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开始颤抖,惶恐不安,身体紧绷的看着那条黑线变成一片,似黑潮般,铺天盖地的涌过来。

“大人、若真是敌军攻城,我们该怎么办?”侍卫头领跑过来颤声问道。

余太守刚要说话,就听城门下整齐的脚步声响,三万京戟军一涌至城门下,气势凛冽,若一堵坚硬不可摧毁的人墙守护在城门下。

将领赵策带兵走上来,恭敬的道,“见过太守大人,本将属下打探军情回来,的确是君冥烈率领安北军正往崇州而来,请太守大人马上做好守城准备!”

见京戟军如此沉着,崇州兵马也渐渐稳了心,心道慕容遇兴许等下便能自磐石带兵回来,解了崇州之危。

“守城,保护百姓,本官自然责无旁贷!”余太守垂头道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此时只见敌军越来越近,马蹄声地动山摇,风中几乎已经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而赵策已经让京戟军布置好,随时准备守城杀敌。

黑潮汹涌而至,似要将崇州城淹没,喊杀声震耳欲聋。

安北军十五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在城门外蔓延数里,长刀如林,映着冷月残雪,发出清寒嗜血的光芒。

城门上守城的崇州兵马双腿打颤,还未开战,似乎就已经要跪下去。

君冥烈带着副将上官焯一身战袍,高骑马上,仰头看着城墙之上。

“余赋修,还不赶紧开城门,迎摄政王入城!”上官焯内力深厚,高喊一声,清晰的传到城门之上。

京戟军弓已上箭,凛凛寒光,对准下面的安北军。

赵策刚要下令射箭,就听一道女生清喝,“赵将军,请慢!”

赵策猛然回头,见是一直跟在大司马身边的女子,一身青莲色衣裙,墨发高束,身姿挺直,缓缓上了城门。

“赵将军,大将军有令,命你立即率兵退下!”女子手中举着虎符道。

除了余太守所有的人都是一怔,赵策眉头紧皱,沉声道,“大将军何意?此时已经兵临城下,我们人马本就少,若是京戟军再退下,这崇州城必破无疑!”

女子拿着虎符,冷声道,“在军中,见虎符如见主将,赵将军难看想违抗军令!”

君烨在军中威名赫赫,治军严谨,还没有人敢违抗过他,只是今夜,君烨为何下次命令?

这崇州难道不要了吗?

“可否让属下看一看虎符?”赵策沉眉道。

“当然!”女子将虎符递给赵策。

虎符不假,而且慕容遇临行之前,告诉他,有事听从这女子的吩咐,这女子定然对君烨来说十分信任的人,可是,君烨为何要退兵。

赵策双手将虎符奉还,抬头道,“属下可否亲自见一见大将军?”

“还见什么,难道此事还不明显?”余太守冷哼一声,“难道你们不知大将军君烨是摄政王的嫡子,嫡亲的血脉关系,恐怕,今夜慕容世子也是故意将京戟军调离的吧,否则为何要去攻打一座空城!”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那些崇州兵马更是惶恐的看着赵策。

赵策脸色一冷,喝道,“余太守,不许你污蔑大将军,大将军若是背叛朝廷,何必等到今日?”

“那谁又清楚,但今日之事,已经摆在面前,京戟军离城,恰好摄政王便率兵来攻城,而大将军现在又下了军令不许将军守城,难道要我崇州一万兵马抵抗这城门下的十万铁骑,要我们崇州兵马白白去送死!”

“对,我们不干,若是京戟军撤兵,我们也要求撤兵!”一名崇州军的小头领校尉高声喊道。

“噌”的一声,赵策拔出长剑,指在余太守脖子上,咬牙道,“你若再敢怀疑大将军,本将现在就杀了你!”

“若是杀了我,大将军能让京戟军守城,我甘愿一死!”余太守说的慷慨激昂。

旁边崇州兵马纷纷围上来,齐齐怒喊道,“放了我们太守!”

“放了我们大人!”

下面京戟精兵神色一凛,见赵策被围攻,顿时就要冲上来。

一直站在那的女子将虎符对着下面的京戟军,凛声喊道,“虎符在此,谁也不许动!”

那些京戟军仰头看着赵策,一个个咬牙顿足,额上青筋暴起,却都不敢再上前。

他们实在不明白,君烨为什么不让守城。

难道就这样放敌军进来?放弃崇州。

难道真如余太守所说,君烨已经投靠君冥烈?

不,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坚信,君烨不会这样做,他不会背叛大燕,不会背叛京戟军,他是他们的战神,是他们的信仰,没有回怀疑自己的信仰。

“赵将军,放下你的剑,不要将剑对准自己的人!”女子看着赵策劝道,“余太守也是守城心切,才会口不择言,我们现在需要团结,一致对外,如今君烨已经被质疑,你还要给他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赵策看了女子一眼,面容冷峻,缓缓将剑收起。

余太守冷哼一声,“是你们京戟军退兵在先,本官不可能让我崇州兵马去送死,所以一炷香时间内,大将军若不改变主意,那我就要打开城门。”

城门下十几万安北军虎视眈眈,而城门上,已经起了内讧,赵策额上冷汗涔涔,不敢不听从君烨的命令,也决不能让安北军攻破城门,否则,慕容遇率领的十几万兵马将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如今峪水关被君冥烈占领,若是崇州也被君冥烈攻破,那在磐石的慕容遇和十几万京戟军危矣。

不但前后被夹攻,而且磐石已是一座空城,城中没有粮草,只有饿的眼睛冒光的几万百姓,京戟军的处境可想而知。

所以,崇州决不能失。

“余太守,还不赶快开城门,迎摄政王入城!”上官焯又大喊了一声。

随即十几万安北军齐声呐喊,

“开城门!”

“开城门!”

…。

喊声震耳欲聋,气焰嚣张。

不是要攻城,而是要崇州的守城军投降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

城门上的崇州军瑟瑟发抖,早已不战而败,而城门下的京戟军则人人焦急不耐,恨不得立刻冲上城门,和安北军来一场死战。

“大人,不如我们现在就攻进去,崇州兵马只有一万,根本不需费力便能攻破!”上官焯打马靠近君冥烈,恭敬请示。

君冥烈目光幽沉,“可有慕容遇的消息?”

“斥候来报,没有京戟军的影子!”上官焯道。

既然没有,就说明慕容遇没有得到消息,没有从磐石率兵返回。

“再等等!”

再等等就不需要费一兵一卒便可攻下崇州城,他也要让君烨看看,这战场,他永远不如他!

此时别苑内,余妍儿让丫鬟和下人在门外守着,一个人悄悄进了房间。

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汤药味,余妍儿皱了皱眉,走进内室,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俊美男子,顿时心头一漾,立刻酥了半面身子。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上,看着男人英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虽昏迷了多日,但薄唇不见干裂苍白,反而带着一抹性感魅惑的殷红。

余妍儿呼吸急促,两眼痴迷,恨不得现在便脱了精光爬上床。

但她不敢大意,自袖子里取出两粒药碗,一粒红色,鲜红如血,据说是以处子之血加上正在交配中的蛇血炼制而成,催情效果比青楼那些什么逍遥散要猛烈的多。另一粒是黑色,便是余太守给她的解毒之药。

她要先将红色的喂给君烨,等他情动之后,再喂他解药,这样就算他醒了,也下不了床。

余妍儿全身血液沸腾,胸口跳的厉害,全身燥热,拿起那粒红色的药丸向着君烨的嘴里塞去。

突然,手臂被握住,男人睁开长眸,似刹那云去月出,幽光绽放,摄人心魂。

他看着一脸惊怔的余妍儿,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余妍儿痴呆的看着他,似入了心魔一般,没想着逃走,没想着喊人,只痴迷的看着男人,胸口飞跳,下意识的回道,“已经、已经丑、”

她话还未说完,男人手腕突然一转,将余妍儿的手臂向外拐了一个弯,只听“咔”的一下骨碎的声响。

“啊!”

余妍儿大声惨叫。

君烨双指一震,余妍儿手中的药丸直接飞进了她大张的嘴里。

外面的下人被惊动,一边砸门一边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然而门被余妍儿插死了,他们根本进不来,只能着急的喊叫。

君烨已经坐起,手中还拎着余妍儿的手臂,余妍儿肥壮的身体扭曲,双唇颤抖,求饶道,“公子、我错了,再不敢了,求公子饶了小女子一命!”

君烨气息寒澈,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极的浅笑,握住余妍儿的手突然收紧,澎湃的内力顿时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涌入。

余妍儿仰头大声惨叫,那叫声如山林里给猎人生生割肉的的野兽嚎叫一般,杀猪似的哀嚎,让人毛骨悚然。

很快,君烨起身,余妍儿全身骨头寸寸碎裂,似一滩肉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叫都已经叫不出,只瞪着双目,嘴里吐着鲜血,低低呜咽。

君烨穿上锦袍,缓步往外走。

“呼啦”一声门被拉开,余妍儿的下人惶恐后退。

听到余妍儿的惨叫声,这些人早已吓破了胆。

“想死吗?”君烨问道。

“不、不想死!”几人扑通跪在地上,“大将军饶命、小人们什么也没做,大将军饶命!”

“不想死,抬着屋子里的女人,跟着本尊!”

说罢,君烨长腿一迈,大步往外走去。

几人一怔,反应过来忙连滚带爬的跑进屋子里,待看到余妍儿的样子,有一个直接吓的跌倒在地上。

其他人也是脸色惨白,后背发凉,试探的喊了一声“小姐”,余妍儿已经根本无法应声。

几人找来一张四角桌子,翻过啦,将余妍儿抬到桌子上,然后抬着四条腿忙去追赶君烨。

22 攻城(二)

城门上,已经闹成一团,余太守要求开城门,城墙下三万京戟军将城门堵的水泄不通,根本无法靠近。

“赵策,你竟敢违抗大将军的命令!”余太守冷声喊道。

赵策面色凛然,“大将军只说要退兵,本将已经让京戟军从城墙上退下去,并没有让上城墙守城,怎么算是违抗命令?反倒是你,余太守,开城门迎敌军入城,你这是背叛朝廷,是谋逆的大罪!崇州若失,你便是第一罪臣!”

“君烨都已经投靠君冥烈,为何本官不可以,本官是为崇州百姓和这一万的士兵生命着想,本官是崇州父母官,有责任保护他们!”

余太守冷笑,笑的老奸巨猾,“大司马如果不是背叛朝廷,投靠摄政王,那就是见安北军众多,你们根本阻拦不住,所以有意保护京戟军,让我们崇州兵马去送死,本官就算做大燕朝廷罪人,也不会让我崇州男人白白去送死!”

这一声出,更赢得崇州兵马的支持,纷纷弃了兵器,向着城墙下涌去,嘴里呼喊道,“开城门,迎摄政王入城!”

“开城门,迎摄政王入城!”

“我们不要白白送死!”

…。

喊声震天,城门下的安北军越发嚣张,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嘲笑出声。

赵策大怒,“余赋修,你这个虚伪的小人,再信口雌黄,信不信本将杀了你!”

余太守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往前迈了一步,“就算杀了本官,本官也要保护我崇州兵马不受你们利用!”

城墙上的崇州兵马更是感动,纷纷挤上前,将余太守护在身后,和赵策对峙!

赵策看着渐渐无法控制的局势,越发焦急,恨不得真的一剑杀了余赋修这个虚伪的叛贼。

京戟军见赵策被困,立刻冲上城墙,和崇州兵马冲撞在一起,二话不说,直接便杀,本是盟军,此时到如仇敌一般,城墙下刀刃相撞,鲜血横飞,一声声惨叫穿过城墙,安北军隔岸观火,更加得意,只等着城内的人自相残杀,全部都死了,他们再冲进去,兵不刃血的迎了这场战役。

城墙下京戟军和稠州兵马厮杀在一起,不断有人倒下去,无数尸体在城墙下堆积起来。

然而死的人大部分都是崇州兵马,这些养尊处优的士兵怎及经过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京戟精兵。

余太守心中焦急,眼尾暗暗瞥向站在赵策身后的女子。

女子微一点头,大声道,“赵将军,不要再自相残杀,还不让京戟军退下,这是军令!”

赵策身姿笔直,“军人的军令就是守城抗敌,本将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夜之后自当负荆请罪,任大将军惩处!”

“你、”女子眼睛眯起,眸底狠色一闪而过,手掌握紧,指尖寒光凛凛,猛然想着赵策的后心扎去。

几乎同时,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城墙下,所有的人都停手,齐齐转头看去。

长街上,一人骑马而来,夜色中,衣袂飞展,若携风掠电,转瞬间,已破空而至。

隔得很远,众人似乎就已经看到了那人俊美的面容,长眸凛冽,战袍飒飒,如战神降临。

“大将军!”

“大将军!”

京戟军齐声呐喊。

到了跟前,男人翻身下马,不管是京戟军还是崇州兵马齐齐后退,呼啦让出一条路来,砰然跪下去,“参见大将军!”

喊声震天,让人热血沸腾。

城外安北军听到动静顿时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上官焯脸色一变,“大人,城内似有异变!”

君冥烈冷笑一声,“即便君烨来了又如何,本王有十五万兵马,而君烨只有三万,况且,我们还有人相助!”

上官焯知道他说的人是余赋修,心中略稳了一些。

城墙上,看到君烨,女子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去。

余太守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换了一副堆笑的脸,迎上去,“大将军,您总算来了!赵将军不肯守城,下官正一筹莫展,还好,您来了!”

君烨上了城墙,赵策立刻单膝跪下去,“末将参见大将军!”

女子目光闪烁,心思百转,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笑道,“君烨,你醒了?”

男人似没听到一般,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望向城下的十几万安北军,隔着夜色和重重凉雾与马背上那人对视。

余太守摸不透君烨的心思,恭敬的道,“大将军,您看现在敌军有十几万,而我们的兵马只有四万,这城怎么守?”

“赵策!”君烨突然开口。

“末将在!”

“准备迎敌,死守崇州!”

“末将领命!”

赵策铿锵应声,手臂一挥,京戟军立刻向着城墙上奔来,准备守城弓箭和投石机。

这一次崇州兵马再不敢拦,纷纷将路让出来。

“将军,一切准备就绪!”赵策回禀道,“末将另有一件事禀告!”

“说!”

赵策一指女子,“这位姑娘手持虎符,说是奉大将军的命令,要求京戟军退兵,大将军,可有此事?”

女子脸色微白,抬头装作淡定的讪讪一笑,“君烨,你睡梦时,一直说水,我听成了退,所以我以为你要京戟军退兵!”

君烨浅浅瞟她一眼,看向余太守,“余太守,本尊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余太守抹了一下额上的冷汗,惶惶抬头,“大将军客气了!”

众人此时才见,有几个人倒抬着一张桌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桌底朝上,里面窝着的似个人,但四肢蜷在一起,脑袋陷到身体里去,整个人似一滩肉泥一般瘫在里面。

几个下人抬着余妍儿上了城墙,借着火把幽冷闪烁的光芒看到里面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余太守脸色大变,惶恐后退,“这、这、”

余妍儿竟然还没死,目光呆滞的看着元太守,嘴张了张,发不出声音来,好像是在喊爹。

“妍儿!”余太守扑过去,摸着余妍儿的脸,双目血红,颤声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

余妍儿两眼死死的瞪着他,眼珠转向君烨。

余太守倏然抬头,脸颊颤抖,额上青筋爆出,“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太守不知吗?”君烨冷沉道了一声。

余太守颤巍巍起身,哑声道,“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说罢抬手对着城外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对着城墙上的崇州兵马,嘶声喊道,“君烨他杀我女儿,此仇不同戴天,杀了京戟军,迎摄政王进城,为我女儿报、”

他话音未落,赵策突然纵身而起,手中长刀冷光一闪,只见一道血线飞出,余太守还张着嘴,脑袋直接飞出去落在城墙下,没有了头的身体砰的一声向后倒去。

城外安北军看着掉下来的人头一阵喧哗,崇州兵马更是大惊失色,纷纷向后退去,拔刀对着京戟军,目露惊慌,警惕的看着赵策。

城墙下君冥烈看到余太守发出的手势,顿时神情一凛,沉声喝道,“攻城!”

上官焯紧随其后,手中战旗一摇,

“攻城!”

刹那间攻城的的号角吹响,战刀挥舞,攻城兵手持盾牌急速的向前冲去,身后士兵抬着云梯,推着攻城车,蜂拥而至。

似是压抑了许久的暴风雨,突然而降!

城墙上,飞箭如雨,铺天盖地的射下来,惨叫声顿起,无数的安北军倒下去,又有无数的兵马冲上来,似浪潮一波一波涌上,踩着同伴的尸体,举着刀疯了一般的往前冲杀。

喊杀声,惨叫声,冲锋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鲜血涌出,温热的液体融化了积雪,在城墙下蜿蜒如小溪,流进护城河中,渐渐染红了整条河水。

云梯架在城墙上,安北军涌上去,似一串串蚂蚱,瞪着血红的眼睛,挥着战刀,要将城墙上的京戟军嗜血食肉。

“轰隆”一声,巨大的石头砸下来,那些“蚂蚱”顿时全部被砸下去,砸成一滩滩血肉,残肢断骸在城墙下层层堆积起来。

然而很快,又有云梯架上来,敌军再次涌上,举着盾牌,似张着獠牙的野兽一般往上攀爬。

“余赋修投靠叛军,背叛大燕,现已经被处死,所有崇州兵马听令,立即守城,否则视同叛军,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