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因为长的有几分姿色?可这天下最不缺的便是有姿色的女人,何况,蒋氏再美也已经过了女人最好的年纪。

二白眸子半垂,漆黑的眸底寒寂如深潭,良久,她才缓缓道,“蒋氏是岭南蒋家庶女,因为她母亲卑微,母女两人在蒋家并不受人重视,早早便许了人家等着嫁人。也许该她时来运转,偏偏那一年明持伍游学到岭南,突然患了眼疾,目不视物,于是便住在蒋家治病。蒋氏拌成婢女,每日侍奉明持伍,两人情投意合,日久生情,等明持伍眼疾好了之后,便将她一起带回来了上京,到了上京时,蒋氏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明家那时一心想让明持伍娶长公主,怕此事暴露,便将蒋氏藏了起来。明持伍因此而恼恨长公主,恰好,迎娶长公主那日,蒋氏伤心之下早产,生下明文璟后,差点丢了性命。”

“大概觉得对心爱的女人有愧吧,所以明持伍这些年对蒋氏极其宠爱纵容!”

二白平淡无波的说了这段明府秘闻,端了茶慢饮,指尖隐隐发白。

七娘和果子听完,想起后来疯了的长公主,叹了一声,“原来如此,可惜了长公主那样风华的人物,大概是被静安侯长期冷落,最后竟落了个私通侍卫的下场。”

二白低垂的长睫颤了颤,却未再回话。

天快黑了,君烨还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等着。

二白过去,道,“今天七娘和果子受了惊吓,我便不随你回府了,你回去吧!”

君烨起身,抚了抚她发顶,温淡的道,“我留下两个侍卫在这里,以免明府在上门闹事。”

“不用!”二白摇头,“侍卫守在这里好像是看着我们一样,我不喜欢!没事,明府就算想找我麻烦也不会是现在,毕竟他们还忌惮你的。”

“也好!”君烨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歇息,明日下了早朝我便过来!”

“嗯!”

二白送他出门,走到大门那,男人突然转身,勾唇邪魅笑道,“二白便这样送本尊走了吗?”

二白怔了怔,脸上微微一红,四下看了看,周围花树藤蔓遮挡,还算隐蔽,飞快的踮起脚来在男人唇角上轻轻一吻。

几乎是同时,腰身被紧紧揽住,男人低头重重吻下来。

斜阳已落,只剩一片残辉暗淡。

花树横斜,暗影交错中,两人紧紧相拥,唇舌痴缠。

男人半阖着凤眸,幽深似海,深深的锁着她的眸子,又似溺在她清澈如春泉的水眸里。

良久,两人分开时都有些气喘吁吁,君烨清俊的长指抚着她的脸颊,呼吸微重,“今夜便算了,明晚补偿给我!”

暗光下,二白脸颊泛红,横他一眼。

以前怎么看君公子都是一副禁欲的模样,现在却变成了一头随时都会发情的恶狼。

送君烨回来,二白脸还红着,正要去看七娘,林妈突然自厨房里出来,喊道,

“小姐!”

花影下,二白停步转身,“怎么了?”

林妈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递上来,“下午信差送来的,说是给您的,刚才因七娘的事着急便忘了,您快看看吧,不要误了正事!”

二白接过来,看了看信封,见是九娘来的信,随手打开,借着廊下灯火看完,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乔妈病了!

二白心神一凛,忙去找七娘和果子。

乔妈和乔伯是二白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自二白去了香苏城便一直把她当做主子、当做女儿一样尊敬爱护,二白亦将他们看的比什么都重。

如果不是病重危急,九娘绝不会给她写信。

而这信从香苏到上京至少也要半个月,不知道乔妈现在情况怎么样?

二白又急又慌。

和七娘商议后,二白决定不在耽搁,连夜赶回香苏。

七娘和果子去布置马车,收拾行李,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准备妥当。

见似是出了事,林妈也跟着慌了神,“小姐,你们这是去哪?还回来吗?”

“回来,我们要回一趟香苏,这段时间劳烦林妈照看院子。”二白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放在信封中,交代道,“明天早晨天亮后,林妈将这信封送到大司马府,交给门口的侍卫便可。”

“哦,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林妈惶惶点头。

交代好后,二白和七娘果子三人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往城门而去。

用慕容遇的玉佩让看门的守卫打开城门,马车出了上京,冲入夜色中,很快便上了官道,一路往南行。

没想到会这样匆匆离开上京,很多人都没来得及打招呼,出了城门后,二白掀开车帘回头看着笼罩在夜色下宏伟的城池,眸子炯黑深邃。

她很快会再回来的!

063 退亲

是夜静安侯府

明持伍下朝后和几个朝中同僚去喝酒,回来的时候已将近亥时,进了门,只见二夫人的近侍赵嬷嬷等人都在寝房外守着,房内隐隐听到有人哭泣。

“夫人她怎么了?”

明持伍皱眉问道。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赵嬷嬷忙上前请安,一脸惶恐,“夫人今日被人欺辱,晚饭也没吃,正在房内哭呢,奴婢们怎么劝也没用,您快进去看看夫人吧!”

受了欺辱?

谁敢欺负他的夫人?

明持伍眉头一沉,推门走了进去。

蒋氏果然伏在床上,双肩隐隐颤抖,正委屈的闷声啜泣。

“夫人,这是怎么了?”明持伍大步走过去,坐在床上,伸手去扶她。

蒋氏起身,哭的双眼通红,满面泪痕,一见明持伍顿时眼泪又涌出来,扑倒在他怀里,哭喊道,“老爷,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妾身就让人给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那么大胆子!”明持伍皱眉沉喝一声。

蒋氏用娟帕拭泪,哽咽道,“昨日硕儿出门,马车挡了一个女子的路,那女子十分彪悍,竟将咱们硕儿给打了,打的浑身青肿,哭了一夜。妾身心疼硕儿,便将那女子的两个下人带回府中想给硕儿讨个说法,也并未为难她们,谁知那女子竟带着大司马君公子找上门来,不由说便要砍了妾身的双手!”

明持伍脸色铁青,一掌拍在床上,“岂有此理!伤我女儿,欺我夫人,这君烨也太不将我静安侯放在眼中!”

蒋氏又啜泣了几声,才继续道,“幸好明鸾出现替我求情,君烨他才让那女子住手,却讹了咱们二十万两银子去!”

“老夫这便去君府上为夫人讨个说法!”

明持伍一身的酒气,怒气冲冲,起身便往外走。

走了不过两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眉头紧紧皱着,半晌,重重一叹,回头道,“君烨他行事怪戾,连摄政王都拿他无可奈何,老夫此去恐怕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蒋氏一听,哭的声音更大,“那妾身受的侮辱难道就这样算了?”

明持伍冷目中暗光沉沉,冷哼道,“岂能就这样算了,来日方长,定有清算的那一日。”

说罢他回身将蒋氏揽在怀里,安抚道,“此事只得先让夫人委屈了!”

“妾身到没什么,只是心疼硕儿罢了,何况那女子和君烨这般辱我侯府,分明是不把老爷放在眼里,我心里替老爷憋屈。”

“夫人放心,老夫日后定给夫人出这口恶气!”

蒋氏点了点头,眸子一转,抬头道,“不然老爷做主将明鸾嫁过去,那君烨最是在意她,将来还不是听咱们明府差遣。”

明持伍眉头沉了沉,缓缓摇头,“明鸾的事还要从长计议,我考虑考虑再说。”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蒋氏十分不解,君烨是君家嫡公子,朝中大司马,手握重权,朝中百官谁人不想把女儿嫁入大司马府。何况若能和君府攀上亲事,明府在大燕的地位更是无人可比。

“你不懂!”明持伍深沉的道了一句,不欲再继续说下去,起身道,“陪我一起去看看硕儿吧,好好宽慰宽慰她!”

见明持伍另有打算,蒋氏知趣的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应了一声,扶着他往外走。

次日君烨上朝走的早,从宫里回来时已是傍晚,门口侍卫将一封书信呈给亓炎,说是早上一妇人送来的,要交给大司马。

亓炎看了看信封上的字,知道是二白写给君烨的,忙进书房递了上去。

看到信封,君烨眉头轻轻一蹙,迅速的打开,

“君烨,我有事要回香苏,不必挂念。”

寥寥两行字,可以看出写信人心情急迫,连个落款都没写。

什么事这样急?

早晨送来的,人早已离开上京了,君烨放下信封,淡声吩咐道,“马上备车,去香苏。”

亓炎一怔,问道,“今夜便走?”

天马上就要黑了!

“嗯!”

君烨提笔写了几封信,随口应了一声,却是毋庸置疑。

站在窗下的阿鸾听到香苏两个字立刻抬起头来,扑着翅膀扯着嗓子喊道,“香苏,爷也要去香苏!”

君烨瞥它一眼,“收拾你的行李,一炷香内过来,否则你便自己飞着去吧!”

阿鸾的行李便是它的干果蜜饯。

马车出发前,君烨坐在马车里,看到阿鸾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从车窗里飞进去来,落在车内后,一阵喘气声,然后尖细的声音喊道,

“出发!”

亓炎嘴角抽了抽,一甩马鞭,车轮滚动,立刻直奔城门而去。

将近一个月的路程,二白用了不到二十天便赶回了香苏。

走的时候刚刚春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夏末了。

刚是正午,街上人流熙攘,繁华喧嚣,漫天桂花飞舞,依旧是从前的景象。

在潇湘馆门前停下,跳下马车,二白一路飞快的往后院急奔,前阁内有红娘从楼上下来,正看到二白往后院去的背影,登时一惊,

掌柜的回来了?

随后便看到七娘和果子也一起进了门。

“七娘!”

众人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围着七娘和果子,一个一个的传话过去,

“掌柜的回来了!”

“真的?”

“快去告诉九娘,掌柜的回来了!”

七娘问道,“掌柜的是为乔妈回来的,乔妈怎么样了?”

“还好,那几日病重的厉害,现在缓过来了!”

众人簇拥着七娘一起往后院走。

二白匆匆入了后院,先喊了一声“乔妈!”

走到乔妈的房间外,顾不上敲门,一把将木门推开,便看到床上乔伯正端着药给乔妈喂药。

二白提着的心顿时稳稳落了下来。

乔妈抬眼看过来,本无力浑浊的眼神顿时焕发出无限的光彩,对着二白伸出手来,“二白,你回来了?”

二白扑身过去,单膝跪在床下,握住乔妈的手,眼泪顿时涌出来,“乔妈,你怎么了?”

乔妈脸色略显苍白憔悴,但精神还好,一手紧紧的握着二白,一手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墨发,“没事,人老了,总会有个病痛,很快就没事了!”

乔伯也安抚的笑道,“别担心,大夫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按时服药,再过了几天就能下床了!”

二白抿唇哽咽点头,“是我不好,走了这么久。”

“傻孩子,你有事做,总不能每日的守在乔妈这里,乔妈都懂!”乔妈见二白扑簌簌的掉眼泪,也跟着眼眶红了起来,“别哭,乔妈没事,以后还要照顾你呢!”

二白含泪重重点头。

“好了,乔妈好好的,这是好事,都别哭了!”七娘和九娘一起走进来,扶着二白起身坐在床上。

果子也走进来,乖巧的喊了一声乔妈。

“好,你们都好好的,真好!”

见二白几人都回来了,乔妈高兴,病也似好了一大半。

“是我信里写的太急了,过了几日见乔妈病情稳定了,我本来又给掌柜的写了一封信,让你们不必着急往回赶,也许那信还未到上京,你们便回来了!”九娘淡声笑道。

“可不是,掌柜的一听乔妈病了,连夜便赶了回来,这一路都不曾住店歇息。”

听七娘一说,乔妈眼中泪光闪的更加厉害,紧紧握着二白的手,

“我的好孩子!”

几人又叙了一会子话,二白看着乔妈喝完了药躺下歇息,才带着众人退了出来。

门外廊下,没出门的红娘都在院子里站着,见二白出来,纷纷见礼。

二白连日的担忧放松下来,透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和众人寒暄了几句,带着七娘和九娘进了亭子。

果子端了茶和水果来,站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

“得了,赶快去找你的胡昊生吧!”二白挑起眉梢,笑了一声。

“小姐,人家没有!”当着七娘两人,果子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有,就差写在脸上了,赶紧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二白斜睨她一眼。

果子抿唇一笑,不敢看七娘和九娘打趣的眼神,一转身,飞快的往门外跑了。

“九娘,这几个月辛苦了!”二白正了神色,亲自给九娘倒茶。

“不敢,应该的!”九娘依旧一身青衣,神色淡淡,弯唇浅笑。

抿了口茶,她问道,“京都那边的事可办妥了?”

七娘将在上京的两个月发生的事略说了下,尤其说道坑骗君二公子的银子和明府的那二十万两银子时,九娘听的惊叹,忍不住摇头失笑。

“九娘,我在上京买了一处店铺,打算将潇湘馆开到上京去,这几日你和馆里所有的红娘商议一下,有愿意去上京的,过几日启程随我一同走,不愿去的,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二白道。

九娘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淡然,“是,我马上去就办此事。”

二白点了点头,又交代七娘道,“准备银两,我下午去一趟蓝家。”

已经猜到二白为何要去蓝家,七娘也不多问,只恭敬应声,

“好,我去准备!”

午后,二白睡了午觉后,陪乔妈坐了一会,伺候她吃了药,才带着七娘出门。

街上的邻居见到二白回来纷纷打招呼,

“锦掌柜的回来了!”

“锦掌柜的好久不见啊!”

“锦掌柜。。。。。。。”

热情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同情,蓝玉臣入赘侯府,将要娶郡主的事在香苏已经传开。

毕竟是二白在先,而且和蓝家定亲时蓝玉臣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穷秀才,如今高中了,一步登天,本以为二白要做状元夫人了,却不想事情又变成这样。

二白脸上目光纯净,笑容温暖,一双桃花眸晶亮,背着手,身姿灵动,一一回应,

“好啊!”

“好!”

“几个月不见,刘掌柜越发精神焕发了!”

。。。。。。。。。

众人见她神色无异,以为其中又有了什么变故,越发揣测不已。

二白到了蓝家时,蓝家夫妇放下手里的活,一起迎了出来。

二白先向两位老人报了平安,道在上京已经见过蓝玉臣,一切安好。

蓝家父母惦念儿子,听到蓝玉臣安好,顿时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辛苦你了,二白。”

二白摇了摇头,将定亲那日蓝家送去的定亲礼放在桌子上,随即说出来意。

听到二白说退亲,蓝家夫妇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情绪也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激动,只蓝母摸了摸眼泪,握着二白的手道,“二白,你是个好姑娘,是玉臣他没福气,我们蓝家对不住你!”

二白觉得有些窘迫,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说没关系,或者是对不起。

于是随意的敷衍了几句,便带着七娘告辞,离去时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些落荒而逃。

而落在蓝家夫妇眼中,便成了伤心过度。

蓝母擦着眼角的泪道,“若是过个两年二白姑娘还想着玉臣不曾成亲,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做主让玉臣给二白一个名分。”

回去的路上,路过药铺,二白进去打算给乔妈再多抓几副汤药。

结果很巧的巧遇了红梅姑娘。

红梅姑娘在,方淑小姐自然也在。

“呦,这不是锦掌柜的吗?不是进京寻夫去了吗?”红梅继续发扬她嘴贱的风格。

七娘跟着小二去取药了,二白正向苗大夫询问乔妈的病情,闻声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她一眼,水眸淡淡一瞥,又回过头去。

方淑拉了拉红梅的手臂,浅笑道,“红梅,锦姑娘不愿同你说话,你还是别上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