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大公主听夷安嘴里说的厉害,然而却只打了驸马家中的人一回,什么都没 有了,不由有些脸面上过不去。

“您只回去如此说如此做,若驸马还是那样理直气壮,您再回来。”夷安托了一盏茶 笑眯眯地说道,“殿下放心,若他还敢继续对您如此,我竟是要佩服他了。”

大驸马其实脑子很够用,也做得很稳妥,若不是叫大公主揭破,这竟是一个极妙的计 策,如今想来,也是时运不济,合该去死。

蜀地终年有迷雾,是百虫蛊毒孳生之地,其地如今据说还未开化,民风彪悍,从数朝 之前就已经是犯事儿了的官员流放之地,不是夷安多看了几本书,竟也不会知道,那样的 地方,不知死了多少的朝廷命官了。

大公主不知道蜀地是个什么地方,想必足智多谋的大驸马,该是明白的。

他弟弟入了蜀地,只怕就是一个死字,况又不脏了大公主的手,多好的事儿不是?

死了一个弟弟还敢对大公主无情,预备死全家的,夷安还真佩服他是个英雄。

不过,她方才本是要置大驸马于死地,却在刚刚说往死里打大驸马的时候,大公主眼 中竟生出不舍,显然是不想大驸马有事儿的。

这样的贱人都能原谅,夷安也只能说人各有志了。

她与大公主并不熟,何苦叫人讨厌怨恨呢?

“那……他的外室与庶子怎么办?”大公主心里噗通噗通直跳,扭了扭自己纤细的手 指,见夷安与四公主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只以为是为她担心,便红着脸小声说道,“ 以后,我,我不想看见她们。”

她却没有见到身后的薛皇后听到这个已经皱起了眉头,有些期待地看着沉默的夷安, 急声说道,“怎样,叫驸马的心,还留在我的身边呢?”她方才哭成这样儿,也是因驸马 离心之故,如今见夷安很有办法,就只抓着夷安问道。

“这就只能看驸马如何了。”夷安淡淡地说道,“不然,日后若是还不明白,再生出 些幺蛾子来,难道殿下还能再与姑祖母哭上一回?”

叫他看来,这样的驸马休了也就完了,叫他与妾室庶子团圆去。到时候失了大公主的 庇护,京中人自然能看住大驸马已经不招人待见,落井下石谁都会,都不用自己动手,淮 阳侯府就算是完了。

到时候,才是大驸马悔恨痛苦之时。

如今原谅了他,不过是助涨了他的气焰,这些妾与庶子没了,不定什么时候花言巧语 ,还能来的更多些。

大公主连连点头,竟觉得夷安说得对极了,此时转头与薛皇后哀求道,“母后……”

“蜀地空缺的官职不少,来日,就叫他们去吧。”薛皇后沉默了看着面前对自己面露 乞求的女儿,到底在心中叹了一声,摇头说道,“你的这个驸马……”

若淮阳侯真的因大公主之故将外室庶子遣散,这也叫薛皇后齿冷。

山盟犹在,翻脸无情,实在叫人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明白知大公主究竟为什么竟对大驸马这样执着,当个傻子都无所谓,薛皇后便敛目, 脸色有些冷淡地说道,“外头晚了,你回去吧。”她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安静地站着的大宫 女,沉声道,“惠儿是我的心腹,日后就跟着你,与你张目就是。”

她到底是不愿意看着大公主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因此叫自己的心腹过去看着,然而 心里却只想着如何叫淮阳侯更老实点儿。

“多谢母后!”薛皇后这是要为自己做主,大公主竟也不哭了,起身就欢喜地走了。

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大公主的背影上,脸色晦暗难明。

“我再做的多些,只怕这丫头就要对我心生怨愤了。”薛皇后叹息地将折子合在一旁 ,淡淡地说道,“你瞧瞧,不过是这么点儿小事儿,竟还闹到宫里来。”

若是大公主拿出自己的身份手段,无需皇后出手,淮阳侯府没有不服帖的,如今为了 点子妾与庶子,竟不能辖制,叫皇后瞧着,大公主以后还得进宫来哭。

“大皇姐从前就喜欢大姐夫,那时候日日在母后面前说要嫁给他,竟是这么个人!” 四公主显然知道些大公主从前的旧事,小声嘀咕了一声。

“姑祖母如今听这些,竟十分耗神。”夷安凝神听了,转头,见四公主偷偷对自己吐 舌头,十分可爱,不由笑劝道,“您既然也说是小事,那还计较什么呢?只当寻常与公主 排忧罢了。”

薛皇后虽然看似疲惫,然而一双眼睛却十分幽深,显然并没有被大公主这番说辞做法 伤到,夷安心中一动,见薛皇后的脸上生出些笑意,便含笑道,“淮阳侯瞒了这么多年, 竟然这么巧如今就被公主知晓,莫非后头,有人拔刀相助?”

“去查。”皇后淡淡地说道。

她的宫外,一道人影飞快地往外头走了。

“若是我大怒,治了淮阳侯府,勋贵只怕就有动荡。”谁家没个妾室庶子的呢?因为 这个叫淮阳侯府满门去死,岂不是有些暴戾?况瞧大公主的架势,与自己只怕就有芥蒂, 可若是没有处置,皇后目中眯起,露出了一个冷笑。

这一次,只怕是有心人在试探,若她真的置之不理,就是对勋贵宗室心存忌惮,想必 之后,还有别的事端生出。

“多事之秋啊。”薛皇后目中有些愉悦地说道。

她等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想看看这群人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如今看起来,竟是忍不 住了?

也好,不然这日子,过得实在无趣。

“您有什么吩咐,侄孙女儿愿效犬马。”夷安便笑道。

她如今算是薛皇后一脉,因爵位之事,想必乾元帝已经被自己得罪透了,不跟着薛皇 后走,只自己父亲平阳侯,还真未必够看。

没有人撑腰的新贵,又算什么呢?

平阳侯府与薛皇后一脉,也算是一荣俱荣了。

“你是个有心的,姑祖母日后,好好儿教养你一回。”薛皇后对方才夷安的手段很满 意,并没有杀人,却给了震慑,这样老练,想必听闻宋家的那几个死在她的手里,还真不 是大太太在与她胡说八道。

况夷安竟还隐蔽地给自己留了退路,就叫薛皇后更加看重。

越看夷安越喜欢,薛皇后看着这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说笑,不由生出了些怀念了,仿佛 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当年的薛家大姑娘,也是如此有手段有才智,行事不输男子,可惜遇人不淑,嫁了至 尊,却成了至尊的忌讳。

心中微微摇头,薛皇后只命夷安坐在自己的身边,低头与她笑问道,“离了你母亲在 宫中,你怕不怕?”

“有姑祖母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夷安眯起眼睛笑起来。

真会狗腿呀。

四公主见素来冷淡的皇后,竟被这句话逗得笑起来,不由惊呆了。

第52章

四公主用佩服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好话儿不要钱地往外说,却偏偏看不出谄媚,只看 出了一片真心纯良的长安县主,决定日后好好儿地学,青出于蓝方才是心中所愿。

不过眼下,见夷安与皇后其乐融融,四公主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眼珠子一转,也努力 地学了学夷安的语气,很是狗腿地捧着茶上前,殷勤地放在薛皇后的面前,可爱地笑道, “母后喝茶?”

薛皇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茶盏,再看看四公主手上的,看着这丫头期待的模样, 不由摇头叹道,“说说,你又惹了什么祸出来?”

“前儿与七皇弟不小心,”四公主在薛皇后一双什么都能看破的眼瞳中,对了对自己 的手指,小声说道,“把太子的宠妾撞水坑里去了。”说完,见薛皇后看着自己,目中带 着几分晦暗,不由挺了挺自己的腰,很是有道理地说道,“那女人仗着太子宠爱,竟然敢 在东宫里端着架子,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我们瞧着不欢喜,因此才……”

“什么时候的事儿?”薛皇后问道。

“就昨天。”四公主见薛皇后颔首,并不以为意,显然一个妾远远没有太子妃重要, 脸上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不快地与皇后说道,“母后,您瞧瞧太子妃都被挤 兑成什么样儿了?连我与七皇弟都看不惯,外头……”

她咬了咬牙,见皇后的脸上十分平静,却揣测比起太子的喜恶,太子妃如何只怕皇后 并不放在心上,然而想到太子妃素来温柔和气,对几个公主都很好,就忍不住继续说道, “太子妃才是正妻,这样儿,岂不是宠妾灭妻,为人诟病,如何为天下表率?”

说完了这个,她已经低头等着薛皇后的呵斥。

“你说得对。”出人意料,薛皇后竟慢慢地说道。

想象中的暴风骤雨完全没有,四公主见薛皇后并没有反驳,竟还说自己说得对,一时 竟呆住了。

虽然薛皇后与太子并不十分亲近,然而到底是亲子,况平日里对太子妃不过是淡淡的 ,也并没有这样张目过。

“从前,我只想着太子妃自己能立起来,如今想来,只怕她碍着贤良,竟不能肆意了 。”薛皇后摇头说道。

太子妃是日后的国母,自然要稳重谦和,贤良大度,争风吃醋什么的,对太子妃来说 原是大忌。

只是过于贤良,却压不住底下的妃妾,易生祸端。

“我不是故意要说东宫闲话。”四公主见薛皇后如此平静,就有些不安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薛皇后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晦暗,敛目许久,目光就落在 了宫外。

整个宫中都安静极了,然而远远的不知何处,却又有丝竹之声与女子的嬉笑声,听着 外头那隐隐的响声,薛皇后却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说道,“太子,这是过了!”

夷安此时只觉得薛皇后说起太子来竟也十分平淡,并没有热乎气儿,心中疑惑,然而 对薛皇后与乾元帝及太子之间的关系上,却有了一种疑虑。

都说太子日后若是登基,薛皇后为太后,到时候宋国公府的富贵至少还有两代,可是 叫她这只言片语的,却生出了忧虑。

她没有想过,依靠薛皇后理政的乾元帝竟然对薛皇后会这样没有夫妻之情,那么,太 子呢?太子对薛皇后这位母亲,又是如何?

如今想来,这份富贵,竟仿佛是走在刀尖儿上一样。

然而如今的夷安到底心思深沉,敛目不语,掩饰住了心中的异样,听着薛皇后往东宫 传懿旨,竟是将那方才四公主口中对太子妃不敬的姬妾乱棍打死以儆效尤,知道这只怕会 叫太子心中对薛皇后生怨愤之情,然而入宫这短短的一日,却叫她觉得宫中奇诡,揣摩不 透,便不肯再说别的,见四公主脸色发白,心中一动,便起身笑道,“姑祖母听了咱们女 孩儿家的许多话,想必也烦了,明日,我们再给您过来请安?”

“你的依兰阁已经收拾好了,你过去瞧瞧,有什么添减没有。”薛皇后顿了顿,便笑 道,“明儿我要与陛下早朝,你只自在宫中行走就是。”

薛皇后赐了爵位给平阳侯家的小姐的消息,如今只怕满京城都在飞了,想必明日,宫 中也会十分热闹,不知多少想来见见自己这位得皇后青眼的“新贵”。

“想来姑祖母处讨口饭吃,竟不能够了。”夷安便叹气道。

她模样儿好,这委屈巴巴的,凭空生出了几分可怜,薛皇后竟觉得心里不落忍,却又 有些喜爱,不由指着她笑道,“你安心,这宫里,没有我,也饿不着你。”

却到底细细地命人往小厨房传话儿去了,不大一会儿有人进来,手中捧着些点心匣子 ,薛皇后便与夷安道,“这些你带着回去就是,你的宫里如今该备了晚饭,”见夷安迫不 及待打开吃了,馋嘴猫儿一样,目光便温和起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与四公主笑道 ,“这模样儿,我瞧着竟眼熟。”

“与七皇弟仿佛。”四公主看稳重的夷安吃着点心竟生出孩子气,一张清媚的脸上带 着说不出的欢喜,不由合掌笑道。

“是了,就是如此。”

薛皇后与四公主的口中,已经不止一次说起了这位七皇子,夷安脸上笑吟吟,却只记 在心中,指了指后头几个没有动过的点心匣子,与薛皇后求道,“姑祖母处的东西尽是好 的,只求姑祖母也给父亲母亲赏一份儿,叫侄孙女儿的兄长嫂子姐姐们也得些您的恩惠。 ”

平阳侯倒是对这些不在乎,可是对于宋家小辈几个,得到皇后的另眼相看,甚至赐下 了宫中的点心,这就是荣耀了。

入了宫,仿佛离家人都更远了,想着对自己半分疏远都没有的哥哥嫂子,夷安心里竟 生出了想念来。

大哥还说,等她今日拜见皇后出宫后,要亲手给她打一个秋千呢。

竟不能立时见不着了。

“你竟是个见缝插针的。”晃神儿的功夫,薛皇后嗔了一句,却还是命人往后头又装 了点心赏去了平阳侯府。

夷安这才欢喜起来,郑重与薛皇后谢恩,这才带着点心与四公主一同出了薛皇后的宫 中。

“母后难得竟这样温和,有求必应,可见你是得了母后的心意了。”四公主出了宫, 这才再次与夷安放肆说笑起来。

她虽然在宫中十分调皮,然而寻常却不敢去戳薛皇后的底线,盖因薛皇后为人森严, 不是个会被打动的人。

“以恭敬之意相待,到底不如以孺慕来得叫人欢喜。”夷安顿了顿,想到四公主会为 了太子妃与太子不和,这算得上是难得的真性情了,如今她在宫中自然是要交好一位性情 相投的皇女共进退为好,因此此时便提点道。

四公主苦笑一声。

这道理她明白,然而若不是有夷安在,对上了薛皇后那双清冷透彻的眼,她就心生畏 惧,只剩下恭敬了。

“明儿我去寻你,你只等着我,千万别到处走。”四公主不愿再提这个,然而却知道 夷安与自己说这个是好意,心中也有些感动,又想到大公主之事,夷安虽然手段狠辣,然 而到底是一心为大公主,对她的心性也十分欢喜,此时一脸正经地拉着夷安的手叮嘱道, “你的身份不同,满宫里都瞧着你呢,行事踏错一步,只怕就要叫人非议,况,”她咬了 咬牙,还是说了几句大实话,飞快地说道,“我的那几个皇兄……”

“我明白。”今日与四公主,彼此都是交浅言深了,夷安不用她说完,便含笑说道。

“你帮衬大皇姐,这很好。”四公主眼睛亮亮地与夷安说道。

“你帮着太子妃,也很好。”夷安也对她眨了眨眼睛。

后头宫女们远远地等着,这两个女孩儿彼此仿佛知道了对方的心意,不由都笑起来, 四公主也觉得寻找了说得来的朋友,这才挽着夷安的手叽叽呱呱地往前头走,口中笑道, “在宫中,你虽不是公主,然而如今有了爵位,又有了母后做靠山,虽不好跋扈,然而若 有人欺到眼前,却不可堕了母后的声势。”又说了些要紧的宫中忌讳的事儿来,见夷安一 一点头,她这才放心。

远远的清唱变得柔媚起来,又有取乐的声音在,两个女孩儿听着都很不耻,匆匆地走 了。

乾元帝只知道沉迷美色,心胸又狭窄,哪里是个帝王的模样呢?

四公主送了夷安回了依兰阁,自己却不回自己的宫中,只一路不停地往淑妃的宫中去 了,一进宫门,就见淑妃正看着面前几个小宫女在说笑,十分悠闲。

上前几步,叫这几个也不怕自己,笑嘻嘻围上来的小宫女撵下去吃点心,四公主这才 依偎进淑妃的怀里,娇气地说道,“母妃如今,只疼她们,竟不疼我了。”

“你竟还吃这个醋不成?”淑妃虚虚地拍了她一记,这才笑问道,“我听人说大公主 哭哭啼啼去了娘娘的宫里,可是有什么缘故?”

“别提,竟是一笔糊涂账。”四公主想到大公主的妥协模样,便皱眉低声说道,“不 是夷安,我瞧着母后就算是出手,也不会管她死活的。”说完,就将在皇后处的见闻一一 地说了,见淑妃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四公主也说的更多了些,此时就抱着淑妃的胳膊笑道 ,“竟没有想到,夷安竟是这样的性情,叫我觉得痛快!”

“这才多久,你就唤她闺名儿了?”淑妃素知自己闺女的,看似活泼讨喜,其实与谁 都不过是面子情,从前只与太子妃亲近些,如今不过半日多,竟与夷安亲近成这样,实在 叫淑妃咋舌。

“夷安对我的脾气,我自然喜欢她。”四公主见屋里只自己与淑妃,便得意地说道, “我是瞧出来了,那薛珠儿是个讨厌鬼,夷安却叫人喜欢。”她口中的薛珠儿,自然就是 宋国公府二房的那个得了县君爵位的女孩儿,那才叫张狂跋扈,叫人讨厌。

“我瞧着她眼角眉梢,都有几分娘娘的品格。”淑妃见四公主想了想,也瞪大了眼睛 点头,笑了笑,这才叹息道,“她没进宫前,我还想着,就瞧在国公府与平阳侯府上,只 要这姑娘行事端庄些,哪怕是不如人,我也想给你表哥试试。”

听见四公主惊呼了一声,淑妃尤带几分风韵的脸上就露出了为难来,低声道,“咱们 陈家代代在军中,与国公府同气连枝,这联系,正该更紧密些才好。”

因此,她中意这位宋家姑娘,因此知道她入宫就匆匆来相看,然而入眼见到夷安的那 张叫人惊艳的脸,又有后头她的几分言行,心里就如同有一盆水泼下来,透心凉。

不是宋家姑娘不好,而是,太好了。

“其实,表哥与夷安,也很相配。”陈家是四公主的母家,四公主自然是上心的,此 时迟疑了一下,便小声说道。

她表哥陈朗年纪轻轻如今已经是五品校尉,前程可期,况为人严谨正直,又不好美色 ,身边儿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立身颇正。

这样的人,虽年长夷安多些,然四公主私心想着,配个公主也都够了。

“你不懂,这姑娘教养的太好,我竟不敢张这个嘴了。”淑妃苦笑了一声,摸着四公 主的头发低声说道,“居养气,移养体。这气度举止,只怕不是自幼教导是不成的,只看 着她的说话待人,只怕这就不是给寻常人家预备的。”

“难道宋家想送夷安做皇子妃?”四公主听出了淑妃之意,脸上一震,之后,却摇头 道,“不可能!”

淑妃只命人都出去,这才笑问道,“你这样信她?”

“夷安清高,只怕是看不上庶出皇子的,寻常也不会因个皇子与母后生出芥蒂来。况 ,”四公主顿了顿,这才有些赧然地说道,“前头里我不知天高地厚试探过她,她说起妾 室眼中颇有不屑之意,可见不是个容人的人。”

她那几个皇兄府里妾那么多,想来该是不成的,况,“方才在母后宫中,夷安说起大 姐夫的时候,眼中颇有杀机,我想着,若是哪个皇兄不怕死,日后得偿所愿,全家都得送 命。”

“你这个促狭鬼!”淑妃含笑听了,顿了顿,这才叹息道,“竟是这样的性情。”

“您再给表哥试试。”四公主喜欢夷安,觉得若是做了自己的嫂子,岂不是更近了一 层?叫淑妃挑起了兴致,便伏在脸色复杂的母亲的膝上央求道,“这可是最好的姑娘,我 瞧着旁人都不及她。母亲若是不动,就叫旁人抢走了。”

“你不明白。”淑妃心中颇为意动,况夷安的身上有县主的爵位,本就风光,家世也 好,父兄得力,这是最好的姻缘,有些舍不得,却还是摇头叹息道,“我哪里不知道这是 良缘呢?只是今日,我见皇后娘娘竟然留了她在宫中养育,竟恐……”

她迟疑了许久,见四公主好奇地抬头看过来,不由苦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说道,“ 我听说,太子妃的身子不大康健,东宫如今有些乱?”

“这个倒是真的,太子不大喜欢太子妃,偏爱妾室。”四公主因这个,是顶顶看不起 太子的,只是淑妃这话岔开得远了,她顿了顿,不由疑惑地问道,“母亲问这个是做什么 呢?”

“太子与娘娘情分寻常,日后若登基,国公府怎么办?倚靠娘娘起家的勋贵们怎么办 ?”淑妃脸上有些暗淡地说道,“如今,还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么?”

四公主听到此处,已经勃然变色。

“母妃的意思是……”四公主双手有些颤抖,想到白日里夷安对自己露出的明媚的笑 脸,依旧是无知无觉的模样,又想到她言语之中的清冷,动了动嘴角,竟露出了一个有些 苦涩的表情来,轻轻地说道,“夷安,是母后要送到东宫去,为母后笼络太子的?”

这话出口,换来的,就是淑妃有些怜惜的叹息。

第53章

在宫中居住,若是平常的女孩儿,只怕要不习惯。

宫中规矩极多,来来往往的宫人有多,一步一步都有规矩,然而夷安上辈子把后宫当 自己家住,虽第一次在如今的后宫,却如同在家一样随意。

这淡定的模样,也叫后宫服侍她的宫人咋舌,觉得这位平阳侯家的小姐确实有些不同 之处。

竟有些安之若素的品格。

依兰阁十分雅致,可见皇后待自己也是上心,由着宫人服侍自己安置,夷安躺在床上 ,却还是有些想念家人,心中一叹,到底歇下了。

她本以为入京之后,有父亲有外祖有薛皇后,就能轻松地过日子,然而却没有想到, 薛皇后的日子,瞧着也并不清闲。

心里存了心事,夷安第二日起得就早。然而起得比自己更早,更心神不宁的却另有其 人。

四公主一大早就到了依兰阁,正在前头的宫舍里等着自己,夷安叫人扶着到了前头一 看,就见四公主昨日里轻快活泼的模样全都没有了,面容疲惫,眼下一片的暗淡,仿佛存 了心事。见了夷安过来,四公主脸上露出了些复杂,起身看过来,就见缓缓而来的少女一 身清逸的素色长裙,极长的裙尾拖在地上,如同盛开的花朵,那少女一双春水般潋滟妩媚 的眼睛,带着十分的风流韵味。

这样绝色的女孩儿,叫四公主都心中一动,想到容色平凡端庄的太子妃,心中就暗淡 了。

太子偏爱侧室,自然就是因太子妃并不美貌,且秉承本分,时常劝谏的缘故。

谁不喜欢解语花儿呢?

这样美貌的少女,想必太子会喜欢的。身后又有皇后与宋国公府,待来日若夷安真的 入住东宫,就没有太子妃的立锥之地了。

没准儿日后连太子妃的名分也要拱手让人。

若是审时度势,四公主自然是该奉承交好夷安的,然而她一想到太子妃,心里就难过 极了,竟不想这样连本心都失去,去做一个只知道趋炎附势的人。

“这是怎么了?”夷安见四公主似乎要对自己笑笑,然而脸色却僵硬得厉害,目中还 有些幽怨之色,不由疑惑地问道。

“我……”四公主与夷安性情相投,不愿猜忌,只命人都出去,这才快人快语地问道 ,“若是母后,叫你入住东宫,你该如何?”说完,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只往夷安的脸上仔 细地看,心里预备好,只要夷安脸上露出欣喜的模样,自己就当瞎了眼看错了人,甩手走 人,与这少女再也不来往就是。

夷安却微微皱眉,沉吟了片刻,慢慢地说道,“我记得,东宫已有太子妃。”顿了顿 ,又抬眼去问有些紧张的四公主道,“你这话从何说起?难道这宫中竟有些谣言不成?”

“只是我心里的想头罢了。”四公主见她面色不快,竟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急忙说道 ,“你这么好看,若是叫太子喜欢了怎么办呢?”然而比起方才,却有些亲近起来,挽着 夷安的手一同坐下,这才继续道,“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呢,若他对你动了心,谁能驳斥他 呢?”眼睛都不眨地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推到了太子的头上,真是无辜极了。

“有了太子妃,还东看西看做什么?!那么多妾,还不够?!”夷安冷笑了一声,甩 开了四公主的手,见她不安,便淡淡地说道,“殿下疑我,本是应当,毕竟,咱们才是昨 日第一次见,疑心些也是有的。”见四公主慌乱起来,她起身脸色平静地说道,“只是我 之前就与殿下说过,最厌恶妾室,也不会去做妾!难道太子的妾,就不是妾?本以为殿下 该明白我,竟与我说这个!”

她语气冷淡,竟唤起了殿下,就叫四公主更觉得自责了。

“是我错了。”四公主本心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了,急忙过来安抚,与夷安赔罪道, “不是不信你,而是关心则乱。我与太子妃亲近,又有太子是那样的人,又不愿意想你是 寻常攀龙附凤的女孩儿,因此方才说了这些。”

她迟疑了一声,扭着衣角小声说道,“不是喜欢你,我也不会一晚上没睡,这样大刺 刺地来寻你问个明白。”她偷偷地抬眼,见夷安脸色缓和了下来,这才放心道,“这不是 也对你上心么。”

她心里哀叹一声,只觉得能叫自己一个帝姬服软,夷安已经很有本事了。

为什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跟夷安赔罪呢?

四公主想不明白,却知道自己是不愿意叫夷安讨厌自己的。

夷安转头笑了一声,方才的脸色就绷不住了,转头笑道,“你与太子妃这样有心,我 是极佩服的。只是你疑我,方才可是要唬你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