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姓君,所以,便注定要被她排斥,因为那个人,她便随意的将他舍弃。

心中恨意难平,却又那样无可奈何,他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良久,直到唇舌间又甜腥的血气蔓延,他才自她的唇舌中退出来,紧紧将她抱入怀中,闭上眼睛,喘息沉重。

窗外寒竹婆娑摇动,月光掠云梢树影,透窗而入,清冷的银辉照在两人拥抱的身影上,在深冬寒夜中,没有半分温暖。

次日,天刚亮,二白就听到外面果子焦急的声音,

“公主、公主,您先等一下,我们小姐还没醒呢!”

芙洛脚下不停,直接往里面闯,“没醒,那我就去里面等着她醒,都是女子,怕什么?”

“公主、公主!”果子无奈的跟上来。

进了内室,却见二白趴在软枕上,正睁着大眼睛歪头看过来。

“小姐,你醒了?”果子问道。

“嗯,没关系,你去忙吧!”二白道。

“哦!”

果子应了声,知道芙洛这么急匆匆的一大早赶来定是有事,体贴的将门关好。

“鸾姐姐!”芙洛在床前半蹲下身去,嘟着有些红肿的唇,有些苦恼的道,“我昨日是不是喝醉了?”

二白翻了个身,支臂看着她,点头,“对啊!”

“那、那、”芙洛脸颊通红,试探的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指的什么?”二白轻笑。

“你看!”芙洛指着自己微肿的唇瓣,满脸羞窘。

晨醒了,唇上火辣辣的疼,一照镜子,唇角都破了皮,一看就是被、吮咬的,可是怎么想,脑子里都是一团米糊,甚至越想头越疼。

但昨日在临江阁里,就他们几人,君烨不可能这样对他,只有慕容遇那个混蛋可能。

而且问了宫里的下人,昨日的确是慕容遇送她回宫的。

她又羞又恼,觉得肯定是慕容遇趁她醉酒轻薄了她,想出宫去找他算账,可是又觉得这种事根本无法问出口,心里烦闷,只好来找二白。

二白看着她的唇,扬唇浅笑,“昨日的事你都忘了?”

芙洛刚要回话,突然目光凝在二白的唇上,好奇的道,“鸾姐姐,你的嘴怎么也破了?”

二白一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果然微微的疼。

芙洛咬唇低笑,“鸾姐姐也被人咬了吗?”

二白神思恍惚,猛然想起昨夜梦里那抹熟悉的冷香,本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他真的来过?

“鸾姐姐?”

芙洛伸出手指在二白眼前轻晃。

二白抬头,披了外衫盘膝坐起,神秘笑道,“想不想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想啊!”芙洛脸上飞红,讷声道。

“来!”二白对着她招手。

芙洛俯身把耳朵凑过去。

“昨天你的确喝醉了,抱着慕容遇不放,还强吻了人家,如果不是他极力阻拦,誓死保住自己的贞洁,估计你俩连洞房都入完了。”二白一本正经的道。

芙洛顿时瞪大了眼,脸蛋通红,“不可能!”

二白耸肩,“不然你去问君烨,他也看到了!”

君烨哥哥也看到了?

芙洛一副震惊和受打击的模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委屈又难堪,自然不可能去问君烨,

“我、我怎么会主动亲他?”

“你不是喝醉了吗?”二白双手托腮,说的认真,然而一双桃花眸里都是狡黠的坏水。

芙洛深受打击,本来想去找慕容遇算账,这下也不可能了,甚至还好防备慕容遇来找她算账,万一他要她负责呢?

她该怎么办?

她竟然会亲他,强吻?

芙洛咬了咬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马上就要落下来,然后扭头跑了出去。

果子走进来,疑惑的道,“芙公主怎么了?跑出去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好像哭了。”

二白但笑不语,光着脚踩在地上的绒毯上,伸了个懒腰,

“好饿,吃饭,吃饭!”

不过两日,摄政王上奏,将原来的御史大夫荣禄官复原职。

君冥烈在朝中气势更盛,而之前上奏请求玄宁帝亲政的几个大臣连接被贬职,或是驱逐出京,或是革职在家,朝堂上人心惶惶,再无人敢提玄宁帝亲政一事。

君冥烈把持朝政,私心越发明显,之前一些观察风向的大臣,也纷纷开始向他示好,一时间摄政王权势达到顶峰,风头无限。

而玄宁帝似并不关心这些,依旧是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每日在后宫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朝政所有的事都推给摄政王,看似对他极为信任。

朝堂上一些正直的大臣,每日忧心忡忡,对玄宁帝恨铁不成钢,之前见明鸾公主回朝,以为对摄政王会有所震慑,如今看来,对局势也并没有什么改变,不由的有些那失望。

这一日,京兆府尹郑大人坐轿出门,刚出了京兆衙门不远,轿子突然被拦下,一妇人跪在轿子前,举着状纸,高呼冤枉。

衙役上前问道,“什么人,敢在此喧哗?”

那妇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一脸的苦相,举着状纸哭道,“民妇是凉州人士,状告吕文孝强占民女,草菅人命,仗势欺人,与凉州太守狼狈为奸,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既然是凉州人,那就回凉州击鼓告状,不要在这里挡为了府尹大人的路。”衙役捕头,带着侍卫驱赶那妇人,“快点走,赶紧离开!”

妇人伏地痛哭,“大人,民妇走投无路,走了十日的路来到上京,请为民妇做主!”

周围渐渐围了许多人,腊月的天气,见那妇人穿着一件露着棉絮的裙袍,脚下鞋子都磨出了洞,都目露同情,议论纷纷。

郑府尹眉头微微一皱,吕文孝,这名字似是在哪里听过。

见百姓越围越多,郑府尹招了衙役过来,吩咐道,“将这妇人带回衙门,安顿好,不要为难,等本大人办完了事回去再细细审问。”

“是!”衙役应声。

妇人很快被带走,衙役将看热闹的百姓驱走,轿夫抬着郑府尹继续往前走。

郑府尹一路出了上京,往东而去。

最近南北向流经上京的一条河道淤堵,工部员外郎孙祁奉命清理河道,不想疏通淤泥的时候,在下面竟挖出了三具尸首,一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年过半百,另一女子只是妙龄之年,看上去似是一家三口,因天气冷,尸体被冻在淤泥中,尚未腐烂,浑身是血,似被殴打致死。

孙祁见有人命案子,不敢随意掩埋,让人去城中禀报京兆府尹郑大人。

郑府尹便是一早为此事出城。

等到了河岸上,孙祁正派人等着,郑府尹上前看了看那三具死尸,只见那夫妇身上都是血迹,生前遭人殴打,那年轻女子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满面泥土,看不出本来面容。

郑府尹让人招了仵作来,为三人验尸。

河道边有个凉亭,郑府尹和孙祁一同在亭子里等候。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仵作才过来回禀道,“回两位大人,年长的一男一女都是被棍棒殴打致死,身上多处骨折,五脏破裂,那年轻女子、”

仵作声音一顿,才继续回道,“那女子是被奸淫致死!”

郑府尹和孙祁都皱了皱眉,抬步往河岸上走,见三人身上的淤泥都已经被清理干净,那年轻女子果然长了一副花容玉貌,只是略有狐媚之相。

郑府尹蹲下身去,面露疑惑。

孙祁问道,“府尹大人可看出什么端倪?”

郑府尹道,“看这三人相貌,似是一家三口,但孙大人请看,这女子身上穿的衣服是蜀锦,非一般百姓能穿的起的,而这夫妇两人,虽不是粗布麻衣,但和女子的穿着相差甚多。”

孙祁点头,“的确有些奇怪!”

郑府尹举目四望,见前面似是个村落,抬手指道,“那是什么村子?”

那村子靠近上京,看上去有百十户人家。

旁边一小衙役上前道,“回大人,这是过罗村。”

“去带个村民来,看看认不认得这一家人!”

“是!”

衙役带了两个人,立刻向着村子里赶去。

有两炷香的功夫,衙役才带着一四旬上下的中年男人回来。

男人穿着黑布棉袍,见这么多侍卫和老爷,吓的瑟瑟发抖,看到郑府尹穿着官袍顿时跪下去,“小、小的见过大人!”

“不必害怕,本大人叫你来,只是认几个人,你过去看看,那三个人你可认识?”

“是,小人遵命!”

男子瑟缩着身子跟着衙役走到河边,见是死尸顿时吓的脸色一白,待凑过去仔细一看,更是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忙道,

“认识、认识,小人认得这三人!”

“他们是什么人?”郑府尹问道。

“回大人,这夫妻俩是我们村的村民,男的叫徐大福,平时挑着山货去城里做点小买卖。”

郑府尹脸色一凛,喝道,“撒谎,若只是做小买卖的村民,怎么会穿这么好的衣服?”

那夫妇身上的衣服虽不如那年轻女子,但怎么看也要是个店铺的掌柜才能穿的起的。

男子惶恐道,“小人没撒谎,徐大福的确是我们的村的,只是前两个月,不知道怎么突然发了财,搬到城里去了,小人听村里人说,他女儿做了城里大官家的小妾。”

郑府尹和孙祁对视一眼,皆面露疑惑,大官?

“可知是什么大官?”郑府尹问道。

“小人不知!”

“好,你回去吧!”

让人将那男人送过去,郑府尹让人将那夫妇两人画了画像,去城中查问,之后将那三具死尸带到义庄,着人看管,等候消息。

回到衙门已是午后,那妇人正在偏房中等着,见他回来,顿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去,伏在地上哭道,“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

“你有何冤屈,起来慢慢说!”郑府尹坐在椅子上,让衙役将那妇人搀起来。

03 吃肉吗?

妇人坐在椅子上,不敢抬头,只泣声道,

“回大老爷,民妇夫家姓曹,是凉州人士,在凉州城外本来几十亩薄田,雇了几个佃户,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能果腹度日。吕文孝是凉州城中的有名的员外老爷,今年三月份,突然看中了我家的那片地,说要在那盖一处别苑,就将我们家的田地强行霸占了去。民妇的夫君上去和他们理论,被吕家的管家带人给打死。民妇和女儿上衙门告状,谁知道那太守梁大人和吕文孝狼狈为奸,将我女儿宣进衙门说是有话要问,一日不回,民妇进衙门去找,太守拒不承认民妇的女儿在衙门里,民妇四处打听才知,我女儿竟被太守送去了吕家给吕文孝做了小妾。”

妇人痛哭流涕,

“民妇家破人亡,状告无门,几次进衙门喊冤,都被人打了出来,实在没有办法,才一路到京都来告御状,没想到碰到府尹大人,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郑府尹眉头紧皱,猛的一拍桌案,怒声道,“好大的胆子,一个乡绅和地方官员勾结,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郑府尹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越发觉得吕文孝这名字熟悉,招了主薄来问。

主薄捋了一下山羊胡,稍微一想便想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大人,下官突然想起以前宫内太监总管,章德章公公原名好像就是叫吕文孝,章德是太上皇后来赐的名字。后来太上皇薨世,这章德告老还乡,下官记得他祖籍正是凉州!”

郑府尹微微一怔,顿时也想起来了,吕文孝,的确就是章德,曾经的后宫太监总管,一直侍奉太上皇,在宫里时便有些嚣张跋扈。

那看来,就是他无疑了。

只是他一个太监,如何纳妾?

张主薄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有些太监虽然不能行房事,但是心里却有**,于是便专门喜欢虐待女子,并以此为乐,向来这位章公公便是如此!”

郑府尹脸色铁青,点了点头,吩咐道,“立刻前去凉州,押解吕文孝进京听审。”

“是!”

衙役应声,立刻安排人去凉州。

那妇人暂且被安置在府衙中,只等吕文孝进京后,上堂对峙。

被乡绅欺辱,上京告御状,虽不多见,但也不算什么大事,郑府尹并未往心里去,只将那妇人安顿好,等着吕文孝入京。

凉州在上京东北方向,靠近荆州,快马加鞭,来回六日。

这六日,河道死尸案却有了进展,带画像四处查问的衙役回来禀报,有人认识这对夫妇,之前的确是做山货买卖的,后来女儿得道升天,做了贵人,他们一家也不做山货了,在城里租了个院子,每日吃喝享福。

他们已经查到徐氏夫妇的院子,问了邻居,据说,徐氏夫妇的女儿,是在裴相府中。

郑府尹一怔,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面露思索。

他并不是畏惧裴相,而是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从头到尾,决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备车,去大司马府!”半晌,郑府尹抬头吩咐道。

“是!”

君烨刚下朝回来,亓炎将郑府尹带进后院,停在梅花里林中,淡声道,“郑大人过去吧。”

“好,劳烦亓将军!”

郑府尹恭敬应了声,穿过梅花林,抬眸便看到湖边男人狐裘墨发,正在湖边垂钓。

时节已进了腊月,滴水成冰,那湖水却波光潋滟,夕阳下璀璨夺目。

“下官见过大司马!”

郑府尹在男人身后一丈外停步,躬身请安。

男人微微侧头,侧颜俊美高华,晚霞铺在湖面上波光闪闪,点点映入他一双墨眸中,冷寂却若流光沁水,玉面染脂,如身后万千梅花,刹那落英缤纷。

只坐在那里,便是一副水墨唯美的景致,尊贵不容亵渎。

郑府尹忙低下头去,将前几日在河道发现三具死尸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已经查出徐家之女徐莲儿正是是裴相府中的小妾。

君烨缓缓眯眸,淡声道,“你怀疑什么?”

郑府尹低声道,“现在不是雨季,河道淤堵本就稀奇,而且,一疏通河道便发现了死尸。这几个人若是在裴相府中死的,毁尸灭迹的方法很多,何必运到城郊河道里去,还埋在了过罗村的附近,裴相没有那么傻。”

说到这里,埋尸的人目的已经很明显,埋在过罗村附近,将村里的村名喊来一问便知道了死者的身份。

这几日查访中,知道徐氏夫妇生前很招摇,因为女儿成了裴府中的侍妾,甚至连之前的山货买卖都不做了,在城中租了个院子,每日遛鸟逛街,吃香喝辣,逢人便道他女儿成了贵人。

所以这样的人只要稍微一查,便能将裴府查到。

而埋尸的人正是要将线索引向裴府,引向裴相。

裴相如今又投向摄政王一派,想要将他绊倒的幕后之人,稍稍一想便也明了了。

在这整件事当中,孙祁是重要的一个环节。

他如今正在整修河道,为何淤堵的地方正是过罗村附近,为何偏偏淤堵的地方有尸体,都是疑点。

君烨淡淡的看着水波,突然问道,“孙祁是不是有个女儿在宫里?”

“是!”郑府尹回道,“叫做孙珺媛,被封做美人,不过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收的义女。听说几年前,孙祁的夫人上山去上香,路遇匪盗,这女子出现救了他的夫人,后来他夫人便收这女子做了义女。再之后,皇上选秀,孙祁便送了这女子进宫,被皇上看中,收在后宫中。”

君烨缓缓点头,大概已经猜到,这女子到底是谁的人。

只是她安排女子在燕昭宇身边,不知道燕昭宇是否清楚?

想来宫里很多事,比如之前荣妃和澜昭仪之间不和,后来宫内都在传荣妃是澜昭仪所杀,都是此女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要对付的人裴相,最终指向的人却是摄政王。

郑府尹浸淫官场数十载,自是看的通透,所以在继续查下去之前,先来问君烨的意思。

“那一家三口确定是裴相所害?”君烨淡声问道。

“据下官现在所查到的线索,应该是的。”

君烨沉眸点头,“那便继续查下去吧,不必有什么顾虑。”

郑府尹垂下头去,郑重点头,“是,下官遵旨!”

次日一早,郑府尹进殿上奏,裴相草菅人命,殴人致死,并涉险毁尸灭迹,枉顾王法,请皇上予以重判。

听到郑府尹的话,满朝皆惊,齐齐看向裴相。

裴相亦是惊的脸色一白,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杀了何人。

君冥烈沉眉一皱,冷声问道,“裴相杀了何人?郑大人可有证据?”

“是,死者一家三口,城郊过罗村人,现在就停在城外义庄,下官派人看管,可当面和裴相大人对峙!”

听到一家三口,裴相顿时便想起来了,后背立即冒了一层细汗,脸色一阵青白交替。

“裴相,郑府尹说的你可知道?”君冥烈凛声问道。

“老臣、老臣、”裴相讷讷出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什么样的一家三口,怎么就是裴相杀的?”坐在龙椅上的燕昭宇突然淡声问道。

郑府尹忙躬身,“回皇上,一家三口是淤堵的河道中被发现,附近村民认出是他们村的人,男的名叫徐大福,死的还有他的妻子,女儿。而他的女儿,徐莲儿,正是裴相大人四个月之前纳的第八房妾侍。”

“就算是裴相的妾侍,如何就证明是裴相所杀?”君冥烈问道。

百官静默,目光闪烁,无一人敢插言。

郑府尹道,“因是裴相的妾侍,裴相嫌疑最大,所以下官要将裴相带去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