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心头微沉,转身大步往外走。

是她昨天打了明硕,侯府来找她算账了,是她疏忽了,忘了侯府也许会对七娘和果子下手!

“别慌!”君烨拽住二白的手腕,“没见到你,他们顶多会为难一下你的人,不会真把她们怎样,我和你一起去明府!”

“嗯!”

男人的手微凉,却有力而沉稳,二白立刻安了几分心,轻轻点头。

两人进了明府时,二夫人蒋氏在花厅里,似正在等着二白。

听下人禀告二白来了顿时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茶几上,抬头冷声道,“让她进来!”

昨天明硕回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她以为又是因为蓝玉臣闹脾气了,也未上心,下人怕追究,更不敢将事情上禀。

今早她去房里看她,天都大亮了,明硕仍旧没起床,她觉得不对劲,拉开床帐,顿时大惊。

明硕鼻青脸肿,瑟缩在被子里,眼睛哭的通红。

她又疼又气,可无论怎么问,明硕只一味的哭。

把雀儿喊进来,一问才知道是锦二白打的。

当时便气的浑身发颤,她在侯府中名义上是妾,但地位早已和主母一般无二,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

堂堂郡主竟被一个下贱的平民女子当街殴打!

这个锦二白真是无法无天了!

给了雀儿几巴掌,转身吩咐人去把锦二白带来。

殴打郡主,她今日便让她瞧瞧,这上京是什么地方!

等二白进来,蒋氏转头刚要出口喝骂,张开嘴登时愣在那,随即变成恭敬的表情,上前两步,讪讪道,“君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可是找我们老爷的?我们老爷他去上朝还未回来,不然妾身现在便派人去请老爷回府?”

“不必了,本尊陪二白一起来的!”君烨一身黑色金线裹边锦袍,身姿挺拔,声音淡漠,“二白的人可在你们明府?”

蒋氏微微垂着头,目光急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讷声道,“是妾身让人带来的,可是锦二白出手打伤了我们硕儿,这殴打郡主的罪名,公子觉得该如何处置?”

“本尊已经处置过了,去把人带来!”君烨俊脸沉淡,一番话说的波澜不惊,带着命令的语气。

二白本凛然的脸色突然一僵,斜睨了一本正经的男人一眼,君少,这么严肃的时刻,您能不能稳重一点?

蒋氏更是微微皱眉,处置过了?

如何处置的?

锦二白明明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身体无恙,脸色红润,比平常人看上去还好上那么几分。

这君烨和锦二白又怎么会扯到一起?

而且看上去,关系还不一般。

但她不敢问,更不敢违抗君烨,只得不情愿的躬身应声,“是!”

说罢走到门口,对着下人交代了几声,背对着二白两人,向着门口的近侍赵嬷嬷挤了挤眼睛。

赵嬷嬷会意,不动声色的退下,快步往后院去了。

“快去,给君公子沏上好的茶来!”蒋氏有了主意,顿时稳下心来,高声交代下人。

不过片刻,侯府的下人便将七娘和果子带里了花厅。

一见二白,果子立刻眼眶一红,扑身过来,哽咽的喊道,“小姐,你来救我们了!”

果子还好,脸上身上都没见什么异样,七娘却是耳鬓发丝散乱,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一见便知是被指甲刮的。

“七娘!”二白脸色倏然一沉,冷声道,“他们打了你?”

七娘即便如此狼狈,气势仍旧不减,随意的将乱发理到脑后,冷哼道,“放心,她们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小姐,七娘都是为了护着我,才挨了她们几下!”果子满脸自责,“是我没用。”

二白安抚的拍了拍果子的肩膀,随即转身看向蒋氏,目光冷然,浑身气势忽然变的凌厉,“是你让人打了我的人?”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女子,蒋氏心头竟瑟了瑟,目光躲闪,讪笑道,“你连郡主都敢打,怎么,你的几个下人本夫人还动不得?”

二白缓步走过去,素颜冷彻,强大的气势竟如贵女,

“说实话,你还真没资格动她们!”

说罢,她头也不回,对着君烨一伸手,淡声道,“拿刀来!”

君烨微微蹙眉,“二白?”

蒋氏更是脸色一白,不由的后退一步,惶惶看着她,“你、你要做什么?”

二白看着君烨,冷冷勾唇,“上次那醉汉不过碰了明鸾一下,你和慕容遇便要断了他的手,今日她打了我的人,我要她两只手,不算过分吧?”

君烨眸底滑过一抹幽深,他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二白。

他从认识二白开始,她在他面前娇嗔、无赖、嬉笑,或者偶尔会露出委屈和倔强的小女子模样,但从未向这般冷厉的气势。

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眉梢挑了挑,坐在木椅上淡定喝茶,转头对着门口跟随来的侍卫道,“进来,听她的吩咐,她说砍谁的手,你们照做!”

“是!”

两个侍卫应声,走进房内,站在二白身后,身材高大,气势威严,单单是站在那里,便将人吓破了胆。

蒋氏不由的心中一慌,下意识的后退,惶恐道,“你、你们想做什么?我、我可是静安侯夫人,你们敢碰本夫人,侯爷他一定饶不了你!”

“夫人?”二白冷笑,“静安侯夫人是长公主,你一个妾也敢自称夫人?妾是什么,奴婢而已!”

蒋氏浑身一震,目中含刀,死死的盯着二白。

君烨听到二白的话抬头看过来,眸光微深,想起自己曾经也想让二白做妾,被她一口拒绝。

现在想来的确有几分可笑,二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做人奴婢?

他又怎么舍得?

虽然,他当初也从未想过让她做奴婢,但,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几乎对她唯命是从。

男人扶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砍吧!”

二白突然轻飘飘的道了一句,然后,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人去抓蒋氏的手臂,另一人已经把刀举了起来。

蒋氏不曾想二白真的敢砍她的手,吓的浑身一抖,惶恐的胡乱挣扎,颤声道,“不、你们不可以,我是侯府夫人!我是侯府夫人!”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快进来救本夫人!”

蒋氏情急之下对着门外的下人大喊了一声。

然而那些下人刚一动,就被君烨的人拦住,普通的下人,又怎么敢和那些精兵叫板,顿时都不敢再动,瑟瑟往后退。

“公子,君公子!看在明鸾的份上,放了妾身吧!”

蒋氏被那锋利的刀刃一晃,顿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跪行了两步,嘶声大喊。

君烨淡淡瞥她一眼,随即又冷漠的滑开目光。

两个侍卫将她拉回来,将她手臂按在地上,举刀就要砍下去。

“且慢!”

突然一女声急喝传进来,二白抬头,便看到明鸾急匆匆的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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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删减的部分和群里的发的事重合的哈

062 夜回香苏

明鸾身着月白色长裙,纤尘不染,气质淑雅,一张芙蓉面上满是焦急,先在蒋氏身上一扫,随即走向君烨。

“烨,发生了何事?”

即便她神情慌急,可声音却依然淡雅沉静,含着几分熟稔的亲昵。

“明鸾!”蒋氏似看到了救星,扑身到明鸾跟前,抓着她的裙摆哭道,“君公子他要为了一个女人砍了我的手,明鸾,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你快替我求求君公子!”

明鸾低头看着她,眼中划过一抹阴郁,眨眼而逝,抬头时,她眼中满是疼惜和娇柔,看向君烨,柔声道,“二娘犯了何错,一定要砍了她的手?这几年幸亏二娘多番照拂,我和母亲才能安好,烨,你放了二娘吧,若是有气,你处置我好了,我来替二娘承担!”

君烨脸色柔和了几分,默了一瞬,道,“鸾儿,此事和你无关,不要多管!”

“怎会无关?”没想到君烨会直接拒绝,明鸾目光一黯,声音越发柔弱,“二娘也是我们明府的人,是我的亲人!”

“她得罪的人是二白,二白若说放过她,本尊自没什么意见。”君烨轻淡的道了一声。

二白?

明鸾转头看向二白,心中惶惶一沉,好亲昵的称呼!

她记得上次在酒楼里,两人还看上去那样冷淡,甚至剑拔弩张,不过几日,君烨竟为了她找上明府要砍了侯府夫人的双手。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这锦二白和君烨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心中有些慌张,她勉强笑了笑,“刚才一时着急没看到锦姑娘,还望锦姑娘莫怪。”

二白脸上挂着轻淡的笑,“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明鸾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自己说的不过是客气话,这个锦二白还真的以为是向她道歉不成?

她是公主,别人见了她,或真或假,都会露出恭敬的表情,唯有锦二白,目光坦然,神色平常,脸上又总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让她从心底便觉得不喜。

然而不管如何不喜欢眼前的女子,明鸾面色依旧端庄有礼,“二娘若是得罪了锦姑娘,我替二娘向锦姑娘道个不是,还望锦姑娘高抬贵手饶了二娘。”

二白眸子在蒋氏身上扫了扫,突的扬唇一笑,“公主都开口了,小的怎敢违抗?”

说罢她缓步走向蒋氏。

蒋氏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身子,警惕的看着二白。

“之前,我们说好的,我退亲,你们明府补偿我多少银子?”二白浅笑问道。

蒋氏发鬓散下来,精致的妆容也花了,看上去颇为狼狈,看着眼前少女无害纯良的笑容,恨不得上去撕了她,但君烨在那坐着,她不敢。

即便这是明府,她自己的地方,她也不敢。

“十万两。”她不情愿的回道。

明鸾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似乎听下人说过,锦二白本是蓝玉臣未过门的妻子,后来蓝玉臣中了状元后却被明硕看中了,招赘进明府。

原来是因为此事锦二白才闹上门的!

锦二白答应明府退亲,竟然索要十万两银子,这不是赤裸裸的讹钱?

她不动声色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眼尾偷偷瞄向君烨,想看看他是如何反应,她不信,君烨会看上这样贪婪的女子!

然而君烨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惊愕,依旧淡定的坐在那喝茶。

明鸾心头更沉,眼波转了转,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替蒋氏求情,她现在倒盼着锦二白和蓝玉臣的亲事成了。

“嗯,之前说的是十万两!”二白轻轻点头,淡声道,“但现在你打了我的人,另加十万两!”

“什么?”

蒋氏瞪大了眼,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君烨挑了挑眉,抬眸看过来,唇角勾了勾,他的女人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的贪财。

明鸾看着君烨的神情,越发慌神,慢步走到君烨面前,压低声音道,“烨,锦姑娘这样是不是过了一些?”

果子一直站在二白身后,此时见明鸾在君烨面前说她主子的坏话,顿时就要上前,被七娘一把拉住。

七娘眼尾挑了挑,对着果子暗暗摇头。

果子心思一转,明白七娘的意思,听话的站在那不再动。

“二夫人不想给,那好,那我们继续来谈先砍哪只手的事。”二白说的轻描淡写,然后对着身后的侍卫招手,“把刀给我。”

蒋氏一慌,求助的看向明鸾。

明鸾则看向君烨,见他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得对着蒋氏无奈的摇头。

二白拿着刀欺身上前,一把抓住蒋氏的左手按在地上,十分体贴的道,“还是先砍这只手吧,砍掉之后二夫人若是后悔,留着一只右手打人做坏事,更熟练方便些!”

蒋氏吓的脸色惨白,见明鸾来了也无用,更没了主意,忙道,“给,我给,二十万两,马上给你送去!”

二白挑眉,“当真,不会再出现上次挑拨离间这种岔子了吧?”

“不、不敢了!”蒋氏摇头承诺。

“这多好,能和平解决,何必用血腥的法子是吧?”二白温和一笑,起身将刀扔还给那侍卫。

“今天晚饭之前,二十万两银票我要看到,否则耽误了我用晚饭的心情,那又不止是二十万两了!”

二白说完也不再看她,回身对着果子道,“带着七娘走吧!”

“是!”

果子应了声,和七娘一起往门外走。

二白站在那,一身浅绿色裙衫,清美纯净,挑眉看向君烨,“大司马要留在这里和明鸾公主叙话吗?小人的事办完了,便先回去了!”

君烨睨她一眼,深邃的眸底带着稍许无奈,起身道,“不了,本尊和你一起走!”

说罢转头对着明鸾道,“改日我在来看你和长公主。”

明鸾目光温柔,善解人意的点头,坚决不同与二白的刁钻刻薄,

“好!”

二白唇角勾了勾,先一步出了花厅。

君烨随后也走了出去,他一离开,那些侍卫也全部撤了出去,花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明鸾上前欲搀扶蒋氏起身,“二娘,鸾儿扶您回房休息!”

“啪!”

蒋氏脸色狰狞,一个巴掌甩在明鸾脸上,将她打了一个趔趄。

“没用的东西!本夫人养了你十年,在君烨面前你还不如一个乡下野丫头!”

明鸾捂着脸,扑倒在地上,眼眶一红,委屈的低声啜泣。

赵嬷嬷两人走进来,忙搀着蒋氏起身,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倒了茶来,惶恐道,“夫人喜怒,大司马对明鸾公主到底还是不同的,不过是受那狐媚子一时迷惑,明鸾毕竟是公主!”

赵嬷嬷的话蒋氏岂能听不出来,脸色缓了几分,却仍旧恨意难平,“本夫人今日受此侮辱,来日必杀了那贱人以泄心头之恨!”

“那个锦二白的确可恨,可也不过是仰仗着大司马小人得志罢了,等大司马腻了,将她踢到一旁,她便也什么都不是了,到时候还不随便任夫人拿捏!”赵嬷嬷为蒋氏捏着间,谄笑劝慰。

蒋氏脸色青白,勉强将心头之火按压下去,看了看仍旧倒在地上的明鸾,目光闪了闪,走过去,亲自扶着她起身,“鸾儿也不要怪娘亲,娘今日实在是让那个锦二白气坏了!”

明鸾右脸微微肿着,垂眸欲泣,娇弱不堪,淡淡摇头,“是鸾儿没用,不能替娘亲受苦,怎敢怪娘亲?娘亲若有气,尽管撒在鸾儿身上就是,是打是骂,鸾儿绝没有半句怨言!”

蒋氏慈和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娘亲怎么舍得?这张脸长的这样好,打坏了可是罪过,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说罢,她对着赵嬷嬷吩咐道,“这两日后院的膳食多照顾些,另外再从库房里取几匹好缎子,给鸾儿做几套衣服。”

“是,奴婢这就去办!”

赵嬷嬷忙恭敬应声。

“说起来,今日这事也幸亏你来了,不然锦二白还不知道如何嚣张放肆!”蒋氏抚着明鸾的手,换了一副慈爱的面孔,笑道,“日后不要总闷在房里,多去大司马府走动走动才是,不要被那些想攀附君烨的狐媚贱人钻了空子!你要时刻记住,你才是正经的公主,身份尊贵,不是那些平民贱人能比的!”

“是!”明鸾轻轻点头,面容娇羞。

“我们明府养了你十年,一直当做亲身女儿,吃喝穿戴,皆不比硕儿差。”蒋氏挑眉一笑,“你是公主,君烨又对你痴情多年,好好把握,今后若是做了大司马府的主母,那娘亲还要靠你呢!”

明鸾目光微闪,眸底滑过一抹冷讽,面上却依旧温柔谦和,“是,娘亲对鸾儿的好,鸾儿一刻不敢忘,也定不负娘亲的期望。”

“好!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蒋氏一瞥她身后的韵儿,“送公主回去吧,好好侍奉,不可有半点差错!”

“是,奴婢谨记!”韵儿忙垂首应声。

“鸾儿告退!”

待明鸾出了门,蒋氏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一把将桌子上的茶盏摔了出去,冷喝道,“废物!”

赵嬷嬷等人忙跪下去,“夫人息怒!”

蒋氏将手里的巾帕甩在赵嬷嬷脸上,“息怒?现在你们都来了精神,方才本夫人受辱氏你们一个个怎么不进来让本夫人息怒,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众人无人敢言,跪在地上,头垂的愈低,蒋氏冷笑,连当年的长公主都败在她手下,她不信,她还对付不了一个黄毛丫头!

明硕挨打的帐,今日受辱的恨,早晚她要清算回来!

回去后,二白让果子买了伤药来给七娘涂了,好在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回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明府便派人将二十万两的银票送了来,七娘打趣道,“挨了几下就值十万两,我和果子这趟明府也不白去!”

果子惊叹道,“这明府果然财大气粗,二十万两银子,说送来便送来了!”

二白勾唇笑了笑,眸子里沁着冷意,“你们应该惊叹,蒋氏不过是个妾室,却把持着明府的财政大权。”

二白和蓝玉臣的事,直到现在静安侯明持伍仍旧是不知情的,所以蒋氏的二十万两银子也不会让明持伍知晓,可以私自挪用府中二十万两银子,可见蒋氏在明府中的地位。

蒋氏二十年如一日的得明持伍信赖,独揽府中大小事宜,岂是平常女人可以做到的!

七娘皱眉,思忖问道,“今日看她跋扈嚣张,恣意妄为,不像是有大智的女子,她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能独得静安侯恩宠,在侯府中得势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