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城昏迷不醒,最忌‘死’字,沐雨棠张口闭口死死死,就像在诅咒沐云城,沐振听着十分刺耳,忍不住怒吼:“我没问你,你插什么话?”

“我还不是怕你担心过度,忍不住嚎丧,把你这唯一的儿子给嚎死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明明是解释的话语,从沐雨棠嘴里说出来,透着说不出的幸灾乐祸,沐振听的怒火中烧:“你亲弟弟昏迷不醒,你居然还说风凉话,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沐振没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儿!”

这是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沐雨棠美丽的小脸上没有丝毫苦恼或沮丧,清冷的眼瞳里还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麻烦沐国公把我娘的嫁妆给我,我点齐东西,立刻就走!”

这个奇葩遍地,仇敌一堆的极品府邸,她早就不想呆了,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她一刻也不会留!

沐振一怔,恍惚间想起他迎娶苏雪晴时的那十里红妆,羡慕了满城的少年儿郎,那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嫁妆队伍,让人叹为观止,历经十六年,那批嫁妆已是笔不少的财富,如果都给了雨棠,沐国公府的钱财至少也会减去一半…

见沐振低头沉思,久久不语,沐雨棠皱起眉头:“你身为沐国公,应该知道青龙国律法规定,原配过世而夫君又娶继妻者,原配嫁妆归原配子女所有,你可是娶了两位平妻的,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嫁妆全部归我,你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我娘可没和我断绝母女关系,我离开沐国公府,自然要带将她的嫁妆一起带走!”

沐国公府的人都想毒害苏雪晴的女儿,沐雨棠宁愿拿她的嫁妆接济穷人,也不会将它们留给这群狼心狗肺的渣人。

沐振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沐雨棠说的这些,他自然知道,可那批嫁妆已经进了他沐国公府,是他沐振的财富,怎能轻易让人取走:“刚才我是一时气话,你别当真…”

放低姿态的解释,说的很是理直气壮,沐雨棠听的忍不住嗤笑,一时气话,只怕这才是他的心里话吧,被刺激的狠了,情绪不受控制,才会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是堂堂沐国公,不是街上的无赖,说话不算话,就不怕百官们嘲笑?”

“你…”沐振手指着沐雨棠,气的咬牙切齿,本想狠狠训斥她一顿,但想到她性子倔强,硬来对她没用,便放缓了态度,准备走亲情感化路线:“你一个女孩子家,离了沐国公府,能去哪里?”

沐振的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沐雨棠猜不全,也能猜出四五分,他舍不得那些嫁妆,她偏要全部拿走,肉疼死他:“这就不用沐国公操心了,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点齐我娘的嫁妆!”

沐振软硬兼施,沐雨棠依旧不为所动,他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暂时想不出恰当的方法应付沐雨棠,准备先拖延时间:“你也知道,你娘的嫁妆充在了公里,这么多年,和沐国公府的账都写到一起了,想要彻底理清,需要不少的时间…”

沐雨棠见过苏雪清的嫁妆单子,上面罗列的东西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就算是单纯的清点都需要不少时间,更别说那些铺子这十六年来的盈利还得重新计算,一天两天的,确实算不出具体数目。

她想一分不留的将嫁妆全部带走,自然要完全结算清楚:“那最好快些,我可没耐心等太长时间!”

“那是自然!”沐雨棠松了口,沐振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笑,就像诡计得逞。

只是小小的算计了她,他的心情有必要这么好吗?再说了,沐雨棠只是同意结算的时间延后,可没说过要留银子给他们…

“沐国公,先别高兴了,关心关心你这唯一的儿子吧,万一他死了,你的平妻们又生不出其他男丁,你沐府绝了子和孙,再多的家财,也要被二妹妹当成嫁妆,带给外姓人了!”

下人们闻言,纷纷看向沐振,刚好瞄到他嘴角还没来得及消逝的那一抹笑,对望一眼,面面相觑,大少爷命悬一线,老爷居然还能笑的那么灿烂…父子亲情真是薄弱…

沐振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她是在诅咒他断子绝孙,后继无人么?

“我累了,先回落雨阁了!”沐雨棠对着沐振做了个拜拜的姿势,在他愤怒的快要杀人的目光中,袅袅婷婷的走回了落雨阁。

笨笨被水淹的不轻,但它生命力很顽强,在沐雨棠的细心照顾下,几天就恢复如初,天天跟着沐雨棠上课下课,活蹦乱跳。

青龙国崇文也尚武,每年都会举行几场打猎,皇室的皇子,世子,文武百官,甚至于精通骑马射箭的女子都可以参加。

在现代,珍奇动物多是重点保护,根本不能猎打,沐雨棠也只是在电视、电影上见到过群雄围猎的场景,来到青龙国,身临大猎场,给人从未有过的视觉震憾。

皇帝、皇后、嫔妃们身居玉椅宝座,有说有笑,文武大臣分坐两边,三五成群的高谈阔论。

沐雨棠清冷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看到了容颜尽毁,右手吊着白布的孙伟光,右手伤重没好,不能射箭,他来猎场,只能看看热闹。

沐云城只有十五岁,常年习武,身体很强壮,呛水后第二天就下床走动,第三天就去了教场,此时,他正拿着弓箭和身旁一名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说笑。

令人期待的猎场是一片大树林,高高的树木参天,大大的林子看不到边,林子里暗沉沉的,就像有许多猎物,引诱着人们不知不觉的想进去多射出只出来。

苦练多年,准备一试身手的青年才俊们早早换了一身戎装,手牵骏马,身背弓箭,神采奕奕,雄姿英发,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身骑骏马,冲进猎场,猎取猎物。

令沐雨棠感到意外的是,领头两人赫然是太子和三皇子,太子身穿明黄色戎装,墨发仅用一根玉带绑起,英武不凡,三皇子是青色戎装,墨发如锦缎散于身后,温和有礼,卓而不凡,比太子还要引人注目。

沐雨棠轻叹,这两人还真是走到哪里就比到哪里,一天到晚都在争抢东西!

“咚咚咚!”鼓声起,狩猎开始,太子、三皇子一马当先,并肩飞奔进树林,青年才俊们紧紧跟上,整个猎场被马蹄踏的狼烟四起,地面震动。

片刻后,微风吹过,烟尘散尽,沐雨棠看到,中央的空地上,空荡荡一片,萧清宇坐在皇室座位的玉台前,端着青玉酒杯轻品浅酌,疑惑不解的走了过去:“萧世子,你怎么没进猎场?”

萧清宇放下酒杯,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平静无波,淡淡道:“我身体不好,不宜骑马颠簸!”

萧清宇的病很重,也很奇怪,确实应该小心谨慎。

沐雨棠正想着,身侧响起一声猫叫,她低头望去,笨笨趴在玉台上,目光闪闪的望着她左手边的一盘食物,垂涎欲滴,那是它最爱吃的美味啊。

玉台上的食物们排的很紧,一盘接着一盘,它根本落不下爪子,如果扑过去吃,就要掉进果酒里,毁了主人喜爱的果酒,它会被扔进酒里泡三天的…

沐雨棠照顾了笨笨多天,知道它除了爱玩爱睡,就是爱吃,轻轻笑着将那份食物端到笨笨面前,它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脑袋埋进碗里,吃的甚是欢快。

安墨枫坐在不远的地方,看笨笨站在玉台上,吃的尾巴直摇,沐雨棠,萧清宇都柔柔的望着它,就像是夫妻在看可爱的孩子。

这一认知让他很不舒服,蹭的一下站起来,阔步来到沐雨棠面前,妖孽的脸上浮现魅惑人心的笑:“雨棠,你喜欢狼吗?”

“狼?”沐雨棠想到它们那大大的个子,绿幽幽的眼睛,凶狠残暴的爪子、牙齿,完全喜欢不起来。

望着她紧皱的眉头,安墨枫知道她误会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狼崽!”

小狼崽么?小小弱弱的,又萌又可爱:“喜欢!”

得到沐雨棠肯定的回答,安墨枫墨玉般的瞳仁里闪过一抹奇异光彩:“那我打一只活的回来送给你,和这只笨笨猫一起玩!”

萧清宇借着送出的波斯猫和雨棠拉近关系,他当然也可以送只小狼崽给雨棠,趁机亲近。

“喵!”沐雨棠还未说话,笨笨率先表示抗议,啊啊啊,天知道它最怕狼了,如果来只小狼崽,哪里还有它的活路,安墨枫这是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你的抗议无效!”安墨枫敲了敲小猫头,看它乍起了全身的白毛,心情无限好:“你尽管乍毛吧,很快就会有只小狼来和你做伴了,你叫笨笨,它就叫能能!”

如果小狼能将笨笨猫赶回萧清宇身边最好,如此一来,萧清宇就不能再借宠物接近雨棠。

笨笨鄙视的瞟了安墨枫一眼,能能?这名字起的,俗。

安墨枫见沐雨棠没说反对,心情甚是飞扬,妖孽容颜上的笑容光华璀璨,迷乱人眼,看的诸多千金小脸微红,桃心纷飞。

他拿着弓箭翻身上马,向着树林急驰,浅紫色衣袂随风飘飞,空中传来他清雅的保证:“半个时辰后,我送小狼给你!”

快马很快消失不见,萧清宇黑曜石般的瞳仁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淡淡道:“雨棠,箭法需要活学活用,不能总是在练武场上射箭靶红心,今日狩猎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以去树林里找几只小动物,练练箭法!”

沐雨棠望一眼那宽广、神秘的大树林,处处透着危险,不由得蹙了蹙眉:“我箭法练了没几天,万一遇到很凶的大动物怎么办?”

在现代做特工时,她随身携带的都是热武器,独自一人横闯大森林也不害怕,遇到找事的动物,送它一顿枪子,保证它魂飞九天。

古代多是冷武器,什么匕首啊,长剑啊,大刀啊的,遇到凶猛动物,拿着这些武器和它们搏斗,一不小心就会被抓的伤痕累累。

若在平时,她倒是很乐意进去冒冒险,可是现在,她四周都有敌人在虎视眈眈,难保他们不在她受伤时落井下石的算计她,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不要无缘无故的去受重伤了。

萧清宇望着她眸子里的担忧,嘴角微微弯起:“我陪你一起去,顺便看看你射箭的手法,步伐对不对!”

萧清宇优雅的站起身,迈步走向大树林,清隽高贵的身姿,翩翩如蝶的白色衣袂,羞红了许多贵族千金的如花容颜。

沐雨棠拿着一只大弓,背着一筒箭,慢腾腾的走在后面,美丽的小脸极是郁闷,萧清宇这位师傅走进树林,她这做弟子的也不能骑马。

刚才青年才俊们一通铁蹄踩踏,树林边缘的动物都被赶走了,需要走很长一段距离才能遇到能猎的动物,别说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半时辰都未必回得来,安墨枫那又萌又可爱的小狼,她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

“萧世子!”娇俏的女声突然传来,沐雨棠抬头,看到身穿红色戎装的安晓月笑意盈盈的从玉台后跑了过来,她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的弓,身后还背着一筒箭,箭短且细,上面雕刻着安王府的标记,是为她量身定做。

望着萧清宇俊美如诗画的容颜,她的小脸绯红一片,眸子里满是期待:“我也想去打猎,不知能不能与萧世子同行?”

“我们是去练箭,不是去打猎,安小姐找错人了!”

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冷冷冰冰,毫无感情,听的安晓月红了眼圈,她知道萧世子不喜别人跟随,却没想到,他说的那么直接,毫不留情的直刺她的心:“我只要走在世子身边就好,不会打搅到世子的!”

娇弱的声音委委屈屈,听的人心生怜爱,萧清宇却是面容冷漠,声音淡淡:“猎场不是祁王府的,安小姐走在哪里都可以!”

安晓月死缠烂打想和萧清宇拉近关系,他轻轻一句话,拒绝于无形,树林那么大,腿长在安晓月身上,无论安晓月走在哪里,都和他萧清宇没有任何关系。

沐雨棠正在暗笑,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再次飘来:“雨棠,你愣什么?进树林了!”

“好!”沐雨棠心情飞扬的应了一声,径直越过了安晓月,上赶着贴上来,可惜人家不稀罕!

她嘴角扬起的那抹笑容,深深刺痛了安晓月的眼睛:不就是和萧世子一起进了树林,有什么可得意的,她一定要把沐雨棠比下去,狠狠踩在脚下,看她还如何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青年才俊们都奔向了树林深处,四周静悄悄的,连只虫叫声都没有,沐雨棠拿着弓箭慢腾腾的走着,清冷的目光四下寻找,半天都没发现一只猎物。

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却见一只白色大鸟飞了过来,她眼睛一亮,急忙搭弓上弦,就要松手射箭,不想,一道利箭划破长空,狠狠射到了白鸟身上。

白鸟哀鸣一声,掉落在地,安晓月趾高气昂的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红色衣袂翩翩飘飞,映着她嘴角的笑容溢发得意:“沐雨棠,近水楼台未必先得月,这招叫先下手为强!”

第076章 柔情蜜意

望着安晓月眸子里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挑衅,沐雨棠漆黑的眼瞳浮现一抹冷然,素白小手握紧弓箭,对着她那张嚣张跋扈的小脸,缓缓举了起来。

尖锐的箭尖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安晓月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在了脸上,嚣张的瞳仁里浮现一抹恐慌:“沐雨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安王府千金,伤了我,你休想好过…”

气怒的警告就如魔音穿耳,沐雨棠不耐烦的皱皱眉,嘴角微微弯起,素白小手猛然松开,利箭‘嗖’的一下飞射出去,擦着安晓月的衣服划过,重重射向她身后。

利箭射入皮肉,‘嗤嗤’声震人心弦,惊恐中的安晓月蓦然惊醒,怔怔的转过身,看到三米外的地面上倒着两只灰色兔子,身上各插着一只利箭。

沐雨棠袅袅婷婷的走上前来,捡起那两只兔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傲然道:“安小姐,这叫后来者居上!”

明媚的笑容看到安晓月眼中,说不出的得意与挑衅,心中恨的咬牙切齿:不就是两箭连发全部射中猎物,有什么可得意的?

还为了炫耀自己的射箭手法,故意吓她,害她在侍卫们面前丢尽颜面,可恶至极,她也会两箭连发,以后就施展这种手法,猎取更多,更大的猎物,气死沐雨棠。

恨恨的瞪了沐雨棠一眼,安晓月拿着弓箭走向一边,四下寻找猎物,准备一展身手。

沐雨棠也将兔子交给跟随的侍卫,慢悠悠的在林子里观望。

殊不知,沐云城悄悄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将弓箭上的锋利箭尖对准了她,眸子里闪烁着浓浓的阴冷与狠毒:

几天前,她心狠手辣的想要溺死他,他命不该绝,被人救下,趁着今天猎场人多混乱,他要亲手射死沐雨棠,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手松开,锐利长箭离了弦,毫不留情的朝沐雨棠狠狠射去。

萧清宇站在繁茂的枝叶下,衣袂翩翩如蝶,画卷般的容颜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黑曜石般的眼瞳深若幽潭,衣袖下的白玉手指轻轻一弹,一股无形的劲风打到了飞射在半空中的长箭上。

沐雨棠也敏锐的感觉到有恶风急驰而来,她虽没有内力,身法却很快速,正准备侧身躲闪,不想那长箭在她三米外,突然改变了方向,径直射向不远处的安晓月。

安晓月喜欢骑马、射箭,也有一定的警觉性,听到尖锐的破风声,慌忙躲闪,忘记她正站在一道斜坡上,侧身时脚下踩空,纤细的身体顺着陡峭的斜坡,咕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小姐,小姐…”跟在安晓月身后的两名侍卫惊声高呼,顺着斜坡紧追而下,一名侍卫急急忙忙的去禀报安王爷,还有两名侍卫也站在斜坡上,时刻准备前去救人。

望着混乱的场面,沐云城紧紧皱起眉头,他明明是想杀沐雨棠的,那箭怎么会射到安晓月那里去了?以前射箭时,可没出过这么大的失误。

一击不成,沐雨棠肯定有了防备,他今天不能再动手,可惜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猎场英雄备出,追逐猎物,流箭纷飞,沐雨棠不小心被射中,死于非命,多好的理由,可惜没派上用场。

沐云城重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收好弓箭,悄悄移动着,准备离开。

沐雨棠看着树后的他藏头藏尾,鬼鬼祟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原来是他想趁着混乱射死她,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

“射安小姐的罪魁祸首在那里,千万别让他跑了!”

清冷的提醒声响彻半空,正准备下斜坡救人的侍卫们蓦然停下脚步,齐齐望了过来,刚好看到沐云城走出大树,鬼鬼祟祟的准备逃离,身形一动,瞬间来到沐云城面前,一左一右的抓了他的胳膊,冷声道:“射了人还想跑!”

该死的沐雨棠,就会给他找麻烦!

沐云城心里恨的咬牙切齿,慌乱的向侍卫们解释:“两位大哥,别误会,那箭不是小弟射的。”

“箭是从你这个方向射来的,附近只有你一人,箭不是你射的,是谁射的?”威严的声音响起,半空闪掠一道惊鸿身影,稳稳落地后,身形修长挺拔,英俊的容颜,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安王爷。

安王爷久经沙场,听了侍卫们的述说,再扫一眼安晓月滚落的斜坡,就能大致猜测到箭射来的方向。

他望着沐云城,深邃的眼瞳里迸射出浓烈的锐利寒芒,惊的沐云城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声音有些打颤:

“安王爷…我和安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拿箭暗算她?反倒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某人,刚刚还和安小姐争风吃醋的吵了一架,是她拿箭射了安小姐,再嫁祸于我…卑鄙无耻的小人…”

沐云城看向沐雨棠,眸子里闪烁着阴毒光芒,狩猎用的弓箭相差不多,他射出那箭也不知掉到了哪里,根本无从寻找,不能做为指控他的证据,他射不死沐雨棠,抓她给他做替罪羊,也算为自己报了仇。

沐雨棠勾唇冷笑,射错人被抓,不敢直言承认,还绕着弯的将事情推到她身上,让安王爷教训她,真是阴险毒辣,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安晓月和沐雨棠的矛盾,安王爷听说了不止一次,女孩子们的忌妒心是很可怕的,站在沐雨棠的位置也能将安晓月射落斜坡。

相较于沐云城和安晓月的无冤无仇,沐雨棠害人的可能性确实大些,但他也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会将事情彻底调查清楚了:“沐大小姐,你有何话说?”

沐雨棠干净、清澈的目光迎上安王爷锐利、审视的视线,温婉一笑:“安王爷,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射安小姐,也不想说什么天花乱坠的话来为自己辩解,您想知道真相,不妨问问你那两名侍卫。”

没有激烈的辩驳,也没有妄加指责,气定神闲的话清高冷傲,听的安王爷微微惊讶,不由得多看了沐雨棠两眼,她就那么微微的笑着,清新自然,眼瞳却清冷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美丽的小脸高贵清纯,让人一见倾心。

再看看满目愤然的沐云城,安王爷连连摇头,同是沐国公府的嫡出子女,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果然相差甚多,不过,十多年前的苏雪晴名扬京城,陈静望尘莫及,十多年后,她的女儿将陈静的儿女甩出十万八千里,也不奇怪…

说到苏雪晴,陈静,安王爷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的安王妃和柴侧妃,以及她们所出的儿女,目光不自然的闪了闪,看向两侍卫:“究竟怎么回事?”

两侍卫相互对望一眼,其中一名松开沐云城,抱拳道:“回王爷,沐小姐确实没有射小姐!”

沐云城嘴角的冷笑瞬间僵硬,眸子里翻腾起滔天怒火:“你又没死盯着沐雨棠,怎知那箭不是沐雨棠射的…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她说好话,还是说,你们想在安王爷面前抓我邀功,故意陷害我…”

愤怒的吼声震耳欲聋,安王爷紧紧皱起眉头,一言不发,侍卫们常年跟在他身边,知道他心里和沐云城有着同样的疑惑,恭声道:

“沐小姐和小姐为了猎物闹了大矛盾,弓箭无眼,卑职们怕…沐小姐会对小姐不利,就一直注意着沐小姐的一举一动,箭射来时,沐小姐正在寻找猎物,弓上都没有搭箭…”

沐云城狂怒的高吼戛然而止,满眼都是震惊,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那些侍卫们会紧盯着沐雨棠。

安晓月身边的侍卫都是安王爷派给她的,安王府的精英,他的亲信,有他们给沐雨棠做证,她完全可以脱离嫌疑,那射落安晓月的嫌疑人只剩下自己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沐云城眼睛急转着,慌乱的手足无措,头顶突然俯下一道阴影,他身体一震,怔怔的抬头,正对上安王爷冷峻的容颜:“害了本王的女儿,不但不承认错误,还栽赃嫁祸自己的亲姐姐,真是卑鄙无耻,像你这这种人,不配习武,更不配战场杀敌!”

安王爷袖袍一挥,两道寒芒闪过沐云城腕间,下一瞬,沐云城凄厉的惨叫穿透云层,响彻云霄,瞪大了眼睛看腕间那两道细细的伤口渗出丝丝鲜血,疼的身体颤抖,额头冒汗。

“你射箭害本王女儿滚落斜坡,本王就废你双手一半筋脉,从今以后,你的手能像正常人一样端碗用膳,也可写字,却再也不能拿弓射箭,你好自为之!”

安王爷冷冽的警告让沐云城怔忡当场,一颗心如坠无边地狱,险些停止跳动,他最爱武学,却生生变成一名废人,不能再习武拿剑,比让他死了还难受,嘶哑的吼叫凶如野兽:“姓安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望着他凶狠的面容,愤怒的充血的瞳孔,安王爷皱皱眉,不识好歹:“送他回沐国公府,本王不想再见他!”

“是!”侍卫领命,揪着沐云城的衣领,像提东西一样提他离开。

愤怒的嘶吼越来越远,沐雨棠眨眨眼睛,安王爷爱护女儿,为女儿讨公道的举动确实威武霸气,可他怎么就没教好这个偏疼偏爱的庶出女儿?

反倒是天天与他针锋相对的安墨枫,嫡出长子,武功高,修养好,性格也不错,比安晓月强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就不得他喜欢?

皱眉望向安王爷,却见他阔步来到高坡上,向下张望:“斜坡陡峭,晓月应该是落到最底了!”

斜坡很陡,安王爷不知底有多深,没有贸然用轻功飘落,恰逢不远处有条羊肠小道,他带着侍卫们走上小道,急步前行。

沐雨棠目光闪了闪,笑意盈盈的道:“萧世子,咱们也去帮忙找找人吧!”

萧清宇嘴角弯起,瞟她一眼,声音淡淡:“你有那么好心?”

沐雨棠一张小脸瞬间黑了下来,好吧,她承认,她是看斜坡最少也有百米高,安晓月从上面滚下去,肯定摔的不轻,她帮忙找人是假,看安晓月摔的有多狼狈是真。

“这里已经没什么猎物了,我想练习箭法,必须去有猎物的地方,离开这里的道路千万条,只有一条道上有热闹,咱们跟去看看,又能打猎、练箭法,岂不更好…”

望着她晶晶亮亮的眼睛,萧清宇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浮现一抹清笑,打猎、练箭法都是幌子,她是幸灾乐祸的想看情敌的惨状,心里应该有他的影子了:“既然你这么好奇,咱们就跟去看看!”

沐雨棠随萧清宇顺着羊肠小道缓缓而下,这才发现,树林大的离谱,林子里不都是平地,有高坡,有低谷,也有小河,水流。

望一眼二十多米外的安王爷,她压低了声音道:“萧世子,刚才是你打歪了沐云城射出的利箭吧!”

利箭不会自己转弯,它改变方向,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在高手面前,以内力打中利箭而不被任何人察觉者,绝对是顶尖高手,他们那群人里,只有萧清宇符合条件。

萧清宇缓步走着,衣袂翩飞,眼睑微沉,一言未发,算是默认了。

沐雨棠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谢谢你帮了我的大忙!”沐云城几天前险些溺死笨笨,萧清宇打歪他的箭,让他被废双手,也是为笨笨报了仇。

真诚的谢声听的萧清宇蹙了蹙眉,他想要的可不是她的感谢!

‘哗啦啦’雨点如豆,一滴滴砸在身上,突如其来的急风骤雨,下的毫无预兆,眨眼间已遍布整个树林。

沐雨棠望着漫天的雨幕,紧紧皱起眉头:“怎么下雨了?”

天气越来越热,皇室特意选了个有云彩遮日的凉风习习天举办狩猎,云彩越聚越多,下雨也不奇怪。

安王爷和侍卫们冒着大雨急步前行,没有停歇的意思,萧清宇看向沐雨棠:“你是想找个地方避雨,还是随安王爷下坡寻人?”

“找地方避雨!”沐雨棠想也没想,张口就答,雨越下越大,她又没带伞,全身*的,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很狼狈,比滚落山坡的安晓月强不了多少,已经没心情去看安晓月的狼狈了。

萧清宇嘴角弯起,四下望了望,指着西南方道:“咱们去那边看看!”

皇室没有圈禁这片树林,林子里经常有猎户进来打猎,偶尔能看到猎户盖的简易茅草屋,萧清宇、沐雨棠进的不是茅草屋,而是一个小山洞。

走进山洞,隔绝了外面的大雨,一阵冷风吹过,沐雨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山洞底也是石头,很干爽,也干净的连半堆柴草都没有。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外面的枝叶全被淋湿了,这里又没有干爽的柴草可供升火,她的衣服要怎么烤干?*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真的很不舒服。

沐雨棠郁闷的四下打量,看到了萧清宇,他长长的衣袖流泻而下,优雅自若,雪色的衣袂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微风一吹,翩翩飘飞,白色玉冠下束着墨锦般的乌发,清隽高贵。

“你没淋到雨吗?”沐雨棠惊讶的望着他,雨下那么大,她全身都湿透了,萧清宇居然还像以前这么干净、清爽,就像没淋到一滴雨那样。

望着她疑惑的目光,萧清宇深邃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清笑,漫不经心的道:“我用内力将淋湿的衣服烘干了!”

想不到内力还有这种功能,随时随地都能使用,比现代的烘干机还方便。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衣服也烘干?”沐雨棠没内力,想弄干衣服,必须请求萧清宇的帮忙。

萧清宇深邃的眼瞳里飞快的闪过一道光芒,嘴角微微弯起,淡淡道:“那你把衣服脱下来吧!”

“脱衣服?为什么?”沐雨棠清冷的眸子里满是不解,萧清宇明明是穿着衣服用内力烘干的,干嘛要让她脱衣服?

望着她满眼的疑惑,萧清宇眸子里的笑意越发璀璨,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深了几分:“以内力烘干衣服,需要施展内力的手摸遍衣服的每一寸…如果你想穿着让我用内力烘干,我也没意见。”

她穿着烘衣服,萧清宇双手摸遍衣服的每一寸,不就是摸遍她全身了,那怎么可以!

沐雨棠见萧清宇走了过来,准备为她烘衣服,急忙开口:“多谢萧世子好意,那个…你能不能传我点内力,让我自己烘干衣服就可以!”

她知道古人的内力修来不易,她不会贪心的多要,只要能烘干衣服的那点儿就行。

萧清宇顿下脚步,黑曜石般的眼瞳光华璀璨,闪耀人眼:“两人间相互传内力,需要褪去所有衣衫,赤身果体…”

“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沐雨棠急声打断了他的话,额头浮现三道黑线,传内力怎么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让萧清宇帮忙烘干。

可这山洞里空荡荡的,连个遮挡物都没有,她脱了外衣,就只剩下肚兜和裘裤,总不能就这样坐在萧清宇面前,等他把外衣烘干吧。

一阵冷风迎面灌进山洞,沐雨棠穿着*的衣服,寒上加寒,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纤细的身体冻的轻轻颤抖。

萧清宇见她的嘴唇冻的有发紫的迹象,顷刻之间敛去了眸子里的戏谑笑意,脱下外衣放进她手里,声音浅浅:“把湿衣服脱下来,先穿我的外衣御寒,我帮你把衣服烘干!”

冰蚕丝的雪衣很干净,很清新,还带着萧清宇的体温,淡淡青莲香飘过,是萧清宇走到洞口前,背对着她,望向天空的雨幕,线条流畅的侧脸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山洞里没有遮挡物,他这么做,是想方便她换衣服,沐雨棠嘴角轻轻扬起,他倒是很体贴。

快速脱下湿透的外衣,换上这袭雪袍,冰蚕丝的衣料轻触肌肤,温软顺滑,干净清爽的让人心情飞扬,沐雨棠美丽小脸上也重新洋溢了明媚的笑容,几步走到萧清宇身边,将湿透的外衣递给他:“麻烦萧世子了!”

雪袍穿在沐雨棠身上又肥又大,衬的她的身躯更加娇小,美丽的小脸格外迷人,萧清宇看的微微怔忡,慢腾腾的接过湿透衣衫,以内力烘烤。

沐雨棠无所事事,穿着柔软的雪衣,在山洞里来回的晃荡着,乞求大雨快点停,不经意看到了萧清宇身边的白色水袋。

猎场狩猎开始是早晨,结束却是在晚上,骑马狩猎的青年才俊们会在林子里用午膳,马上都挂着盛食物的特制布囊和放水的水袋。

沐雨棠进林子后没打算呆多长时间,就什么都没准备,活动大半天,滴水未尽,她早就渴了,但萧清宇有洁癖,不喜欢与人共用水袋,她就悄悄拿过来喝两口,再给他放回去。

水袋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手感极好,里面的水也清清甜甜的,非常好喝,却不怎么解渴,沐雨棠喝了几口,嗓子比原来还干,不由得又多喝几口。

萧清宇烘着衣服,视线也没离开沐雨棠,见她拿着他的水袋不停的喝,慢悠悠的道:“那是果酒,后劲很大,喝几口就行,千万别喝多了!”

“什么?果酒?这不是水吗?”沐雨棠瞪大了眼睛,她喝了半天,没喝出半点酒味。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果酒,名为凝霜露,口感极好,没有酒味,是文人雅士的最爱…”

酒也由喜欢人士的不同,划分了层次,最普通的是烈酒,边关将士们的最爱,喝了它,毫气冲天,名门贵族饮用的多是温和醇香的美酒,适合身份。

至于文人雅士们,最爱附庸风雅,烈酒太豪,美酒太醇,凝霜露清清甜甜,就如那诗情画意的美丽画卷,正合他们那肆意洒脱的性子,品着甘甜的凝霜露,吟着怀古通今的诗,人生一大乐事。

沐雨棠脑海突然晕眩,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不清,身体摇晃着,完全不听使唤,典型的醉酒症状,她不由得低咒一声,还真是酒,她喝错东西了,难怪越喝越渴。

萧清宇见她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伸手扶住她的腰,让她靠在他肩膀上:“你喝了多少凝霜露?”

如玉手指轻捏过水袋,上半截完全是空的,黑曜石般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光芒,喝了这么多,难怪醉的这么快。

低头看向怀中的沐雨棠,却见她小脸嫣红,眼眸迷蒙,掰着手指数:“我喝了,一口、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