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一个人,你们一起上!”薛珠儿眼见气势竟被压倒,面对这少女竟仿佛透不过气来,心中越发嫉恨,顿时尖叫起来。

“你们,我都记下了!”夷安此时见甲士此时犹豫着围上来,只冷笑道,“谁敢上前一步,碰我一根头发,你们就给我记着!今日这侮辱,若是我宋夷安不死,必叫尔等满门偿还百倍千倍!”

见这些甲士果然畏怯,她便冷道,“别忘了,京畿重地,太子擅动干戈,落到你们的头上,是个什么罪名!”自然是谋逆!东宫甲士重装上阵,围困镇守九门的平阳侯家的嫡女,这其中可有不少好听的说法呢。

太子这是要逼迫平阳侯,想要造反不成?!

这话出口,见到这长安县主满目的阴厉,显然也不是善主,东宫的甲士已经畏惧了。

他们虽然忠于太子,与太子一荣俱荣,然而夷安的话却说到他们的心坎里去,乃是不愿听从薛珠儿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的命令。况夷安手中的重剑,其上泛着冰冷的光,显然是或许一拥而上这小丫头也不能挣脱,谁敢先出头,首当其冲就要先死在众人面前,这个头,谁都不敢开。

“立刻,滚回东宫去!”夷安厉声呵斥道。

“谁敢走?!”薛珠儿叫道,“谁敢走,就不怕太子的震怒么?!”

“我看,太子如何本王妃不知道,只知道你再不滚,本王妃就送你去死,嗯?!”就在这群东宫甲士不知进退的时候,却听见一侧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平淡的声音,夷安心中一惊,抬眼看去,却见巷子里走出了一个面容平凡,面上有孤傲之色的女子。

这女子四旬上的年纪,浑身气势惊人,目中开阖之间有锐气闪动,叫人心惊,此时她的身后,又有一队气势彪悍的兵士冲出,将东宫甲士与薛珠儿围在其中。

眼见这竟仿佛是帮自己的,夷安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这位,她并不认识。

“王,王妃……”薛珠儿如同见了鬼了,竟看着这女子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仿佛十分畏惧。

“你的胆子,真是很大。”这女子平静地走到薛珠儿的面前,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抽的薛珠儿哀叫了一声扑倒在地,竟嘴里喷出血来,看着这女孩儿狼狈的模样,这女子只是冷笑道,“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称薛家女!皇后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她走到薛珠儿的面前,一脚踩在她的脸上,目中冰寒,轻声说道,“这京中,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天下?!竟敢这样骄狂,可见仗着宫里那两个,不将我等放在眼中,嗯?!”

“不,不敢。”薛珠儿在太子妃面前都敢无礼,然而面对这女子,竟仿佛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此时只央求道,“求,求王妃看在我姐姐的面上。”她口中的姐姐,自然是如今独宠后宫的华昭仪与珍昭仪了。

“不过是两个陛下后宫的玩意儿,有什么脸面!”这女子嗤笑了一声,手一伸,身后就有兵将将战刀奉在她的手上,她将刀锋逼在惊骇的薛珠儿的脸上,轻声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龌蹉事儿!怎么着,想叫我扒光了你,游街叫人瞧瞧?!”见薛珠儿抖成一团,她轻笑了一声,起身冷冷地说道,“既然这么喜欢大牢,我就送你去见识见识,日后不必感谢我,只好好儿地与你两个姐姐说去!”

“王妃!”听见这女子要送她往大牢去,薛珠儿目中生出惊恐,抱住她的腿哭道,“求王妃饶恕,看在,”她惊慌失措,突然尖叫道,“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

“厚颜无耻!”这女子眼角微微一动,唾了一声,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就算此时都横剑在身前的夷安一眼,收回了目光轻声道,“也罢,你不要脸,可是皇后的脸面却不能不顾及。”见薛珠儿的脸上露出狂喜,她嗤笑了一声,转头指着地上狼狈的薛珠儿与身后待命的兵将说道,“带她回薛家去,什么时候她祖父祖母父亲兄长都齐全了,就给我往死里打!”

“王妃饶命!”薛珠儿听到往死里打,惊恐得发抖,尖叫求饶道。

“好好儿地打上一回,你才知道,这京里,不是你能嚣张的地儿。”这女子充耳不闻,将钢刀掷在薛珠儿的面前,刀锋就贴在她的眼前,几欲将她的美人面切成两段。看着她哭得哆嗦起来,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地说道,“再叫我见着一回,我要你的命!”

夷安只觉得这女子气势逼人,就见薛珠儿哭着被拖了下去,东宫甲士竟不敢阻挡,那女子看了过来,迟疑了片刻,便将手中的重剑丢在一旁,俯身道,“多谢……王妃援手。”虽然不知这是哪家王府的主母,然而到底帮了她,不管如何,夷安都是应该道谢的。

“不必。”这女子淡淡地说道,“不过是路过罢了。”她的目光落在夷安的手上,就见上头竟被剑柄磨得鲜血淋漓,然而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少女竟连眉头都没有皱,眼角就闪过一丝笑意,细细地看了看她,这才说道,“你就是长安县主。”见夷安再次拜见自己,她目光中生出了一丝柔和,轻声道,“皇后的眼光,向来都很不错,你的母亲,可好?”

她说起薛皇后与大太太,竟说不出的熟稔,就叫夷安心中一动。

“母亲极好,还与我说起,曾养在王妃的身旁,只是还未拜见王妃去。”

这女子,该是传说中的烈王妃了,只是夷安瞧着她面容并不苍老,只比大太太年长一些的模样,心中也不由疑惑。

“我如今性子孤僻,不愿见人。”烈王妃上前抓起夷安的手看了看,就见上头血肉模糊,都是被粗糙的重剑磨出的血色,抬眼就笑问道,“疼不疼?”

“疼极了。”夷安只听着后头夷柔的哭声,平静地说道,“只是再疼,也要守住自己的尊严。”

“你如此心性,不大招人喜欢。”烈王妃从袖中取出了伤药来,亲手给夷安上药,有些漠然地说道,“女子柔媚,方才会叫人喜欢。”

“若是那般,就不是宋夷安了。”夷安手上凉丝丝的,竟仿佛连疼痛都消去,此时见烈王妃目光复杂,便轻声道,“我本就是为自己活着,旁人喜爱与否,与我有什么相干呢?”

“你的这话,我很喜欢。”烈王妃收了手,含笑看着夷安,叹道,“没有想到,你竟是个有趣儿的孩子,早知道,我就早入宫去见见你。”

然而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又变得漠然了起来,有些冷淡地说道,“我如今不大出门,日后你若是有心,便来王府来寻我。”见夷安颔首,她便继续说道,“你母亲……罢了,不必叫她来与我相见,这些年了,当年的情分记在心中就是。”

烈王府乱七八糟的,夷安自然知道烈王妃为何不快,急忙应下了。

“快些回去吧,别叫你母亲担心。”烈王妃说罢,转身欲走。

“王妃!”夷安却突然唤了一声,见烈王妃疑惑转头,她转身从车里捧出了一盆含苞待放的花儿朵儿来,奉在烈王妃的面前,认真地说道,“春光明媚,这个,与王妃把玩。”

烈王妃素来不喜爱花儿草儿的,然而此时见这眉目似画的少女捧着花看着自己,充满了期待的模样,想到她方才剑拔弩张的气势,沉默了片刻,嗤笑了一声,到底捞过了这花盆扬长而去。

“你,你方才做什么啊!”夷柔见烈王妃走了,从车上跳下来扑到夷安的面前,捧着她的手狠狠地拍她,含泪道,“有什么不能叫三哥哥去,你偏在前头逞强?!”

夷安从小儿娇生惯养,油皮儿都没有磕破过一回,如今竟满手都是鲜血,手心里皮肉模糊的,只叫夷柔心疼得不行,见妹妹竟还笑嘻嘻的,她一指一旁沉默的宋衍,顿足道,“叫三哥哥看着你伤了,谁的心里能好受?!”

“一时急了,并不是……”夷安干笑了一声。

“谁心疼谁知道!”夷柔恨恨地瞪了妹妹一眼,见她龇牙咧嘴的,又有些舍不得,便叹气道,“瞧瞧你这逞强的脾气。”

“下回再推我,我就把你摁在马车里去!”宋衍文弱书生,方才叫妹妹推了一把栽进车里,碰到了车壁上,现在还晕头转向,此时惊怒,却强撑着从车上取了干净的布,给夷安缠手。

见这死丫头装模作样地哀哀地叫,宋衍忍不住抬头戳了她的额头一记,这才轻声道,“我知道,只你的身份高方能震慑他们,不然咱们兄妹都要吃亏,只是你要记得,我是你的兄长……”他叹气道,“我该立在你的面前。罢了,日后,总有我能护着你的时候。”听见妹妹此时特别乖巧地应了,宋衍只觉得无奈极了。

什么怒火,只叫妹妹们露出可怜的模样儿,就都发不出来了。

“你想想怎么与大伯父说吧。”宋衍无力地看了妹妹一眼,这才冷笑道,“以为打一回就完了?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儿!”

“三哥哥?”

“回去!”沉了脸,宋衍命小厮去请大夫,带着妹妹们往家里去,回去了就叫妹妹们自己去歇着,自己一路往大老爷所在的上房去了。

一进去,就听见里头竟是笑声不断,宋衍踏入正厅,却见大老爷端坐上手,一侧的大太太的怀里,正有一个陌生的小肉球儿张着小手哈哈笑,肉球儿的面前,自家的两个嫂子正没有形象地蹲在地上,两双眼睛放光地戳小肉球肥嘟嘟的小身子,宋方宋怀搓着手,一脸地讨好,这简直太伤眼,就叫宋衍眼角抽搐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走到大老爷的面前,低声道,“大伯父。”

“这是七皇子,衍哥儿见见。”大太太抱着怀里好奇的小孩子,与宋衍含笑道。

宋衍急忙拜见了七皇子,就听见大太太笑道,“你妹妹们呢?回去梳洗去了?”

“妹妹受了惊,我叫她们回去歇着了。”

宋衍的一句话,就叫屋里方才还很欢腾的气氛凝固了。

“受惊?”大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抱着七皇子的手紧了紧,仿佛不上心地问道,“因什么缘故?”

“薛珠儿跋扈,带着东宫甲士围住了咱们,要送妹妹往大牢去。”宋衍就见大太太的脸上慢慢地狰狞了,敛目道,“四妹妹……”

“安姐儿,怎么了?”七皇子听见这个,急了,扭着小身子在大太太的怀里叫道。

“伤着了。”宋衍原原本本将夷安的作为都说了,满面愧色,低声道,“不是我不中用,四妹妹也不会……”

“与你无关!”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只将七皇子放在儿子的怀里,冷笑道,“竟敢伤我的女儿……老爷!”

“去薛家。”大老爷沉默起身,抓过放在一旁的佩剑,顿了顿,见两个儿子也满脸怒火地起身,与大太太轻声道,“前去瞧瞧四丫头。”见大太太应了,这才拍着宋衍的肩膀说道,“你妹妹做的不错,不然东宫之前,你不够看。”

见宋衍抿嘴,他便继续说道,“好好儿读书,日后入阁拜相,你就是你妹妹们的依靠!”见宋衍抬头看着自己,他温声道,“我们都有老去的一日,到时候家中就要靠你们兄弟了。”

“侄儿知道。”宋衍点头,却还是说道,“往薛家去,求伯父带着侄儿。”

“这是自然,咱们可是兄弟,哪里少得了你呢?”宋怀卡巴卡巴地捏手指,冷笑道,“活得不耐烦了,竟敢伤我们的妹妹!”

说这话的时候,大太太已经一脸铁青地往后头去了,才走到半路,却见夷安正叫夷柔小心翼翼地扶着过来,不由上前摩挲自己的闺女,见她一双手上虽然包了起来,然而却透出了殷红的血色,真恨不能晕过去算了,只抓着夷安的胳膊含泪问道,“这么重,怎么还过来?”

“不叫父亲为我做主,我歇不住。”夷安笑嘻嘻地说道,“薛珠儿这么害我,我不讨回来,岂不是我怕了她?”她见大太太眼中冰冷,连连点头,这才笑道,“不是遇上了烈王妃,女儿还不知如何呢,薛珠儿送我大礼,来而不往非礼也。”

见大太太点头,她便冷笑道,“送我去大牢,我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叫我没了清白与名声!不过到底是亲戚,虽伤了我的手,然不好生出嫌隙,只我亲眼看着旁人打断她的腿,也就揭过去算了。”

“你说什么,母亲都给你出气。”大太太怜惜地摸了摸闺女的脸,见她点头,抹了眼角的眼泪,在另一侧扶着夷安往屋里去。

大老爷正在与宋衍询问当时的状况,却见妻子扶着女儿进来,目光在夷安的手上停滞了许久,他的眼睛,就落在了大太太的发红的眼睛上。

他捧在手心儿里十几年的女子,哭了……

他想要宠上天的女儿,伤成这样。

慢慢地握紧了手,大老爷的眼中,就生出了冰冷的杀机。

“走吧。”这高大的男子,率先抓着剑出门而去。

“大表姐带着小七。”七皇子不敢去碰伤了的夷安,只拉着大太太央求道。

大太太迟疑了一瞬,见七皇子眼泪汪汪的,还是点头带着他一同去了。

一家人领着府中的护院到了薛府上,夷安就见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府门,更远的另一条街上,却又有一户大宅子前上书“宋国公府”四个字,心知这就是薛家分出的二房,薛珠儿的家了,正不知该如何叫门,却见大老爷看了长子宋方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微微抬手,身后竟有几个护院费力地抬了一双漆黑的重锤来,宋方脸色肃然,竟提着这重锤犹如无物,大步上前,抡起了这沉重的重锤,呼啸着砸在了薛家的大门之上!

一声巨响,犹如天崩!

第65章

巨响之后,薛府的大门发出了一声哀鸣,轰然破碎!

这一击惊天动地,突兀的厉害,仿佛是寂静了一瞬,薛府之中就传来了惊恐的叫声,里头火把大亮,不知多少的下人冲了出来,看着面前破碎的大门与杀气腾腾的宋家父子惊呆了,许久之后,一个仿佛是管家的中年哆哆嗦嗦地走到了众人面前,几乎不敢去仰头看面色冰冷的大老爷,只赔笑道,“不知这位……”

这样敢在京中打上薛家大门的,虽然很陌生,然而却也叫这管家知道,只怕身份很不一般。

四周也有人家探出头来,只是见这么气势汹汹的一伙人如同悍匪,顿时知道不好,飞快地缩头不看看了。

“叫你们主子出来。”大老爷扶着颤巍巍地过来的大太太,转头淡淡地说道。

他出身军伍,就算并不动怒,却依旧叫人打心眼儿里恐惧,那管家看了看他,目光落在大太太的脸上,突然揉了揉眼睛。

“大姑太太?”大太太虽然离开京中多年,然而薛府的下人还是认得的,只是见这位隔房的姑太太竟然满脸冰冷,一副上门问罪的模样,这管家又心虚了起来。

白日里烈王妃叫人拖了自家姑娘回来,当着满府主子的面儿打断了姑娘的腿,说起缘故的时候,就有这位姑太太了。

据说是姑娘找平阳侯府的长安县主麻烦,麻烦没找着,自己个儿差点儿把命给折腾进去。

想到如今府里的贵客,这管家就满头是汗。

“这个……”

“怎么,难道二叔,还不想叫我进去拜见?”大太太恨得咬牙切齿,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闺女满手的血,此时冷笑了一声,只高声道,“还是做贼心虚,不敢出来见人?!”

“混账!”就在大太太高声之时,府中就传来了一声呵斥,夷安凝神看去,却见里头正有个干瘦的老者满面怒火地出来.

这老者一身青衣,消瘦干枯,一把花白的胡子就跟老山羊似的,此时三角眼儿里闪动着晦暗的光,走到府门口,心疼地看了破碎的大门,这才转头与大太太厉声道,“这就是你的教养?!”他顿了顿,看了沉默不语的大老爷一眼,带着几分恶意地说道,“嫁与武人,难道你的知书达理,都喂狗了么?!”

当年,他看不起这姓宋的,侄女儿一心要嫁的时候,还幸灾乐祸过。

他那大哥做了宋国公,繁花似锦的,闺女却只能嫁给一个低等的武夫!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个武夫竟然也混上平阳侯了!

一想这个,这老者就觉得天妒英才,竟叫一个武夫骑到了自己的头上。

“二叔不必说这话。”大太太此时握紧了大老爷的手,眼睛比火光更明亮,淡淡地说道,“对着谁,侄女儿只说对景儿的话。喂狗吃了?”她冷笑道,“二叔的都喂了狗,我为什么不能?!”

这隐隐指责薛老太爷良心喂了狗,不顾家族兄妹情分,却将自己的孙女儿送到宫里与薛皇后争宠了,虽然是实话,然而大太太到底是晚辈,说了这个多有不恭,一时就叫薛老太爷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起来。

“你!”

“别说没有的!”宋方唾了一口,将重锤用力地顿在地上,就见重锤之下地面碎裂,石子儿破碎到处乱蹦。

薛老太爷对着大太太很强悍的气势,对上了宋方的一双虎目,再看看那柄重锤,心里瑟缩了一下,抖了抖身子,缩进了下人的身后去。

他真的很怕宋方一个不耐烦,把这重锤砸进他的头里去。

“你要做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叫道。

“薛珠儿呢?!”宋方今日就是来与妹妹张目,想到妹妹满手的血,他心疼得要死,脑海里只知道给妹妹报仇,自然不会有好听的,管这是什么狗屁叔老爷呢,瞪着眼睛就喝问道,“叫她滚出来!”

“滚出来!”段氏巾帼不让须眉,此时手里提着剑,跟在夫君的身边也一同喝道。

这对儿夫妻是十分暴躁的人,看起来很不讲理,恨不能要捅死谁的模样。薛老太爷觉得不讲理的人必须要顺毛撸,虽然心中恨极,也知道薛府被砸,第二日这京中不定是个什么流言呢,却还憋着气说道,“原来是来寻这孩子,”他心中一动,想到府中此时,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个算计的笑容来,慢慢地说道,“这孩子已经很惨了,难道你们就真的不能放过她?”他叹气道,“一家子姐妹,你们就想把这孩子逼到绝路上去?太狠毒了些!”

“二叔别与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听不懂。”大太太觉得这年头儿做了恶事的人总是要求旁人谅解真是恶心极了,淡淡地说道,“侄女儿只知道,谁心存恶意,谁就不得好死!”

她只一想若是今日没有遇上烈王妃,闺女叫人送进大牢里去,就是一身的冷汗,此时浑身都有点儿哆嗦,后怕地抓着夷安的胳膊,听着女儿在身边劝慰的声音,这才继续说道,“别与我说没做成就如何了!只这份儿心……”她抬眼冷笑道,“就很该死!”

“你待如何?”薛老太爷喝道。

“关到牢里去……”大太太见薛老太爷勃然变色,只淡淡地说道,“拖累满门的女孩儿的名声,到底不好。”听见薛老太爷松了一口气,她轻声道,“我女儿伤了多少,叫她十倍还之!”

“你好狠毒的……”薛老太爷还要歪缠,然而大老爷今日过来就不是慢条斯理地讲理的,一把将他推开,带着大家伙儿就往里头去,也不去理睬旁人,大步流星地到了上房的花厅,就见其中灯火大亮,正有不知多少的人聚集,外围竟是许多的带刀的侍卫,眼角微微一跳,大老爷却当做看不见,眉目扫过,冰冷入骨,叫人不敢靠近。

见这些侍卫竟不敢上前,她冷哼了一声踏入了花厅,就见此时花厅之中,正有一对儿中年夫妇一脸畏惧地看过来,另有一名黄袍青年诧异看来。

那青年正是太子!

“见过太子。”大老爷敷衍地拱了拱手。

“你们不肯放过珠儿?!”太子隐隐听到前头的吵闹,这才从心上人的屋子出来给薛家做主,此时见大老爷咄咄逼人,心中就生出厌恶来。

仗着皇后宠信,一个草莽出身的武夫也抖起来了,竟然还敢打上薛家的大门!

可见皇后手下是如何骄狂!

太子心中越发恼怒,正要呵斥大老爷种种忤逆,却见大老爷的身后,一个小小的皇子滚了出来,立在了大老爷的面前。

“七皇弟?”

“叫,叫薛珠儿出来!”七皇子拿自己的小屁股将大老爷拱到一边儿,对上了太子,很有气势地叫道,“今儿,不打断她的腿,我就不是小七!”

“你们竟然蛊惑七皇弟!”太子眼见七皇子立在大老爷的身前,仿佛是在支持,顿时恼怒了起来。

前朝之中,他的几个庶弟素来对他不大恭敬,难道这个最小的弟弟,竟也要被撺掇起来,与他作对?!

想到薛珠儿与他哭诉时的模样,太子的心中就恼恨了起来。

不是他母后离间兄弟之情,七皇子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与他有这么大的怨气?

“珠儿伤得厉害,此时不能起身。”太子也知道,今日不给个交代,宋家这几个混账甚至连自己都能不放在眼里的,一时憋着气冷冷地说道,“她不过是想与表姐妹说些玩笑,谁知道你们竟然这样坑害她!”

想到平日里妩媚可人的少女如今狼狈的模样,太子的心里就心疼极了,苍白着脸有些悲愤地说道,“这样心底善良的姑娘,你们竟然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么?!”

“太子,在以什么立场说这话?”大太太看不上这样无能的太子,只冷冷地问道。

太子一噎。

他再彪悍,也知道在自己东宫如何取乐都无妨,然而若是与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传言,就不大美妙了。

私德有亏,岂不是由着那几个庶弟攻歼他?

“都是一家,孤也是一番美意,不愿叫咱们家中被人看笑话。”太子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

“看笑话,”夷安就在一旁微笑道,“想必表姐,是想着太子被看笑话呢。”她见太子看过来,便笑眯眯地说道,“好大的威风!带着东宫甲士招摇过市,当街就敢欺凌勋贵嫡女!一嗓子太子满京城的人都听见了,太子如何我们不知道,只是表姐……”她叹气道,“仿佛不叫人知道些缘故,这心里苦呢。”

她见太子的脸色有些发黑,觉得十分有趣,见了旁人不高兴,自己竟然觉得手都不疼了,特别地欢喜,继续捅刀道,“太子与表姐的一番真情,表姐都跟我说了,真是叫人感动。”

“你!”

“原来如此。”大老爷此时微微颔首,用了然的眼神往额头冒汗的太子看去。

“瞧在太子的面上,叫表姐出来见见我,如何?”夷安含笑问道。

太子沉默地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儿,就见她笑得跟花儿一样可爱,却仿佛如同厉鬼!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蛇蝎女子!

心中发寒,知道宋家这是不能善了,太子顿了顿,还是冷声道,“不行!”他冷哼道,“既然都是本家,孤在此就说一句实话!珠儿,”他狠了狠心,还是觉得平阳侯是在自己这条船上的,也不瞒着了,充满了柔情地说道,“是孤喜爱的女子,孤决不允许旁人伤害她!”

他试图用逼迫的目光逼退眼前的宋家人,冷冷地说道,“谁伤害她,就是与孤作对!”

他母后只有他一个儿子,平阳侯敢翻脸?

他是不信的。

到时候,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吞到肚子里去!

这样反复无常,究竟是害怕旁人知道二人的关系呢,还是想要大白天下呢?

夷安都想叹气了,却听见大老爷淡淡地说道,“谁伤了臣的女儿,就是在与臣作对。”

“混账!”太子见大老爷竟然跟自己顶嘴,有半步不让之势,顿时大怒,骂道,“你敢与孤忤逆?!”

“待太子日后登基,才好论下官忤逆之罪。”大老爷统没把太子放在眼里,眼角一挑,一旁跃跃欲试的段氏与吕氏已经提着哀求的管家往后提薛珠儿去了,就听见后院儿里突然传来了女子慌张的尖叫声,不大一会儿,一身雪白亵衣,下半身鲜血淋漓的薛珠儿已经哭着被段氏拖了出来,后头是不知多少哭着想要护着她的丫头。

这少女单薄的身子在地上拖动,狼狈不堪,此时又疼又羞臊,只大哭着叫段氏丢在众人中间,流着泪怨毒地往夷安的脸上看去。

“王妃似乎已经打断了她的腿。”段氏今日就奔着打断薛珠儿的腿来的,见竟然被旁人抢先了,不由遗憾极了。

“可怜见的。”夷安低头看了看被打断了腿的薛珠儿,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

“今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来日我一定百倍奉还!”薛珠儿浑身疼的厉害,段氏拖她出来的时候,连外杉都不肯给她披,她被从后院儿拖出来,不知多少人看见了,此时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漫不经心地吹自己双手的夷安,低声道,“日后我叫你,比我还要卑贱!叫这天下,都耻笑你,都看你的笑话!”

她说到此时,已经状若疯癫,一头滚到了太子的脚下,大哭道,“太子为何要饶恕这个贱人?!”

“你才是贱人!”段氏性情急躁,上前劈头就要捅她一剑。

“不饶恕,又如何?!”夷安眼角一冷,上前止住嫂子,俯身劈头就给了薛珠儿一个耳光,只觉得手上疼得厉害,又渗出了血来,这才抬脚用力地踩在了薛珠儿的双腿上,见她哀嚎了一声,含笑用力,就听这少女本就打折了的腿骨处传来了一声轻响,见她疼得缩在地上滚动,这才抬眼,看着面前惊恐地看着自己,竟忘记了呵斥的太子露出了一个清甜的笑容,温声道,“仇怨,还是亲手报更叫人痛快!”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太子双手跟筛糠似的指着她,实在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