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脸上的笑容一僵,江妙愣愣的看着大夫,模样有些傻乎乎的,道:“大夫您的意思是——”

大夫捋了捋花白胡须,朝着面前的王爷王妃拱手贺喜:“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已经一个月半了。”

竟一个月半了!

这话一落,房内伺候的俩丫鬟登时兴奋了起来。许嬷嬷也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王妃总算怀上了。

江妙喜出望外,红着脸笑了笑,又想到自个儿方才肚子疼,担忧道:“那我肚子疼,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还有还有,我晚膳吃了螃蟹,这孩子会不会…”江妙懊恼极了,早知道不该贪嘴的。

王妃年纪轻轻的,倒是极有责任感。大夫也算是长吁一口气,总算有些欣慰,却见这位一进来便冷着脸的王爷,这会儿不言不语,仿佛是愣住了…

哪有妻子怀孕,夫君不高兴的?

大夫心里琢磨着,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对着这位兴奋的小王妃道:“想来是王妃今日情绪过激,有些动了胎气,不过这胎儿很健康,待会儿老夫给王妃开几副安胎药,吃了之后,安心养胎便是。至于那螃蟹,孕妇虽然不宜多吃,可偶尔吃一些,也不打紧。王妃还有何事,尽管问就成,日后若有什么不适,便再来找老夫。”

说着便口述药方,让身旁的小童替他写下方子,又拿起来瞧了瞧,没有错漏,才将方子递给了屋内的许嬷嬷。

江妙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回当娘亲,自然兴奋雀跃,拉着大夫耐心询问了一番,了解一些之后,才对着宝巾道:“带大夫去账房吧,诊金给十倍。”

宝巾笑得开心,忙恭恭敬敬领着大夫去了账房。

许嬷嬷去抓药了,宝绿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江妙晃着俩小细腿,双手稀罕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脸堆满笑容。盯着自个儿平坦的肚子看了一会儿,江妙才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呆呆愣愣不言不语的陆琉道:“陆琉?”她想到了什么,一把捂住肚子,说道,“这会怀上了,可不许不要他。”这宝贝她盼了这么久,巴巴的看着人家一个个的都有了,就她没有,眼馋着呢。可陆琉这副模样,又不像开心的样子。

之前分明答应她,顺其自然的。难不成又不作数了?

见妻子捂着肚皮宝贝得不行,陆琉才愣愣回过神,捂着妻子的双手道:“说什么傻话。”

她就知道他也喜欢的。

江妙嘻嘻的笑,喃喃道:“真好,咱们有孩子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会儿倒好,她要当娘亲了。江妙开心不已,张开双臂看着陆琉,陆琉会意,将人直直的抱了起来,也终于露出了憨然的笑容。

重新躺回榻上,江妙枕在男人的臂弯间,察觉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小腹,笑盈盈有些睡不着觉,道:“现在还小呢,等肚子大些了,你就能听到孩子的动静了。我大嫂怀孕,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孩子就闹腾的不行…嗳,我得给我娘写封家书,让她知道这个好消息。她若是晓得自己要当外祖母了,肯定乐坏了…”说着就要起身写家书去。

瞧着妻子这副兴奋劲儿,陆琉忙按住她的肩头,无奈微笑道:“别折腾了。明日再写也成,今晚早点睡,怀了孩子,更要多睡些。”

江妙傻愣愣的点头,道:“嗯,刚才大夫也说了,要我早些休息。”又想起大夫的叮嘱,江妙的手指不自觉的在男人的胸前画着圈圈,声音略低了些,“还有,不能行房,你…”

“我知道。”陆琉没露出遗憾的神色来。

江妙放心,抬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心满意足的睡觉。

陆琉却没睡意。

他搂着怀里的妻子,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睡眼,想着今日她在宋府的举止,又轻轻覆着她平坦的小腹,眼神痴缠的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凑到妻子的小腹上…

隔着薄薄的素白寝衣,轻轻吻了一下。

·

到了九月底,镇国公府才收到了岷州过来的书信。

乔氏看了信笺登时大喜,忙将闺女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平素不苟言笑的江正懋,也露出几分慈爱的笑容来——先是当了祖父,明年又能当上外祖父了,江正懋能不高兴嘛?

乔氏含泪欢喜道:“这孩子,打小就让我操心,眼下自己也要当娘了…”虽然高兴,可想到闺女怀孕,自己却不能过去看她,乔氏心下是说不出的心酸,喃喃念着,“也不晓得怀孕反应大不大,女婿事情多,不好经常陪着她,她在那里又没认识的人…”

江正懋乐呵道:“有女婿在,你瞎操心什么?”先前江正懋对陆琉这个女婿要求苛刻,可嫁了过去,早就将这位女婿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至于岷州这边,陆琉渐渐熟悉了岷州事务,事情虽多,可每日都有新的事情,不再如当初在望城那般操劳,而是每日一到时间便不管公务,直接回府陪妻子去。久而久之,望城官员欲送美人给这位年轻王爷的心思,也淡了些。毕竟宣王将这位小王妃当成心尖尖儿上的宝贝,他们若是送美人,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是以便采用迂回战术,让府上的夫人同这位小王妃套套关系。

只是江妙要养胎,断断不能见一些闲杂人的。这日在房中绣着婴儿的小肚兜,宝绿走了进来,说外头有人来看望。江妙以为又是那些官员夫人,便道:“你随便寻个原由打发就是。”这个,总不用她亲自教吧?

哪知宝绿笑盈盈道:“王妃,是唐姑娘。唐姑娘来岷州了。”

江妙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宝绿,兴奋道:“唐姐姐来了。”

宝绿点点头,说道:“这会儿正在侧厅候着呢。”

听是唐樱,江妙立马放下手头的绣活儿出去见她。许嬷嬷正端着安胎药进来,瞧着自家王妃这般风风火火的,吓得脸都白了,忙厉声吩咐宝绿道:“杵着做什么?赶紧去看着王妃。”

宝绿急急忙忙点头,便跟了上去。

唐樱坐在偏厅等江妙,先前活泼直率的姑娘,在望城待过一段日子,倒是变得比先前稳重了些,也打扮的更漂亮了。见江妙来,笑吟吟上前欲行礼,江妙一把将她扶住,同她说起话来:“唐姐姐何时来的?”

唐樱道:“昨日才刚回来的。”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江妙,见她面色红润,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些,脸颊也圆润了些,晓得她已经有了身孕,唐樱也为她感到开心。毕竟嫁给宣王陆琉这等大人物,没有比早些生下小世子更开心的。唐樱同江妙一般大,见人家已经是快当娘亲的人了,自己却连门亲事都是说不好,一时心里难免有些羡慕。

唐樱回岷州,镇国公府的人也是知晓的,乔氏便托唐夫人孙氏带了一些给江妙的东西,都是孕期用的。待江妙看到小厮将东西抬了起来,满满当当装了三大箱,才哭笑不得:“劳烦唐姐姐了,我娘她…”

唐樱也笑,道:“我明白的,上回我姐姐怀孕的时候,我娘也是这样的…”

江妙笑笑,随唐樱一道落座,之后便聊起望城的事情来。听唐樱说她姐夫替她物色了人选,这回回来,顺道看看,江妙也是为她感到开心。唐樱不好意思的,耳根子微烫,道:“什么人选,不过是小时候的玩伴罢了。我也不知道,他会…”竟会喜欢她。

唐樱有些害羞。江妙瞧着她的表情,倒是有些好奇,听唐樱说,那是她打小便认识的一个男子,比她年长两岁,也算是青梅竹马。唐樱道:“我素来将他当成兄长,未料他竟…我姐夫说,他晓得我要在望城嫁人,急得来找我了,还是他爹娘发现了,最后将他绑了去。”

唐樱虽是讲笑话似的说着,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娇羞的笑意,显然对这位竹马有些中意的。在江妙看来,一个男子竟巴巴的要从岷州追到望城去,也算是痴情。既是双方都有意,且这会儿唐樱已经回了岷州,那这门亲事自然也不远了。

江妙由衷开心道:“那就先恭喜唐姐姐了。下回吃喜酒可要叫上我啊。”

唐樱抿唇笑笑,见识过了望城所谓的青年才俊,倒是觉得那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书呆子,倒也不错。

里头江妙同唐樱聊得好好的。

大门外头,穿着一身玉涡色褙子的宋家长房儿媳罗氏,和二房儿媳秦氏,此刻在宋嫣的陪同下徘徊在外头。宋嫣询问二人的意思,道:“娘,二婶婶,咱们…”

罗氏和秦氏犹豫了一阵,才欲上前,却被门前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那侍卫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很是骇人,秦氏被吓得退了几步,还是稳重些的罗氏挺直了腰板,底气足了些,上前道:“我是宋府夫人,你家王爷的舅母,今日有要事要找宣王。”

那侍卫一听,却道:“王爷交代过,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去。至于宋家的人…”侍卫冷了冷脸,“请回吧。”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特意交代宋家人不许进去?

罗氏想起那日宋老太爷大寿时发生的事情,想来是惹恼了这位宣王。可是…他们的确有性命攸关的事情,宋家二爷还在牢里待着呢。老太太将宋家二爷当成命根子,虽然厌恶宣王,可今日她同二弟妹前来求助,她也是默许的。那日若非用宣王的名头将人唬住了,早就将宋二爷送到上面去了。

第 146 章

·

侍卫不肯将人放进去,罗氏没辙,只好声好气道:“那王妃可在府上?这位小哥可放咱们进去同王妃说句话?”毕竟是求人,罗氏的姿态自然也放低了些。陆琉那厮宠妻,只好劝得动宣王妃也算是不虚此行。

侍卫还是不肯,冷着脸道:“你们想见王妃,还不如求见王爷呢。”这个意思便是说,想见王爷都是不可能的,何况是王妃。

再者,目下王妃有孕,身子真金贵着呢。他们是见是过王爷宝贝王妃的模样,哪里会傻乎乎的放宋家人进去。毕竟那日宋府寿宴的事情,在这个岷州都传开了。如今这副架势,分明是有求于人…

嘁。侍卫心下冷笑了一声。

秦氏哭哭啼啼看着罗氏,早已是没了法子,道:“嫂嫂,咱们该怎么办呐…”宋家二爷贪污受贿,这等大事只有宣王出面才能压得住。可偏生宋老太太同宣王的关系闹得这般僵。因着这层关系,罗氏和秦氏知晓今儿定然会受些阻挠,可只要能救出宋家二爷,受点羞辱也是可以接受的。

宋嫣静静陪在自家娘亲的身旁。她虽然看不惯自家祖母的嘴脸,起初对着那宣王,一口一个“煞星”,这回想要宣王救她二叔,便让她娘亲和二婶婶来求宣王,实在是太过分。只是——她二叔虽然是个混账,可到底是她的亲叔叔,她自然念着他平安无事…可那日那种情形,可这回的事情换做是她,她也是断断不肯出手相救的。

正当三人走投无路之际,远远的,便见一脸黑漆平头马车驶来。马车在宅门前停下,上头走下一个穿着锦袍、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竟是宣王陆琉!

罗氏眸色发亮,登时大喜,急急忙忙拉着自家二弟妹秦氏过去,道:“原来是宣王回来了。”语气有些如释重负,仿佛只要见着了人,这宋家二爷就有救了。

陆琉眉目犹如寒霜,分明是极俊美出色的面容,偏生一双眸子如淬着冰渣子似的,冷得令人发寒,只淡淡扫了一眼罗氏秦氏,便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气势太足,秦氏眼泪汪汪看了罗氏一眼。罗氏心下叹气,可今日之事,到底不想让老太太失望,当即便走了上去,堪堪被陆琉身后的随从拦住。那随从也是个相貌斯文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圆领长袍,瞧着倒是个好相处的。罗氏朝着他微微一笑,却见男子道:“夫人请回吧。”

罗氏嘴角的笑容一僵,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们王爷。”

陆何笑笑,哪里不知这位宋家夫人口中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不过是宋家二爷自己做得糊涂事儿,仗着自己的外甥前来岷州上任,胆子肥了些,什么人的银子都敢收!陆何对自家王爷忠心耿耿,晓得宋家是如何看待王爷的,目下发生这事儿,自是将宋家人更看低了些,语气也有些不善,道:“宋家二爷的事儿,咱们王爷不会多管,夫人还是请回吧。”

罗氏愣了愣,也明白这件事情,陆琉不可能不知道。其实她也明白,这个时候巴巴的上门来,的确有些不厚道,可她也是没辙了,老太太素来疼爱这位小儿子…罗氏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氏,见她已经双目红肿,一听这位侍从的话,当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若是王爷不肯出手相助,我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这哪里是求人,分明是威胁!

正抬腿进屋的陆琉步子一顿,竟停了下来。

秦氏瞧着登时大喜,下一刻,却见那宣王阔步走了进去,步若流星,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话。

秦氏也不可能是真的跪,只无助的瘫坐在地上,还是秦氏和宋嫣将她扶起,才哭哭啼啼回了宋家。

宋老太太一直坐着等消息,瞧着两位儿媳和孙女回来了,一见她们的表情,便知此事没成,猛地一拍手边茶几,气恼道:“好个陆琉,竟连自己的亲舅舅都撒手不管,果真是个冷心肠的!”

宋嫣看着,柳眉登时蹙了蹙。却见老太太朝着她看来,道:“你不是同那江氏的关系不错嘛?赶紧想想法子。”

宋嫣可是知道,江妙已经怀孕了,她羡慕江妙,那日瞧见江妙毫无畏惧的站在宣王的面前,那般护短的性子,倒是让她明白,这个姑娘该过上这种被羡慕的日子。既是如此,她又怎好前去叨扰?只低眉顺眼的回祖母的话:“孙女同宣王妃关系一般,那日祖父寿宴之后,宣王妃便不再同孙女有所往来了…”

这话一落,众人便想起那日宋老太太的冷漠面孔来——今儿宣王不肯出手相救,还不是老太太自己造的孽。

这般不留情面的对待外孙,如今不过数日,便要请人家帮忙,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就连宋老爷子,也是拉不下脸来。想起他那糊涂的小儿子,便觉得痛心疾首。只是妻子太过宠溺小儿子,才令他养成这副性子。

宋老太太表情僵了僵,剜了一眼素来疼爱的孙女,道:“你这是在指责我的不是?”

宋嫣乖巧道:“孙女不敢。”

不敢?宋老太太哪里看不出自家孙女的心思,气得咬了咬牙,道:“这个月你好生在房里待着,哪都不许去!”

这是要禁足的意思。

宋嫣水汪汪的杏眼怔了怔,敛眉咬唇道:“孙女知道了。”她朝着老太太行了礼,声音低低道,“孙女这便回房去,不惹祖母生气。”

罗氏本就对宋老太太不满,可这些年宋老太太疼爱她闺女,也令罗氏的心里好受些,目下见宋老太太如此迁怒,当即便是怨了起来——老太太自己拉不下脸,不肯去,她巴巴的去了,没一句安慰不说,竟无端端朝着她闺女发火,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罗氏晓得这位小叔子的性子,觉得此事并不冤枉,若非念着情面,她哪里肯淌这趟浑水?她能求的人都求了…罗氏当即便觉得,今日求见宣王,简直是一件愚蠢可笑的事情!

这厢江妙同唐樱说了一会儿话,待陆琉来了,才目送唐樱出去,之后便拉着陆琉去厅内看她娘亲让唐樱带来的三大箱物件,有补身子的,也有一些小婴儿的衣裳,因不晓得是男是女,这红色的蓝色的,各做了几套,还有小鞋子和虎头帽。这些做工,比她自己做的可要精致多了,江妙有些爱不释手,这才对着陆琉显摆。

男人面色不佳,江妙联想到先前外头的动静,才问道:“方才外面可有什么事儿?”

陆琉望着这个日渐丰腴的妻子,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道:“宋家两房夫人想要见我。”

瞧着架势,肯定是没见。江妙一听宋家人就来气,下意识便护起短来,抱着他的胳膊不满道:“她们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老太太让她们来羞辱你的!”见过宋老太太的嘴脸,江妙已然事事将坏处想去。

陆琉说不是,“宋家老二贪污受贿,事情闹得有些大…”语气极淡,俨然是将此事当做了无关紧要的。

“所以宋家人来找你帮忙!”

江妙立马就猜了出来,小脾气一上来,冲着陆琉道,“不帮不帮,咱们才不帮!上回我就说了,日后若是宋家有什么事情,咱们宣王府才不管,他们也不用巴巴的来求宣王府!”

江妙是个睚眦必报的,这些日子,也曾了解到一些,宋家人早前不知如何对待陆琉,简直没将陆琉当成外孙。既是如此,这种亲戚不要也罢,既不能下狠手对付,干干脆脆的断了便是,反正他们宣王府也不需要仰人鼻息。

江妙知晓陆琉一听到宋家人便生气,赶忙握着他的大手,紧紧贴在自己的小腹上,柔声道:“你别太生气。”

他还有在意他的妻儿呢。

陆琉只觉得经过宋府寿宴那一回,妻子越发待自己小心翼翼。他享受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却又觉得,他一个大男人,竟要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爱护,实在是太过窝囊。他笑了笑,缓缓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江妙道:“那便好。这几日你辛苦了,改明儿咱们一道去明月楼吃烤鸭如何?几日不去,我都有些馋嘴了。”许是怀孕的缘故,江妙其他孕期反应不明显,唯有胃口大开这点,最是显著。怀了孩子,能这般爱吃,许嬷嬷可是高兴坏了,直言要将小王妃养得白白胖胖。

妻子脸儿红润,稍稍长了些肉,陆琉越发是爱不释手,饶是晚上难捱,偏生喜欢摸着妻子腰侧的细腻软肉入睡。实在是磨人。陆琉俯身啄了啄妻子的唇瓣,瞧她羞红了脸,便道:“明日便陪你去。”

孕妇的福利就是好,她怀孕了,陆琉就算没时间,也能随时随地拨出空余时间来。江妙虽知要乖巧,却也没法子,喜欢这般肆无忌惮享受被自家夫君照顾和关爱的滋味儿。

次日陆琉带着妻子去明月楼吃了烤鸭。

那烤鸭肥滋滋的,冒着油,外酥里嫩,很是美味。陆琉就如寻常男子一般,替妻子包着面皮,填鸭似得一个个喂进妻子的小嘴里。见妻子唇瓣泛着油光,陆琉当即便有些心痒痒,俯身亲了几下,尝了尝这烤鸭的味道。

只是总有些不识时务的。

里面雅间,小夫妻二人正吃得甜蜜,外头却是吵吵闹闹,半刻不令人安生。

而这外头不是旁人,真是一脸怒气、神色凛冽的宋老太太。而宋老太太今儿,专程是来堵人的。

第 1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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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吃着烤鸭的动作一顿,抿了抿油亮的小嘴,冲着陆琉道:“外面好像有人。”

其实江妙已经依稀听到一些声响了,加之昨日陆琉同她说得话,便知这位宋老太太因陆琉不肯对宋家二爷施以援手,目下怕是要找上门来了。江妙本就不喜宋老太太,目下瞧着她这副嘴脸,越发觉得可憎之极。便继续道,“仿佛是宋老太太的声音,陆琉,咱们…”

陆琉若无其事般将包好的鸭肉递给了妻子,继续喂食,道:“你不用管这些事情。”他又怕妻子误会自己生气,又道,“…好生养胎,旁的事情不必再担心。”

江妙下意识摸摸肚皮。

她当然知道陆琉是为了她好,可生怕这位过分的宋老太太,会为了宋家二爷闹出什么事情来。她可是知道,这位宋老太太,最宠爱的是小女儿宋云瑶,其次便是小儿子宋二爷。这些年宋云瑶没了,宋老太太便指望着宋二爷过日子了,许是格外宠溺了些,才将宋二爷养成了那副肆无忌惮的纨绔性子。若真要怪罪,宋二爷的下场完全是宋老太太一手造成的。

江妙同这位宋家二爷没怎么接触过,但是被宋老太太宠溺的儿女,便是宋云瑶那般的模样,且宋二爷的品行,岷州百姓也是有所领教的——是个没本事,却不讲理的。不过凭借着宋老爷子早前留下来得一点面子,替他弄了一个闲职罢了,也不晓得有何底气作威作福。

江妙用帕子擦了擦嘴,擦干净了,才对陆琉道:“陆何仿佛有些招架不住,你出去看看罢。”

陆琉说好,当即缓缓起身,走到外头,欲将那打扰妻子兴致的老婆子赶走。

这会儿宋老太太正和陆何僵持。

宋老太太可不像昨日的罗氏和秦氏,是个不讲半点道理的。而宋老太太又是个年迈的老婆子,虽然惹人厌恶,可陆何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老太太动手。

陆何被宋老太太磨得无计可施,宋老太太瞧着陆何,狠狠将其数落了一番,骂他不过是陆琉身旁的一条狗…分明是个出身显赫的老夫人,骂起人来,倒是同市井泼妇无异,当真有些丢人现眼,哪里还有什么贵气可言?

宋老太太道:“你给我让来,让陆琉出来见我!”

陆何想说自家王爷是绝对不会出来见她这等泼妇的,正欲开口,便听得身后雅间开门的声音。陆何惭愧的拱手行礼,道:“属下无能。”竟连一个老太太都拦不住。今儿王爷难得抽空陪小王妃出来,本是极愉悦的,目下倒是生生被扰了兴致,是他这个当下人的失职。

原是同陆何争吵的宋老太太,见陆琉终于肯出来的,立马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不义的,当真是要气死我!”

敢这般同王爷说话!陆何的脸色也极差。

可宋老太太这语气,显然还将陆琉当做是她的外孙呢。

陆琉眉宇间露出些许讽刺,就连跟着宋老太太一道来,却因宋老太太太过丢人,此刻正站在拐角处没出来的宋大爷,听到自家娘亲这话,也忍不住汗颜。只觉得面上没光,暗道:他这老母,不讲道理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管了!

上次陆琉冲她拔剑,当时宋老太太吓得不成样子,事后只觉得因着陆琉,令她在亲戚好友面前丢尽了颜面,目下如长辈般呵斥教训一番,仿佛就能捡回面子似的,“…你二舅舅小时候还抱过你,给你买过糖吃,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

陆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只觉得老太太的话太可笑,道:“宋老夫人,你该知道你自己儿子的品行,若是你再敢胡搅蛮缠,本王便也请你一道同你儿子作伴…”

“你敢!”宋老太太喝道。

陆琉说道:“陆何,将人撵出去,若是再纠缠,你报官便是。

陆何称是。

宋老太太有些被唬住,毕竟这会儿到大牢里有一个小儿子便弄得宋府焦头烂额,若是她再被弄进去…那还得了?可宋老太太晓得,这等狠心的事情,以陆琉这煞星的性情,是完全做得出来的。宋老太太咬了咬牙,生生压住自己的怒火,才道:“就当是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拜托你——想法子救救你二舅舅。”这语气并非是求人的,可于老太太而言,已经是极给面子了。

陆琉当即便道:“那日本王的王妃说过,日后宋府有事,宣王府绝对不插手——”

“那黄毛丫头说得话,岂可当真!”

陆琉却道:“本王王妃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宋老太太却是听出来了,只觉得那江家丫头太有手段,再次问道:“你当真不救?”

陆琉欲回去陪自己的妻子,冷声道:“不救。”

宋老太太晓得他这是在同自己讲条件,深吸一口气,道:“你要我如何,才肯救你二舅舅?”她说完,未见陆琉回答,却见他竟转身回去,忙急急叫住他,“你究竟要如何!难不成要让我跪下来求你!”

他若是真敢,她便同他拼命!

陆琉并未转身,只道:“你即便是跪了,长跪不起,本王也不救。”

语罢,便转身进了雅间,登时将房门紧闭。

宋老太太当真是吃了一鼻子的灰,气的呼吸都急促了些,还是暗处的宋大爷赶忙上前安抚老母,道:“娘,咱们还是再回去想想法子吧?”二弟的事情,害的他闺女无端端被自家母亲迁怒,妻子又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只委屈同他道,再也不管二弟那些腌臜事儿。的确是他二弟胆儿太肥。目下宋大爷也只能按下懊恼,却没法替二弟做些什么,这两日,便是连妻子的面前,都不敢提二弟半个字。

宋大爷见宋老太太欲上前,赶忙将其拉住道:“娘!”

宋老太太心里的气儿正没处撒,瞧着温厚敦良的老大,便道:“怎么?你也要和我叫板了?”

宋大爷连连说不敢,只同宋老太太说,若是再这么下去,这位陆琉身边的随从,真要报官也说不定。这话一唬,才将老太太给请了回去。

里头江妙正听着外头的动静,待听清宋老太太那番话,才愤怒不已,只觉得这老婆子长得丑,想得倒是美!当她得陆琉是何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江妙准备出去,可想到陆琉先前交代的话,便只能乖乖坐在屋子里。待见陆琉进来了,江妙才有些被气哭了,道:“个老东西,简直太过分了!”

孕妇的情绪波动大,江妙也不是头一回了,今儿当真是被气到了,一时眼儿红红的,同兔子一般。陆琉上前安抚了妻子,正吻得难舍难分的二人,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声音,才急忙分开了嘴。

陆琉眉宇存着不满,依依不舍将伸进妻子衣摆的大手伸了出来,对着外面的陆何道:“何事!”

外面的陆何有些被吓到,直言道:“宋老太太方才不慎跌足,滚下楼梯了。”

江妙一愣,旋即去看陆琉的反应,却见他摁着自己的脑袋,又来了一回,正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江妙心下释然,旋即便紧紧搂着陆琉的脖子,热情得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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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人求助陆琉无果,官员们也知宣王陆琉压根儿同宋家不亲,甚至不相往来,当即便定了宋二爷的罪行。至于宋老太太,那日在明月楼失足滚下楼梯,原是残败的身子越发衰竭的快了些,这会儿便下半身中风躺在榻上,连吃喝拉撒都要两位儿媳料理。

江妙虽然不想搭理宋家人,却也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些,知晓这些事情之后,并未有生出半分同情。说她无情也好,冷血也罢,既是将陆琉视作煞星,时刻挂在嘴边诅咒辱骂的,她便觉得这惩罚还不严重。

因是怀孕的缘故,望城那边寄来东西,越发是频繁。期初不过只有镇国公府和乔府的,后来晋惠帝和霍璇也命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因怀孕被大家关心着,江妙也是开心的。

她将腹中的孩子当成金疙瘩,可是半点都不允许它出差错的,是以她怀孕期间,便同陆琉没了夫妻生活,有时候陆琉毛手毛脚的,江妙也是不肯让他胡闹的。他自己闹腾,最后受罪的还是他,何必呢?不过陆琉还算老实,这一点另江妙很是安慰,只盼着腹中的孩子健康成长,早些生下来,孝顺她和陆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