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家中也不免为二白担心,想起柳文珠一事,总觉的不安,又怕自己说出来,误导了君烨和皇上,所以犹豫了两天才来见君烨。

“你确定吗?”君烨起身,长袖中握紧的手微微颤抖。

“是,下官看的清楚!”蓝玉臣见君烨神情,便知事关重大,急忙应了一声。

君烨抬头看向亓炎,急声问道,“北楚使臣的车队到哪了?”

亓炎皱眉沉思一瞬,道,“北楚使臣走了四日,应该刚过荆州!”

“马上派人沿途拦截,传令下去,关闭峪水关,不惜一切代价,揽住萧薄元!”

“是,属下马上去吩咐!”

亓炎转身疾步而去。

君烨面色透白,起身往外走。

片刻间,屋子里只剩蓝玉臣一人,他愣愣的站在那里,半晌才明白,原来真的是柳文珠勾结北楚太子带走了二白。

心中懊悔不已,为何不早日将此事告知君烨。

君烨此时直接入了宫。

几乎已经没什么疑虑了,二白就是被萧薄元带走了。

帮助柳文珠绑架二白的人,是北楚侍卫!

一切都对上了!

他先告辞离开上京,然后留下人使奸计掳走二白,所以就算二白失踪,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去。

谁都没想到,柳文珠会和萧薄元狼狈为奸!

一个在明府落败后,在荆州失踪的假公主,一个在上京的北楚太子,没有人会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

燕昭宇听完君烨的话,

“唰”的一声站了起来,目光阴鸷,“朕马上派兵围剿北楚太子,就算他回到北楚,朕也要将抓回来!不、朕亲自去!”

说完,燕昭宇几乎有些慌张的往外走!

君烨错身一步,将他拦下,“皇上!如今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是萧薄元带走了二白,此时也不宜兴兵,皇上留在宫中,臣一人前去便可!”

燕昭宇立刻明白君烨的意思,明鸾公主失踪了,若是真被北楚太子掳走,非同小可,两国之间必起战争。

若此时兴兵,萧薄元得到消息打草惊蛇不说,说不定还会暗杀二白,抵赖抓走二白的事,或将二白做人质威胁大燕。

所以君烨要一人前往,先将二白救出来,这仗就算要打,也要等确定二白安全之后再打!

燕昭宇留在宫中,可随时听到君烨的消息后,调兵遣将,发兵北楚。

他心里明白,君烨的安排是考虑周全的,可是仍旧无法安心,一刻没有二白的消息,他便一刻寝食不安。

“大司马确定可以将鸾儿平安无虞的带回来?”燕昭宇沉声问道。

“是,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毕竟明鸾带回!”

她若有事,他的确也不必回来了,他必杀死萧薄元、柳文珠,杀尽伤害过二白的每一个人。

“好,朕信你,一有消息,务必及时传信与朕!”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芥蒂暂消,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救二白回来!

“是!”

君烨告退,自御书房中退出来,大步往宫外走,他面上看不出如何焦急,然而衣袂翻飞如云,瞬间已经了宫门。

燕昭宇站在殿内,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看着重重殿阁飞檐,看着远处天空高阔,手掌缓缓握紧。

鸾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君烨回到府后,亓炎已经全部准备完毕,二十精兵人人冷肃威严,蓄势待发。

人不需要多,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天色已经暗下来,城门关闭,君烨飞身上马,带着众人连夜出城。

刚出上京,就听身后马蹄急促,一人快速的骑马奔来。

纵马奔到亓炎身侧,俏丽的脸上一片凝重,“我也要去,我要一起去救掌柜的!”

“不要胡闹,回去!”亓炎面容冷峻,皱眉低斥道。

“保护掌柜的,也是我的职责,你若不让我去,我便自己去救!”元蓁凛然道。

君烨回过头来,淡声,“让她跟着吧!”

“多谢大司马!”

元蓁暗瞥亓炎一眼,恭敬应声。

一行人再次上路,快马加鞭,冲进黑暗中。

然而君烨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是晚了,亓炎按路程和萧薄元离开的时间算,北楚使臣的队伍的确应该刚过荆州,可是却不想萧薄元在柳文珠出的主意下,日夜赶路,过城不入,马不停蹄,吃饭睡觉都是在马车内。

所以传令的人就算再快,几日后传到峪水关时,北楚一行人早已过了峪水关几日,已经到了北楚和大燕最后一个关卡,嵘谷关。

出了关,就是北楚的地界了。

40 进入北楚

嵘谷关的守将是罗直,治军严谨,守卫森严,即便是北楚太子的车队,查的也很仔细。

后面装着燕皇赏赐的车队均被查验过,没有什么可疑之物。

褚旬的马车也被进去搜查了一番。

侍卫刚要打开萧薄元的马车,旁边他的贴身勇士何达猛然喝道,“大胆,太子的车架你也敢搜查?”

罗直闻声走过来,面色冷峻,不卑不亢的道,“出入大燕,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使者外臣,都要接受搜查!”

“本勇士不准!”何达身形高壮,拦在马车门前。

“不让搜查,难道是有太子殿下什么不可告人之处?”罗直探寻的向着马车内看去。

“何达让开!”

马车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萧薄元一身便服走出来,笑道,“罗将军尽管搜便是!”

“打扰殿下了!”罗直道了一声,亲自上前,往里仔细瞧看,锦被软枕整齐,旁边小几上放着茶盏点心,并不见什么异样。

罗直点了点头,往后面的马车上走去,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人?”

车门打开,柳文珠走出来,俯身柔声道,“见过将军!”

罗直见她穿着打扮,便知道是北楚太子的妾侍,微一颔首,向马车里张望,见车内还坐着一女子,低着头,脸色惶白。

“你是什么人?”罗直问道。

明鸾公主失踪的消息刚传到峪水关,罗直还没有收到封关的消息,因此他现在也只不过例行公事的检查,看到女子害怕的样子,怀疑北楚太子霸占了大燕的民女带回去。

所以才多问了一句。

陈允如毕竟是小户人家出生的女儿,没见过什么市面,不像柳文珠那般镇定自若。

如果说明府除了吃喝还给了柳文珠什么,那就是自小生在侯门大院的那种处事淡定稳重。

“将军,这是我姐姐,从乡下来的,没见过这么多士兵,又一路舟车劳顿,身体不好,才不能起身下来,还请将军通融!”柳文珠柔柔笑道。

罗直不看她,只目光盯着车里的女子,“她说的可是真的?”

陈允如低着头,目光微闪,犹豫一瞬才点头道,“是!”

罗直转开目光,不再多问,退后一步,高声道,“打开关门,送被楚太子出关!”

萧薄元轻声一笑,“多谢罗将军!”

众人上了马车,自巍峨的石门中穿过,不急不缓的向外行走。

待最后一个侍卫也出了关,罗直才命人将厚重的铁门关闭。

出了嵘谷关十里,北楚的队伍立刻加速行驶,快马加鞭,赶往北楚第一个边城,函城。

二白躺在马车下的夹层里,最后一个希望也落空,她和果子最终还是离开大燕到了北楚。

君烨和燕昭宇想必都已经知道她失踪了。

但一定不会猜到她是被北楚人抓走了。

现在说不定正满城的寻找。

夹层中黑暗,二白一双眼睛却清亮。

将近十日,她都没有再做梦,虽然像俘虏一样被人捆着,吃不好,睡不好,但是她精神却比在皇宫里时好了许多,脑袋里也渐渐清明。

果子躺在她身侧,瞪着眼睛,身体随着马车摇晃。

到了现在她心里已经不再害怕,她相信,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境遇,二白都会想办法化险为夷。

她相信她,所以心中一片安心宁静。

马车到了函城众人进城休息,到了北楚的地方,萧薄元顿时放松下来,这也是这十日来第一次下了马车进城休整。

萧薄元不管在大燕如何,但却是北楚的太子,函城太守听说太子驾到,率众官出城远迎,一路谄笑着将众人接入城内,安顿在函城最好的别苑里。

说是最好,却连二白的锦园都比不上,毕竟是一座边关小城,防卫严守,城墙巩固,但是城内却并不繁华。

百姓能吃喝温饱就不错了,根本和大燕的城池无法相比。

进了院子,二白和果子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柳文珠和萧薄元去太守府上赴宴了。

陈允如只道一路颠簸,身体不舒服,留下休息。

柳文珠笑道,“也好,那姐姐可看好了明鸾两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姐姐可担待不起,如今我们已经到了北楚了,行事更要小心谨慎。”

“是,妹妹放心就是!”陈允如态度温顺。

等柳文珠一走,陈允如拿了一些糕点走到关押二白的屋子里,低声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文珠去太守府上赴宴了,我拿了些糕点给你们!”

二白刚要道谢,抬头便见黑暗中,门无声打开,柳文珠一脸冷厉的站在门口,背着光,面色可怖。

陈允如一怔,似感觉身后有人,还不待转身,手中的碟子猛然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砰”的一声,碟子被摔的四分五裂,糕点撒了一地。

“文珠!”陈允如惊叫了一声,脸色发白,惶恐后退。

柳文珠上前逼近一步,“姐姐这么快就忘了我的交代?”

陈允如不断后退,一直退到墙下,一脸慌色,摇头道,“我只是怕她们饿死,并没有别的想法。”

“姐姐还想怎样,放了她们?你知不知道她们要是跑了,殿下会怎么对你?我可听说北楚人其实骨子里最野蛮,萧薄元曾经的一个侍妾背叛他和人私通,被他派府内侍卫奸杀后挂在城墙上,示众三日,族人皆被杀尽。姐姐也想这样吗?”

陈允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柳文珠的裙摆仰头道,“姐姐绝不敢背叛殿下,文珠,求你别告诉殿下!”

“是我求她送吃的来,不关她的事,你不用再逼她!”二白大声喊道。

柳文珠猛然转身,冷笑一声,蹲在二白身边,拔下头上金钗,杏眸中狠光一闪,猛的将钗子向着二白的腿上用力扎去。

“小姐!”果子痛喊一声,用力的挣扎。

二白甚至能感觉到那金钗扎在了自己的骨头上,痛的浑身猛然一缩,却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只冷冷的和柳文珠对视。

柳文珠拔出钗子,尖锐的一端在二白脸上轻轻的滑动,上面的血迹在二白脸上滑下一道道血痕。

女人脸上尽是报复的快感,笑道,“没想到明鸾公主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善心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你若不是善心发作,也沦落不到现在的处境。”

二白冷笑一声,“柳文珠,你没有善心,你只有一颗愚蠢之极的心,跟着萧薄元,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如今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柳文珠脸色突然一沉,咬牙又将金钗扎进二白腿上,看着鲜血汩汩流出,痛快的大笑,“本来我才是明鸾公主,是你的出现毁了我的一切,抢走了君烨,让我无家可归,你还敢跟我说下场!”

女人目光疯狂憎恨,将滴血的金钗滑在二白眼角,手腕颤抖,似下一刻便要将金钗捅进去。

“柳文珠,你别伤害我们小姐,有什么气冲着我来撒!”果子大哭喊道。

陈允如缩在墙下,惶恐的看着,瑟瑟发抖。

二白神色不变,目光依旧冷澈的看着她,“我若有事,萧薄元不会放过你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你只敢在我身上看不到伤口的地方下手!”

柳文珠收了簪子,冷笑点头,“对,我现在不能动你,暂时先留着你的脸,等萧薄元玩腻你了,我再来跟你清算我母亲毁容的帐。”

二白瞥她一眼,“你母亲还在上京吧,你若心里还在意她,就应该想想你今日做的一切,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我才不在意她,她为了自己能吃一口饭,把我都卖了,我凭什么还在意她,你也不必拿她威胁我!”

柳文珠缓缓起身,“我还要去赴宴,今日就先到这里,以后每一天,我闲了,都会来和明鸾公主叙旧的!”

说罢抬脚踩在一块糕点上,猛然一踢,勾唇笑道,“是不是饿了?想吃这些糕点吗?那就爬过去吃吧,尊贵的明鸾公主,竟然趴在地上吃我踩过的糕点,不知道君烨要是看了,会是什么感觉!”

柳文珠一边说着一边大笑,笑声怪异,似夜枭喋喋。

“你少得意了,我们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的!”果子满面泪痕,气势却决绝,对着柳文珠咬牙怒喊。

“不吃好啊,那就饿死吧!”柳文珠笑了一声,吩咐身后的守卫道,“听到了吗?明鸾公主自己不要吃饭,所以什么都不许给她们吃!”

“是,夫人!”守卫忙应声。

柳文珠将带血的金钗直接插在头发上,转身往外走,冷冷一瞥缩在墙下的陈允如,淡声道,“姐姐还不走吗?难道还有话和明鸾公主说?”

“走,这就回去!”陈允如忙跟在柳文珠身后,头也不敢回的出了房门。

“咣”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随即传来落锁的声音。

二白仰头靠在墙壁上,闭目痛吟出声。

腿上鲜血流出来,和中衣黏在一起,微微一动,便是刻骨的剧痛。

“小姐、小姐!”果子挣扎过来,偎在二白身边,哭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小姐!”

“没事!死不了!”二白深吸了口气,脸色苍白,对着果子弯唇一笑。

果子痛哭流涕,“小姐,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还连累你受苦,我没用!”

“不!”二白歪头和果子依偎在一起,笑道,“傻妮子,柳文珠和萧薄元都是想对付我,和你没关系。”

“小姐,大司马和皇上会来救我们吗?”果子泣声问道。

“会的,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在路上,一定回来救我们的!”

屋子里漆黑,只有淡淡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在两人相互依偎的身体上洒下凄迷的冷辉。

二白一双清眸看着窗子,目光悠远。

其实她并没有把握君烨会来,他知道她失踪了一定心急如焚,可是他知道自己在萧薄元手上吗?

不管如何,在君烨来救她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自救,否则,她和果子落在柳文珠手上,都没有活路。

刚刚三月末,北楚天气还很冷,果子知道二白怕冷,紧紧的偎着她,

“害怕吗?”二白转头看向果子。

果子摇头,“不怕,只要和小姐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二白笑了笑,灵动的面孔上闪着月光,清美绝伦。

一直到夜里亥时末,萧薄元才带着柳文珠回来,一路脚步踉跄,醉醺醺的进了屋子。

柳文珠搀扶着他坐在矮榻上,让他躺在腿上,轻柔的替他揉着额头。

萧薄元拉着她的手在唇上一吻,闭着眼睛笑道,“文珠又温柔,又能替本太子解忧,能得到文珠,真是本太子的福气!”

柳文珠柔柔一笑,“殿下抬举妾身了!不过有一事,妾身还是想提醒殿下。”

“什么事?”萧薄元漫不经心的道。

“我们为了早日回到北楚,一路快马加鞭,顾上不明鸾公主,如今已经进了北楚的地方,殿下也不用担心有人追来。妾身觉得,殿下还是早些将明鸾公主变成殿下的人,生米熟成熟饭,就算燕皇找来,也无可奈何了!”柳文珠垂着眼睛,眸光幽幽,“虽然妾身不想殿下宠幸其她女子,但为了殿下的长久考虑,也不得不为殿下出谋划策。”

萧薄元缓缓睁开眸子,一双鹰目高深莫测的看着柳文珠,捏住她的下巴,勾唇道,“本太子是要娶明鸾公主为妻的,没有三媒六聘将她娶回府中,本太子不会动她,这就是妻和妾的区别,文珠明白吗?”

妾可以随时行苟且,即便没有名分可以上床,但妻不行。

在北楚人眼中,妻子和自己的地位是平等的,需要互相尊重,更不可能在成亲之前强迫。

柳文珠脸色一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原来在殿下眼中明鸾公主比妾身更重要,枉费妾身一直为殿下着想,果然是一番深情枉付!”

萧薄元摸了摸她脸颊,“别吃味,本太子自然是最喜欢你的,只是这规矩,就算我是太子也不能违背规矩!”

说罢,萧薄元起身,缓步往床榻上走,声音渐沉,“听下人说,文珠今日弄伤了明鸾,本宫不管你之前和她有什么私人恩怨,以后这样的事,本宫不想再听到。”

柳文珠心中一沉,垂头恭敬恭敬,“是!”

“睡觉吧!”

萧薄元道了一声,躺在床上,连日赶路身体疲乏,很快便发出了鼾声。

柳文珠眸色阴沉,藏匿着冷芒,眼睛一转,缓步出了屋子。

“夫人何事?”门外的丫鬟问道。

柳文珠声音压低,带着丝丝阴毒,“天气这样闷,别闷坏了明鸾公主,去把窗子给公主打开。”

北楚天气本就清寒,入了夜更是风寒入骨,这要是开一夜窗子,非把人吹病了不可。

小丫鬟不敢违背,应声而去。

二白和果子偎在一起快睡着了,突然被一股寒风吹醒,果子醒来,目光迷蒙的看了看,才见窗子开了。

半夜里,关的好好的窗子怎么会开?

二白见窗外人影一闪,很快不见,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