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看着捷报,笑想君烨这样神速,也许很快就会将厥真族赶出去,说不定一路快把加鞭,比他们还要先回到上京。

在嵘谷关并没有做太久的停留,大军继续上路。

到了荆州的时候已经是六月末,青岚和景州兵马留下,另派一支小队继续护送二白和燕昭宇回上京。

青岚一直送出荆州三十里,下马和二白道别,

“小公主一路保重!”

“你也是!”

二白伸臂和她抱了一下,“保重!”

“果子照顾好公主,回去后,代我向七娘她们问好,估计她们正翘首等待小公主的消息!”青岚淡声笑道。

“九娘放心,果子拿性命担保,以后定会保护好公主,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果子俏声笑道。

“放心吧!”二白道,“我早已经让元蓁传信回上京了,七娘她们一切都好,等闲了,我带她们来看你!”

“好,小公主上马吧!一路顺风!”

二白翻身上马,和青岚挥手道别,走的很远了回头看去,依然能见青岚站在那里,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

三日后到了上京,远远的看到城门外有人张望,然后看到二白和燕昭宇一行人啊,双目一瞪,顿时往回跑。

燕昭宇这次出征并没有公开亲征,也没有告诉朝中大臣,只说自己要出巡,然后带着几个侍卫便奔嵘谷关去了。

刚进城,就见七娘和月娘等人下了马车,正往城门这走,一起来的还有周昱。

看到二白,七娘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掩面哭了起来。

“昭宇哥哥,你先回宫,我和七娘她们叙会儿话再回去!”二白转头对着燕昭宇道。

燕昭宇犹豫了一瞬才点头,“好,早点回来,芙儿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说罢抬手抚了一下二白的头,“去吧!”

“嗯!”

二白下了马,向着七娘等人走去。

刚刚正午,阳光炽热,街上行人不多,七娘几个女子站在那,到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二白一过去,众人纷纷喊道,“掌柜的!”

声音都有些哽咽。

七娘泪眼模糊的打量二白,点头道,“好,回来就好!”

果子上前一步嬉笑道,“七娘别哭了,我们都好好的!”

“嗯,是我们这些人无能,才让掌柜的受了这么多苦!”七娘拿帕子掩着唇,泪水涟涟。

月娘也跟着抹泪,却劝道,“掌柜回来了就好,七娘别自责了!”

“七娘!”二白伸臂抱住她,劝道,“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回馆里再哭!”

二白半开玩笑的一句,立刻引的别人噗嗤笑了一声。

七娘也撇了撇嘴,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一抹,含泪笑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这这两月我们怎么过来的?”

说罢揽上二白的手臂,“得了,不哭了,日头晒,咱们先回馆里再说!”

二白点了点头,刚要和七娘她们上马车,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陈允如站在众人身后,身形单薄,脸上带着落寞的表情,似打算一个离开。

二白走过去,问道,“陈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允如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是我会刺绣,总不至于饿死!”

二白将一袋银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陈允如立刻推拒道,“不可,公主没有怨恨我,还将我带回上京,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再要公主的银子!”

“拿着吧!”二白将银袋塞在她手里,挤眉笑道,“这些银子是萧薄元那些夫人,也是萧薄元的,你跟了他一场,花点他的银子说的过去!”

陈允如顿时要跪下去,“多谢公主!”

“不用!”二白扶住她,“若是哪一日不想一个呆在上京了,就来馆找我!”

“是!”陈允如低着头,眼泪落在银袋上,“公主大恩大德,小女子永生难忘!”

二白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向着正等着她的七娘等人走去。

坐在马车上回馆,太阳越来越烈,街上行人稀少,只听车外有人喊道,“这位好心人,您看到我们家文珠了吗?”

二白一愣,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是柳氏,用一块破布蒙着毁容的脸,身上衣服褴褛,站在那,抓着过路的行人便问,

“你看到我家文珠了吗?麻烦告诉她,银子没有了,我被客栈赶出来了,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麻烦让她赶快回来给我银子!”

过路的人嫌弃的推了她一把,像看疯子似的走了。

柳氏踉跄起身,又抓着别人开始问,

“看到我家文珠了吗?告诉她我在挨饿!”

马车渐渐走的远了,女人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七娘冷哼道,“这个女人前几日就开始在街上找她女儿了,她女儿失踪几个月了,也不见她找,如今被人赶出来了才想起来还有个害人的女儿!”

二白放下车帘,轻叹一声,不知是叹柳文珠,还是叹柳氏。

回了馆,众人围上来,又哭又笑,一番热闹且不说,一直到快天黑二白才回宫。

一路回到延寿宫,芙洛已经在里面等了两个时辰了。

听到宫人请安,惶急的跑出来,一把抱住二白,“鸾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一早便在宫门那等,结果只看到她皇兄。

听燕昭宇说二白回馆了,她本要出去找她,燕昭宇将她按下,道二白很快就会回来。

她便来延寿宫里等着,结果一直等到掌灯才见二白进来。

“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二白调笑了一句,拉着她的手往花厅里走。

“恭迎公主回宫!”

宫女太监站成两列,纷纷跪下去。

“平身吧,和以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

“是,奴婢们遵命!”

和二白处了几个月,这些小宫女喜欢二白随和的性子,渐渐有了感情,这两个月也是担心不已。

起身后,手忙脚乱的将沏好的茶、洗的果子等端上来。

芙洛抓着二白的手,哭了一会儿,抽泣道,“鸾姐姐,我都快担心死了,那个柳文珠,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二白给她抹了抹泪,“她已经死了!”

“鸾姐姐,快和我说说,这两个月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欺负你了吗?”芙洛摇着二白的手道。

“哼!小姐如果不是顾及我,怎么会被他们欺负,早就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果子在一旁插言道。

“柳文珠果然欺负你们了?果子你来说!”芙洛抹了一把泪,急忙将果子按在椅子上。

果子便将她们如何被骗,被抓走,一路如何到了金域,她和二白被柳文珠带去做苦力,二白如何耍弄她,然后逃跑又被抓回去,二白只得暂时答应做太子妃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芙洛听的一会哭一会气,恨不得将柳文珠和萧薄元弄活了再杀一遍。

果子说道自己手指被砍的时候,语气痛恨,却没有了悲伤,还将断指给芙洛看。

看来真的已经释然。

二白在一旁听着,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芙洛心疼的抱着她,“果子,你真的太厉害了,如果是我,疼也会疼死了!应该把柳文珠的手指也一根根砍下来,给你报仇!”

“我的仇已经报了!”果子将柳文珠逃到城门下,却没人给她开城门,然后被乱箭射死的事说给芙洛。

芙洛破涕为笑,恨声道,“她早就该死了!

二白捧着茶盏,看着茶香袅袅,突然想起了街上看到的柳氏,长睫一眨,她倏然转头,就见燕昭宇正站在门口,一声暗红色绣墨莲宽袍,斜斜的倚着的门框,灯影下,一双长眸带着疼痛幽幽的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才眸子一转,将疼惜掩去,低声笑道,“只顾叙话,连晚膳都忘了吃,你们不饿吗?”

“都怪我!”芙洛拍了一下头,道,“我要在鸾姐姐宫里用膳!”

“嗯!”燕昭宇走进来,拉着二白的手起身,带着她往饭厅里走,“我们三个人今晚一起吃团圆饭!”

很多亲人不在了,经过了那么多生死离合,他们三个还在,就是幸事。

燕昭宇左右手拉着二白和芙洛两人,只觉全天下都已经在掌心里。

饭厅里已经摆好了晚膳,还烫了酒。

芙洛给两人倒满,举杯道,“第一杯,庆祝鸾姐姐平安回来!”

三人一起碰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庆祝皇兄大败北楚,以后让他们再不敢冒犯大燕!”

说着,芙洛又仰头喝下去。

二白伸手将她杯子抢过来,嫌弃道,“你这是故意找借口喝酒吧?等下喝醉了耍酒疯,我和昭宇哥哥可不管你!”

“我什么时候耍过酒疯?”芙洛瞪大了杏眼问道。

“当然有,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中秋宫宴,我们陪着皇祖母一起过节,你偷着喝了半壶酒,然后又蹦又跳,满院子乱转,一下子掉到鱼缸里,吓得皇祖母从此再不敢在延寿宫养鱼了!”

“啊?”芙洛窘迫的看着燕昭宇,“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燕昭宇拿着酒杯自顾喝酒,高束的墨发垂下来,墨色染了昏黄的灯火,映着他俊魅的面孔,尊贵而优雅,他低低的笑,“你鸾姐姐,自然不骗你!”

二白扶额轻笑,事没错,只是人不对,中秋宫宴喝醉掉到鱼缸里的人、

分明是燕昭宇!

可怜的芙洛替人背了黑锅,无限怅然,“我怎么会那么蠢?”

“咳!”

燕昭宇呛了一口酒,掩唇低咳起来。

二白笑的眉眼生花,笑意渐在她眸底,荡漾出一圈圈涟漪。

三人边聊边喝,饭吃到一半,都有了一些醉意。

中途芙洛说是出恭,却半晌没有回来,二白出去寻她,只见芙洛坐在木廊下,手里拿着半壶酒,正看着天上的月色发呆。

“小丫头思春了吧?”二白坐在她对面,伸脚踢了踢她。

芙洛目光有些迷离,脸上红了红,问道,“鸾姐姐你说君烨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你是想问你君烨哥哥还是慕容遇?”二白歪着头挑眉笑道。

“当然是、”芙洛脸上更红,杏眸里流光轻转,“他们两个人不是在一起,问谁不是一样!”

二白叹了一声,“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受骗被人抓了去,你和慕容遇都已经成亲了!”

芙洛窘迫的结巴道,“谁、谁稀罕、嫁他?”

说完忙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喝的太急,被呛了一口,顿时咳了起来。

“急什么?”二白俯身给她拍了拍背。

“我、咳,我才、咳咳、我才没急着嫁给他!”芙洛一句话说下来,憋的俏脸通红。

二白嗤笑一声,“我是说,喝个酒急什么?”

芙洛,“。。。。。”

半晌,她不咳了,脸色依旧涨红,手指摩挲着酒壶上雕刻的花纹,低低的道,“我就是有点担心他,想让他早点回来!”

二白转头看着天上毛毛的月色,淡声道,“快了吧!”

应该快回来了,可是自从路上连接收到两封捷报之后,那边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也许捷报正在来上京的途中,也许君烨和慕容遇正准备点兵回京。

总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二白却不知,此时观阳的征伐之战陷入了僵局。

190

君烨带兵到了观阳以后,打了两场胜仗,将厥真族赶出大燕边境三十里,然而厥真并没有退兵,剩下的二万多兵马,和大燕玩起了游击战。

利用山地沼泽的形,各种伏击埋伏,每次燕军一来,他们便跑,等燕军一撤,又带兵来骚扰边境的村镇。

而且他们还驯化了野狼作战,专门攻击马腿,让燕军苦不堪言。

慕容遇带兵有一次也中了他们的埋伏,损失了几千兵马,痛声骂厥真狡诈。

君烨下令收兵,退回观阳,不再主动出击。

慕容遇面露焦急,“这样下去,我们要在这里守到什么时候去?这群厥真人,真是可恶至极!”

君烨手里拿着一本古书,淡定的坐在桌案后,缓声道,“去年冬天厥真受了雪灾,牛羊损失惨重,他们没办法再用牲畜和大燕换粮食,才会做起强盗的买卖。我们只要按兵不动,他们粮草不足,并不能维持多久。”

男人眸光一转,将手里的书卷放在桌案上,吩咐道,“传消息出去,就说郭家村里有我们的屯粮。”

郭家村离观阳城有十多里,最靠近厥真边境,也是厥真经常抢劫的村子。

如果燕军想要攻打厥真,在郭家村中屯粮,也是情理之中

慕容遇一怔,“你想引他们来抢粮食?”

君烨扬唇一笑,“厥真如今很缺粮食,即便知道这是个骗局,也会想来试探一下的!”

慕容遇眼睛一亮,“我马上去办!”

两日后,夜里有些阴沉,万籁俱静。

郭家村靠北,盛夏的晚上还有些寒凉,早早的村民便已经入睡。

村子里漆黑一片,连盏灯火也看不到,只有偶尔从薄云里透出来的弯月发出迷离的光芒,淡淡的照在这个边关的小村子上。

夜里子时,突然有一群黑影偷偷进了村子,大概有几百人,身形敏捷,飞快的向着粮仓蹿了过去。

因为是个小村子,粮仓也不大,三间土房一间偏房,院墙低矮,里面有十几个燕军守着。

黑影猫腰靠近,然后埋伏在粮仓的土墙外。

这个时辰是人最困的时候,守仓的侍卫头领盯不住了,打着哈欠道,“困的不行了,我先去睡会,你们好好看着!”

说完,往旁边的屋子里去睡觉了。

侍卫首领走了以后,有人立刻埋怨道,“他倒好,自己去睡了,留下我们守夜!”

“你说着厥真兵都被咱们打怕了,应该不会来了吧!”

“谁说不是呢,我看咱们也睡觉去吧!”

守在门口的一侍卫道,“哥几个也别埋怨了,你们都去睡,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反正离的也近,有什么事我喊你们!”

其他人顿时一乐,

“那就辛苦杠子了!”

“改天请你喝酒!”

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的屋子去睡觉,地上铺着干草,也不脱衣服,直接倒在地上就睡。

叫杠子的士兵见他们走了,坐在地上,倚着木门,抱着长刀,也开始打盹。

突然只觉头上一暗,他顿时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只见上百厥真兵站在面前,拿刀团团将粮仓包围。

他两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饶命,大爷饶命!”

一个厥真兵一脚踹开木门,只见里面堆满了麻袋,用刀一捅,白花花的谷粒流了出来。

其他人就像饿狼见了肉一样的扑过去,两眼在黑夜里发光,恨不得直接抓一把谷粟塞进嘴里。

此时那小首领和其他睡觉的人听到声音也全部走了出来,见对方人多,一个个吓的脸色惶白,颤声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杀了他们!”

厥真兵的头领低吼一声。

燕兵浑身一抖,顿时跪下去,“别、别杀我们,我们不喊,别杀我们!”

厥真的小头领走过去,月色下凸眼厚唇,看上去异常的狰狞,举起刀就要砍下去。

“别杀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们保密,粮仓的粮食你们随便拿!”燕军侍卫急声喊道。

“什么保密?”厥真兵问道。

侍卫小头领忙道,“这是燕军的计谋,故意把郭家村屯粮的消息透漏给你们,让你们来劫粮,然后等你们来了以后,在将你们全部剿灭,我保证们只要你不要杀我们,劫粮的事,我们绝不外露,你要是把我们杀了,事情败露,以后你们想来劫粮也劫不到了!”

厥真兵眯着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是实话!我们不是君烨的手下,只是观阳的守城军,我们不想死,只求一条活路!”

“是啊,我们保证不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