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问道,“那男人家里是做官的?”

否则也不能这样骄横跋扈。

宋母踌躇了一瞬,才擦着眼泪道,“是、是君府少爷,摄政王府上的二公子,是我们媛儿太傻,竟然去招惹他。”

“啊!”

不待二白回话,果子先惊叫了一声。

竟然是君澈!

不过仔细一想,这的确也像他做出来的事。

二白暗暗点头,问道,“宋夫人现在有什么打算?”

宋母无措摇头,神情悲戚,“如今家败了,下人也都散了,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总被人上门讨债不得安宁,我本打算将这院子变卖出去得银子先把欠债还上,可是旁人都知道我们家遇到了难处,急着用银子,百般压价,我若此时卖了,还不及原本的一半,我怎么舍得?”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低声哽咽,不住的用绢帕拭泪。

“宋夫人打算将这院子卖多少银子?”二白眸子一转,启口问道。

“不打算多少,只要能还上欠债,不让我们母女流落街头也就是了!”

“好,这院子我买下了,一万两银子,您可满意?”二白突然道。

“小姐!”果子倒吸了口气,猛然一拉二白衣角,暗暗挤眉。

她们买这院子干嘛?她们还要回香苏去呢,再说,现在她们来上京是寻人,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银子啊,她家小姐就算心善,也不能做糊涂事啊。

今日本来上街就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现在又脑袋一热买个院子回去!

果子心中着急,使劲的拽二白的衣服。

宋母亦是一惊,错愕问道,“姑娘要买这院子?”

说罢再次暗暗在二白身上打量,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气度不凡,不似一般闺阁女子娇弱,但毕竟是个刚及笄的女娃,她能做主买下这么大一个院子?

宋母犹疑问道,“姑娘府上是做什么营生的?我虽急着用银子,却不能让姑娘为难,你父母可能答应?”

二白轻淡一笑,“宋夫人不必有疑虑,我说买,就必然是认真的,您只说一万两银子够不够?”

“够,当然够!”宋母忙点头,“不瞒姑娘,这条街上有几个掌柜都相中了这院子,给的银子不过是姑娘出的一半,姑娘如此慷慨,我怎么还会嫌不够!”

“那就好!”二白目露沉思,嫩白手指轻轻瞧着桌面,突的,唇角一勾,道,“这院子我指定买,但我还有些事想要宋夫人和宋小姐帮忙。”

“何事?”宋母立刻问道。

“现在还不着急。”二白搁下茶盏,起身,“这两日宋夫人好生安慰宋小姐,有事需要您帮忙我会再过来,不出三日,一万两银票我就会送过来!”

宋母感激道,“是,只要姑娘需要,除了杀人放火,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二白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带着果子和宋母告辞。

从宋家出来,果子再按捺不住,在街上便嚷嚷道,“小姐,你是不是疯了?”

二白瞪她一眼,“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

“小姐,就算你可怜那母女也不能做傻事啊,咱们讹了明府的银子就回香苏了,你买个院子干嘛?”

“不只是院子,还有个店铺,而且位置也好,一万两银子不亏!”

“那有什么用?”果子皱眉嘟囔了一句,突然瞪大了眼,“小姐,你不会是想、”

“对!”二白挑挑眉梢,负手而立,望着繁华的长街,“我就是要将潇湘馆开到上京来,这里有钱人这么多,有银子干嘛不赚?”

果子低着眉,仍旧觉得事情太过仓促,“可是我们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二白在烟雨楼时诳了明硕一千两,后来在船上又赢了那些小姐将近两千两银子,再加上她们来京都时身上带的,加在一起也就五千两,三天之内去哪再凑五千两来?

“所以,这事得要宋家人帮忙!”二白眉眼弯着,里面尽是筹谋算计。

买宋家宅院的银子要宋家帮忙凑?

果子看着她家小姐,觉得越来越想不通她在想什么。

宋家要是能凑来银子还用的着卖房子?

“小姐,难道我们不回香苏了吗?”果子悻悻问道。

“想你的胡昊生了?”二白捏了捏她发鬓。

“不是!”果子急忙否认,脸却红了,讷声道,“毕竟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二白深吸了口气,淡声道,“会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果子眸子一转,又笑起来,“我听小姐的,总之,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乖!”二白抬手勾了一下她鼻子,看着她抱的那一堆东西,道,“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办,告诉七娘,晚饭前我肯定回去。”

“小姐你又要去哪啊?”果子忙问道。

二白却已经转身走了,身影没入人群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二白站在昨日遇到赵宇的酒楼前,仰头看着二楼靠窗的那道清雅的身影,抿唇一笑,抬步迈了进去。

第二卷030 一更

次日,摄政王府,侧门外停着一辆豪华马车,拉车的是四匹雪白无杂色骏马,车身上镶金嵌玉,极尽奢华。

突然木门一响,松花绿的锦炮一闪,君澈身形风流的自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数个随从,前呼后拥的簇拥着他往马车上走去。

“砰”的一声,君澈立刻捂着头痛呼了一声,俊脸一皱,立刻喝道,“谁、谁打了本公子?”

打在君澈头上的东西滚落在地上,竟然是一个桃核。

几个随从立刻如临大敌,将君澈围在中间,做出防御姿势,四处张望。

然而门外除了他们哪有半个人影。

突然一随从仰头抬手一指,急声道,“在那,二爷,人在那!”

君澈转头看去,只见几丈外的柳树上,歪歪斜斜坐着一少女,肌肤似雪,眉眼灵动,正在那擦手,见君澈看过来,立刻展颜一笑,“君二爷,别来无恙!”

君澈脸上还有未消的青紫,仰头看着少女,又气又心痒的厉害,撇嘴笑道,“本公子不去找你,你到送上门来了!”

二白认真点头,“我是来关心你的!”

“关心我?”君澈眯眼。

“对,来看你死了没有!”

君澈立刻气的七孔生烟,怒道,“去,把她给我抓下来,抓到的人本公子重重有赏!”

几个随从应声,立刻跑到树下,抱着树,蹭蹭开始往上爬。

二白倚着树梢,摘了柳枝叼在嘴里,嘴角噙着闲适的笑。

最先爬上来那人竟还是个恐高的,还没接近二白,自己先吓的脸色惨白,浑身冷汗,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

“喂!”二白突然清喝了一声。

那人大叫一声,直直从树上栽了下去,还将抱着树干正往上爬的一个人一同撞落在地上。

两人捂着屁股跳脚惨叫。

君澈走过去,又一人给了一脚,“蠢货、蠢货,给本公子滚!”

后面几个随从全部爬上了树,呈包围状向着二白靠近,一个个脸色谨慎,似面对的是三头六臂的劲敌一般。

二白踩着树枝一点点向后靠,眼看后面就没有地方可以落脚了,几个人漏出狰狞的笑,伸手去抓她。

二白突的一笑,伸手抓住一根往下垂的软枝,跳起来,纵身一跃,身子轻盈的落在下面一段树干上,随后再次跳跃,几下便落在了马车车顶上。

留下树上几人目瞪口呆。

而树下的君澈却看直了眼,只见少女纵跃跳动,发丝飞舞,衣裙翻飞,姿态灵动,若精灵从天而降。

痴痴的看着,君澈喉咙滚动,急声道,“快、快抓住她!”

二白盘膝坐在车顶上,手中把玩着柳枝,声音清脆悦耳,“君澈,我真是来看你死了没有的?”

君澈仰头看着她,狐疑的道,“你什么意思?”

“过来!”二白俯身对他招手。

君澈不由自主的走近,到了车下,警惕的看着她。

“我不打你,怕什么?”二白皱眉。

“谁、谁说我怕?”君澈俊脸一红。

“你最近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二白挑眉问道。

亏心事君澈做的太多了,他眸子一转,斜眼道,“没有。”

“那我救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二白说着就要从马车上跳下去。

君澈越发好奇,一把抓住她衣角,皱眉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二白叹了口气,“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你要有性命之忧,好心来救你,你既然不信,就算了!”

君澈越发疑惑,将二白上下一番打量,她有那么好心?

“不信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二白从车顶上直接跳到马车上,对着君澈招手,“上来!”

这女子不躲反而上了他的马车,君澈觉得有趣,又对她说的话生了几分好奇,当下真的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出了王府后门的巷子,拐进长街,一路往外城驶去。

二白坐在马车里神色从容,嘴里依旧叼着那半截柳枝,一双精致桃花眸流光轻转,淡淡看着马车外。

君澈坐在她对面,抬眼偷瞄着她,眉心轻蹙,突然问道,“本公子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二白回眸,点头道,“嗯,见过,昨天在胡同里是我打的你。”

君澈,“…。”

出了城,二白指挥车夫往城郊的山坡上走,君澈目光闪烁,面露疑色,转而想到自己的随从都跟着,还能怕一个小女子,顿时安心了几分。

马车上了山路,七拐八拐,渐渐进了一片坟地。

君澈掀帘看去,只见四处长草蔓延,荒坟遍地,甚至还有被席子裹的尸体暴露出来被野狼啃的只剩骨头,埋在土堆里,森寒沁人。

他脸色白了白,干声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嘘!”二白嫩白的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低声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君澈顿时觉得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磕磕巴巴问道,“什、什么动静?”

他话一说完,果然听到马车外面似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进来,和着风声,那哭声凄厉,格外渗人。

马车此时也停了下来,二白拉着君澈往外走,“出去看看!”

君澈脸色青白,声音发颤,“看什么?”

二白也不解释,拉着他出了马车,让几个随从停在原地,只带着君澈往坟地深处走。

风声呼啸,那凄惨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天上有白色的纸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本是炎热的天气,君澈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

他脚步一顿,扯住二白,“你到底带我去哪?”

“马上就到了。”二白挑眉不屑的看着他,“你不会不敢走了吧!”

君澈立刻挺了挺胸脯,“笑话,还有本公子不敢去的地方!”

二白耸了耸肩,“那就好,跟我来!”

第二卷031 二更

两人绕过几座高坟,只听哭声更近,似就在眼前,二白拉着君澈躲在一个山坳后,两人探身望去,只见前面似有人在出殡。

几个壮汉正在挖坟,旁边木板上躺着一人,盖着白布,看不清死的是何人,旁边跪着一妇人,扑在那尸首上正嚎啕大哭。

方才两人听到的哭声便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君澈一怔,低声问道,“你带本公子来就是看这个?”

二白冷冷的看着他,“你猜死的那人是谁?”

君澈不在意的道,“管她是谁,和本公子有什么关系?”

“还真和你有关系!”

“什么意思?”

二白挑眉森冷一笑,“宋媛,永安街宋氏绸缎庄,宋广仁的独生女,你可认识?”

君澈顿时愣在那。

他仗着自己有个做摄政王的父亲,又生了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相貌没少玩弄女子,尤其是那些未接触过男子的闺阁小姐,被他随便使个手段便对他倾了心。

君澈惹了许多风流债,却也没出过什么大的荒唐,唯有宋媛,上个月来找上门,竟然说怀了他的孩子。

他是堂堂摄政王之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平民女子,又怕父母责骂,便让人将宋媛赶了出去,拒不承认。

这一晃快一个月过去,他早忘了此事,此刻,在这个地方乍一听宋媛的名字,顿时有些发愣。

他目光闪烁,心虚的问道,“那死的女人、是、是宋媛?”

二白冷哼一声,“所以我说,你要大难临头了!”

君澈梗着脖子不屑的道,“不就是死了个女人,谁敢动本公子?”

“你再仔细看看宋媛。”二白道。

君澈探出身去小心的望过去,只见死去的宋媛躺在木板上,身上盖着一层白布,此时一阵风吹过,将那白布掀起一角,漏出里面女子煞白的脸,双目圆瞪,阴森可怖。

君澈惊的浑身一颤,忙躲回山坳下面,后背出了一层细汗,山风一过,透体冰凉。

“看到了吗?”二白问道。

“看、看到什么?”君澈声音发颤。

“宋媛死的时候穿的是红衣!”二白缓缓道。

君澈想起方才似乎看到木板上的宋媛身上穿的的确是一身红嫁衣,衬着那张白脸,异常醒目。

“那又如何?”

“你没听人说过吗?女子穿红衣上吊,会变成厉鬼,向她怨恨之索命,而且、”二白阴森森眯眼,凑近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一尸两命,那孩子没出生就胎死腹中,怨气极重,死后变成鬼娃,你说他们会去找谁偿命?”

君澈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惊恐道,“我、我该怎么办?”

二白白他一眼,“你做的孽,问我做甚?”

“锦姑娘,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死!”君澈被吓的没了主意,一把拉住二白,“我可以给宋家银子,我让人多给宋媛多烧点纸钱。”

二白沉重摇头,“难!你想那宋媛死的那么冤,给她点纸钱就能行?你糊弄鬼呢!”

“那怎么办?”君澈额上冷汗涔涔,六神无主。

二白抖了抖肩膀,“这怪渗人的,我们回去说吧!”

“好、好!”君澈忙不迭的点头,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急急往坟地外走。

两人回到马车上,一路出了山,上了官道,君澈才觉得回了几分神,却依旧惴惴不安,问道“你怎么知道宋媛死了?”

“说来也巧,我们家丫鬟的表婶的小姑子的娘舅家的表妹在宋府做下人,知道我们来上京,特意过来探望,闲聊中说起此事,我一听,咱们有交情啊,所以特来告诉你一声。”二白一番话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君二问道,“咱们有什么交情?”

“我打过你啊!”二白认真的看着他。

君二,“…”

“对,不打不相识!”君二忙道,“那我该怎么办?”

二白叹了口气,思忖道,“这事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快点说来听听!”

“你让我想想!”二白道了一句,突的挑眉一笑,“我替你解决了你给我啥好处?”

“你想要什么?”君澈迫不及待的问。

“当然是实在一点的了,金子银子什么的,我都不嫌俗!”

“好,只要你帮本公子解决了此事,本公子重重有赏,而且今后在上京,只要本公子一句话,谁也不敢欺你!”君澈忙表态。

二白满意点头,“行,那这事就包我身上了!”

马车进了城门,二白让马车停下,对着君澈吩咐道,“明日巳时三刻,在烟雨楼等着我!”

“好,我等着你!”

二白跳下马车,身影没入人群中,眨眼便不见了。

君澈跌坐在马车上,神情恍惚,不耐的吩咐车夫道,“回府,马上回府!”

二白回去的时候,宋媛和宋母都在,七娘正同她们说话,见二白回来纷纷起身。

“不用客气,都坐吧!”二白笑着招呼了一句。

“姑娘辛苦了!”宋母刚刚在坟地大哭了一通,此时眼睛还肿着,声音沙哑。

“让宋夫人和宋小姐委屈了!”二白坐下,亲自给两人倒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