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翎应了,目光炯炯地看着前头的少女,眼睛里是明亮的神采,连身上的清冷都化去了。

饶是夷安的厚脸皮,也叫他看的满头是汗,况这人看着就很强悍,实在不需要自己恐碎了谁的玻璃心来小心翼翼,一开始的尴尬不见了,县主大人一想到从前旧事,脖子就梗起来了,哼哼了两声,走了几步。

“够了!”

宋衍就见妹妹往哪儿走,萧翎的眼睛就跟到哪儿,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发青,只咬着牙说道,“不必在我与伯娘面前做出这些来!”这是在炫耀幸福?没有媳妇儿的宋家三爷的心里真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咱们的赐婚,王爷知道了?”夷安转头,见萧翎点头,便淡淡地说道,“寻常,我并不会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既然有赐婚,不是王爷叫我恼怒,我是不会随意搁置婚事的。”

“四妹妹。”宋衍心说这岂不是叫送上门儿?太容易得到,就不叫人稀罕了。

“我不会叫你生气。”比他还快的,却是萧翎的保证,这如今也算是天潢贵胄的青年,只看着眼前的少女,认真地说道,“你别不理我,什么我都愿意做。”

宋衍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彻底没有什么压力了。

眼瞅着仿佛更上杆子的,是这位郡王来着。

看着夷安满意的脸,宋衍想到好友的心事只怕是要付诸流水,到底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却一抬头,目光清明了起来。

好友伤心,他也很难过,可是妹妹的喜欢,却是更重要的。

“什么都听我的。”夷安见这家伙真的软乎乎的,外强中干,眨巴了一下眼睛,十分满意,早就忘了当初第一次见就对这青年满身血气的忌惮,越发得寸进尺地说道。

“本该如此。”萧翎飞快地说道,

长安县主给了这美貌青年一个“你很识相!”的目光,微微点头,正欲说些旁的,目光却在这青年转过头来的时候,噎了一下,脸色有些古怪地说道,“你脸上,怎么回事?”

好大的淤青,实在是叫这张美人脸都可惜了。

“没什么。”萧翎不着痕迹地抚了抚头发,越发地露出了眼眶的淤青,竟有些可怜,见大太太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顿了顿,看着越发纤弱,却转头对“哦”了一声的心上人楚楚虚弱地说道,“不过是不小心。”

想到这伤是在被宋家兄弟与自己在地上一同没有形象滚过后,不打不相识,彼此突然都有了好感,自己欢喜太过撞上了一旁的剑柄,又想到当然许多属下都看到自己被压倒,清河郡王恐心上人误以为是当日宋家兄弟做的,便诚实地说道,“真的,不是两位兄长动的手。”

看着强悍凶蛮,谁知道刚把郡王殿下压在地上,这两个壮汉,就哭成小白菜了呢?

第75章

大太太越发觉得是造孽了,这年头儿这么听话的王爷可真的很不多见了。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儿子,而是实在是……还真的不相信……

“真的不是?”大太太咳了一声,见萧翎诚恳摇头,便叹气道,“这两个孩子!赶明儿,我说他们!”一定是儿子欺负了女婿!

岳母大人的心已经在美人儿面前偏了。

女婿真是个老实人。

岳母欣慰地想。

“若是,你要还手么?”长安县主最是个你软她就硬的了,斜着眼睛看着讪讪地将头发放下,垂着头的萧翎。

说起来也是有些古怪,大抵是萧翎见过自己最难看的一面,面对这青年,夷安的心里完全没有罪恶感与装模作样,更多的是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与轻松。

“永远都不会。”萧翎抬头看着面前对自己十分随意的少女,心中那一直都存在的阴郁都消散,只觉得欢喜,低声说道,“叫你伤心的事,我永远都不做。”

只是下一次,请两位哥哥不要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了,真的叫人很为难。

叫人知道,还以为郡王欺负人不认账了呢。

萧翎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认真与专注,夷安竟有些手痒痒,想要摸摸这美貌青年的头,到底忍住了,顿了顿,坐在了大太太的身边,敛目问道,“昨天回来的?”

“嗯。”萧翎轻声应道,“我想见你,急了些。”

他见夷安脸上微微动容,目光就更加柔软,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府。”见夷安看过来,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沉声道,“那府里的人,与我不同,我也不喜欢。来日郡王府成,你若是愿意嫁给我,咱们就往郡王府去。”他轻声道,“我对烈王这名头没有兴趣,咱们不搀和,我也不会叫你被王府的人伤着。”

不过是个亲王的爵位,那几个哥哥愿意打就打去好了,何必叫他喜欢的这人为了这些吃那些不省心的人不自在呢?

想要亲王位,他自己也能用双手挣来!

“你也当我忒弱不禁风了。”夷安抿了一口茶水,心中感动,却还在脸上露出不以为然地说道,“夫妻一体,若是真有日后,我也不是玻璃做的,只叫你在前头为我遮挡风雨。”

她见萧翎竟看着自己怔住了的模样,嘴角一挑,这才继续说道,“所谓夫妻,就是并肩携手的人,你待我真心,我自然全心回报,彼此交付,方才不负彼此,对不对?”或许日后,萧翎对她的爱要远胜自己对他的爱,然而夷安却也不会心安理得地全然叫萧翎单方面付出。

那不是做夫妻的道理。

“你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的。”夷安温声道。

萧翎看着眼前眼神清澈的少女,竟仿佛有什么被堵住了一样,却叫人心里暖和起来。

大太太眼见这青年竟是一副眼睛都亮得不可思议的模样,只觉得闺女实在太会糊弄人,却还是咳了一声道,“正该如此。”

夷安已经笑了,低头喝茶,顺便漫不经心地问道,“金陵点心,带来了么?”既然日后要好好儿相处的,那什么,还客套些什么呢?

萧翎眼角流出了笑意,清冷的容颜仿佛冰雪融化,化开了一片的温情,侧头看着这少女,嗯了一声。

“眼角遮上!”夷安觉得这家伙一定是故意叫自己心软的,顿时凶巴巴地命令道。

“有些疼。”上阵杀敌被敌人大刀砍在身上哗哗流血都能一声不吭的顽固分子郡王殿下,福至心灵,在心上人面前瞬间点亮了“装可怜”技能,杀伤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忍着!”长安县主是个特别无情的人,呵斥了一声,见萧翎已经垂着头不说话了,嘴角动了动,这才不自在地转头与已经惊呆了的青珂冷哼道,“冷了,给我包块热毛巾进来。”

妍丽青年目光流转,巴巴儿地看住了口是心非的少女。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况仿佛连性情都跟着改变了,大太太看的满脸的黑线,见青珂小跑着去了,回头果然取了毛巾,自家闺女凶残地就将那毛巾摁在了萧翎的脸上,真想问问这俩难道屋里的都是死人?到底忍住了,叹口气,想到了家里还有最不好搞定的大老爷,眼角微微一挑,强行打破了这种气氛,见萧翎沉静地看过来,她便温和地说道,“这孩子的父亲,好容易父女相聚,日后若是有所怠慢……”

“岳父是不会错的。”萧翎慢慢地说道。

余下的话都叫这青年堵在嘴里了,大太太已经不能说出什么,竟第一次觉得自己伶俐不起来。

夷安心里得意,却有些动容,见萧翎清媚的眼角往自己看来,竟有些不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年少的女孩儿将手放在了年长自己许多的青年的头上,却叫那青年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宋衍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里却觉得有些放松。

那什么,既然过了明路,日后叫人误会的所谓送给自己的等等等,就不再需要了吧?

萧翎只觉得心上人的手软乎极了,正要厚着脸皮蹭蹭,却在此时,听到了外头传来了张扬的笑声,这一笑就叫夷安的手缩了回去,青年瞪着面前的茶盏许久,这才带着几分冰冷地往门口看去。

却见门口正进来一个明艳的宫装少女,嘴里正笑着,迎面就见着萧翎漠然的目光,竟一窒,有点儿说不出话来,后头又有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护在她的身前,看到萧翎微微一怔,彼此微微颔首。

“是长宁。”夷安见着了宫里的小伙伴儿,顿时就把清河郡王给忘了,起身就与四公主迎到了一起。

“你出宫好几天,母后说叫你在家多住几日,我想你呢。”四公主笑嘻嘻地与夷安手挽住了手,两个女孩儿腻腻歪歪地坐在了一个凳子里说话儿。

萧翎想了想方才的暖和,又见到心上人把自己忘天边儿去了,只觉得四公主真是讨厌极了!

陈朗沉着脸看着爪子握住了表妹手的长安县主,也觉得这县主是这世上最烦人的那个了。

“我听说,管妃娘娘的宫里头闹了一场,不知是什么缘故,只是三皇兄仿佛叫人挠了,竟躲在府里许多天没出来,连朝都不敢上。”四公主哪里还管什么表哥呢?只笑嘻嘻地与夷安耳语道,“母后给他赐婚了,右都御使家的嫡女,那姑娘我见过,”她顿了顿,便叹息道,“可惜了的,是个不错的姑娘。”

右都御使拿三皇子当天神,自然对赐婚感恩戴德,可是叫她说,三皇子这么折腾下去,没准儿就要叫他全家都跟着倒霉。

“嫁人莫入皇家,确实有些道理。”四公主脸色暗淡地叹息了一声。

争权夺利,论及生死,不小心就要阖家倾覆。

她说这话时有些伤感,显然并不只是因那位右都御使家的姑娘,更多的是伤感淑妃凋零在后宫的岁月,夷安不知如何安慰,握住了她的手不说话。

“瞧我,本是要与你说笑,竟伤感了起来。”四公主抹了一把眼睛,起身与大太太彼此见过,这才坐回来与夷安强笑道,“叫你也跟着不好。”

萧翎的目光太有穿透力,四公主实在有点儿受不住了,不由小声问道,“他怎么上门来?”

“都赐婚了,自然该来拜见,难道他还要不闻不问么?”夷安便笑问道。

四公主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方才释然地说道,“只要你觉得好,其实不必听旁人的流言,”她想了想,就小声说道,“也不过是些外头以讹传讹的话,咱们这日子本就不是过着给旁人看的,你自己过得自在欢喜,才叫真的好。”

说到这个,她的脸色就越发地暗淡了,显然是心中有心事儿,喃喃地说道,“外头风光,又如何呢?内里的苦谁又知道呢?”

“可是二公主之事,你知道了些什么?”夷安便轻声问道。

她问出这话,就叫四公主脸上僵硬了,摇了摇头,片刻,却点了点头,与她难过地说道,“我心里憋得慌,只是除了你,竟不知去与谁去说。”

旁家的勋贵小姐,巴结她的有多是,可是又如何呢?还是叫她能看出她们的私心去,不如与夷安纯粹,也不如与夷安在一起自在,什么都敢放心地说起。

“虽我不能帮你什么,却能听你说些心里的话儿,排解一二。”夷安温声道。

“二皇姐,不知吃了多少苦。”四公主捂住了心口,紧紧地握着夷安的手,方才露在外头的笑都收了,此时眼泪都滚出来,脸上的妆都晕开了。

大太太瞧着这女孩儿仿佛是憋得狠了,迟疑了一下,招呼宋衍一同起身走了。

萧翎与陈朗却一动不动,前者沉沉地看着夷安被握紧的手,后者眼里生出了怜惜来。

“吃苦?”

“一年到头儿,二姐夫都冷冷的,却在外头摆出夫妻情深的模样,二皇姐与旁人说,却谁都不信,谁都得了?”

四公主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地说道,“我打听明白了,二姐夫在家里头有个从小儿服侍他的丫头,是他心爱的人,捧在手心儿上疼的,因这丫头,不知生出了多少的事端来,名义上不过是通房,却在公府里头管着二姐夫的事儿,还生了庶长子与庶长女来。”

“唐国公竟不管?”夷安便皱眉问道。

“二姐夫是独子呢,二皇姐并未有过身孕,这庶长子自然是他们府上的心头肉儿,连那丫头都跟着水涨船高。”四公主脸上冷笑道,“后头我见了二皇姐身边的陪嫁宫女才知道,二姐夫这平日里从不与二皇姐同房的,外头去依着规矩三日去一趟公主府。二皇姐本就软弱,也舍不下脸回宫与母后说这些,憋在心里头,只苦自己知道。”她与夷安伤心地说道,“想当年,求娶二皇姐的也是他呀!既然不喜欢皇姐,为何还要迎娶?!”

为何要这样没有负罪感地辜负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呢?

二公主,为什么不往宫中告状?那是天下最尊贵的娘家呀!

为什么不相信宫中会给她做主?!

她不明白。

更不明白的是,二驸马既然喜欢那丫头,何必再牵连旁人?拖着本该金尊玉贵的二公主一起吃这样的痛苦?

“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夷安冷笑道,“得享二公主的尊荣,却还辜负她,这样的人,竟是世所罕见的贱人!”

“我已与好友相约,明日弹劾唐国公苛待公主之罪。”陈朗就在一旁沉声说道,“唐国公纵子,唐国公世子宠妾灭妻,本该叫人都知道。”

“就算如此,也是内帏之事,不过是苛责几句,就算论罪,也不过是寻常。”夷安便皱眉道。

“若算上毒害公主呢?”陈朗便问道。

“那就是犯上之罪,阖家当满门抄斩。”夷安便直言道。

“那就是了,已有人认罪。”四公主冷笑一声,与夷安说道,“倒不是那畜生,只是那畜生没有想到,捧在手心儿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丫头想着扶正,竟买通了二皇姐的身边的人,下了慢性毒。”她抹了抹眼角,冷冷地说道,“所以说,这宠爱了个坑死全家的人,也是唐国公府的报应!”

那通房有了儿女,自然心大了,不想再做个通房侍妾,叫子女都跟着低人一等,就想着害死了二公主。

这些是她自己干的,少不得要叫四公主算在二驸马的头上去!

黄泉下相见,想必这对儿恩爱的男女,更加欢喜团聚!

“到时候,他说自己不知情,谁会相信呢?”四公主咬着牙与夷安含恨说道,“畜生!不是他,二皇姐不会死。”

她还记得当年里二公主如同一朵无暇的花朵儿一样可爱美丽,没有半分忧虑,可是数年过去,这些美丽却都凋零不见。

“唐国公府。”萧翎却念了念,微微皱眉。

“怎么了?”夷安心中一动,知道萧翎并不是喜欢插嘴的人,便疑惑地问道。

“我这次如今,身边有位偏将,也出身勋贵。”萧翎慢慢地说道,“可巧,他也与唐国公有些话要说起。”

“是什么?”四公主急忙问道。

“不过是些旧事,从前知道的模糊,只是如今咱们找到了当年的证据,本就是要告唐国公。”萧翎便说道,“我那偏将才是正经的唐国公长房,只是当年他父亲做世子时早早亡故,身为二子的唐国公才承了爵位。”

他顿了顿,便继续说道,“他虽是长房血脉,却吃了许多的苦,后头怀疑父母的死因,因此一直在暗地里打探,这如今才听被府中赶出的旧仆说起,竟是被唐国公唆使下毒的缘故。”

“可见这一家子的心肠,竟是一脉相承!”夷安便冷笑道。

“证据确凿,若是告倒了唐国公,这爵位就该落在唐天的手里。”萧翎见夷安迷惑,便说道,“就是我那偏将。”

若日后的唐国公与萧翎亲近,那自然对萧翎益处很大,况若是与萧翎投契之人,自然该当做亲兄弟奔走,夷安便笑道,“是你偏将,可见是与你一同在关外杀出来的,这是难得的情意,你很该出头。”

“嗯。”萧翎眼里就生出了笑意。

“唐天……”夷安虽然与萧翎不过是数面之缘,然而却能看出他的秉性,想到萧翎亲近的人,自然也该是个磊落之人,心中就一动。

就算唐天日后未必会是唐国公,毕竟唐国公有谋害皇家公主之罪,想必会被夺爵,然而唐天若真是个人才,日后想必也会挣出头来,若是能配给她的三姐姐,也是十分合适了。

岳西伯家那小子实在叫人生气,竟敢不乐意这婚事,夷安心里憋着想给夷柔寻一个好姻缘给他瞧瞧。

“唐天……”她再次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个名字。

萧翎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心上人竟然连续唤了两次这个名字,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烈王府中,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日夜奔波腰酸背疼的一个俊朗的青年,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仿佛冥冥中,会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了……

第76章

唐天是个对危险十分敏感的人。

觉得这感觉不对,唐天第一个想法,就是唐国公府知道了他如今依附萧翎,要寻他的麻烦。

脸色微微一变,他飞快地从屋里出来,就见着前头的院子里传来了热切的声音,不知多少人正呼啦啦地往上房去,目光一动,他只拉着一个王府中的下人问道,“前头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见是萧翎带回来的偏将,却有些鄙夷。

萧翎的出身从来都叫烈王看不上,从小儿就是被烈王呵斥漠视长大的,因此府中的下人很少将这位六爷当正经主子,况虽如今萧翎封了郡王,然而烈王手握兵权,哪里是一个小小的郡王能比的呢?因此这些下人也没有将郡王当回事儿,只是见前头有许多的丫头欢欢喜喜地来去,这下人也想着去讨赏,便很不耐烦地说道,“唐国公世子来咱们府上提亲了!要迎娶咱们府里的四姑娘!”

因薛皇后死活看不上烈王的庶子与庶女,明明府中无嫡女,庶女也很该有个爵位,然而到现在府中的几位姑娘,还都是白身。

说好听点儿,也就是个宗室女。

因此事,烈王简直憋屈透了,恨透了处处与他作对的薛皇后,更加辅助乾元帝与薛皇后对着干了。

唐天的脸色微微一变。

唐国公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听说,前头世子尚的二公主才死没多久吧?这么快就敢续弦?还娶的是烈王府的庶女?

心中生出了几分紧张,唐天顾不得别的,知道萧翎大清早就往平阳侯府去了,急忙匆匆地出了府,就往昨日去过的平阳侯府疾走。

才走到半路,却脚下一个踉跄,身形不稳猛地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子,就听一声惊呼,他心知是自己的不是,急忙转头扶住了倒在肩上的那女子,口中说道,“对不住!”

他一转头,却撞进了一双十分悲伤,流着眼泪而格外晶莹的美目。

唐天见撞上了个大姑娘,急忙退后了几步,心中疑惑这姑娘在大街上哭,却还是回过神儿来,对那少女歉意地说道,“没伤着姑娘吧?”然而他的目光,却落在这少女的身后极远的地方,却见有个华服青年满眼忧虑地看着,却仿佛心存犹豫不肯上前。

“你这人怎么不看路的?!”这少女飞快地直起身抹了抹眼角,后头一个明显是丫鬟的女孩儿将她护在身后,很有些不快地说道。

“罢了,我无事,何必多生事端。”这少女面纱遮住了大半的脸,仿佛是刚刚哭泣过,竟带着几分涩意,口中只说道,“这位公子并不是故意的,怎好依依不饶?”

她客气地对唐天颔首,带着还是有些不忿的丫头匆匆地走了,唐天就见这少女的身后竟还远远地跟着许多的仆从,显然是哪一家的小姐。

那少女走得远了,远远的那青年脸色忧伤地走过来,低头在地上捡起了一枚亮晶晶的首饰,对唐天颔首后往另一条路走了,实在叫唐天心中疑惑,到底想到还是唐国公府更重要些,便转身飞快地走了。

“姑娘的眼睛肿了。”唐天撞到的少女正是罗婉,此时她低着头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就听身边的丫头有些担忧地说道,“郡主该心疼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姑娘大清早就到了平阳侯府之外却不肯进去,只是看着平阳侯府的大门流眼泪,只是看着姑娘那绝望的模样,却叫她跟着也心疼极了。

“大爷病了,姑娘若也是不好,郡主可怎么办呢?”这丫头咬了咬嘴唇,抓着罗婉在药铺里抓的药材,只轻声说道,“姑娘心里憋着什么,别坏了身子。”

罗婉今日,是与新城郡主说给兄长抓药才出来,然而她一直立在平阳侯府的角落里,只想见她喜欢的那人最后一面。

从将夷安赐婚给清河郡王萧翎,兄长罗瑾大病一场,母亲哭得什么似的,罗婉就知道,她跟宋衍的缘分,断了。

她……没有办法在兄长的痛苦里欢欢喜喜地嫁给宋衍,去心无芥蒂,装傻充愣地在宋府里过自己的快活日子。

若是那样,罗瑾日后该如何自处?看着自己幸福,管宋衍叫妹夫,然而,听着宋家的欢喜把眼泪吞在肚子里?

到底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既然如此,就此斩断,也就罢了。

也幸亏,这一场欢喜,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从来都与宋衍无关。

那少年,或许值得更好的人,值得一个心中没有任何心事的女孩儿,而不是如今见到过兄长与母亲痛苦,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罗婉。

她不恨夷安,也不恨宋家上下,只恨这任性地拨弄了命运的乾元帝。

若不是他突然赐婚,怎会落到这个田地?!

“日后,不要再说宋家三爷了。”罗婉美丽端庄的脸上生出了无尽的痛苦,却最后归于平静,回到了府中,只觉得府中竟是一片的凄凉寂静,往后头重新理妆,拾掇得看不出端倪,这才往新城郡主的上房去。

进了屋儿,就见新城郡主满脸疲惫地坐在上头的座儿上,见了女儿回来,俏丽的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温声道,“回来了?”见罗婉点头,她便又嗔道,“府中的大夫什么都带来了,偏你一定要出去给你哥哥买药。”

“哥哥好些没有?”罗婉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赐婚的旨意来的太过突兀,真是一转眼就尘埃落定,这赐婚的信儿传到罗家的时候,罗瑾正在与母亲说笑,听见了以后,就吐出了一口血来。

苍白柔美的少年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样子,叫罗婉如今想着都觉得伤感。

看着新城郡主抱着儿子哭喊,罗婉就知道,哪怕日后赐婚不成,夷安与哥哥也不会再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