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荣青此时几乎已经吓疯了,躲在荣禄房中的床下,瑟瑟不敢出来。

摄政王在城墙上站了半日,几番威慑和利诱都无用,只得让人去请大司马君烨。

君烨正在书房里逗他的鸟,听完摄政王派来的侍卫说完,长眸淡漠一扫,淡声道,“本尊知道了,等下便过去!”

那侍卫退下后,君烨又批了几本公文,才吩咐下人备车。

刚一出书房的门,突然侍卫来报门口来了一女子,说是潇湘馆锦掌柜的丫鬟,要见君公子。

君烨眉头一皱,大步往院门处走。

门口站的正是果子,一见君烨出来,立刻往前一步道,“君公子!”

“何事?”君烨沉眉问道。

“我家小姐病了,请了大夫抓了药仍旧不好,您快去看看吧!”

君烨神情一凛,快速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大夫可说是什么病?”

果子急的掉眼泪,说不上来,只慌张摇头。

君烨面色微沉,立即带着果子上了马车,吩咐道,“去潇湘馆!”

亓炎问道,“摄政王那里怎么回复?”

君烨墨眸微眯,眉梢冷峭,淡声道,“此事若都不能解决,他还怎么做大燕的摄政王?派人去回,就说有摄政王在,本尊无法插手。”

“是!”

亓炎一双冷面波澜不惊,招来侍卫去回复摄政王,然后驾车急速往潇湘馆而去。

自后门停下,君烨下了马车,快步进了院子,一路径往二白住的阁楼飞掠而去。

卧房的门一推开,立刻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男人脸色越发沉重,大步进了内室,只见床帐垂着,旁边的木几上还放着半碗未喝完的汤药。

一把掀开床帐,少女正昏昏的睡着,本俏白的脸蛋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二白、”

君烨坐在床上,低低的喊了一声,伸手轻柔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她身上滚烫,烫的他心都开始缩紧。

怀中少女紧闭着双眼,难耐的皱着眉,不安的往他怀里拱。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的这样严重?

君烨探了探她手腕,只觉女子脉搏虚浮,时沉时散,竟似是重病之脉。

他面色沉重,将二白放下,立刻返身出了门,吩咐守在门外的亓炎道,“马上去宫中请太医来!”

“是!”

亓炎见情况紧急,迅速的转身而去。

房内,床帐阴影下,少女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里面流光闪烁,随即又紧紧闭上,低哑喊道,“君烨。”

女子声音微弱,君烨却几乎是瞬间便已经到了床前,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亲了亲她滚烫的额头,哄慰道,“乖,太医很快就来,忍耐一下,觉得哪里不舒服?”

二白在他怀里蹭了蹭额头,声音嘶哑,“头疼,手疼,腿疼,浑身都疼!”

君烨紧紧的抱着她,“乖,我在这里,很快会好起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按在她头上,轻轻替她揉捏。

大概是舒服了一些,二白闭上眼睛,又沉沉睡了过去。

太医很快被带来,替二白把过脉后,对着君烨躬身道,“回大司马,这姑娘大概是受了风寒,入肺经引起发热,微臣去开几副汤药,喝下去,一个时辰后,热便退了!”

“她一直说头疼是怎么回事?”君烨仍旧不放心。

“大概是发热引起的,等烧热退了,再观察看看。”

“好,马上去开药吧!”

“是!”

太医应了声,踌躇了一瞬,又压低声音道,“姑娘体弱,还请大司马节制才是!”

君烨自然一瞬便明白了太医的话,他身后躺在床上的二白更是瞪大了眼,本因高热潮红的脸蛋更是成了绛紫色,一把将被子拉到头上,将全身遮了严严实实。

“好,本尊知道了!”男人声音波澜不惊。

“那微臣去开药了!”

太医恭敬点头,转身往屋外去了。

“头还疼吗?本尊帮你揉揉!”君烨坐在床边去扯女子头上的被子。

二白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好丢人,都怨你!”

头顶上男人似低笑了一声,俯下身来覆在她耳上,声音低沉,“男女之事,顺应天道地理,有何丢人的?不过太医的话本尊记下了,以后节制便是!”

被子被拉下去,君烨看着她通红的脸蛋忍不住轻笑出声。

二白瞪他一眼,微微起身埋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道,“头疼,你替我揉揉,将功折罪!”

君烨心疼的揽紧了她,“好!”

一个时辰后,君烨喂二白喝下药,看着她睡下,才出了门,问亓炎道,“城门那怎么样了?”

亓炎立刻回道,“御前指挥,吕敬已经过去了!”

吕敬?

几个月之前,吕敬被提拔为御前副都指挥史,上个月,之前的都指挥使突然暴毙,吕敬顺理成章的便也成为了成了都指挥使。

上次在宫里,他已经知道吕敬是燕昭宇的人,如今看来,宫里的事却不是偶然的了。

城门上,君烨未来,摄政王大发雷霆,属下向他提议,招吕敬前来。

吕敬曾也做过守城军的统帅,如今仍有心腹在军中,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现在去安抚守城军。

摄政王考虑片刻,只得如此。

果然吕敬一到,城门下本喧哗的守城军顿时安静下来。

吕敬将威仍在,对着几个副将一番训斥后,又稍稍安抚,答应必将荣青绳之以法,给兰将军一个交代。

守城军得到承诺,退兵回营,此事终压制下去。

次日,荣青因杀害宫妃和朝中四品大将之事被抓捕,关入刑部大牢,等待三司会审后,再做处置。

荣禄因包庇纵容之罪,被革职禁足府中,不得离京,不得入宫。

吕敬安抚守城军有功,赏银千两,良顷千亩,暂时接管兰定德之职,统帅十万守城军。

事虽暂了,摄政王却头疼不已,兰定德和荣禄都是他的人,一下子失去两名挑梁心腹,如何不心疼。

只得暗中笼络吕敬,欲将其招致麾下,弥补损失。

昨日夜里二白便已经退了热,君烨守着她到了天亮,见没有反复上来,才松了口气,天亮时方睡了一会。

二白醒时,正看到伏在床边的男人,晨起的阳光透窗而入,在他墨发上染了一层金粉,矜贵冷漠中更添几分雍容。

二白抬起手指抚了抚他额前散下来的碎发,用发尾轻扫他耳根下的那抹玉色,唇角勾着顽皮的笑。

手掌被握住,男人抬头在她掌心吻了吻,抬头勾唇轻笑,“好了便闹人!”

二白脸色还有几分苍白,眸子却清澈,声音有些暗哑,“到床上来睡!”

君烨俯身在她眉间吻了吻,嗓音低醇,性感蛊惑的道,“二白这是邀请吗?不怕本尊又忍不住?”

二白顿时红了脸,横他一眼,刚要说话,突然唇被封住,男人有些霸道的吻进来,舌尖抵着她的,如两尾红鲤在水中嬉戏,一下下,纠缠舍不得分离。

她口中淡淡草药味,麻痹了他舌根的神经,竟有些贪恋,于是不由自主的用力,向着更深处吮吸,探索。

二白苍白的脸色渐渐染了红晕,若晨曦浸染,潋滟生姿,她轻轻启口,含着他的下唇,吮了一下,闭上眼睛,热情的回应。

良久,君烨才稍稍起身,啄了啄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低声道,“不要再生病了。”

每一次都让他心惊胆战。

二白双臂环上他的肩膀,乖巧点头,“好!”

君烨再次吻下来,轻柔,挑拨的含着她的唇瓣在嘴里轻吮慢嚼。

直到听到脚步声往楼上来,君烨才喘息粗重的停下,起身,见果子端着洗漱的水盆上来。

君烨接过她手里布巾,淡声道,“我来吧,去把你家小姐的药端上来。”

果子眼角瞄了一眼帐中她家小姐一副含春的粉面,捂唇一笑,忙往楼下去了。

二白将被子拉到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问道,“还要吃药?不吃了行不行?我觉得已经没什么事了。”

君烨拿着拧干的布巾走过来,给她细致的擦脸,温淡笑道,“不行!太医说了,即便热退了,也要吃三日的汤药巩固。”

“啊?”二白眉头顿时拧在一起,垂着长睫下眸子一转,问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是不是该去上朝了,让果子来伺候吧!”

“嗯!看着你喝了药以后本尊再走!”似乎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君烨淡淡说了一句,果然见女子脸色跨了下去。

那药异常的苦涩难咽,二白自己喝了半碗,又被男人喂了半碗,才勉强喝下去,只觉从嘴到胃里都是满满的苦味。

二白欲哭无泪,果然自作虐不可活!

君烨走后,果子进来收药碗,坐到床沿上,低声道,“小姐,我觉得林妈有些不对劲。”

二白粉唇水润,桃花眸里还有未褪的情动,波光一闪,闻声挑眉看过来,“怎么不对劲?”

果子回头看了看,见无人上来,才覆身到二班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二白眸子轻转,缓缓点头,淡声吩咐了道,“等下,让林妈送早饭上来!”

这个时候果子到是异常的机灵,“是,小姐!”

010 药方

果子下去找到林妈,说二白想吃街上新炸的油糕,她现在上街去买,等下粥若是熬好了,让林妈亲自送上去,别的小丫鬟都是新来的,毛手毛脚,她不放心。

林妈没有任何怀疑,擦着手温和笑道,“果子姑娘尽管去,等一下我便去给小姐把粥送上去!”

“有劳林妈了!”果子甜甜一笑。

“这孩子,说话真好听!”

果子走了不久,林妈将莲子红豆粥盛在白底青花的瓷碗中,放上一盘汤包,又配了一碟红油小菜,端着托盘往阁楼上走。

推门进去,将红木托盘放在外室的桌子上,林妈掀蜀锦薄纱帐轻步进了内室,低声唤道,“小姐,我把早饭给您端上来了,您看看可还合胃口?”

“小姐?”

不见二白答应,林妈又往前走了两步,见床帐已经掀起,二白闭着安静,正睡的熟。

看来昨晚睡的不安,今天早上喝了药后又睡下了。

林妈俯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回身刚要下楼,突然脚步停在那。

靠窗的妆台上,散落的翻着几支金簪、一对翡翠耳环,还有一只玉镯。

看样子是二白昨日卸妆后,放在上面的,果子忙乱也未收到梳妆盒里,就那样随意的放在上面。

二白虽是个小掌柜,但穿戴皆是上品,那耳环玉镯玉色纯净,一见便知价格不菲。

林妈停在那,呼吸顿时便的急促,手指无意识的揪着衣角,看了看那些首饰,又回头看了看正熟睡的二白,慢慢走到妆台前,探出手去,小心了拿了那玉镯,然后极快的放进衣袖里。

转身急急往外走。

“林妈,把粥给我端过来吧!”身后突然传来淡淡的一声。

林妈身体猛的一颤,惶惶回身,胸口似要跳出来,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那,袖子里的玉镯砰的一声掉了出来,滚落到桌脚下,她也不敢去捡,只愣愣的站在那。

“林妈?”

床上的人又喊了一声。

“嗳!”林妈颤声回应了一句,脸色一阵青白,端着托盘往内室走。

低着头,不敢看二白的脸色。

“坐吧!”二白已坐起身,倚着身后软枕,自顾端了粥碗吃起来。

林妈头垂着的更低,在一旁的木凳上偏身坐了,脸色苍白,半低着头,秋凉气爽,她额上却满是冷汗。

“林妈,我平日待你如何?”二白喝着粥,淡声问道。

林妈吞咽了口,讪讪笑道,“小姐、对我极好,给的工钱多,也从来没有小姐的架子,我、我”

“那林妈家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二白抬眼看过来,一双明眸里带着穿透人心的光。

林妈顿时抬头,脸色灰败,从椅子上下来,跪在地上,哽声道,“我对不起小姐,小姐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把我赶出去吧,偷拿的东西,我一定都给小姐还回来!”

二白也不扶她起身,依旧慢慢喝粥,淡声问道,“林妈不是上京人?”

林妈一怔,不知道二白为何这样问,只点头道,“是,我是岭南凤岭人。”

两年前来到上京,怕有岭南的口音被嫌弃,所以学了上京话。

既然已经说了,林妈也不再隐瞒,泣声道,“我夫家在凤岭曾经是个名门大户,祖上曾经在上京做过官,后来告老还乡后,回到凤岭,靠着收租和一些店铺维持生计,谁知后来生意衰败,家公将家里的店铺银子都赔干净后,撒手走了,去世前,告诉我夫君,上京还有一房远亲,让我们来投奔。”

“我们拿着家公写的信,来到上京,几番打听才知道那房远亲调到外地做官了,我和夫君没了盘缠,只得在上京暂时住下来,做些零工填饱肚子。我夫君以前也是个少爷,哪里会做事,又爱喝酒,我挣的银子全被他拿去喝酒了,前几个月还因为喝醉了打伤了人,被人告上衙门,赔了不少银子,我没办法,才偷拿了小姐首饰去还债。”

一边说着,林妈一边抹泪低泣,痛悔流涕。

二白了然的点了点头,因为家里人沾着官司,所以每次她这里有个风吹草动,林妈便以为是来抓她的,吓的赶紧躲起来。

“林妈,你拿去的首饰不用拿回来了,我还可以给你夫君找个轻松的差事。”二白道。

林妈讷讷道,“以前我也不是没给他找过,只是找了几分差事,他都嫌累,干了几日便不去了。”

“林妈可还记得静安侯府?”二白突然问道。

林妈皱眉,“自然记得。”

二白和静安侯府明硕郡主的事,她也略知一二。

“桌子上那些首饰你拿着,去贿赂侯府后院的管事,给你夫君谋一个送菜的差事,每日只早晨往后院厨房送一次菜,起的可能要早一些,但不会累,不管侯府给你开多少银子,每个月,我再另外给你们补十两银子,你看如何?”二白将喝完的粥碗放在木几上,淡声笑道。

林妈却愣在那,一脸的错愕,

“小姐,这是、为何?”

十两银子!

她辛辛苦苦做一年也就挣这么多,小姐她为何帮他们?

而且为什么要去侯府做差。

难道是为了看着那个明硕郡主?

“其他的你不必问,你只告诉我愿不愿意去,如果愿意,你现在就拿着桌子上的首饰去安排,若是不够,尽管回来跟我要!”

这样的好事,自然打着灯笼都难找,林妈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却实在也不愿放弃这样的好差事,忙道,“好、好,我这就去!”

林妈起身,抹了一把泪,“多谢小姐,小姐的大恩,我们一定记着,以后我在这里做工,一文钱也不要,一定好好伺候您!”

“两码事,你去吧!”二白风寒未愈,说了这一会子话已经感觉困倦。

“是、是!”林妈有些不好意思的拿了桌子上的那些首饰,包在怀里,又对二白连连道谢,才转身出了房门。

林妈走后,二白躺下,眸子轻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闭上眼睛。

两日后,林妈早晨上来送饭时,告诉二白,她家夫君已经进了侯府了,按二白的吩咐谋了个晨起送菜的差事,的确很轻松,她夫君很是高兴,让她代为感谢二白。

二白笑了笑,“等下,去七娘那里支十两银子。”

“不、不用。”林妈连连摆手,讷声道,“这才刚做了两日,等做完这个月,小姐再给银子也不迟。”

“嗯,那你看着吧,什么时候需要,就去七娘那去取。”

“是!”

林妈应了声,从此做事越发殷勤,尽心尽力的在后院伺候。

中秋过后,天越发的凉了,晚上下了一场秋雨,第二日,花叶落了满地,一眼望去,满目萧瑟。

静安侯府中,天还未亮,后院的门打开,送菜的车缓缓驶了进来。

“刘叔来了?”后院厨房管事笑着打招呼,“天气冷了,这菜越发的贵了!”

刘叔咧着嘴笑道,“别人喊贵也就罢了,您老可是侯府的管事,别是把银子都装自己腰包去了?”

“刘叔这话可严重,被主子听到可是要丢了差事的!”管事玩笑了两声,让车夫把马车赶到院子里去。

“这位兄弟面生的很,是新来的吧?”管事看着一同往厨房歇菜的男人,问刘叔。

天未大亮,光线模糊,只看到那男子大概四旬上下,个子不高,尖瘦脸,面容带着几分瘦弱的白,似也没什么力气,搬着半筐芋头中间都要歇一次。

刘叔道,“是,刚来两日。”

说罢又对着正忙的男人介绍道,“施兄,这是咱们厨房的秦管事,咱们采买都归秦管事管。”

“见过秦管事。”那男子过来忙点头恭敬笑道。

“行,好好干!”秦管事笑道了一句。“刘叔,虾子新不新鲜,昨日夫人房里的赵嬷嬷过来吩咐了,今日早晨夫人要吃虾仁粥呢!。”秦管事扒着放虾子的篓子看了看。

“秦管事放心,都是买的活蹦乱跳的,您看看!”

“那就好,都搬进去吧!”

“是、是!”

半个时辰后,马车上的菜都搬了下去,刘叔带着车夫和姓施的男子一同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