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都给你们,别杀我们!”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求饶。

厥真兵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粮食,又看了一眼这些哀求的燕军,脸上露出狞笑,“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小的们不敢骗您,你们今天来的兵不多,搬不了这么多粮食,只要不杀了我们,你们还可以再来!”

“你们果真不说出去?”厥真兵满脸凶横,似并不相信他们的话。

“那当然,如果我们说出去,丢了粮食,我们脑袋也保不住啊!”燕军侍卫道。

那些厥真兵互相看了看,觉得此举可行,立刻有两人将他们押到一边,然后其他人去搬粮食。

厥真兵这次只是来试探虚实,带的人的确不多,粮食搬走了只有少半。

“明日子时我们还来,要是你敢骗我,我一定宰了你!”厥真兵拿着腰刀在燕军侍卫脸上拍打威胁。

“大爷放心,小的绝对不敢!”燕军侍卫一脸卑微讨好的笑道。

厥真兵很快撤走,离开粮仓,却有一人猫腰蹲在墙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那些燕军瑟瑟聚到一起,一人问道,“头儿,失粮的事我们真不上禀?”

那小头领抬手打在他头上,骂道,“你是不是傻,粮食被劫走了,我们却好好的站在这里,被上面追究下来,你脑袋不要了!”

“那怎么办?粮食最后都没了,咱们也得死啊!”

“先保住命再说,等厥真人把粮食都劫走了,大不了咱们也投奔厥真去,总不白白送死!”

“头儿说的对!”

其他人纷纷附和。

墙下的厥真兵得意一笑,纵身去追赶前面的队伍了。

次日,还不到子时,几千厥真兵便进了村。

从胡同里向着粮仓包抄过去,只见院子里有两个燕军正守着,见厥真兵一来,麻溜的跑了。

率兵来的依旧是昨日夜里那个厥真兵,见燕军识趣的跑了,越发得意,大步往前走,一脚踹开木门,然后黑暗中只听“嗡”的一声,他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未收起便永远的停在那儿,眉心中箭,砰然倒地。

然后屋子里飞箭如雨,急射而出,瞬间土屋前的厥真兵便倒下了一片。

惨叫声顿起,厥真兵大乱,几千人挤在那等着搬粮食,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何事就见周围房屋上顿时出现大批的燕军,手持弓箭,箭光凛凛,闪着幽幽寒光,对他们射下来。

大批大批的厥真兵倒下去,惨叫哀嚎,嚷着撤兵。

土屋里的燕军一边飞快的射箭,一边走出来,领头的人正是昨日的侍卫头领,此时目光清寒凛然,哪里还见昨日的半分怯懦。

厥真兵高喊着上当了,一边用腰刀抵挡箭雨,一边沿着胡同往外退。

此时胡同里的那些百姓家的窗户突然打开,无数飞箭射出,厥真兵顿时又倒下一片。

剩下的厥真兵简直疯了,只觉哪里都是燕军,四处都是飞箭,无处可逃,无处可躲,有的士兵干脆也不逃,翻过墙想杀进去,然而一跳下去顿时惨叫了一声,墙下竟然是陷阱。

本躲在偏房的百姓冲出来,早已狠毒了这群不断骚扰百姓、烧杀抢掠的厥真兵,拿起铁锅对着陷阱砸下去。

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出来,拿着铁锹举着锄头,对着剩下的几百个厥真兵一阵乱打,泄愤似的用力,很快,来抢劫粮的五千厥真兵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全军覆没。

燕军几乎一人未伤!

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不但杀了厥真兵,更重要的是让百姓知道,只要他们站起来,也可以抵抗侵略。

一大早晨,天刚亮,慕容遇便急冲冲的进了君烨的院子,兴奋的大声喊道,“太好了,这场仗打的简直太痛快!”

君烨一身战袍,衣袍如墨,身姿高挺,大步往外走,“马上调兵赶往郭家村,厥真人最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得到消息以后,一定会却郭家村屠村,我们立刻赶过去!”

“来了正好,小爷还怕他们吓破了胆不来呢!”

慕容遇面色激动,跟着君烨身后,快步出门,上马向着郭家村而去。

厥真兵的确怒了,主将古那是厥真族首领的亲弟弟,为人阴狠,骁勇善战,虽然和君烨几次交锋都落败,但都是明刀明枪的败,而且他一直认为是燕军人数占了优势。

而昨日五千士兵被埋伏,一个人都没回来,着实将古那气的不轻。

尤其是在郭家村中的埋伏,骁勇的厥真兵竟然被懦弱的百姓打死,更让他恼怒!

好似一只经常被他们欺负的羊,突然咬了他们一口,自然怒不可遏!

所以带着全部的厥真兵直奔气势汹汹直奔郭家村来了。

进了村子,便觉得不对,大白日里,整个村子竟然静悄悄的。

古那挥手怒道,“分路搜,见一个杀一个,鸡犬不留!”

“是!”

厥真兵仅剩不到两万的兵马,分成几路向着村子里进攻,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待杀的百姓,却是凛凛寒箭!

昨晚上没有一个厥真兵回去,也没有人知道那五千兵马是怎么死的,所以当燕军出现在房上,飞箭自百姓家射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厥真兵几乎都慌成了一团。

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倒下去,却连敌人都够不到,着实让人抓狂。

整个村子里哀嚎声、痛骂声连成一片,厥真兵慌乱失措,互相拥挤踩踏,溃不成军。

而那些燕军射完手里的箭便跑,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打的厥真兵晕头转向。

伏击战,也不只是他们会用!

一阵慌乱之后,有的厥真兵冷静下来,跳过围墙想进院子里去杀人,刚翻进去便掉进村民挖掘的陷阱,看着里面同伴的尸体,终于死了个明白。

古那被杀红了眼,然而看着自己的兵马迅速渐少,却连燕军的战袍都没摸到一个,也开始慌乱,不得不下令撤退。

然而等九死一生的厥真兵冲出来时,站在他们前面的却是十万凛然而立的燕军,君烨骑在马上,尊贵如神,抬手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淡漠的道,

“不留战俘!”

留下一个厥真兵,以后可能就会死十个大燕百姓!

所以,一个不留!

打到他们心服口服,再不敢进犯!

“轰隆!”

十万大军向着剩了不到一万的厥真兵冲过来,如流沙淹没而来,几乎不用拔出兵器,就是踩,也能把厥真兵踩死!

厥真兵真的怕了,两腿发抖,浑身战战,只站在那等死!

古那举着刀喝道,“杀出去,厥真族的人就算死也要站着死,活着出去的人,本王赏金千两!”

他一声怒吼激起了这些厥真兵最后的斗志,咬牙对着燕军冲上去。

烟尘弥漫,杀声四起,厥真兵咬牙瞪眼,不要命的和燕军拼杀起来。

从太阳刚刚升起一直到正午,郭家村的土地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烈阳如火,血流成河。

厥真兵不要命的拼杀,竟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出来,几十个士兵护着古那冲杀出去,向着倮倮山而逃。

慕容遇手下一副将见古那要逃,带着兵追上去。

慕容遇被围在中间正和厥真兵拼杀,看到那副将,大声喊道,“宋和,小心!”

宋和是个年轻的少将,跟着慕容遇已经几年,冲锋陷阵,有勇有谋,一直是慕容遇很喜欢的一名副将。

今日杀红了眼,不想再放虎归山,带着一小队人去追古那。

君烨眉头一皱,策马也跟上去。

到了倮倮山脚下,看着两方人马上山的痕迹,君烨蹙眉,宋和带着人马追上山去了。

君烨眸子一眯,跟着进山。

倮倮山已经属于厥真族的地方,山崖陡峭,树林密集,策马进去,几百年的林子遮天蔽日,光线顿时暗下来。

走了不远便看到了有中了埋伏的燕军,皆是马踩在铁蒺藜上,翻到后,触动机关,被竹枪射中。

厥真兵为抵抗燕军突袭,隐在倮倮山中,布置了各种陷阱机关,宋和究竟是年轻气盛,竟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

再往前走,不断能看到中了埋伏的燕军,甚至有的身体上连伤口都没有。

厥真本就是非常神秘的一族,善于驯化动物,这山里埋伏着什么谁也不清楚。

突然听到前面有惨叫声,君烨眸光一冷,弃马纵身而去。

前面出了林子,眼前霍然开朗,一处断崖上,只见宋和率领的燕军正和厥真兵站在一起,宋和手持长刀站在悬崖边上,看着士兵作战,远处古那正拉弓对着他瞄准。

君烨飞身而起,似山中鹘鹰,惊风而至,一把抄起宋和向后急撤。

飞箭贴着宋和的肩膀擦身而过,落入悬崖中,古那见君烨出现,顿时向后一跃,隐入山林中。

厥真兵只还有三四人负隅抵抗,似要掩护这古那撤退,却被燕军缠住,无法脱身。

君烨放下宋和,只觉他似有些不对,浑身僵硬,目光呆滞,直直的看着他。

君烨眉头微皱,刚要问话,就见宋和突然咧嘴诡异的一笑,然后嘴张开,一条纤细浑身漆黑的蛇猛然蹿了出来,速度之快,超出人肉眼所见,两根尖牙,猛的扎进君烨脖颈上,黑血顿时流出来。

君烨极快的捏住蛇头,将它碎成数段,然而仍然晚了一步,只觉从脖子开始,身体往下一点点僵硬,不过是瞬间,全身渐渐麻木,他单膝跪在地上,想用功将蛇毒逼出,意识却渐渐模糊。

前面的打斗声已经听不到,周围的一切都变的馄饨不清。

他努力想保持清醒,想要直起身来,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

“二白、”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想起的两个字。

眼前似突然出现一汪清湖,少女从水里出来,趴在湖岸的山石上,一张精致俏脸被水冲的清艳绝伦,嘴里吐出一口水,灵动的桃花眼里带着懊恼。

他努力的想,这是什么地方。

最后终于想起,原来是在香苏别苑里,两人十年后初见。

少女的笑脸也开始变的模糊,却有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响起,

“君烨!”

“君烨!”

他伸手想要去抚一下她的脸,眼前却只剩下漆黑一片。

崖风忽起,割脸如刀,吹起男人的墨发,似天边最后一抹云,被风吹散,渐渐没有了痕迹。

宋和身体倒下去,双目凸瞪,直直的看着君烨,伸出僵直的手,用力的抓了一下,不知道是想救君烨,还是求君烨救他。

古那从树后出来,阴冷一笑,弓箭对准半跪在地上的君烨。

“君少,小心!”

只听丛林里一声嘶喊,慕容遇带兵飞快纵马而来,看到宋和倒在地上,以为君烨正要救他,想也不想,一箭射向古那。

“噗”的一声,古那胸口中箭,手中的箭也已经发出,用尽了他临死之前所有的力气,飞箭迎风急射而去,直接射在君烨的肩膀上,然后将半跪在地上的男人惯飞出去,直直落下山崖。

“君少!”

慕容遇嘶声大吼!

没想到君烨竟然会没躲开这一箭,看着男人落崖的身影,慕容遇双目赤红,身形急纵而至,扑在悬崖上,却见崖下山雾弥漫,哪还有男人的身影。

他想也未想,纵身跳下悬崖。

“将军!”

“大将军!”

身后燕军已跟来,纷纷扑至崖边,然而连慕容遇也看不见了。

“快去寻找下山的路!”

“快去找绳索!”

“马上去通知亓炎将军!”

狂风呼啸,崖上燕军乱成一团,纷乱奔走。

59 惊梦

二白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半夜里总是突然惊醒,周围一片黑暗,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回大燕的途中,还是君烨临走前的那一夜,她伸手想去抱他,手摸到软滑清冷的锦被,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宫了。

心头莫名的一片荒凉。

晚上睡不好,白日里快到午时才起,果子进来伺候她穿衣服,道,“媛婕妤来了,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了!”

媛婕妤?

二白脑子里有些混沌,想了一下,才想起说的是孙珺媛。

由原来的媛美人已经被燕昭宇封为婕妤。

自燕昭宇出征的那一日起,孙珺媛便出宫去了城外的水月庵,带发修行了一个月,说是为明鸾公主和玄宁帝祈福。

昨日才回来,燕昭宇感念其心善,封为媛婕妤。

今日一早便想二白请安来了!

二白洗漱完已经快正午了,果子笑道,“这早膳都变成午膳了,小姐怎么突然这样嗜睡?”

晚上总是惊醒,白天睡的也混沌不踏实,二白怕果子担心,只道是秋乏。

两人进了饭厅,只见媛婕妤正在一旁候着,在水月庵呆了一个月,面容消瘦,容颜却越发清丽,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柔弱感。

她穿着芙蓉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发绕珠翠,却像是宫女一样躬身侍立在一旁,见二白进来,忙上前福身请安,“臣妾见过公主!公主平安归来,臣妾昨晚对天连拜,跪谢上苍恩德!”

说罢,用一脚抿了一下眼角的泪。

二白注意到孙珺媛对她的称呼已经从掌柜的变成公主,她不动声色的一笑,“媛婕妤有心了!”

媛婕妤立刻道,“只要公主平平安安,臣妾即便再去水月庵吃素祈福一个月,也心甘情愿。”

二白目光凉凉的看着她,轻声笑道,“那你就再去水月庵呆一个月吧!”

孙珺媛一怔,讪讪笑道,“公主和皇上都已经回来了,臣妾就不去了!”

“可是边境还在打仗,媛婕妤就当是为那些将士祈福吧!”二白浅浅扫她一眼,坐在椅子上,神色疏离。

孙珺媛忙上前一步,蹲下身为二白捶腿,“臣妾更想留下伺候皇上和公主,臣妾是不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惹公主生气?公主随便打骂,臣妾跟了公主这么多年,绝不敢有半分怨言!”

二白笑了一声,端起茶盏想要喝茶,突然一顿,抬头问道,“珺媛在这茶里没有下致幻的药物吧?”

孙珺媛倏然抬头,脸色苍白,勉强勾唇笑道,“公主说的什么,臣妾不懂!”

二白放下茶盏,伸手挑起女子尖细的下巴,脸色一点点冷下来,“珺媛,你跟我多年,也为我做过很多事,所以你做的错事,我不再追究,从此,你不再是我的人,离开皇宫,算是我感念主仆旧情给你一条生路!”

孙珺媛脸色大变,紧紧抱住二白的腿,“公主,掌柜的!臣妾做了什么让公主生气?您告诉臣妾,我一定改,求您别撵臣妾离开,臣妾无父无母,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早已没了亲人,求掌柜的不要赶我走!”

“皇上册封臣妾,也不过是看在公主的名字上,公主要是不高兴,臣妾以后再也不见皇上!”

二白却懒得再看她一眼,起身往外走,“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离开皇宫,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孙珺媛扑倒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掌柜的、掌柜的!”

果子这一会也听明白了,她们被抓走了以后,二白的确没有再做过噩梦,她还以为是因为离开皇宫的原因,原来是宋珺媛从中作梗。

恨恨的瞪了孙珺媛一眼,骂了一句“背信弃义”,抬步跟上二白。

出了饭厅二白摸了摸肚子,只顾和孙珺媛置气,饭也没吃。

可谁知那些饭菜安不安全?

二白径直出了延寿宫,去芙蓉宫蹭饭去了。

二白一走,那些宫女也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孙珺媛一个人伏在地上痛哭。

“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

她贴身的宫女走进来,顿时一惊,搀扶着她起身。

孙珺媛满脸泪痕,垂着眸子,幽光暗沉。

晌午燕昭宇本想去延寿宫用午膳,突然又有大臣觐见,耽搁了一会,见时辰不早了,便在御书房外殿摆膳随便用了些。

午后小憩了半个时辰,刚刚起身,就用侍卫匆匆进来道,“禀皇上,玉华宫宫女求见,说媛婕妤上吊自尽了!”

“什么?”燕昭宇眉头一皱,起身道,“召太医先救媛婕妤,朕这就过去。”

邱忠上前来给燕昭宇披上外袍,淡声道,“好端端的,媛婕妤为什么要自尽?”

昨天刚得了封赏,今天就自尽,实在有些蹊跷。

燕昭宇眉头微皱,因为孙珺媛是二白的人,所以他对她也格外的关照了些,发生了什么事?

“随朕去看看!”

“是!”

到了玉华宫,门外跪着满地宫侍,见燕昭宇过来,纷纷跪拜请安。

太医从里面出来,“微臣见过皇上!”

燕昭宇点了点头问道,“媛婕妤怎么样?”

“幸好宫人发现的及时,已经没有大碍了,微臣开两副舒心化气的药物便是了!”

“嗯,去吧!”燕昭宇微一颔首,进了内殿。

只见媛婕妤正在床上躺着,双眼紧闭,脖颈上一条醒目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