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慕容遇瞥她一眼,扭头就要离开。

芙洛忙拉住他的衣袖,咬唇哭道,“慕容遇你别走!”

“知道自己错了?”

“嗯嗯,知道了!”

“那还耍不耍公主的脾气?”慕容遇抱胸冷面问道。

“不耍了!”芙洛一脸泪痕,可怜兮兮的摇头。

“这还差不多!”慕容遇趾高气昂的道了一声,将袖子自少女手中拽出去。

芙洛另一只手忙又拽住,慌声道,“你别走!”

“我去添柴,你没看火都要灭了?”慕容遇没好气的道。

芙洛转头看去,见篝火上木柴燃尽,果然就要息了,立刻放了开他的衣袖,“哦!”

慕容遇重新添柴,火顿时又旺了起来,水罐里的水咕咚咕咚,已经开了,他拿了根木棍挑下来,放在一边晾凉。

芙洛瘸着腿过去,小心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蛇,才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然后不动神色的又往慕容遇身边靠了靠。

火光照在男子俊秀的脸上,黑眸如星,薄唇殷红,芙洛不经意看到他的唇,想起方才两人唇齿相碰的情景,顿时脸上一红,有些慌张的移开目光。

“刚才的事,你不许告诉君烨哥哥!”芙洛红着脸道。

“什么事?”慕容遇挑眉。

“就是、”芙洛瞥了一眼他的唇,脸上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却没再说下去。

慕容遇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冷哼一声,“本世子巴不得早点忘了,省的以后会做噩梦!”

“你!”芙洛气哼哼的瞪着他。

慕容遇却已经转过头去,用树枝百无聊赖的挑着火堆。

气氛有些尴尬,洞外不知道什么野兽在吼叫,让人毛骨悚然。

“水凉了吗?”芙洛抿了抿干裂的唇,伸手想去拿那水罐。

慕容遇眉头一皱,拿起一根细树枝猛然打在她手腕上,“你是不是傻?刚沸的水能碰吗,烫死你算了!”

芙洛猛的缩手,手腕上一疼,见上面被打出了一道红印子。

大眼睛一眨,又变成了红红的兔子眼,却不敢说话,可怜巴巴的看着慕容遇。

慕容遇心头一窒,有些不自然的将手中树枝扔进火堆中,看了一眼她的手腕,“很疼?”

芙洛将袖子拉下拉遮住手腕,垂眸摇了摇头。

慕容遇起身出去,找了一片干净的叶子回来,几下折成一个漏斗的模样,将罐子里的水倒进里面,小心吹了吹,然后递给她。

芙洛接过来,破涕而笑,“你还挺厉害的嘛!”

“这就厉害了?”慕容遇嗤笑一声,“本世子会的东西多了!”

“吹牛!”芙洛小声嘟囔了一句,捧着那树叶杯子喝了一口雪水,竟觉得异常的甘甜。

“慕容遇,今日,真的很谢谢你!”芙洛低着头,极小声的说了一句。

其实细想起来,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能解的仇怨,她小时候喜欢缠着明鸾,他总嘲笑她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她也不喜欢他那时纤弱的公子哥模样,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两人见面便互相看不顺眼,后来似乎便把这种互相厌恶当成了习惯。

“谢到是不用了,以后公主离本世子远点,别让本世子看到,就算你报恩了!”慕容遇斜着眉,漫不经心的说道。

芙洛顿时脸色一僵,愤愤扭过头去。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又静默下来,芙洛喝了水,又累又困,眼皮打架,渐渐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裹着侍卫的呼叫一声一起传入洞中。

“公主!”

“慕容世子!”

“公主,芙公主,属下是大司马派来接您的!”

芙洛睡着了,枕在慕容遇的肩膀上,沉重的脑袋顺着他的胸口不断的点头、下滑,一直滑到他胸口,身子歪斜着,睡的香甜。

突然身体一晃,脑袋猛的往下落下,然后直直撞向男人双腿之间。

同样睡着的慕容遇胯间一痛,豁然睁眼,猛的跳了起来。

芙洛身子一歪,咚的一声磕在山石上,磕醒了盹,起身揉了揉眼睛,不快的看着慕容遇,“你又干什么?”

慕容遇捂着双腿之间,羞恼异常,怒声喊道,“你睡觉就不能老实一点?傻子嘛!”

芙洛看着慕容遇突然这样生气,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委屈道,“本公主怎么不老实了?”

慕容遇恨恨的咬牙看着她,胸口憋闷的似要炸开。

“公主!”

“慕容世子!”

篝火将要燃尽,只剩下一些微弱的火苗,洞内越发幽暗,洞外的呼声却更清晰起来。

“是君烨哥哥!是君烨哥哥派人来救我们了!”芙洛两眼发亮,欢喜的说道。

慕容遇斜睨了少女一眼,走路姿势有些别扭的走到洞口,果然见山中有火光闪烁,看上去似来了不少人。

“亓炎,我们在这里!”慕容遇高声呼道。

亓炎闻声仰头看过来,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飞身掠空而来。

他身上落了一层雪,俊眸在洞内一扫,单膝跪下去,“亓炎参见芙公主,慕容世子,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君烨哥哥呢?他怎么没来?”芙洛向外张望着问道。

亓炎微微一顿,才道,“公子有事,派属下来接公主回去!”

“哦!”芙洛失望的应了一声。

“慕容世子、你受伤了?”亓炎见慕容遇站姿似与平时不同,脸色也难看,开口问道。

“没、没有!”慕容遇暗暗咬牙,瞥了芙洛一眼,对着亓炎道,“公主脚受伤了,走不了你,你派个人背她回去吧!”

“本公主不要!”芙洛看着洞外那些侍卫嫌弃的皱眉,“本公主才不要那些臭男人背我!”

“那公主便自己在这里等着你的宫人抬着八抬大轿来接你吧,亓炎,我们走!”慕容遇冷笑一声,抬步就要往洞外走。

“喂!”芙洛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慕容遇的背影,恨声道,“本公主要你背我!”

慕容遇好笑的耸肩,“本世子难道不是男人?”

芙洛挑眉,“本公主从小就把你当姑娘!”

“你!”慕容遇气急败坏的瞪着她。

最终,还是由慕容遇将芙洛背下山。

回到山下营帐的时候,趴在慕容遇背上的芙洛已经睡着了,宫人呼啦全部涌了过来,刚要喊公主,立刻被慕容遇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

随即抬步进了大帐,将身上的人放在床榻上。

芙洛累极了,竟也未醒,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就让她这样睡吧,你们去熬点粥备着,等她醒了给她喝,还有,你们主子扭了脚,拿些跌打损伤的药给她擦上,明日早晨就消肿了!”慕容遇淡声交代。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听到慕容遇的吩咐都低下头去,“是!”

慕容遇又瞄了一眼沉睡的芙洛,才大步出了大帐。

外面地已经下白了,望眼看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慕容遇目光沉了沉,回眸一瞥芙洛的大帐,然后快步向着君烨的营帐走去。

此时,亓炎正在君烨大帐中回禀。

君烨闭目倚在靠背上,浑身气息冷沉,听到亓炎说已经找到芙洛和慕容遇只淡淡点了点头。

“公子,芙公主的马已经检查过,马身并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但突然发疯,的确是药物所致。引属下离开的侍卫也已经审问过,他家人被对方掌控,无论如何拷打都不松口说出幕后指使之人。”

“不必再问了,是谁做的,本尊已经很清楚!”君烨长眸未睁,声音清寒。

整个事件中,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明鸾,只是明鸾在侯府中的处境如何能办的到这些?

到底是谁,已经不用再查!

明府!

君烨幽若古井的深眸蕴了凉意。

“公子,明鸾公主的马车属下也已经检查过,车厢断面平整,应该是之前便已经锯断了!”

“嗯!”君烨眉目间覆着一层阴霾,淡淡点头,紧闭的长眸缓缓睁开,沉声道,“此时不用再细查了,本尊有另外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是!”

“今日在崖边,有几人埋伏在暗处,似是要救二白,后来见皇上冲入崖下,那几人才退身隐蔽到暗处。你去给本尊查一下,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亓炎目光一深,躬身点头,

“是!”

032 回城

慕容遇过来时,亓炎正出大帐,

“世子!”

慕容遇淡淡点头,掀帐走了进去。

在君烨对面坐下,皱眉问道,“听说二白出了事,现在怎样?”

君烨半阖的长眸缓缓睁开,倒了茶放在薄唇下,沉眉道,“受了不轻的伤,已经让医官诊治过了,暂时无碍。”

“那二白呢?在哪?”慕容遇在帐中一扫,大床上空空,并不见女子身影。

“在皇上帐中!”君烨眉梢冷峭,淡淡道了一句。

慕容遇微微一愣,见君烨脸色难看,心思一转,已经明白了几分,沉声问道,

“真是鸾儿做的?”

君烨抬手揉了揉额头,默然不语。

慕容遇眉头皱的更紧,“今日之事也不全然是鸾儿所为,芙洛的马受惊,之后亓炎被支开,明府的目的太过明显,也许能瞒过旁人,但这点微末的伎俩想瞒过你我,实在太过天真!”

君烨冷哼一声,“自作聪明!”

“那你打算如何?”

“哪里来的,便让他们回哪里去吧!”

回靖州属地?

如今明文璟已废,即便让静安侯回去,对朝廷也没有什么威胁。

慕容遇缓缓点头,随即又蹙眉道,“可是、鸾儿呢?不能把她留下吗?”

君烨薄唇轻抿,半晌不言。

慕容遇知道他此时因二白正心情阴郁,不再逼问,眸子一转,问道,“北楚使臣一直留在大燕等着皇上回复,皇上什么意思,可是真要芙洛去和亲?”

君烨挑眉瞥他一眼,“怎么突然关心和亲的事?舍不得芙洛?”

慕容遇脸色顿时一僵,梗着脖子道,“我恨不得她早点嫁出去,嫁的远远的,省的每天跟我作对!”

君烨一双眼睛漆黑如墨,似能穿透人心,淡淡的看着他。

被他那样看着,慕容遇越发不自在,豁然起身,“累了一晚上,困死了,我回帐睡觉去了!”

说罢,也不等君烨回话,转身便往外走,一撩帐帘,大步走进风雪中。

风雪刮了一夜,将要天亮时越下越大,大雪如鹅羽一般簌簌而落,整个营帐,整座环龙山都被披了一层白,银装素裹,别有一番壮丽之景。

还有一个时辰天亮,帐中灯火依旧亮着,亓炎踏雪走来,站在帐外停了片刻,才掀帘而入。

寒风裹着雪一同入内,桌案上的烛火已染了大半,烛泪凝结,被风一扑,一阵扑簌闪烁。

桌案后,男人一夜未睡,幽暗的光线下,俊脸阴沉冷暗,蹙紧的眉头之间似凝着永不融化的冰雪。

“公子,属下连夜查过,的确有另一波人马隐在山中,这些人武功高强,似是江湖中人,属下已经派人跟踪探查。”亓炎回禀道。

君烨正提笔在纸上书写,旁边写满了字的宣纸已经铺了一叠,闻言眸色微沉,二白怎么会和江湖中人扯上关系?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二白。

除了知道她是馆的掌柜,其他的一无所知。

她说她父母已双亡,可是她是什么地方的人,他竟都不清楚。

良久,君烨才淡声问道,“她怎么样?”

亓炎回道,“半夜时发了一次热,依旧是白医官去诊治的,丑时末白医官才出来,应该是退热了。”

君烨手中的毛笔在纸上重重一顿,落下硕大一个墨点,他漆黑的凤眸里敛着翻卷的黑潮,良久才渐渐归于平静,重新蘸墨书写。

亓炎不敢再多说打扰他,只静静侍立一旁。

天亮时,恐大雪封山无法回京,玄宁帝下旨,冬猎提前结束,全营开拔回城。

于是,大雪中,众人一早便开始忙碌,收拾行礼,装点猎物,纷纷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京。

官道大雪堆积,车轮轧在上面,吱吱作响。

马车行速缓慢,众人虽没了初来时高昂的气势,但也算尽兴而归,又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均觉得新奇,尤其是女眷,更觉得兴奋不已。

唯有中间几个马车上,车帘紧遮,气氛沉闷。

明鸾昨夜在风雪中跪了将近两个时辰,回去后便觉得头重脚轻,一头仰在床榻上,吓坏了韵儿。

到了半夜开始发高热,韵儿冒雪去请女医官,却被告知白医官被皇上请去了。

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回来,只得回帐,熬了一碗姜水给明鸾喂下去,勉强过了一夜,天一亮便去找了医官来。

白医官诊脉后,开了方子,临行前,韵儿熬了药服侍明鸾喝下去,此时在车上正昏睡着。

韵儿看着明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心疼又愤恨。

恨那个锦二白夺走了君公子,才让她们公主受此屈辱和痛苦。

其实,她很早便已经知道明鸾不是真的公主,那时候府里都在传寒院里关着长公主和她的女儿,私下里她们这些小婢女都好奇不已。

偶然一次,她路过寒院,见门开着,里面明鸾正一个人打水,她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提着一大桶水,走的踉踉跄跄,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桶的水都浇在她身上。

她看着可怜,忘了主子们不许下人进寒院的交代,跑进院子里,扶着明鸾起身,又重新帮她打了一桶水。

这个时候,二夫人突然来了,看到她顿时大怒,要让身后的赵嬷嬷将她杖杀。

是明鸾跪在地上,替她百般求饶,二夫人思虑片刻,改了主意,要她从此留在寒院侍奉明鸾公主。

明为侍奉,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她监视明鸾,可是后来慢慢的相处中,她由感激到同情,渐渐生了几分忠心,在寒院中,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

她可怜明鸾,想要帮她逃出侯府去,在她看来,明鸾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君烨本来就是喜欢明鸾,是那个锦二白横刀夺爱,将君烨抢了去,她们公主要抢回来,又有何错?

可恨的是,那个锦二白命大,昨日那般危急的情况都有人突然出现救了她。

韵儿目中闪着阴狠之色,替明鸾不甘。

明鸾的马车前面便是明硕母女的车架。

明硕一脸沉郁,恨恨揪着长裙上的丝绦,额头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映着她扭曲的脸颇为滑稽,

“锦二白竟然没有摔死!明鸾这个废物,果真没用!”

蒋氏端着参茶慢饮,挑眉看她一眼,“也不是全然没用,至少锦二白和君烨关系冷了,而且身受重伤,也算是出了一小口恶气!”

“可是她又住到了皇上的营帐中,听说皇上对她百般呵护,她岂不是又有了更大的靠山!”明硕皱眉道。

蒋氏面露思索,冷声道,“这个锦二白果然有几分本事!”

君烨和皇上同时都对她痴迷,若只是因为她长的标致些,可明鸾的相貌也不差,皇上后宫更是美女如云,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果真只是一个小掌柜吗?

“回府后,我要和你爹商议一下,好好查查这个锦二白的底细,我们不能在掉以轻心了!”

“母亲说的是!”明硕掀开车帘,迎着风雪,看向最前面的明黄色富丽堂皇的御架,勾唇冷笑,“终有一日,本郡主要让她伏拜在我的脚下!”

此时被多人惦记着的二白还睡着,昨晚发了一夜的热,昏昏沉沉睡不安稳,直到快天亮才睡去,被燕昭宇抱上马车都不知道。

马车内轻烟袅袅,游转浮沉,里面染的安神的芷香,还添了几位药材,对伤口愈合有效。

火炉上温着燕窝粥,香气一点点冒出来,清甜诱人。

也许是被那粥香吸引,二白幽幽转醒,眨了眨惺忪睡眼,见天已经亮了,自己躺在燕昭宇怀中,抬眸看了看四周,似是在马车上。

“醒了?”燕昭宇放下手中的书卷,低头看着少女,潋滟轻笑。

二白头有些沉,声音微哑,“我们这是回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