷梅瓶插着几枝梅花,不过此刻上头缀着花苞,还没绽放,只是瞧着花苞的密集程度,可以预见绽放时的娇美。

江妙转过头冲着霍璇笑,道:“璇姐姐怎么这般着急,这花还没开呢?”若要折梅,至少也得折开了几朵的,哪有人折全是花苞的?

因霍璇的月份还浅,此刻穿着金丝绣凤凰锦缎袄裙,戴着凤冠,倒是显得身姿曼妙,容貌艳丽。她笑了笑,道:“等几日就开了。”

却是霍璇身旁的宮婢青盈笑着提醒道:“这是皇上今儿早晨特意折的,说是外头天冷,皇后娘娘怀有龙嗣,不宜出去走动,折了这缀满花苞的梅枝,待绽放时,皇后娘娘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了。”语气中满是主子得宠的喜悦。

江妙笑了笑,倒是没多问。

想来如今景惠帝对霍璇不错。若是霍璇能顺顺利利诞下皇子,兴许就是日后的太子了。江妙觉得,以霍璇的能耐,日后生出来的小皇子,肯定比景惠帝聪慧果断多了。若是当初卫宝铃进宫,生了皇子,日后让卫宝铃和景惠帝的孩子继承了皇位,那江妙倒是有些为大梁的江山担忧了。

霍璇拉着江妙坐到身旁,打量了一番,见江妙脸色红润,倒是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她询问了江妙一些近日的事情,又听她说过几日江承许就要成亲了,便打趣儿道:“瞧你这哥哥们,一个个的都成亲了,等明年你及笄了,也该出嫁了。毕竟过了年,宣王就二十二了。”

二十二了,虽然年纪不大,可于江妙而言,的确有些年长了。

说起亲事,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缠着小手道,小声腼腆道:“我爹娘就我这么一个闺女,哪里舍得我这么早出嫁?而且…我也舍不得爹娘。”

不过,她二哥成亲之后,她三哥的亲事明年也得办了。等三个哥哥都成亲了,她的确没理由再延迟。她心里也是想嫁人的,可嫁了陆琉之后,后面的大半辈子,都会和他一起度过,而待在爹娘的身边,却只有短短的十几年。这么一来,她自然多愿意分些时间给爹娘。

江妙又好奇的摸了摸霍璇的肚子,难以想象这肚子里竟然有个小娃娃了。她道:“我大嫂也怀孕了,可把我大哥给乐坏了。瞧他开心的,巴不得逢人就说他要当爹了。”

霍璇道:“恭喜江大公子了。”她见江妙好奇的摸,顿觉好笑,“…眼下月份还浅,你哪里摸得出来?”

江妙收回了手,抬眸看着霍璇,道:“过几月就大了。”真是神奇啊,小时候和她一起玩儿,站在她面前保护她、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姑娘,如今都要快当娘了。

二人说着话,霍璇又道:“我堂姐要和许家大公子定亲了。”

霍璇口中的堂姐,自然是指霍薇。至于许家大公子,江妙倒是不知了,问道:“是哪家的许大公子?”听霍璇点明,江妙倒是恍然大悟。霍璇说的许大公子正是工部郎中许志鸿的嫡长子许景曜。虽说是嫡长子,可工部郎中不过正五品的官职,许景曜又是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前程还不知如何呢,以平津侯府眼下的地位,霍薇大可以选更好的。

许是猜到了江妙的不解,霍璇微笑道:“妙妙,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门亲事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江妙翕了翕唇:“璇姐姐——”

霍璇道:“我娘和二婶婶亲自拟了人选,让我堂姐选,可她放着功勋世家的贵公子不要,独独选了这位许公子。若非知道堂姐足不出户,我还以为她私下见过许公子呢。瞧着这举止,像是有些胡闹,可我后来又细细调查了这位许大公子,其实人品样貌都不错,半点不输其他的贵族公子,性子好,在书院里人缘也不错。我倒觉得,这兴许就是姻缘天注定。”

能被霍璇赞不绝口,那么那位许大公子,想来的确不错。江妙释然的笑笑,道:“那得恭喜薇姐姐了。”

同霍璇说了一阵子话,江妙听景惠帝要来,这才离开了。

走出了坤和宫,有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眉清目秀的宮婢走了过来,屈膝行礼,对着江妙道:“这位可是江姑娘?”

江妙点头道:“我是…”她欲问何事,却见这位宮婢将袖中的纸条递给了她,而后便匆匆退下了。

江妙觉得奇怪呢,摊开纸条一看,瞧着上头熟悉的字迹,忍不住就染上了笑意。

自打回西山回来之后,她和陆琉倒是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如今他这消息倒是灵通——她一进宫,他就知道了。

宝巾和宝绿最是了解自家姑娘,一瞧姑娘这神情,便知是何人的字条。二人心照不宣,也不开口打趣儿。

江妙到约定的凉亭外的竹林时,陆琉已经在那儿了。她吩咐俩丫鬟在这里守着,这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见他毫无察觉,她心下偷偷窃喜,却不料她刚走进亭子,陆琉便转过了身,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江妙鼓了鼓腮帮子,道:“王爷背后可是长了眼睛?这样都能察觉到?”

小姑娘孩子气些,陆琉只觉得她俏皮活泼。许久未见,眼下见着了,下意识就握着她的手,之后敛眉,沉声道:“有些凉。”

江妙也不客气,抬头笑盈盈看他:“那王爷给我捂捂。”

陆琉倒是很享受这等差事,替她捂着,之后一双眼睛在她身上逡视一番,瞧她今儿穿着一身胭脂色绣玉兰短袄,下边一条乳白色撒花百褶棉裙,颜色活泼亮丽,却不及她的双眸来得灵动可人。

江妙被他看这般静静的看着有些脸红,便主动说起话来:“今儿我是来看璇姐姐的,如今璇姐姐怀孕是好事,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陆琉倒是没有直接安抚,只顿了顿,看着小姑娘漂亮的眼眸,声音略略低了些,道:“妙妙,过了年,本王就二十二了。”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江妙忙疑惑的去看他。

听他继续道:“子恒比本王小了四岁。”

子恒是景惠帝的名讳。

说到这里,江妙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一时脸颊也烫了烫。下一刻,便见他将额头抵了过来,轻轻蹭几下,叹气道:“子恒都要当父皇了。妙妙,你什么时候给本王生个孩子?”

江妙想说,这等事情,又不是她能决定的。眼下她未嫁他,又怎么给他生孩子呀?只是她素来没想过孩子这档子事儿,这会儿听他说了,江妙害羞的略略垂眼,倒是开始想象着日后她和陆琉的孩子。

一定是个香馥馥、圆墩墩的胖娃娃呀。

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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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琉原本倒是没考虑过子嗣的问题,若真想,也不会迟迟未成亲。而如今,看着比自己小四岁的景惠帝都已经成亲,且要当父皇了。他看在眼里,难免有些触动。

陆琉捏捏小姑娘白嫩俏丽的小脸蛋,见她模样稚嫩,分明还是个尚未完全长大小姑娘。

他叹了一口气。

这么小的年纪,就算真的成了亲,他也不会这么快让她生孩子的。听她娇娇嗔了一句,陆琉才笑笑道:“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他知她担心霍璇,遂安抚道,“…皇后这里,你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江妙知他本事大,他既说没事,那她自然也放心了。想到了自家二哥的亲事,江妙才问道:“我二哥成亲的喜帖你收到了吗?”她娘亲拟喜帖的时候,她想提醒的,不过当时她三婶婶在场。她三婶婶是个爱打趣儿的,她怕三婶婶说她还没成亲就向着夫君,便没有提。想来她娘亲应当是心里有数的——毕竟陆琉是她的未来女婿啊。

她随口问了一句,见陆琉没说话,以为娘亲忘了这茬,这才蹙眉抱怨道:“我娘也真是的,许是落下了…”

她嘟囔着,之后听他低低的笑,眉眼处丝毫没有平日的淡漠。江妙才明白自个儿是上了他的当,这才伸手在他胸前捶了一拳,道:“好啊,你又捉弄我。”

陆琉顺势捉着她的手,道:“收到了。那日本王一定给你二哥准备一份大礼。”

江妙倒是听娘亲提起过,她大哥成亲的时候,陆琉的礼送得很贵重。这回她二哥成亲,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了。她笑着点点头,道:“那就成。”她又抬头问他,“你…约我见面就没别的事儿吗?”

这小没良心的,看得陆琉又气又笑,一低头在她嘴上狠狠嘬了几口。

虽说被他亲过不止一回,可这凉亭实在太不隐蔽。就算要亲她,也不能在这儿啊。是以现下江妙被陆琉亲了几口之后,便立马推开了他,羞得小脸通红,道:“不和你说了,我得走了。”她看着陆琉俊美的脸庞,此刻薄唇上沾着她的口脂,模样有些滑稽,提醒道,“…记得把嘴擦干净。”

说着便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跑得倒是快。

陆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的确沾了她的口脂。他将指端凑到鼻尖闻了闻,又香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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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江妙就去了一趟薛府。

初六便是薛今月出嫁之日,现下薛府已经张灯结彩喜庆的布置起来。

江妙自抄手长廊走过,领着江妙进去的是薛今月的贴身丫鬟谷柳。谷柳生得一张雪白的瓜子小脸,黛眉明眸,唇红齿白,算是丫鬟中容貌出众的。江妙记得,这谷柳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也不晓得平日吃什么,胸前的两团鼓囊囊的,衬得这腰肢纤细如柳,不盈一握,饶是穿得薛府丫鬟同意的浅绿色绣菊纹短袄及同色棉裙子,也难掩其玲珑身段。

江妙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俩小笼包,当真觉得有些拿不出手。幸好初六成亲的不是她。

谷柳朝着江妙一笑,道:“姑娘这几日正念叨着江姑娘呢,未料江姑娘同姑娘倒是心有灵犀,今儿就来了。”因江妙打小来薛府勤快,同薛今月的关系又好,谷柳身为贴身伺候的丫鬟,自然晓得这位江姑娘是个脾气好的,说话自然也随意了些。

江妙同谷柳说了一会儿话,要到薛今月住的雅风阁时,见有男子走了过来。她抬头瞅了瞅,瞧着男子身形高大,锦袍玉带,虽是望城贵公子最平常的打扮,可他皮肤黝黑,剑眉星目,比那些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儿多了一股男子气概。她一瞧,才露出了笑容,喊道:“薛表哥。”

这位年轻英俊的男子,正是薛今月的哥哥薛腾。

薛腾步子一顿,打量了一番面前俏生生的小姑娘,也是露出了惊讶之色,道:“才几年不见,妙妙都长这么大了。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江妙弯了弯唇,道:“薛表哥也是,高了黑了,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薛腾是武将,这些年极少回家,大多时间是在军营里度过的。这回妹妹要嫁人,他这个哥哥若是再不回来,那便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还有便是,薛腾和长公主有婚约在身,长公主年纪不小了,这二人自然也该成亲了。

江妙同薛腾说了一会儿话,念着男女有别,倒是没多加逗留。见着了薛今月之后,江妙才将碰到薛腾的事情同她说了,哪知薛今月努努嘴,道:“若是这回还不来,以后我就不叫他哥哥了。”

话虽如此,可江妙知道薛今月对薛腾想念的紧,这回薛腾能回来,她心里其实早就高兴坏了,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她又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担心这担心那儿的。先前还有些兴奋呢,如今一想到要嫁给二表哥,倒是开始慌了。

薛今月紧紧抓着江妙的手,道:“妙妙,昨儿我娘说,不让谷柳一道跟着我进镇国公府。你也知道,谷柳伺候我这么多年,眼下我嫁人了,哪能就这么抛弃她?”

薛今月心思简单,自然不知她娘亲心中的顾虑。可江妙却是知道的。

她抬眼,看着院子外面忙活的丫鬟,站在四五个丫鬟中间,显得格外的惹眼。她表姨母是过来人,晓得若是主子身边的丫鬟模样生得太美,日后便是膈应自己。江妙虽然信她二哥,可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今月惹得姨母不悦,遂道:“你就听姨母的。这谷柳生得这么好看,你带过去,就不担心我二哥会看上吗?”

却听薛今月急急护短道:“二表哥才不是那种人。”她见江妙笑了笑,便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又认真的瞧了瞧谷柳,的确生得不错。她斟酌了一番,喃喃道,“…那好吧,我待会儿问问她。若是愿意留在府中,我让娘亲多照顾她一些,若是不愿意,便放她出府去。”

这般年纪就能被放出府去,倒是这谷柳的运气。

江妙道:“还是二嫂想得周到。”

薛今月嗔了一句,可这会儿听到江妙的称呼,心里除了害羞,还有些甜滋滋的。呀,她真的要嫁给二表哥了。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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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腊月初六。

镇国公府二公子江承许迎娶薛府嫡女薛今月一事,自然又是望城的一段佳话。而这位江二公子成亲的排场,倒是半点不输先前的大公子。初六这一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沿着东西大街绕了望城一圈。过了大半天,才热热闹闹抵到镇国公府。

瞧着自家二哥穿着大红喜袍,俊美儒雅,眉宇间尽是喜悦,江妙打从心底里为二哥感到高兴。

上辈子二哥和今月千回百转,错过了太多,如今能顺利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将新娘子迎了进来,江妙才扶着身旁的大嫂宋鸾,说道:“大嫂,咱们进去吧。”

宋鸾瞅了瞅,小姑子穿着喜庆,眉眼灵动,今儿笑盈盈的,格外招人喜欢。进门数月,宋鸾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因镇国公府没有其他的姑娘,也无妯娌。平日里她能说说话的,也只有这小姑子。

宋鸾瞧着小姑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顿觉好笑,道:“我这肚子才一个多月,妙妙你不用这般谨慎。”仿佛将她当成瓷人一般,受不得半点碰着磕着。

这话江妙却不赞同,扬起小脸道:“今儿大哥可是将大嫂你托付给我了,我自然得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低头看了一眼宋鸾的肚子,又道,“…我还等着亲眼看小侄儿出生呢。”

宋鸾笑了笑。肚里这娃儿要出生,可要等到明年八月份。那时候,她这位小姑子兴许已经是宣王妃了。

虽说婆婆和小姑子容易相处,夫君也温柔体贴,可刚进门不久,就能顺利怀上孩子,也让宋鸾有了底气。只盼着能一举得男,日后在镇国公府日子过得也会好些。她同小姑子一道进去,瞧着两位新人拜堂。

这过程中,倒是出了小岔子。譬如新娘子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眼疾手快的新郎倌儿立马将新娘子抱个满怀,登时引得大家伙儿哄堂大笑。饶是看不见新娘子的脸,这会儿也知她定然是脸红了。

江承许将人拥在怀里,听得新娘子低低控诉,委屈道:“裙子太长了,二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太笨了。

江承许心登时软成一团,晓得她紧张,握着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柔声安抚道:“没关系,有我在。咱们先拜堂。”

新娘子点点头。两位新人这才各自站好,听着司仪的声音,跟着拜天地和高堂。

江妙才一旁笑,冲着宋鸾低声道:“今月打小就胆子小,做事情容易慌张。”

宋鸾是过来人,经验老道般说道:“成亲的时候盖着大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的确有些手忙脚乱,我那时比二弟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见小姑子发笑,又小声补了一句,“…等你和宣王成亲就知道了。”

江妙一阵脸烫。好端端的,怎么说到她身上来了?

这回办喜事,宣王陆琉自然也是来的。不过这次倒是没什么悬念,毕竟日后这宣王可是镇国公府的女婿呀。这么一来,众人自然也就明白了——那日江大公子成亲,这宣王的态度为何这般殷勤。想来那时候就有结亲的念头了,这镇国公也真够老奸巨猾的,这等喜事儿竟瞒得这般滴水不漏。

江正懋对上同僚们恭喜又探究的眼神,也只能笑吟吟的接受贺喜,待有平日走得近些的好友问到宣王同闺女的亲事,江正懋也依旧是端着笑容,看了一眼不远处和他儿子一道说话、长身玉立的宣王,道:“快了,快了。”

喜酒热热闹闹的吃到大晚上,待闹洞房时,年轻公子哥儿们见江承许把娇滴滴的新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扫兴出门。

其中一个面色酡红、满身酒气的矮胖男子抱怨道:“瞧江二那样儿,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这位薛姑娘我在嵩山书院看蹴鞠比赛时,倒是瞧见过,是个漂亮的美人儿,不过咱望城像这种美人多得是。”

这话倒是不假,望城贵族圈的姑娘们,有条件穿戴,这衣裳首饰一衬,就算是个容貌清丽的,也因外饰加分不少。放眼望去,自然全是漂亮的美人儿。不过能在这群美人堆里显得出挑的,那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又听他步子慢吞吞的,同另外一人走在最后,道,“…邵兄,你可不知道,咱们那位小表妹,才是真正的大美人。你白天瞧见没,站在咱表姨母身旁,嗬,长得可真水灵。眼睛一眨,直接能把魂儿都给勾走了。”

这位矮胖的年轻男子是贺府二公子,被贺二称之为“邵兄”的,则是大理寺少卿邵明辉的第六个儿子。贺二和邵六是极好的酒肉朋友,二人自然经常私下聊女人。

这会儿邵六见贺二喝醉了胡言乱语,竟私下说起那位金尊玉贵的小表妹来了,忙严肃道:“咱这位表妹日后可是要嫁给宣王的,可不许再胡说了。”

这宣王是何人呐?那厮可是个活阎王。

邵六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可贺二却是笑着摆手,拍拍邵六的肩膀,道:“邵兄就是胆子太小了。你说句实话,这江妙美不美?”

见四处无人,邵六自然也放松了些,又听他说自己胆子小,面上更是生气,越发要表露出自己的胆大来:“咱表姨母生得这般美,表妹岂有不美的道理。你瞧瞧,这屁.股是屁.股,腰是腰的,等再过个一两年,这小包子成了大白馒头,可是要美死人了…”

二人暗下嘀咕,笑声猥琐,勾肩搭背的走出了镇国公府。

不远处的长廊上,穿着一身崭新袍子陪主子一道来赴宴的陆何,听着那头两位不要命的,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

他缓缓抬眸看着面前的王爷,小声道:“王爷,可要小的去解决那二人?”虽然离得有些远,可习武之人,耳力素来强于一般人,王爷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若非今儿是江二公子的喜宴,这会儿那二人还能这般平安无事走出镇国公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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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承许薛今月这对新婚夫妻要敬茶,江妙也得早起去老太太的尚恩堂。宝巾伺候着江妙梳洗,宝绿站在一旁递梳子首饰,对着江妙道:“姑娘,昨晚贺二公子和邵六公子出事儿了。”

贺二和邵六名义上也算是江妙的表哥,只是稍稍沾亲带故,若要真说起来,也没多大关系。江妙没怎么见过他们,只是昨日远远的瞧见过他们一个劲儿的灌她二哥,谈吐举止粗俗,半点没有教养。

她随口问道:“什么事儿?”

宝绿道:“据说是喜宴散去不久,贺二公子和邵六公子一道去…去勾栏和花酒,半道上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二人被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怕是不死也要残了…”

下手竟这般重?江妙也是诧异,不知二人得罪了谁。可她想起上辈子,这二人私下议论谢茵身段如何如何好,又说她脸长得好,却是一副豆芽菜的身板…所以这辈子,她也尽量不想同这二人接触,瞧着就恶心。

宝巾将累丝镶宝石挑心簪戴到了自家姑娘梳得整齐的发髻上,冲着宝绿责备道:“大早上的,你同姑娘说这个做什么?”

宝绿蹙眉,弱弱道:“是奴婢多嘴了。”

江妙晓得宝绿是个话唠,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并未多责备,只道:“下回若是有这种事情,不用同我说了。”

宝绿低头认错,道:“奴婢知道了。”

梳洗罢,用了早膳后,江妙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

小夫妻二人给江正懋和乔氏敬茶,穿着大红色绣石榴花锦袄、梳着妇人发髻的薛今月略一屈膝,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登时闹了个大脸红。乔氏是过来人,瞧着儿媳腿软,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怕是昨晚闹得狠了,只笑笑没说什么,喝了茶,递了个大红包。

薛今月乖乖道:“谢谢娘。”

江承许也接过,平日表情淡然的男子,如今笑得有些孩子气,道:“谢谢娘。”

乔氏叮嘱自己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儿子,道:“今月进了门,日后你可要多照顾她一些。”

江承许看了一眼身旁脸颊通红的新婚妻子,眉目含着笑容,对着乔氏道:“娘,儿子明白。儿子会好好对今月的。”

之后江妙同大嫂二嫂们一道在院子里说话。宋鸾同二人聊了一会儿,要回去和安胎药,便回去了。至于薛今月,红着一张小脸,现下两条腿还打颤呢,可这事儿又不能同江妙说。她忽然想起了缀景院伺候的那个丫鬟,翕了翕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薛今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心里头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现下虽然梳着妇人发髻,可脸上还是有些稚嫩。江妙道:“二嫂,你想问什么?若是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薛今月这才问道:“妙妙,你二哥身边,有个叫卷碧的丫鬟,我听缀景院的嬷嬷和丫鬟们说,卷碧很能干,你二哥可有…”这种事情,她原本该问二表哥的,可她怕他生气,实在问不出口。可若是不问,她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先前她不知,后来才明白,娘亲不许谷柳陪嫁,是怕谷柳生得太美,被二表哥收了房。毕竟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总要有通房的。她已经嫁为人妇,要明白的事情也比之前多了。可这位卷碧,比谷柳生得更美。

江妙登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然她知道,她三个哥哥皆是洁身自好之人,可通房这种事情,她只是妹妹,也是不清楚的。她倾向于二哥没碰过卷碧,至少上辈子,卷碧没有因为二哥和今月之间有间隙而趁虚而入,可卷碧对二哥的确是有心思的。

江妙见今月眉头微蹙,晓得她嫁了人,懂了一些事,心里头的顾虑也多了些。

江妙握着薛今月的手,道:“你知道我二哥的性子的,这卷碧虽然在我二哥的房里伺候,可我二哥是当她是普通丫鬟。这种事情,你若是存着疑虑,便亲自去问我二哥,夫妻间有话说开了才好。我二哥对你最心软了,若是他生气了,你便服个软,他肯定拿你没辙的。”她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你要记住,我二哥这么疼你,不会真的欺负你的,你若是见他脸色不对,千万别胆小怕事,你一声不吭的,我二哥才会觉得你不在意他呢。”

上辈子,这二人就是如此。一个认为对方嫌弃自己,一个认为对方心里没有自己,感情才会越来越疏远。

薛今月闻言点头,笑笑道:“嗯,妙妙,我知道了。我不会怕二表哥的。”她想着昨晚粗暴又温柔的男人,傻傻笑道,“…我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问二表哥。”

当真是孺子可教也。江妙打趣儿道:“还叫二表哥呢?”

薛今月耳根子发烫,想着昨夜男人缠着她让她叫他夫君,还逼她说着羞人的话,薛今月忙捂脸嗔道:“再说就不理你了。”

正说着,江承许走了过来,瞧了瞧妻子和妹妹,道:“在说什么呢?”

瞧瞧,这人成了亲,当真是不一样了。江妙看着自家笑容温和、春风满面的二哥,道:“没什么。只是…二嫂有事情要同二哥说。”

江承许看向妻子。薛今月有些怂,下意识想说没事,但想着那个叫卷碧的丫鬟和小姑子说的话,登时就鼓起了勇气,抬头道:“嗯。”

江承许道:“随我来吧。”

江承许大步往前走,薛今月朝着江妙眨了眨眼睛,也迈着步子跟了上去。男人起初步若流星,之后察觉到了什么,步子刻意放缓了些,夫妻二人并排走着,好不和谐。

江妙虽然欢喜,可心里难免有些空荡荡的。

从小到大,最宝贝她的哥哥们,如今一个个都成了亲,有了自己需要爱护的妻子。兴许哥哥们还是一样的宝贝她,可妹妹终究只是妹妹,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江妙小小的失落了一番,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走了卧房,拿起竹笸里缝了一半的墨色绣卷云纹腰带认认真真的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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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许成亲的喜庆气氛还没过,便到了年底。除夕这一日,镇国公府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聚在一道吃年夜饭。老太太面上染着笑,待目光落在江三爷的脸上时,才道:“今年过年你给我好好待在府上,陪你媳妇儿一道去应酬,别老是往外跑。”

去年江三爷只陪了戚氏去了娘家,之后亲戚往来,都是戚氏带着三个儿子一道去的。戚氏虽然没说什么,可老太太却气了许久。江三爷闻言,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戚氏同江三爷貌合神离的一道坐着,也朝着老太太乖巧应话。

席上的位置都是按照辈分排的,都是清一色的容貌出众的兄弟。镇国公府统共十位公子,除却不能上桌的庶子江承寒,其余的九位都在了。往年就江妙一个小姑娘,今年添了两位嫂嫂,倒是比往年热闹多了。特别是薛今月,性子比江妙还要活泼,又同江妙关系好,俩小姑娘说说笑笑,这年夜饭吃得很是尽兴。

吃完年夜饭是要守岁的,只是江妙身子有些不适,乔氏便让她早些去房里歇着。

到了卧房,江妙扯着乔氏的衣袖,嘀咕道:“娘,女儿没事,就让我和哥哥们一道守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