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迷茫,这婆子心中也觉得这事儿实在晦气,却还是赔笑道,“进来了贼人。”见夷安捂住嘴惊恐不已,往身后的丫头身边凑,她急忙安慰道,“贼人已拿住了,只一个,姑娘不必担心。只是……”她迟疑了一下,见夷安好奇地瞪着一双如水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有些八卦地说道,“只是表姑娘可就不好了。”

“表姐怎么了?”夷安便淡淡地问道。

府里都知道四姑娘与表姑娘不睦,如今冷淡也是寻常,况想到表姑娘如今的模样,这婆子知道她算是完了,自然是要奉承夷安的,添油加醋地说道,“那贼人是从表姑娘屋里搜出来的,叫咱们见着的时候,表姑娘衣裳都脱了,与那贼人滚在一起,哎哟哟,”她拍着大腿说道,“那场面儿,实在不好看的很。”贾玉与那那样看着叫人恶心的男子滚在一起,也实在是叫人不得不说一句饥不择食了。

府里正好的三爷,容貌家事学问无一不是拔尖儿的,表姑娘不爱这样的美少年,却喜爱那样恶心的男子。

“表姐竟被贼人堵在屋里了?”夷安叹了一声,只问道,“你过来,可还有什么?”

“二太太说,若姑娘醒了,便也往正房去,审一审这贼人。”这婆子正说的眉飞色舞,却发现四姑娘并不爱听这肮脏事儿,急忙停住了,殷勤地说道。

夷安微微颔首,叫红袖与青珂服侍自己整理了仪容,这才一路叫人护着往正房去了。

才一进去,就发现这屋里的气氛古怪。

贾玉此时,一身的衣裳被撕得破破烂烂,肩膀大腿都露在外头,跌坐在地上哭得厉害,可怜得叫人心中发疼,另一处,一个堵着嘴被捆得结结实实,肮脏得跟乞丐似的男人被捆在一旁挣扎,二太太端坐上首脸色铁青之中却又有些快意,另有贾氏哭倒在不知所以的二老爷的怀里正哭着求他做主给贾玉一个公道,宋衍沉着脸立在堂中,夷安只觉得仿佛他在自己进来的时候飞快地抬头,双目跟火烧似的看了自己一眼。

宋衍只看了夷安一眼,便低下了头去,仿佛方才的那一眼如同幻觉。

夷安拿团扇遮着脸到了一扇屏风后头,却见里头还坐着夷柔与一脸不快的三太太。

她与三太太素无往来,如今不过是彼此面无表情地颔首,便不再搭理彼此。

夷柔两只手冰凉,将夷安拉在身边坐下,一脸的心有余悸,低声道,“可真了不得了,亏了这贼人摸进的是她的屋里,不然……”若是自己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她宁愿一头碰死了,也绝不叫人占了便宜,毁了清白。

“且听着就是。”夷安见夷柔是真害怕了,便低声说道,“究竟这人怎么进来,也要问明白才是。”她顿了顿,便冷笑道,“满府的下人,都成了摆设了!宋家的墙,就这么好爬?!日后,谁还敢住在家里!”

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小,前头二太太也跟着点头。

她如今也后怕得心里砰砰直跳。

只是这男人又叫她依稀觉得有些眼熟,此时只觉得眼前生出的事端是一片的迷雾看不清楚,厉声道,“这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贾氏已经哭着哀求怜惜地看着贾玉的二老爷叫道,“表哥为玉姐儿做主!”然而目中却带着几分惊恐闪烁,见那男子瞪着自己,口中呜呜直叫,她只急忙说道,“这人不好!若是传出去,府里的姑娘们怎么嫁人?!还是乱棍打死了事!”

她神态有些异样,全在宋衍的眼中,此时宋衍看着她的目光第一次失了端方,仿佛恨得能滴出血来,咬着牙冷笑道,“她去的是老太太的院子,离妹妹们的院子十万八千里,有什么不能传出去的?!”

贾氏一窒,却只哭得柔弱可怜,叫二老爷怜惜不已,骂宋衍道,“难道没见到你表妹?!日后玉姐儿怎么办?!”

“失了清白,或沉塘……”宋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害怕得哭起来的贾玉,慢慢地说道,“或是嫁给污了她清白的男子,保全了名声,也就是了。”

“不行!”听到后一个,贾氏顾不得柔弱可怜了,顿时尖声叫道,“玉姐儿怎么能嫁给他!”

“怎么不能?”二太太目中一亮,见贾氏露出了骇然,看了看那男人,顿时有了主意。

“你闭嘴!”二老爷听二太太竟然这样恶毒,顿时转头指着她叫骂道。

“父亲大可不必与母亲置气,这人,又不是母亲引来。”宋衍见二老爷扶住了贾氏,竟然要上前给二太太耳光,上前便握住了父亲的手,在后者不可思议的目光里稳稳地说道,“今日之事,确实古怪。”

他微微一笑,转头死死地看住了贾氏,这才眯着眼睛说道,“方才张皇,儿子没有认出来,如今瞧着,这不是大姨娘的侄儿么?”见众人都惊声而起,他心中见到贾氏不知为何竟又目中闪过一丝奇诡,心中一惊,只按死了贾玉的罪名,温声道,“只怕这是表兄妹有情,却叫人撞破吧?”

“我就说,自甘下贱的小娼妇!”二太太越发鄙夷地说道。

“不是的……”贾氏此时,便哀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哭道,“玉姐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衍哥儿你可不能往你表妹的头上扣这样的罪名啊。”见宋衍只冷笑一声,这一次竟听了她的话不肯叫那男子张嘴审问,只命提出去等着,泪眼朦胧的眼睛里就焦急了起来。

她方才种种行事,不过是想着宋衍年少冲动,见自己仿佛有秘密,便放了侄儿说话。

只要侄儿能说话,按着与他说好的计划,就能招出夷安来,到时候女儿虽然这一次吃了亏,却能叫夷安翻身不能。

她早就与侄儿约定好今夜混到夷安的房中,毁了夷安的清白,第二天她一叫破,众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丫头的名声就全毁了,还要不名誉地嫁给侄儿,到时候只往死里作践就是。

为了这个,她恐贾玉受连累,甚至打着服侍老太太的名头将贾玉挪到了老太太的屋里,与女孩儿们住的地方远远隔开,就是不叫这样的名声沾上女儿一星半点儿,可是没有想到这侄儿竟然黑夜里走错了路,走到了女儿的房里,叫她的爱女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因贾玉如此,贾氏更加怨恨本该承受这一切的夷安了!

不是她,贾玉如何会被毁了清白!

“说!”眼睛一转,贾氏指着似有话要说的侄儿,隐蔽地使了一个眼神,见他果然露出了心领神会的模样,顿时在心中得意了起来,尖叫道,“你究竟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府里有内应?!”

那男子果然用力地点头。

“松开他的嘴,叫他说!”二老爷眼尖,见那男人竟然点了头,顿时用充满了阴谋的怀疑目光往二太太的身上看去。

“父亲还要叫他攀扯府中么?”宋衍皱眉道,“若是他陷害谁,难道父亲也信?!”

“他如今自身难保,自然是应该知道,供出同谋,才能活命!”见宋衍仿佛不愿,二老爷越发觉得是儿子与妻子串通害了贾玉,心里只想为心上人母女讨个公道,顿时冷冷地,公正地说道!

见他执意如此,宋衍微微一顿,叹了一声,这才命人取了那男人口中的破布。

“说,是谁叫你来府中害人!”此时的二老爷,当真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第35章

宋衍实在不愿意见父亲这种样子,微微偏头。

这样的蠢货,竟然是他的生父!

见他不置一词,贾氏目中一亮,连滚带爬地滚到了自己侄儿的面前,一把就抓下了他口中的破布,急声问道,“你有什么话儿,如今可以说!”

“呸!”这男人被嘴里味道恶心的破布堵得恶心坏了,此时唾了一口,翻了一个白眼儿。

夷安透过屏风含笑看着,一侧的三太太见她悠闲,便冷冷地一笑,说道,“表姐妹受了这样的侮辱,四丫头你却还在含笑,可见心肠了。”

夷安与夷柔多管闲事,叫夷宁挪到了外头住,也叫自己与三老爷争吵了一场,为了这个,三太太就讨厌这两个女孩儿。

“三婶这话说的古怪,”夷安挑眉笑道,“您若是担心,只往前头去宽慰就是,如今冷眼旁观,与我们姐妹并无不同。”

她在三太太变色的目光里,温柔地说道,“丈八烛台只照不着自己,也只三婶儿这样儿恶人先告状了。”说完,也不理会勃然变色的三太太,转脸往那烛火之下,瑟缩的贾玉看去,却见这女孩儿哭得如同小兔子一样可怜柔软,慢慢地凑近了宋衍。

到了此时,这姑娘竟然还想勾引一下宋衍。

为这样有上进心的姑娘在心里赞声好,夷安就见宋衍微微偏头,一个小厮上前挡在他的面前。

三太太竟然还在用烈火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夷安心中微微不快,转头含笑去问这个面容十分娇艳的女子道,“三婶儿还有吩咐?”

不管当初她知不知道三老爷亡妻之事,只如今竟然还对一个隔房的侄女儿生出这样的敌意,就很叫夷安不喜了。

“我哪里敢吩咐你呢?”三太太目光一转,含着冷笑将目光投在此时看着那小厮进退不得的贾玉的身上,轻声道,“好不好,打一场,是个人也受不住。”

“既然知道我脾气,三婶就不招惹我,嗯?”

见她完全不拿自己的讥讽当回事儿,三太太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出了屏风,与抬眼看过来的二太太笑道,“不过是点子闲事儿,哥儿还小,等着我呢,就不陪着嫂子审了。”说完也不管别的,自己搭着丫头的手摇摇摆摆地走了。

自她走了,那男人方才回过气儿来,叫道,“我不是贼人!”

“不是贼人?”贾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频频往屏风后去看,继续大声问道,“难道是谁与你有了约定,你来寻人?!”这其中的针对连二太太都看出来了,只叫她勃然变色。

夷安的闺誉如何,她管不着!可是如今夷柔与她亲近得很,若是有什么不妥,夷柔也算是完了!

“闭嘴!”二太太指着贾氏厉声道,“一个妾,主子都没有发话,你竟然在堂中高声!”

“叫他说!”二老爷气得要死,见贾氏被二太太吼得浑身发抖,用可怜的眼睛看着自己,顿时恼怒起来,呵斥道,“在我的面前,你这样不贤,可见我看不见时,你是如何欺辱她们母女!”顿了顿,也用怀疑的眼神往屏风后看去,眯着眼睛疑道,“莫非今日之事,是你们陷害了玉姐儿?!”说到后头,已经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恨不能立时大义灭亲,骂道,“好恶毒!”

“姑母啊。”这男人被屋里乱糟糟地吓得说不出话来,瞅着空子急忙唤了贾氏一声,“姑母救我啊!”

他这话开口,方才还在争执的屋里陡然寂静无声,只有四角落的烛台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夷安笑了笑,抬手端了茶来,送到为这一声之后惊呆了的夷柔的面前。

“姑母?”二老爷见贾氏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重复了一遍。

“你胡说什么!”贾氏本生的清丽可人,眉目似画,然而此时却骇得一脸扭曲如同恶鬼!

“姑母啊,前儿你还见我呢,为什么不认我?”这男人咧着一嘴的黄牙,讨好地说道,“您别与侄儿生气啊,实在是您说的叫侄儿伤心了!”见贾氏哆哆嗦嗦地看着自己,一屋子的人正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怀好意地看着一旁抬头的贾玉,只觉得这表妹巴掌大的小脸儿好看极了,笑得十分猥琐,嘴里还在继续说道,“您说要给侄儿娶个媳妇儿,只是侄儿都跟表妹定情了,谁再好侄儿也瞧不上了。”

说完,这男人竟然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往被污蔑得说不出话的贾玉情真意切地说道,“表妹别瞒着了,不是今日咱们被人撞见,不还是与从前一样好么。”

“原来如此!”二太太拍案而起,指着连连哭着摇头的贾玉叫道,“原来是无媒苟合!你还想指摘旁人!”见贾玉凑得宋衍这样近,只尖声道,“拖她走!别叫她脏了衍哥儿!”

“不!”贾氏凄厉地叫起来,扑过去拦在贾玉的面前,转头与迟疑地看着自己的二老爷哭道,“玉姐儿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表哥最知道!如今只这么些人污蔑,表哥就疑了我们母女么?!”

她哭得什么似的,却听见那男人叫道,“姑母!侄儿落魄了,您不认我,我认了!可是您不能叫表妹学您贪慕荣华啊!表妹是个好姑娘,她说只爱我!不然,我怎么知道她如今挪到你们老太太的屋里去了?!”

夷安听得有些疑虑。

这样的话,不可能出自这男人的口,莫非是冯氏的手笔?

“难道真的是……”夷柔见妹妹若有所思,只在一旁低声问道,“表姐,这也太……”竟然与这样的男人有染,还叫人撞破,什么名声呢?

贾氏呆呆地看着反水了的侄儿,竟不能动作。

贾玉只知道哭泣,也说不出话来。

母亲要用这样恶心的男人去祸害夷安的事儿,她是知道的,因此还颇幸灾乐祸,想到日后夷安跌落进污泥中,竟有说不出的痛快与解恨,然而一夜之间,竟然是她被陷害,如今竟叫她不知该说出什么来。

“下作!”二太太冷笑,覰了一眼左右环顾,不知如何是好的二老爷,看着贾玉的目光恶毒万分,冷笑道,“母亲就是个娼妇!做闺女的,自然如此!”

“够了,母亲!”宋衍不欲纠缠,不着痕迹地望了屏风之后夷安影影绰绰的影子,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此时只敛目道,“脏了母亲的嘴。”听见二太太冷哼了一声,宋衍这才与说不出话的二老爷诚恳地说道,“今日虽闹得不像,却也叫咱们知道了表妹的心意。”

听见贾玉尖叫着要扑过来,他的心中没有半分怜惜,冷硬得厉害,冷冷地说道,“既然是彼此有情到了情不自禁的份儿上,成全了这段佳话,也是好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贾氏母女的身上,挑眉道,“不然,沉塘这样伤阴鹜的事儿,落在表妹的身上,可不好。”

是去死,还是活着,宋衍只给了这母女两条路。

“多谢这位爷的成全!”那男人眼睛大亮,顿时给宋衍磕头。

他一身的丑态,宋衍并不是第一次见,此时微微转头,懒得多看。

“这,这……”二老爷没了主意,然而儿子说的倒也是对的,咳了一声道,“罢了,既然喜欢,那就多备些嫁妆就是。”说完,只觉得今天晚上被哭得头疼,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见贾氏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自己,心疼万分,却还是劝道,“到时候有银子,玉姐儿又有可心人,自然也能过得好。”他一意认定了贾玉的心意,打了一个哈欠,转头走了。

一屋子的人都冷笑起来,看着贾氏的目光冰冷万分。

贾玉已经厥过去了,夷安看到此处,知道并没有别的,虽觉得宋衍看自己的目光颇有些古怪,却想不明白,携着夷柔一同走了。

不管贾氏如何哭闹,二太太这一次十分迅速地就给贾玉定了亲。

二老爷本心疼,然而宋衍却在一旁劝说道,“表妹的清白已没了,不嫁给这人,换了别人知道表妹的丑事,只怕立时就是一个死字。”

二老爷听着觉得十分有理,因此还妄图劝服贾氏。

贾氏已经对他绝望,然而如今老太太卧床,二太太一意叫贾玉滚蛋,竟连老太太的话都置之不理,过了几日,那男人便来迎亲,夷安就见哭喊着的贾玉被捆着丢进了花轿里,看着那色眯眯的男人走了,突然生出了后怕。

若当初的夷安没有死去,没有她出手快了贾氏一步,那么,如今被作践的,是不是就是那个傻傻地想要孝顺祖母的女孩子?

想到那单纯的孩子日后崩溃的模样,夷安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别害怕。”夷柔见夷安脸色微微发白,只以为她恶心这对儿夫妻,便低声道,“日后,母亲断不会再叫他们上门,咱们与他们犯不上。”

“我只是,恨这人心险恶,竟不肯放过一个可怜的孩子。”贾氏这毒计,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可见她从前,对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抱了怎样的恶意。

夷柔也觉得如此,此时深深一叹,握了握妹妹的手,见她的目光,投在了哭哭啼啼地伏在雪地上的贾氏,目中有尖锐的光芒,不由生出了一丝寒意、

贾玉既这样匆匆嫁人,二太太自然痛快,连着几天都满脸笑容,后头有贾氏魂不守舍,日日啼哭,叫二老爷不忍去见她,省得一同伤心。二太太也贤良了起来,将身边一个极美貌伶俐的丫头塞到了二老爷的面前。

那丫头本就是有往上爬的心,又惯会服侍人的,一时间将二老爷奉承得极好,又年轻讨喜,就叫二老爷放在贾氏身上的心淡了些,当贾氏想着重整旗鼓,以图再战的时候,见了二老爷身边那个新宠,顿时气炸了肺。

一时间贾氏与那丫头频频争风吃醋,反倒叫二太太空闲了下来,坐山观虎斗,十分轻松。

二老爷放不下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却也舍不得新鲜美貌的新宠,一时间焦头烂额,憔悴的不行,连差事儿都办得不当心起来。

夷安却只在家中见了冯氏一次。

那男人临时反水,自然不是夷安娇躯一震四方来投,虽她不大出门,然而冯氏惯在外行走。

自当日知道贾氏要害她,她便一直在心中反复演算贾氏的毒计,因此不仅叫府里的心腹看住了那男人,还联络了冯氏,取了大笔的银子,又威胁以性命,使出了众多的手段,方才叫这男人背叛了贾氏。

至于引那男人的婆子,自然也是府中忠心夷安的人,从一开始,这男人就知道他要坑害的,不是贾氏口中的宋家四姑娘,而是自己的表妹贾玉。

只是这样顺利,实在叫夷安也觉得有如神助。

冯氏早就恨毒了贾氏。

二太太虽然不好,却是她的亲妹妹,贾氏从小儿就在她们姐妹面前高人一等,如今竟然还夺走了妹妹的丈夫,二太太是个没有手段的,然而冯氏却一直都记得一件事。

伤了她妹妹的人,自然要不得好死。

“这一次,那丫头只怕是不能翻身了。”冯氏饮了一口夷安奉上的香茶,此时心情极好地说道。

然而心中,她却觉得夷安小小年纪竟手段这样狠毒,叫人心生畏惧。

夷安只含笑给冯氏续茶,精致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情绪,温声笑道,“大姨娘打着叫我活受的主意,我自然要投桃报李,也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说的坦然,叫冯氏打了一个激灵,却见夷安已命青珂往后头去取了一个描金红木匣子,冯氏就见上头竟是一描金的金凤,栩栩如生,华美无比,见青珂双手奉到自己面前,冯氏一笑,打开一看,却见竟是一整套的打造得极轻薄精致,罕见的金凤吐珠头面。

那上头的金凤连双目都是用剔透的红宝镶嵌,流光溢彩,鲜活耀眼,冯氏心中称赞,就听那个面如花娇,心肠蛇蝎的少女含笑道,“这是内造的凤钗,表姐既然要嫁人,我与表姐多年的情分,自然是要恭贺一二的。”

“这怎么好,太贵重了些。”这头面瞧着是京中的式样,冯氏想到夷安的母家,心中一跳。

这头面不仅是夷安的善意,也是夷安的警告。

她母族通天,若是日后贾氏之事叫她透出半分,只怕就要连累儿女。

“虽贵重,哪里比得上我与表姐的情分?”夷安说这话,却是真心。

宋香一直待她温柔真心,她自然不是狼心狗肺之徒。

冯氏心中叹气,只觉得夷安心肠极狠,然而难得的是并不过河拆桥,此时也不推拒,含笑收下额道,“既如此,我替你表姐谢你。”

“只表姐过得欢喜,我就满足了。”夷安却不再多说,只双手奉茶,与冯氏彼此心知肚明,对饮了一杯。

这二人正说笑些济南的人情,外头一处隐蔽的酒楼里,宋衍正揉着额头与萧翎对坐,头疼无比。

“此前这事儿,多谢将军援手。”宋衍拱手,十分客气地说道。

当日不是萧翎告知他,夷安竟然被人惦记上,他还蒙在鼓里,后头又有事故,想到那日见到的男人,他也觉得后怕。

“她,无事吧?”萧翎顿了顿,这才说道。

“仿佛也惊着,并没有什么。”

萧翎清冷的目光中带了些笑意。

那女孩儿那样心狠,十个男人捆起来也不如她,怎么还会受惊呢?

目光落在眼神游弋的宋衍的脸上,萧翎就知道他这是给妹妹脸上贴金,有心要说就算心如蛇蝎,他也喜欢那个在日光下为自己辩驳的女孩儿,然而顿了顿,这姿容妍丽的青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问道,“这一次,她可欢喜了?”

“还好。”宋衍顿了顿,这才叹气道,“后宅女子多了,竟生出这样的算计,叫人心惊。”

“既有心爱之人,何必要那么多的女子叫妻子伤心?管不住自己的,也不配说一句妻子是他的爱人。”萧翎顿了顿,见宋衍低头喝茶不说话,便淡淡地说道,“什么真心喜欢的只她一人,旁人都不过是玩意儿,我是最不喜这样的话的。我日后……”

他敛目道,“只会有一个妻子,若是他日,她与我无缘,我也不会再迎娶别的女子了。”

若是做不到对妻子一心一意,他就不娶,免得叫另一个女子跟着伤心。

第36章

宋衍真的觉得圣人都有火儿。

这样的心意,自然是极好的,可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在他的面前剖白?

难道他动心了,他妹妹也能够跟着动心不成?

“我记得,你明年下场?”萧翎见宋衍的面上阴晴不定,便淡淡地问道。

“是。”下场是宋衍心中所愿,他心知,没有功名,就没有前程,母亲妹妹就无人能护住,此时便坦言道,“等开春,我便进京预备秋闱。”

他话音刚落,就见面前这青年敛目沉思了片刻,低头从怀中取了一封书信,与宋衍,这才说道,“这是我与翰林院掌院尹大人的手书,我虽在京中不过是三等,然而与尹大人却是忘年交。”

见宋衍诧异地看着自己,连书信都忘了接,这青年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浅浅的一笑竟仿佛是薄冰融化,刹那的容光叫宋衍都忍不住呼吸一窒,在心中揣度,竟无法在妹妹夷安与萧翎之间分辨哪一个更为美丽。

“到了京中,你只拿着这手书去寻尹大人,他学识渊博,该能与你指点。”萧翎将书信放在宋衍的手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地说道。

“我不能收。”宋衍却不动,敛目道。

“不是叫你卖了妹妹。”知道宋衍的心结,萧翎转头,仿佛更看重宋衍了许多,轻声道,“只你与我相交罢了,与她无关。”

宋衍的风骨,也叫他欣赏,见宋衍迟疑,他便继续说道,“我与你两位堂兄,也有往来,你该知道,有他们两人在,就算日后如何,我也不会以此携恩要你出卖妹妹作为报答。”他敏锐地见到宋衍在听到堂兄后,目光中露出了放松的模样。

夷安的两个亲兄长,如今在关外拼杀自己的前程,宋衍是在这两个的身后长大,从来是把堂兄们当主心骨的,此时想到堂兄的强悍,顿时放心了。

“如此,在下却之不恭。”宋衍便客气地说道,又问道,“将军何时往虎踞关去?”赶紧都滚吧!

仿佛看得出他的不耐,萧翎只敛目道,“大哥与二哥何时离开,我何时启程。”萧安与萧城不是好东西,他只恐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叫这两个见到夷安,生出些事故来。

宋衍嘴角动了动,有心要问夷静如何了,却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萧翎只当看不见。

从他关注夷安,她身边的亲眷姐妹就都被他差得一清二楚,夷静不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姐姐,还不顾妹妹的名声生出这样的事端,他自然要“帮”她一把,想到如今被困在萧安后院受那些姬妾作践的夷静,萧翎的眼中就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