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燕昭宇怒喝一声,“将君冥烈拿下!”

君冥烈冷哼一笑,威喝道,“谁敢!”

大殿中吕敬冲进来,却不是听到了燕昭宇的命令,而是匆忙回禀道,

“皇上,宫中有禁卫军叛乱,已被属下带人拿下,却仍有部分叛军在宫中流窜,!”

燕昭宇长眸邪魅冷然,注视着君冥烈,“鼓动禁卫军,摄政王是要谋反吗?”

“老臣对大燕一直忠心耿耿,是皇上一定要逼迫老臣谋反,那便怪不得老臣了!”

“你还能如何,宫中虽有你的人,可城外十万守城军皆是朕的人,你的安北军远在北疆,远水救不了近火,君冥烈,你还不束手就擒!”

“哈哈!”君冥烈扬天大笑,冷声道,“老臣南征北战,戎马一生,从来就未臣服过任何人,要老夫束手就擒,简直是笑话!”

说罢,对着门外高声喝道,“带进来!”

燕昭宇眉心一蹙,脸色微变,倏然转头。

只见太监李桂和十几个禁卫军一同向着大殿走来,而二白被他们压制在中间,刀横在脖颈上,胁迫她一起进了大殿。

见明鸾公主在对方手中,吕敬带领的禁卫军不敢上前,缓缓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二白垂着头,被两个侍卫架着手臂,似中了迷药,半昏迷状态。

“鸾儿!”

燕昭宇脸色苍白,急喝一声。

众人身后,君烨也未想到二白会被禁卫军抓到,瞳孔一缩,手掌缓缓握紧。

“你将鸾儿怎么了?”燕昭宇猛然回头问道。

“无妨,只是中了点迷药而已!”君冥烈道。

此时众人才明白,宫中禁卫军叛乱,并不是造反,只是造成混乱,趁机抓住明鸾公主,威胁玄宁帝。

“你想怎样?”燕昭宇变了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和暗哑。

“不怎样,只想让皇上打开城门,让老臣出城,再让公主护送老臣到峪水关,待老臣出关自会放了公主!”

出关以后,就到了北疆的地界,将近三十万安北军都是君冥烈的人,一入北疆,再无人能伤的了他!

燕昭宇满目阴冷,“朕如何信你,你若伤害公主呢?”

“皇上不信也要信,没有别的选择,只要皇上信守承诺,不追杀老臣,老臣自也会说到做到!”

“拿女子做人质,难道这就是摄政王的英雄气概!”范志毅凛声喝道。

君冥烈面色不变,淡定道,“设计陷害,诛杀功臣,难道便是君子所为?”

“谋害太上皇,篡位早饭,君冥烈,你有何颜面自诩为大燕功臣?”

“老夫为大燕南征北战、冲锋陷阵时,你还不过是个无用的书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夫!”

君冥烈轻蔑的瞥了范志毅一样,不再多话,只看向燕昭宇,

“皇上可已经想好?皇上若非要老臣死,那老臣只能让明鸾公主陪葬了!”

燕昭宇看着二白,眸子冷澈,嘶声道,“好,朕送你们出关!”

“皇上!”

“皇上!”

范志毅和钱之任等人上前急呼一声,神色焦急,若是放虎归山,日后必成大患

“不必再说!”燕昭宇抬手止住,吩咐道,“吕敬,打开宫门,让他们走!”

“是!”

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刻让开一跳路,放君冥烈等人出殿。

08 平叛

君冥烈面容沉着,最先一步往外走,后面李桂和侍卫挟制着二白紧跟其后。

燕昭宇不放心,也跟上去,后面百官呼啦全部都跟在后面。

之前跟随君冥烈的大臣心中惶惶,君冥烈这一走,将他们撇下,后果不用想也知道,可是自己若现在背叛朝廷同君冥烈一起走掉,上京中家眷便难逃一劫。

众人纠结踌躇,只得跟上去看情况再说。

刚到晌午,大街上却空无一人,家家关门闭户,从窗缝里看着摄政王在前,玄宁帝在后,后面还跟着文武群臣,人人脸上肃穆,剑拔弩张,猜测必然是出事了!

城门开启,外面站着上千摄政王府的府兵,君冥烈的家眷也都在其中,众人恍然,原来,君冥烈早已做了准备。

自从曹家人和梁道荣进京后,君冥烈便已经想好了退路。

君澈坐在最后面的马车内,被二夫人紧紧拉住,不许他出去。

“母亲,父亲真的要谋反吗?”君澈皱眉问道。

曾经纨绔风流的公子这几日似迅速成长,英俊的面孔上不见了之前的轻佻,满目忧虑。

似乎隐隐明白,自己安逸逍遥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道,我们只要听你父亲的就是了!”妇人心里也打鼓,小声安慰君澈。

君澈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前面侍卫重重如墙,看不到前面的情景,只觉心中惶恐不安,半晌才问道,

“那、那大哥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君烨也是君家人,君家的嫡长公子,君冥烈谋反,他能不被牵连到吗?

他们走了,君烨如何自处?

以前他最不喜欢这个大哥,对君烨又恨又怕,可是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却又发现原来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

二夫人道,“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他,你父亲都不管他,你操什么心!”

君澈眉头紧皱,颓唐的坐在马车内,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安。

城门外,君冥烈看到自己的人,也不由的缓缓松了一口气,翻身上马,沉声吩咐道,“带着明鸾公主上车!”

“是!”

有侍卫赶了马车过来,李桂上前帮忙将半昏迷的二白扶上马车。

寒风呼啸,燕昭宇一身龙袍,衣袂翻卷,全身紧绷,看着二白就要被带走。

就在搀着二白的侍卫去推车门的一刹那,本垂着头昏迷无力的二白突然向后一仰,挣脱两人的束缚,顿时向着马车下面滚去。

李桂一惊,慌乱之下,手里的匕首胡乱的向着女子扎去。

二白手臂被划伤,滚落在地上,却没有力气起身,抓了一把沙尘向着对她冲过来的侍卫扬了过去。

几乎就在二白滚下马车的刹那,城墙下君烨和燕昭宇同时纵身而起,若极光闪电,掠空而至,瞬间便到了马车前。

君烨先一步抱起二白,长袖一挥,顿时将被沙尘迷了眼的两名侍卫横扫出去。

燕昭宇旋身踢落欲用刀砍向二白的李桂,反身想要去找二白,身后一股强烈的罡气携雷霆之势已至,他急速掠飞出去,仍旧被掌风扫中,一口鲜血喷出,身形一晃,勉强落地站稳。

吕敬带着侍卫立刻上前将燕昭宇围住,将他保护在中间。

燕昭宇浑身血气冲荡,喉中腥甜,受了重伤,抬头见君冥烈自马上旋身而起,又转向君烨。

半空中君冥烈振臂一挥,罡气若狂风扫向君烨,所经之处,暴风骤起,枯木横飞,空气似被雷电劈裂,霹雳作响,地上裂出数道沟壑。

一旁的侍卫被扫飞出去,根本无法近身。

对背叛自己的儿子,君冥烈恨之入骨,下了杀手。

君烨紧紧护着怀中女子,身形似在飓风浪潮之中若鬼魅般移动,似一道烟雾,追光掠电,在真气只见穿梭躲避。

半空中飞沙走石,草木翻飞,发出刺耳的雷鸣声,城门下的百官根本看的目瞪口呆,只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急速的闪动,根本无法分清哪个是君烨。

这对关系微妙的父子,最终反目成仇,再无法挽回。

燕昭宇咬牙起身,凌空跃起,欲去救二白,却见风影之中光华一闪,极低的一声闷痛声起,君烨反手将二白扔向燕昭宇,身形一飘,挡在君冥烈身前,随即只见一道血线飞起,君烨肩膀上剑尖透体而过,鲜血在剑身上凝结,随即被风吹散,化成浓浓血腥弥漫。

他不退反进,剑身寸寸断裂,碎作数段,呼啸射向君冥烈。

君冥烈闪身躲过,一个翻身落在马背上,见燕昭宇带着明鸾已经退到城墙下,吕敬带着侍卫将玄宁帝和众臣重重围在身后,城墙之上,弓箭寒光凛凛,齐齐瞄准摄政王府的人。

君烨重伤,踉跄后退,亓炎飞身而至,接住他要倒下去的身体,见他伤势严重,顾不上向玄宁帝请示,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面前。

“大人!”

君府侍卫之中突然一人快步上前,走到君冥烈身前,低低道了一声。

君冥烈面色沉淡,转身扬鞭,喝马而去。

刹那间马蹄如雷,尘土飞扬,一千多名府兵紧紧追随君冥烈。

“射!”

吕敬一声令下,城墙上飞箭如雨,呼啸破空,对着君府的兵马射去。

马蹄嘶鸣,惨叫声顿起,落在最后的几十名侍卫被飞箭射中,纷纷在马上滚落,然而其余的人已经冲出去,上了官道,若烈风过境,刹那间便失去了踪影。

燕昭宇脸色苍白,冷声吩咐道,“通知各个州县,抓捕君冥烈,投靠的官员,一律诛九族!”

“是!”

吕敬吩咐下去,然后部署守城军副将率领三万守城军追捕君冥烈。

百官被送回城中,一个个仍旧惊魂未定,变故来的太快,除去参与其中的几名官员,其他人皆是茫然,在他们眼中,君冥烈似乎早晚有一日会谋权夺位,却不曾想,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而且,竟然瞬间便已经落了下处。

跟随君冥烈叛逃的只有一千人,朝廷却派了三万兵马,沿途还有各种围捕。

这场夺权之争,似乎玄宁帝赢定了。

之前的摄政王一派更是心中惶惶,甚至有的已经吓破了胆,回到府中,闭门不出,唯恐马上就要牵连到自己头上。

燕昭宇受了重伤,却一直抱着二白,回到飞鸾殿,才踉跄倒下去。

邱忠大惊失色,忙唤了太医来。

二白彻底清醒的时候已是半夜,脑子里一阵混沌,眨了眨眼,见房内宫灯幽幽,一片寂静。

宽大的龙床上,燕昭宇躺在身侧,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睛紧闭,似在昏迷之中。

君冥烈内宫极深厚刚烈,即便君烨在他手下也没有取胜的把握,那一记掌风,几乎将燕昭宇的心脉震断。

二白侧头看去,只见燕昭宇脸色苍白,狭长的凤眸紧闭,若窗外那一轮弯月,隐在朦胧月影之中,不见了璀璨光华,却又如三月烟雨,如丝,如雾,模糊而温柔,沁水盈盈。

二白深吸了口气,偎在他手臂身侧,闭上眼睛。

次日,天刚刚蒙蒙亮,听到外面似有说话的声音,二白起床,出去,见是果子在寝殿外,想要进来被守门的小太监拦住。

“小姐!”

果子昏迷了一夜,此时刚醒,诺大个延寿宫一人也没有,想起昏迷之前二白被人带走的情形,果子惊惧跑出来,想要找二白。

可是皇宫里她谁都不认识,只得到飞鸾殿里来找。

“嘘!”

二白细白的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没事,别慌!”

带着果子进了东暖阁,安慰了她一番,暂时将她安置在那里。

回寝殿的时候,宫女正好提着食盒过来,里面放着熬好的汤药,二白接过,缓步进了内殿。

天刚亮,寝殿内垂着厚厚的纱帐,依旧一片混沌。

二白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回到床边,见燕昭宇仍旧睡着。

二白坐在床下的绒毯上,伏在床边,本来想等着燕昭宇醒了以后喂他喝药,不知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邱忠站在她身侧小心的道,“公主若困了,去床上睡吧,小心着凉!”

二白点了点头,转头见燕昭宇仍旧没醒。

他内伤严重,整个人呈半昏迷状态。

二白走到窗前,撩开厚重的帘帐,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新鲜冷冽的空气顿是吹进来。

还有十几日便是年节了,外面太监宫女正布置宫苑,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前朝的事似乎对宫内没有任何影响。

然而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很多小太监都换了面孔。

君冥烈一逃,宫中定然会有一场大换血。

不只宫里,朝中很多官员也将家破人亡。

或许他们现在就已经在家里捶足顿胸,唾骂君冥烈,竟然就这样一个人逃了。

快晌午的时候燕昭宇才醒,睁眼看到二白就在身边,顿时勾唇一笑,笑容灿烂,带着几许轻松快意,若三月枝头明媚的含露桃花。

二白端了药坐在床边喂他喝药,她穿着一身浅绿色妆花裙衫,月白色衬底的袖口绣着精致的花纹,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越发衬的她腕骨精致。

燕昭宇抬手抓住二白的手腕,长指细细摩挲,少女似比以前更加清瘦了些,握上去,软弱无骨。

他勾唇轻笑,眸光潋滟,

“我很高兴,醒的时候鸾儿还在这里。”

二白眉眼一弯,“我不在这,能去哪?”

燕昭宇低眉一笑,声音温淡,

“鸾儿不惜用生命保全君烨,他又受了重伤,我以为鸾儿会守在他身边。”

二白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垂眸淡声道,“你知道了?”

燕昭宇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似要穿透那双清澈的眸子一直看到她心里去,“这个世界上,我们是最亲的人,我了解鸾儿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李桂和禁卫军的叛乱虽然突然,但二白身边一直有人保护,怎么会轻易的被劫持,就算她中了迷药,她身边的人足以能在她被带到大殿之前将她救走。

二白这样不反抗的任他们挟持,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君烨。

君冥烈突然谋反,君烨作为君府的嫡子,即便被君冥烈抛弃,也不可能不受牵连。

二白在君冥烈手中,君烨定会救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君冥烈发生冲突,也让所有人都知道,君烨和君冥烈是对立的,谋反一事,和他无关。

她是用自己做赌注,来保全君烨。

二白怅叹一声,“我欠他良多,只是想偿还一二。”

可真的能偿还的清吗?

他为了她背叛自己的父亲,得了忠义之命,却犯下不敬不孝之罪,更是为了她身负重伤。

她如何还的清?

“真的只是想还他之前的情义吗?”燕昭宇心中升起一抹酸楚,胸口一阵阵绞痛,不由的低咳出声。

二白为他抚了抚背,低声道,

“我这样做也不仅仅是为了君烨一个人,当时宫内一片混乱,叛乱的禁卫军隐在暗处不知道有多少人,若抓不到我,可能就会去抓芙洛和冯太妃,她两人都未经历过这种事,定会吓坏的!”

燕昭宇咳了脸色微红,似白玉染脂,本就邪魅的俊容更添几分妖娆,

他低低道,“我只是希望鸾儿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赌的起,我赌不起!”

“好了,赶紧吃药吧!”二白展颜轻笑,模样一如既往的纯净轻灵,并没有因为经历何事而改变,玩笑道,“我端的手腕都酸了!”

燕昭宇唇含浅笑,“鸾儿喂我喝药吧。”

二白点了点头,勺子放在他唇上,一勺勺,慢慢喂给他。

突然想起小时候,她生了病不肯喝药,被逼的没办法,总是端着药碗一股脑喝下去,燕昭宇在一旁看着,眉头比她皱的还紧,等她喝完,赶紧塞到她嘴里一颗蜜饯。

而他若是病了,却要她一勺勺的喂给他。

当时她还笑他,像个娇气的姑娘。

然而任她如何嘲笑,他偏要她喂。

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但有些事似是骨子里来的,如何都改不了。

屋子里极静,男人斜倚床上,墨发披散,邪魅俊逸中带着一丝虚弱,更添几分盈盈风流之气,雅致入骨。

少女静坐在床边,端着白瓷药碗,吹凉了喂给男子,淡淡药香氤氲在透窗而入的阳光里,一切都静谧祥和的让人不忍踏足踏破。

一碗药喂完,燕昭宇已经有些疲累,二白扶他躺下,将被子细致的盖好,“再睡一会吧,吃了药要休息!”

燕昭宇浅眯着眸子,依旧握着二白的手腕,“那你陪着我在这里。”

“好!”

二白眨了眨眼点头。

一直等到燕昭宇睡熟,二白才端着空碗出去。

对着邱忠交代了几句,一路出了飞鸾殿,径直往芙蓉宫而去。

宫侍忙迎上来,“参见明鸾公主。”

二白往宫里走,淡声问道,“你们公主呢?”

“公主一早便出宫去了!”

二白脚下不停,似已经猜到芙洛不在,进了偏殿,似要一直等着芙洛回来。

小宫女端了时令水果和糕点来,侍立在一旁。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听到外面宫侍请安的声音和芙洛疲惫的脚步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