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琮原本已经送了名药给仓神医,这药材可是千辛万苦得来的。

没想到赵明莘竟然种出了金钗兰,不由心中疑惑。前生的一些事他记得清清楚楚,赵明莘前生并未种出什么金钗兰。

天色已晚,仓神医便在这竹林中的府邸休息。

而周琮吩咐伺候的人都退下后,两人出了府邸。

出了这府邸,赵明莘再次打量起这府邸来。

真不愧是太子爷的府邸,这府邸竹音缭绕,洒扫的丫鬟们都穿着华丽,衣衫飘渺,此时夜色已经深了,依稀能看到夜色中,芳花如同锦缎一般,山泉灵源浸迤延,白鹤翼扬。

这府邸依山而建,琉璃瓦朱红的屋檐,一眼望过去大多房间都是空置的。

赵明莘错开两步,跟在太子身侧后方。

但见他身上的衣衫在夜风的吹动下,微微鼓动,身上散发着龙诞香的浅浅香味,身形英挺。两人没有提灯笼,只借着月色的光芒。此时,周琮身上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金钗兰是怎么回事?”周琮见赵明莘跟在身后,也未多言。

前生的赵明莘也就是这样的性子,婉约沉静,虽然有主母的气度,能处事,但更多的是谨小慎微。

“金钗兰对眼疾很好,因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我便试着种了些,没想到竟活了。”赵明莘低头道。

“嗯。”周琮竟是没有多问。

想着前生的那一幕幕,如今赵明莘能再次在自己的身侧,两人并肩而走,已经是极为不容易,虽不知她为何添了种植草药的本事,但她若是喜欢,就由她去。

“你今日出来,可想好了说辞?”周琮猜到赵明莘是瞒着张氏出来的,大隆朝虽然民风开放,但如今夜色已晚,赵明莘势必要遭到为难的。

“不曾。”赵明莘道,而后便感到周琮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子。

“大婚的日子,也快了,今日一见,日后便是长相厮守。”周琮的眼睛中仿佛敛入万千星子,万千柔情。

周琮的手轻轻抬起,落在她的发间,月华洒在她发间,似积霜。

赵明莘恍恍惚惚,但觉面前的男子,似乎带着万千星辉,晃得她眼睛有些花。

“徐开,送赵姑娘回去。”周琮吩咐徐公公。

“赵姑娘请。”徐公公心中暗暗称奇,他原先以为太子和太子妃不过是泛泛情谊,哪里想到如今看来,太子对赵姑娘是对别个不同的。

赵明莘在几个丫鬟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衣衫,而后坐着软轿回了府中。

赵明莘本想着自己很快就回来,因此让夏婵扮成自己躺在床上,连徐嬷嬷也骗过了。

没想到遇到了太子,这一下,回来天已经尽黑了。

赵明妍不知怎么的发现了夏婵的不对劲,而后又牵扯出了赵明莘。

如今夏婵已经被押了起来,就等赵明莘回来发作。

哪里想到却是徐公公伺候着赵明莘回来的。

打帘子的小宫女将帘子掀开,便露出了赵明莘的容颜。

张氏已经被送到了庄子里,还没有回来。

府里头倒也十分安宁,没想到赵明妍又来为难。

“今日皇后请赵姑娘进宫,为的是国公爷的身子,因此让瞒着府中,免得夫人心情忽上忽下。如今,已经是得了准信了,明日江太医令的师傅,仓神医,会来府中诊治。”徐开是自太子年幼便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威势自不必说。

赵明妍看着赵明莘所坐的肩舆,散发着宫中特有的熏香味,雕镂藻绘,自然是皇家贵气,与府中的用具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赵家人不仅不能责怪赵明莘,还得谢恩,感谢皇后娘娘为国公爷请来了仓神医。

赵明莘进了府中,朝何老太太行礼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老太太,今日皇后让我去见仓神医,仓神医此人十分特殊,若是走漏风声,怕有人阻拦,如今仓神医已经答应了。”

何老太太眼睛里闪出一片片璀璨的光芒,原本混浊的眼睛里滚下两滴泪:“好…如今我余生也没什么求的,只盼着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徐开拿了何老太太吩咐嬷嬷送上的荷包,离开了。

赵明莘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夏婵,冷冷的打量了她一番。

夏婵虽然在哭,却没有眼泪,反倒是表现出十分害怕自己的模样。

恐怕,夏婵回头想想,又背叛了自己。

正在此时,阿诺走了过来,低声在赵明莘耳边开口道:“姑娘,夏姑娘见你久久没回来,就去找了二姑娘,带人来将那匣子抄走了。”

赵明莘心中露出一丝冷笑,匣子拿走了不要紧,那匣子里的信笺早已经被她放到了空间里。

难怪夏婵对自己露出十分害怕的神情。

只不过,她不会原谅背叛了自己的人。

赵明妍听得仓神医会来,早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母亲对父亲做了什么。

却听到赵明莘开口道:“老太太,我今日将一切都告诉了夏姑娘,她愿意帮忙,没想到反倒和二妹妹说了。若是风声传出去,可不得了了。”

仓神医可是热门人物,好不容易才现身。

健康是福,如今京城里头有多少达官贵人年纪大了,被病痛折磨。

若是仓神医被其他世家大族看中了,恐怕安国公的治疗还得往后排。

何老太太心疼自己的儿子,听赵明莘这么一说,顿时对夏婵十分不满。

“婵儿,你姨母进了庄子,如今府里头没人管束,你看来也有些不晓得轻重。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个性子柔顺的,想不到…”何老太太的眼神十分冰冷。

“我没有,我真的是帮着大姑娘的,不然怎么会被二姑娘绑起来。”夏婵此时已经面色苍白的死人一般,她这一次是真的选择错了。

“阿诺都和我说了,你是怎么跑出去自己跟二姑娘说的,难道别人都是傻子吗?”赵明莘冷声道。

夏婵面色土灰。

情势反转,原以为赵明莘要倒霉,没想到却扭转局面。府里头的下人们缩着肩膀小心的屏着呼吸谁也没敢动,继张氏倒霉之后,这赵二姑娘和夏姑娘都要倒霉了。

正屋里的香炉轻烟飘渺,清甜的樱花香丝丝缕缕弥漫开来,何老太太开口道:“婵儿,你毕竟是夏家的,我不好管。但你这失信于人,以后如何能在宫里行走,如今这次选秀,咱们家是管不了你了。”

何老太太意思是,安国公府不会罩着夏婵。

夏婵进京来,就是为了在安国公府住上一段时间,找个嬷嬷教一教,而后在安国公府的势力庇护下,进宫。

没想到一下子惹怒了老太太。

夏婵仍被五花大绑着,此时立刻跪了下来:“老太太,我知错了,请老太太责罚。”

何老太太冷冷笑道:“我如何罚你,你是固仁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儿。你往后就在院子里,不要再招惹阿莘了,她是要进东宫的人。”

夏婵连忙低了头,不说话。

何老太太接着说道:“明妍,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稳重,自家府里的事情,自家解决就好,何必这么巴不得你姐姐不好。先前皇后疼你,也是缘分一场。然而,不该想的,就不要肖想了。”

赵明妍气得火冒三丈,努力压抑住,低声道:“是。”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何老太太疲乏道。

等其他人都退下了,屋里只留下赵明莘和几个伺候的人。

“阿莘,你实话说,这不是皇后的手笔吧。”何老太太怎么不明白,这些年来,皇后何曾待见过赵明莘。

“祖母,是太子殿下的心意。”赵明莘老老实实地开口应道。

“这恩典大啊,要想仓神医同意可不容易。”何老太太开口道,“如今我也不隐瞒你,当年你爹爹为了你,要找了一株药草请仓神医。那药草生长在悬崖之上,找到的时候,已经结了种子。这药草十分奇特,只有开花时的花朵才能用,那种子一直没种出来。还剩两颗种子,交给你,若是以皇家的能工巧匠,说不定能种出来。”

“谢过祖母。”赵明莘应道,这可是个大意外。

“你爹爹对你其实十分关心的,只可惜当年时局不稳的当口,你娘就给牺牲了,哎,”何老太太开口道,“张氏是先太上皇赐婚旨意下来的平妻,你爹爹何尝给过她好脸色。至于,赵明妍怎么来的,也是一桩丑事。至于,赵荣琛,如今我看着,长得越来越不像你爹爹了。”

赵明莘心里咯噔一下,这…她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消息。

“爹对我如何,我心里有数,祖母放心,仓神医明日就来了。”赵明莘开口道。

“好,”老太太笑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此时老太太身边的阿青已经捧着一个小巧的盒子过来了,里头是一张丝绢帕子,展开后,是两颗小巧的种子。

而后就听道小绿在空间里嚷嚷道:“主人,这可是凤血草啊,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惜空间灵气不够,恐怕种不出来。”

赵明莘仔细打量着两颗血红色的种子,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多谢祖母,祖母早些安歇。”赵明莘开口道,而后扶着老太太起身。

赵明莘将何老太太送回了屋子,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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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仓玄神医果然依约而来。

仓玄不耐烦太子派人送他到国公府,因而自己轻车简从独自过来。

第42章 往事

42往事

仓玄不仅仅善于用药而且武学造诣亦十分高超,而太子对仓玄十分礼遇,并未阻拦仓玄独自前往,只派人在后头跟着,保护仓神医的安全。

国公府的门房原本没见过仓玄,只见仓玄穿的是件淡黄色的男衫,有些气度,但并不显贵,又没有跟着仆役在身边,以为是来国公府投亲的。

门房的小跟班便抄棍子出来,冷哼道:“这国公府是你这样的人来的吗?”

仓玄见这人十分无礼,不和他一般见识:“老朽来为府中国公爷看病的。”

“原来是江湖郎中。”那小厮便抄棍子舞了两下。

仓玄一根如同幽灵一般的金针朝那小厮飞过去,一道细如牛毛的银光一闪。

那小厮觉得被针扎了一下,而后整个头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却见到七八名小厮飞奔而来。

原是赵明莘担心今天仓玄来,赵明妍从中作梗,闹出意外,派了小厮过来。没想到仓神医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许多。

其中领头的小厮一把夺过棍子,指着那作梗的小厮,冷道:“狗眼看人低了还。”

一边客客气气道:“大姑娘吩咐我等前来等待神医,没想到的是,神医来得如此早,我等该罚。”

这时候,门房的领头赖门房,听到外面的动静,吓得面色苍白,赶紧滚了出来。

见仓神医面色十分淡然,颇有风韵,又听那领头的小厮如此敬重这老头,如何不知道自己前途渺茫了,这得罪了大姑娘可完蛋了。

赖门房将阻拦的小厮一脚踹了个翻,而后“啪啪”地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奴才该死。”

那小厮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口吐白沫。

这仓神医下手十分精准,一击必中,没有不倒地不起的。

那领头的小厮见赖门房识相,不阴不阳地笑道:“昨儿个你就守在这儿等着看大姑娘的笑话,今日还不晓得轻重。”

一声令下,众小厮一哄而上,将那赖门房绑了起来,拴在了条凳上,边上站了几个人。领头的抄起棍子,狠狠抽了赖门房几下。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赖嬷嬷的弟弟吗?如今张氏被发落到庄子里,这混账东西还能撑得住大姑娘的威严吗?

赖门房痛得哭爹喊娘,连声道:“不敢了,奴才该死。”

这边两排八名丫鬟已经款款走了过来,领头的寿儿开口道:“仓神医,这边有请。”

仓神医跟着寿儿进了赵明莘的院子。

院子里安静极了,赵明莘上次在普法寺得到金钗兰后,就种了一些在空间里,那金钗兰的根在空间里四处蔓延,生出了许多新的金钗兰。她移栽了一些道自己的药圃中。

金钗兰喜爱湿润环境,赵明莘选择了药圃中原本生长着兰花的一片地,此处有阔叶遮荫,岩石散乱分布,生长着苔藓,又有木屑分布。将金钗兰移植到了此处后,用空间里的灵泉水撑着,才能张这么一片。

仓神医看到这一片的金钗兰,不由暗暗称奇。

但见这金钗兰生的约莫一尺来高,虽然天气初春,竟然已经开出了淡紫色的花朵,那金钗兰的花由底部的白到顶端的紫色烟花色,如同仙境中的植物一般,散发着勃勃生机。哪里想得到,这一片药圃中竟然能生出妙不可言的金钗兰。

仓神医,上前查看,但见金钗兰的叶子也健壮有力,绿得可以掐出水来。当即爽朗地笑道:“这片金钗兰生的好,且让老夫替赵国公切切脉看。”

赵明莘的人领了仓神医进屋。

赵明妍原本在自己的房间里对账,此时听得赖嬷嬷来哭诉,说赖门房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不由心中恼怒,赵明莘竟是如此不给脸面。

赵明妍将账册子猛地摔在了地上,吓得丫鬟采芝面色一白:“呵,既然请了神医过来,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要去父亲房里看看。”

“哼,还不知道能不能嫁到宫里,如今贵妃娘娘似的大脾气,只怕耽误了人品,在宫里没几日好活。”赵明妍恨的牙痒痒,出了院子大门忍不住说道。

待赵明妍到了,仓神医已经在给国公爷诊脉。

仓神医伸出手去,握着国公爷的脉腕,搭了搭脉。

只觉得赵国公六脉俱沉,只有一只胳膊能动,看来是藉以草药延续他的生命。仓玄微微皱了下眉,回身取过一个羊脂瓶,倾出一粒药丸,纳入赵国公口中。

而后,继续阖上眼睛,切脉,过一盏茶光景,他清冷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抬眼道:“怎的似是伤在阴柔绵延的毒药之下。”

一言落下,赵明妍眼睛中的阴寒一闪而过。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这毒药药性罕见,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诊断出来,怎么想得到这老头子有几分本事。

赵明妍重生而来,自然知道父亲的毒是谁下的。前生,父亲的身子一直没有恢复,怎么料到你眼下仓神医一语中的。

赵明妍心中慌乱,眼中却早已落下泪来,似乎散发着对父亲浓浓的关心:“爹爹…”

而赵明莘懒得理会赵明妍,开口问道:“可能治疗得好?”

“老朽把握不深。”仓玄道,“我助他清理余毒,再以金针打通经脉,若是能开口说话,这把握又大了几分。国公爷的身体,只需把体内的毒导出来,就能去除病根了。如果能再修习内功,强身健体,对正常行走大有裨益。只是现在他体内的毒气散布全身,要全部导出来不太容易,也不能确定最终效果如何。配合针灸及汤药,一点一点地慢慢来。”

赵明莘虽然能用空间中的灵泉水为赵国公治疗,但至今一直效果甚微,没有把握让赵国公痊愈。此时,听得仓玄说赵国公有希望开口说话,不由心中惊喜。

国公府里,赵植居住的这正房内,从来没有如此火烛通明过,为了便于仓玄针灸,烛火通亮,将一切都映得纤毫毕现。

国公爷赵植这身体一直如此,只靠着药物吊着命。

太医院的御医们共同会诊也没说出什么治疗方案来,这么多年来也没人敢说能调理到正常人的状态。这位仓神医有这个本事么?赵明妍虽然担心国公爷醒来,心中却是不信的。

“只是这治疗一旦开始,就要连续施为,不然前功尽弃。”仓玄这么一说就是要留在国公府久住的意思。

如今府里头,何老太太已经不再是不管庶务的闲人,听得丫鬟汇报,惊得茶盏落在地上,当即就赶了过来。

何老太太是近乡情怯,生怕得到失望的结论,反倒在佛堂里头拜佛祖,不敢过来。

如今,知道有希望,何老太太立刻过来。

一进门,何老太太就朝仓神医深深一拜:“老身久闻仓神医大名,竟果真有起死回生的妙手仁心。”

仓神医摇了摇手。

何老太太激动的热泪盈眶,此时直起身来,细细打量面前的仓神医,正看到了仓神医手上的绿色扳指。

忽然之间,何老太太面色煞白,一下子晕倒了过去,晕倒前,嘴里犹自喃喃道,“是你…”

赵明莘大惊失色,赶紧让两名丫鬟帮着阿青扶住了老太太。

府里头几名力气大的嬷嬷,立刻就来将何老太太抱起来,放在了厢房的软榻上。

软榻边摆放着一张小小的黑漆方形案几,仓神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打开自己的药箱,为何老太太诊治。

空气中散发着薄荷味的清香,何老太太悠悠醒转。

“祖母,刚刚是怎么了?”赵明莘看看何老太太,又看了看仓神医,心中狐疑。

何老太太浑浊的目中露出刻骨的怨恨,而后何老太太开口道:“明莘,你让他们都退下。”

仓神医咳嗽两声,退了出去,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有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非常不详的感觉。

“等等,安排仓神医去兰蕙院边上的大院子。”何老太太又开口道。

负责的嬷嬷赶紧去张罗了,而后这间厢房里只剩下赵明莘和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这才开口道:“明莘,你可记得先前给你的那一枚玉扳指。”

“是指挥青吾卫的?”赵明莘开口问道,当即掩着袖子从空间里取出了碧绿的玉扳指。

“青吾卫的核心便是领头的那个人,控制了整个青吾卫,其他人都对命令,有命必从。其实这扳指并无特殊之处,你道是从何而来?”何老太太眼中的怨毒,慢慢消散,变得十分无奈,“阿瑾的父亲留下了这个扳指,是从仓神医而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仓神医,正是阿瑾的祖父。”

赵明莘惊得说不出话来:“那阿瑾知道吗?”

何老太太开口道:“阿瑾的父亲中毒而亡,一夜白头,和仓神医的模样十分相像,而仓神医手上的那枚玉扳指,和这个正是一对,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赵明莘震惊不已,仓神医有如此威名,是皇家想要招纳的人才,如何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