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着夜里的雾气呼呼吹进来,果子缩了缩身子,“小姐,怎么办,这样下去你非被冻病了不可!”

她们被关押的屋子里十分简陋,没有床榻,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几把木椅,她们如今又被捆着手脚,动不了,出不去,能如何?

二白眸子一转,慢慢挪到门口,用力的撞向木门。

很快,守卫打着哈欠进来,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

二白面上露出惊惧的表情,喊道,“这屋子里有鬼!”

“什么?”那守卫一愣。

二白看上去十分紧张,在屋子里扫了一眼,语气神秘的道,“方才那窗子突然开了,我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飘过去!”

果子一听,忙附和道,“是,我也看到了,那女人没有脸,头发一直垂到地上。”

本是深夜,夜雾弥漫,烛火明灭闪烁,气氛诡异。

那守卫听了,顺着窗子往外一看,夜雾茫茫,头皮一阵发麻,忙将外面的另一人也叫了进来。

那人听了也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你们看,那墙上上还有血,这屋子里是不是死过人?”二白两眼直直的看着墙下,声音发颤。

两个守卫仔细一看,果然见墙上有一道道鲜红的血迹。

守卫每个两个时辰一换,这两人新过来的,自然不知道那血是柳文珠所为。

两个守卫也吓的脸色发白,商量道,“要不给她们换一间屋子吧,反正两个人都绑着,咱们在一旁看着也跑不了!”

另外一人点头,“那咱们这就换个屋子!”

这个时候主子们都睡了,萧薄元也没明确吩咐要将明鸾公主关在哪里,听说有鬼,他们心里也一阵阵发毛。

“出来、出来!”

就这样,二白和果子被关进另一间房子里,屋子里有床不说,竟然还烧着地龙。

一进去,热气扑面。

“不许再嚷了啊!”守卫吩咐了一声,关上门出去。

二白和果子倒在床上,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出了函城之后,萧薄元明显放松下来,不再日夜赶路,北楚没有大燕地域辽阔,从函城到北楚皇都金域,用了十日的时间,而此时君烨一路快马兼程,方到嵘谷关。

知道北楚太子早已出关,君烨不由的捏紧了马绳。

“属下检查不严,请大司马责罚!”罗直知道北楚太子的队伍里竟藏着明鸾公主,顿时一惊,单膝跪在君烨马下。

“起来吧!”君烨淡淡道了一声,看着关外茫茫山川河流,目光寒寂。

如今责罚又有何用,以时日算,如今萧薄元带着二白应该已经回到北楚都城了。

他知道罗直为人清廉耿直,一直镇守嵘谷关,是个有勇有谋的大将,他即便心中有恨,也不至于牵连到他身上。

身后马蹄声如雷,烟尘漫天,青岚率荆州兵马到了嵘谷关。

听闻二白被掳了以后,青岚才想起那日马车内不寻常的动静,悔恨交加。

一路跟着君烨来到边境,只是君烨的马更快些,青岚迟了两个时辰刚到。

几万兵马气势汹汹,列兵关下,似随时都会杀向北楚。

青岚翻身下马,对着君烨行了礼,“是否现在就闯入北楚要人?”

君烨眉目沉重,缓缓摇头,“现在楚皇未必知道萧薄元将大燕的公主带回了金域,我们此时发兵,萧薄元说不定会恼羞成怒伤害二白。”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青岚眉头紧皱。

“本尊带人潜入北楚,先探探二白此时的处境,萧薄元不一定能猜到我们这么快就知道了二白的去向,定然没有防备。青岚将军带兵守在此处,和守关兵随时听候本尊指令!”

“是!”

君烨重新上马,带着亓炎和手下二十精兵,穿过已开的关门,若一道飓风,一把利剑进入北楚之地。

势必要将北楚搅个天翻地覆!

此时,二白坐在马车内,听到外面有大臣恭迎萧薄元回国,她看不到心里也清楚,他们已经到了北楚的皇都,金域。

听闻北楚民风彪悍,皇都壮阔巍峨,她之前也想过来被金域浏览一下,彼时一定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到了这里。

陈允如小心的掀开一点车帘往外瞧,只见车队前跪满了出城来迎接的大臣,前方,城墙耸立,城门宽阔,上面站满了拿着长矛的侍卫。

只看了一眼,忙又将车帘放下。

心中一阵七上八下的乱跳,不知自己将来如何。

毕竟到了异国他乡,而且她要以太子的妾侍入城。

抬头看了看倚在车壁上一脸淡定的二白,陈允如轻声笑道,“你不害怕吗?”

二白动了动发酸的手臂,轻吁了口气,“害怕也没有用,该来的总会要来!”

陈允如淡淡点头,“你说的对,该来的总会要来,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保护你们两个人的!”

说到最后,她声音低下去,似是自己都没有把握,她根本不敢违抗柳文珠。

二白笑了笑,“不用,你对我们好反而更引起柳文珠对你怀疑,不必对我们特别关照,有用到姑娘的地方,我自会请姑娘帮忙。”

“好,能帮姑娘的,我一定会帮的!”陈允如眼中忧虑,见二白镇定,也跟着淡定下来。

她虽然经历苦难,看上去性情冷淡,其实内心却是个良善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帮着柳文珠逃出李阿婆家。

身下马车一晃,缓缓向着城门内行去。

41 萧薄元的夫人们

一进城,顿时便能听到街上传来的喧哗声。

二白倚在车壁上,顺着被风吹起的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北楚的都城金域远远不如大燕的上京繁华,从街上叫买的小摊贩和行人的穿着便能看出一二。

甚至物产都不如香苏丰富,一些卖绸缎的摊贩前,围着寥寥几个穿着相对富贵的妇人,拿起一块缎子,问了问价格,摇头便走了。

街道两侧也很少有上京的楼阁亭台,房屋低矮,看上去比较古旧。

北楚有一半的土地是草原,不能种粮食,只能放牧,因此北楚牧业发达,其他物资却匮乏,只能用牛羊马匹,和大燕贸易,换取粮食和绸缎。

也因为这样,北楚一直觊觎地大物博的大燕,之前经常在兴兵侵犯,甚至让士兵化妆成强盗去边城抢夺财物。

直到后来,前有君冥烈、长公主,后有君烨,将他们打怕了,才消停了几年。

马车一路进了内城,两旁的建筑才渐渐宏伟些,有了一个都城的样子。

萧薄元有自己的府邸,就在北楚皇宫东侧,也效仿大燕,称作东宫。

听说萧薄元回都,他的那些姬妾早早的便装扮好了在门外等候,远远的便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声响。

萧薄元带着柳文珠下车,那些女子立刻围上来请安,环肥燕瘦,或妖娆、或温柔,身份皆高挑,围着萧薄元嘘寒问暖,撒娇关切,问他怎么走了这么久?

“这位美人是谁啊?”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其他人顿时静下来,好奇的在柳文珠身上打量。

柳文珠知道萧薄元家中必有姬妾,却没想到有这么多,而且一个个容貌艳丽,比起她来丝毫不逊色,顿时心里一阵阵打鼓。

听到询问,忙柔顺福身道,“文珠见过各位姐姐!”

萧薄元揽着柳文珠的腰身,笑道,“以后文珠就是本宫的八夫人,她是从大燕来,刚到北楚还有些不习惯,你们要多照顾一下!”

萧薄元未去正妃,按北楚规矩,妾侍皆称为夫人,前面有七个夫人,只是后来病死一个,还有一个因私通被萧薄元处死,所以现在还有五个人站在这里。

而柳文珠来了以后排第八,称为八夫人。

“原来殿下又给我们带来一位新妹妹!”

“文珠妹妹长的果然绝色,怪不得殿下千里迢迢的从大燕带回来!”

“妹妹安心,进了东宫,我们都是一家人,自然互相关照!”

六个女子围着柳文珠,目光探寻,神色热情,然而只有柳文珠能知道这些女子目中藏着暗光,嫉妒排外,似一群饿狼突然看到了一盘美味。

众人簇拥着萧薄元进了院子,后面坐着二白和陈允如的马车也跟着自大门中穿过。

萧薄元未向众人介绍陈允如,似已将她遗忘了一般。

那些女子看着后面跟进来的马车,好奇问道,“这里面是谁啊?”

萧薄元不语,笑的意味深长,让车夫赶着车往后院里走,转身对着他这些夫人道,“本宫给你们都带了礼物,自己去取,本宫还要进宫面见父皇,晚些回来再同你们一起饮酒庆祝。”

一听有礼物,这些姬妾顿时面露惊喜,急不可耐的想要去看,雀跃行礼,“是,妾身等人备下美酒,等着殿下回来!”

萧薄元笑了笑,骑上随从牵过来的高马,翻身骑上向着皇宫而去。

等他一走,那些姬妾顿时都炸了锅,跑着向装有行李的马车奔去,看着里面的上好绸缎和瓷器首饰,一个个两眼冒光,纷纷动手抢夺,

“这是我的!”

“这匹绸缎归我,谁也不许跟我抢!”

“这花瓶好漂亮,我要拿出去插花!”

…。

被晾在一旁柳文珠冷眼看着这些女人,勾唇嘲讽一笑,都是太子的姬妾,竟似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这北楚果然和大燕不能相比。

二白和果子被关在一处偏远的院子中,周围重重侍卫把守。

也许是到了北楚,又进了自己的府邸,萧薄元彻底放松一下,终于让人给二白和果子两人松了绑,稍稍有了些自由。

果子开了点窗子往外张望,回来道,“小姐,外面都是侍卫。”

二白拿着茶盏倒了水在鼻子下闻了闻,喝了口茶,不急不慢的道,“先歇会吧,等养足了精神,我们再想办法!”

都已经到了金域了,远离大燕和上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熟悉了情况在想办法逃出去!

果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皱眉问道,“小姐,你说大司马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二白眸子一眨,笑道,“就算一时不知道,早晚也会知道来救我们的!”

果子重重点了点头,起身去给二白捏肩,“小姐,你受苦了,大司马一定不会饶了柳文珠!”

二白端着茶盏,目露沉思。

如今到了金域,安顿下来之后,柳文珠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只是不知接下来,会想什么阴招折磨她们。

柳文珠和陈允如被安置在一个院子里,又分别给两人安排了几个丫鬟服侍。

院子离太子的住院很近,府里的管家知道这是萧薄元的新宠,也乐意先讨好一下。

柳文珠一坐下,先让自己从大燕带来的丫鬟红儿给这些新派来服侍她的丫鬟每人赏了一支珠钗。

珠钗华贵,做工精致,一见便知价格不菲。

几个小丫鬟哪里戴过这么好的首饰,忙跪下谢恩。

柳文珠亲自过去扶着她们起来。“本夫人刚进府,不懂规矩,以后还要全靠着几位妹妹指点!”

“夫人万万不可这样说,奴婢们惶恐!”

小丫鬟们面露恭敬,心中却窃喜不已,这位被太子从大燕带来的新夫人不但人长的好看,出手大方,说话也温柔,以后定是个好侍奉的主子。

其中一个女子年纪稍大些,穿着也略好,上前恭敬道,“以后奴婢们跟着八夫人,一定尽心尽力!”

柳文珠笑意晏晏,“只要你们对本夫人好,本夫人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说罢她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以前在这府里,哪个夫人最得殿下喜欢?”

“是七夫人!”一个小丫鬟忙道,“七夫人是朝中兵部侍郎家三夫人生的庶女,身份最尊贵,人长年轻漂亮,是府里最受殿下宠爱的!”

“是吗?”柳文珠轻笑一声,对着红儿道,“赏!”

“是!”

红儿将二两碎银子赏给那个小丫鬟。

旁人均眼红的看着,盼着柳文珠再提些问题。

“殿下还喜欢哪个夫人?”柳文珠又笑声问道。

“我来说、是五夫人,五夫人会弹琴,殿下心情不好,就会去听五夫人弹琴,所以经常去她院子里!”

“五夫人和七夫人关系不太好,因为七夫人去年怀孕了,殿下子嗣比较少,对七夫人格外的重视,然而不到一个月,七夫人的孩子就没了,她怀疑是五夫人下毒害了她,所以一直记恨五夫人!”

“还有,大夫人和二夫人是孪生姐妹,但是殿下不喜欢二夫人!”

…。

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柳文珠就把萧薄元后院这些姬妾的关系,来历,甚至喜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在也知道,病死的是三夫人,和侍卫私通被打死示众的是六夫人,六夫人原是歌妓出身,身份最低,在府里一直受气。

还有,萧薄元有一个儿子,已经八岁,是大夫人所生。

其他夫人不管入府多久,皆无所出。

知道这一切后,柳文珠心里有了底,已经不像刚来时那般惶恐。

几个小丫鬟,得了银子,欢天地喜的出去了。

红儿上前道,“夫人真是高明,花了一点银子,就知道了所有夫人的底细!”

柳文珠得意的勾唇一笑,“自然,本夫人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这府中人人贪婪,正好能被本夫人所用!”

“是,夫人聪慧!”红儿讨好的谄媚道。

柳文珠稍稍收拾了一下,然后往隔壁去寻陈允如。

一进去,只见几个小丫鬟正在门外闲聊,没人进去侍奉,态度明显的怠慢。

柳文珠轻咳了一声,几个丫鬟顿时转头行礼,对待她明显比对待陈允如要恭敬的多。

大概也听了侍奉柳文珠的丫鬟说这位新主子给她们赏了银子,而自己的主子却什么都没给,心里怨怼。

“虽然我跟着殿下比较早,是八夫人,但九夫人是我的姐姐,你们绝不可轻慢,否则被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如实禀告殿下,治你们不敬之罪!”柳文珠站在门口,刻意提高了声音,气势威严。

“是,奴婢们不敢!”几个丫鬟惶恐福身。

里面陈允如听到,迎出来,笑道,“妹妹来了?”

柳文珠走进去,那些下人也不敢再闲聊,沏茶的沏茶,洗果子的洗果子,顿时忙碌起来。

“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姐姐万不可纵容她们!”柳文珠一改之前对陈允如的冷淡,换成一副是自己人的模样劝陈允如。

陈允如低下头去,窘迫的道,“我不像是妹妹大户人家出身,自小被丫鬟服侍惯了,我从来没做过主子,更没训斥过下人,根本不知道怎么管教她们!”

“姐姐放心,你我住在一个院子里,谁若敢对你不敬,你尽管告诉我,我来替你教训!”柳文珠握着陈允如的手,温和笑道,“你我本是姐妹,现在又到了北楚,更应该互相扶持,互相关照才是!”

陈允如忙点头,“是,妹妹说的对!”

“我现在更理解姐姐当时和殿下在一起的原因,的确是为了我好,否则我一个大燕人在这府中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柳文珠语气亲和。

陈允如脸上微红,讷讷点头。

“赶了多日的路,姐姐先休息一下吧,妹妹就不打扰了,有事一定让下人去找我!”柳文珠笑着起身往外走。

“是,我送送妹妹!”

陈允如忙送她出门,看着女子的身影远去,脸上的谦卑笑容一点点淡下去。

不管柳文珠如何的和气温柔,陈允如永远不能忘记她用金钗扎明鸾时脸上的狰狞和残害李家人的狠毒,心中下意识的对她畏惧。

甚至她对自己越好,这种畏惧和戒心便越重。

好像永远不知道她温柔的面孔下,又在想什么狠毒的想法。

柳文珠回去以后,让红儿准备了一份礼物,然后去了七夫人那里。

七夫人正拿着萧薄元带回来的一匹粉蓝色的绸缎往身上比量,打算做一件衣服。

见柳文珠进来,放下缎子笑道,“呦,我还没去看望妹妹,妹妹到是来先看我了!”

“带了一点薄礼给姐姐,请姐姐笑纳!”柳文珠将一对镂空雕芙蓉鎏金嵌玉手镯放自桌子上,态度谦和温顺。

七夫人看着那镯子顿时目光一亮,没有立刻去拿,却一直侧目打量。

她不是小户人家出身,自然也见过一些世面,一见这玉镯的光泽便知是好东西,脸色也好了些,“妹妹客气了!”

“妹妹想来看看姐姐,想送姐姐一见见面礼,挑了半晌,也只有这对玉镯配的上姐姐的天姿国色。”柳文珠语气温糯,听上去让人十分舒服。

七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妹妹真会说话!”

这才让下人倒了茶来,问了几句柳文珠的身世。

柳文珠便将对萧薄元说的那套说辞对她讲了,说的楚楚可怜,哀婉动人。

七夫人生了一双凤眸,深邃妩媚,的确是几个夫人里长的最好看的,此时眸中露出几丝同情,“妹妹果真可怜!”

柳文珠柔声道,“得殿下垂怜,将我带到府中,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姐姐关照!”

七夫人拿着茶盖撇了一下杯子中的茶沫,皮笑肉不笑的道,“听说殿下对你十分宠爱,说不定以后我还要让你多关照呢!”

柳文珠目光闪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妹妹是不是有话要说?”七夫人问道。

柳文珠讪笑了一笑,“没有,只是妹妹想起一事,心里担忧。”

“担忧什么?”七夫人好奇问道。

“我虽得殿下宠爱,但和姐姐一样,都是殿下的妾侍,姐姐可知这次殿下自大燕还带回来一个女子,费劲周折,百般小心,而且和我们不一样,殿下要明媒正娶她做太子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