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王有些迷茫的眼神落在了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的脸上,方才的怀念慢慢地退去,变成了冰冷。

再如何,只她后来连自己的子嗣都不肯容忍,就已经再无夫妻之情了!

摆了摆手,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数日,烈王奔走军中,应对不测自然不必细表。

烈王这么大的事儿,夷安自然也是知道的了,此时长安县主正立在医馆里,看着不远处的冯香笑容温柔地与人看诊,许久之后,这才与一旁也看着她的三公主笑道,“叫我说,如今才是好的。”

女子的生命里,未必一定只能有情爱一途。叫夷安说,冯香如今就很好,哪怕是依旧孑然一身,可是生活得充实,又如何不是一种圆满呢?又何必,为了一个男子日日围着他转,为他伤心呢?

“母亲也见过她,回来就说是咱们家作孽了。”三公主看着许多的病人排着队等着,冯香没有半分不耐,便低声道,“这样的姑娘,母亲说,如今只恐四弟配不上她。”

“这事儿,只是他们自己折腾去。”夷安顿了顿,见三公主含笑点头,这才看似不经意地笑道,“只是我的心意,不管将来如何,她都是平阳侯府的人。”

这话就是再说,哪怕薛义日后不能愿望成真,冯香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也不能叫宋国公府插手了,三公主也并未觉得不对,微微点头。

“没有想到,这医馆竟有这样大的好处。”三公主便与夷安笑道,“从前我参合,不过是想着有点儿名声给自己,顺便与人为善。谁知道如今瞧着,竟觉得心里有一种欢喜。”

凭着医馆,原来真的可以救许多人的性命,可以叫贫苦百姓家中不至骨肉分离。若说三公主从前还存着功利之心,然而如今,却投了真心进去,想要将这医馆建好,叫更多的人受益。因想到这个,三公主便温声道,“我想着,不如在城东再开一个,只是这一回,咱们也可多寻些人来。”

哪怕是帝姬,手上的财物也是有数儿的,哪里真的够用呢?

“我想着一个想头,只是不知该不该说。”夷安便笑道。

“你说来听听。”三公主素来知道妹妹是个有主意的人,便含笑问道。

“咱们不如以医馆的名义,在城中与各家传信,若谁家往医馆捐钱捐物,咱们每隔一段儿时间,就将这些善心的,愿意帮扶的人家写在邸报上传扬天下,这一则是感激,一则也是为这些人家扬名,名利都有,不至于寒了人家的心。得到的财物,咱们便造册,选人监督,必然要用在医病救人上,我想着先以京中实验,若是效果好,不如日后就推广天下,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你说的倒新鲜。”三公主心中微动,便笑道。

“虽只是我浅薄的想头,这里头还要有许多筹谋细细策划之处,只是也是我的一片心了。”夷安见三公主点头,顿了顿,这才慢慢地说道,“这医馆,我想着,日后就握在帝姬们的手里头,不叫陛下忌讳,也不至……”

若这样的利器握在皇子的手里,只怕声名日盛,功高震主,那还有皇帝什么事儿呢?可若是落在乾元帝的手里,凭夷安的本心,是真的不想给乾元帝的脸上贴金。

她还等着看乾元帝怎么死呢,怎么可能成全他的英明?

况若是下任帝王登基,又该谁来掌控医馆?不如公主最好。

三公主与四公主都心情良善,竟也十分合适。

至于七皇子,小东西还未长大,就算参合了,如今也已经有了贤良慈悲的名声,他那几个兄长,也不会在此时多加在意,生出忌惮之心。

“这个要多寻几个人来才好。”三公主想了想,便笑道。

“只要与百姓有福,我是无谓的。”夷安虽然不是个东西,这一次却真的是没有想过给自己谋好处,此时不在意地说了,见三公主容色越发娇艳,不由笑问道,“嫂子这一脸喜气儿的模样,我瞧着是有些欢喜的事儿不成?”见三公主含笑看了自己一眼,一双手下意识地拂过自己的小腹,夷安心中一动,急忙问道,“莫非是有喜?”

三公主下嫁多年,一直不曾有孕,夷安自然也知她耿耿于怀。

“最伶俐的就是你,我也没有想过竟然有这样的喜报。”三公主含笑点了点夷安的额头,这才目光带着几分晶莹地看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如今,也是圆满了。”不拘男女,只要给她一个驸马的孩子,她此生就无憾了。

夷安围着三公主绕了几圈,眼睛亮晶晶的,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喊打喊杀的模样。

正要往三公主的身边凑,夷安就见薛义一脸防备地过来,拎着妹妹放在一旁,一脸醋意地护住了自己的媳妇儿,哼了恒,这才对妹妹十分和气地说道,“你嫂子有孕了,可不好再这样亲近了。”天可怜见的,这要妹妹离媳妇儿远点儿,竟然还得靠儿子,实在叫薛二爷心中悲伤。

“你来做什么?”三公主见他炫耀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笑了,却还是板着脸问道。

“我来瞧瞧我家的妹妹,是怎么祸害了烈王府的。”薛平是知道烈王府的动荡的,此时见夷安一脸无辜纯良,不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才与三公主笑道,“我这是给你们送信儿来了,咱们的好妹妹……”他顿了顿,见夷安的耳朵扑棱扑棱地伸了过来,不由继续叹气道,“可怜见的,烈王,都叫你与姑祖母气得吐血了!”

想到早朝之上,百官众目睽睽之下,烈王一口血喷出,翻倒在地生死不知的模样,薛平是真的服气了。

日后,他儿子的教养问题,就都归这妹妹了啊,肯定不吃亏!

第143章

“吐血?”三公主微微皱眉。

虽然烈王人品不大好,然而三公主也不得不承认,烈王是个强悍的人,不然也不会凭着自己就在茫茫多的宗室出头,帮着乾元帝顶住了薛皇后这么多年。

手掌兵权的多了去了,然而敢在京中风光无限,跋扈得天下都知道的,这么多年,也只有烈王一人。

这样强悍的人,怎么会吐血呢?

“为什么呢?”一个清媚绝色的少女,露出了一个无辜单纯的模样来,叫薛平嘴角都抽抽了。

“你不知道?”就是你干的!

表哥的目光犀利的很,就跟审贼,夷安觉得受到了不信任,瘪了瘪嘴,有点儿委屈地往三公主处看去。

“怎么与妹妹说话呢!”三公主见不得薛平欺负人的,况还是夷安,此时不由抽了他一把,指使道,“给妹妹道歉!”

看在儿子的份儿上,薛二爷忍住了一口恶气,委委屈屈地给妹妹低了头,这才叹气道,“早朝上,姑祖母一句话就叫烈王呆住了,之后,就吐了血。”

“什么话?”三公主急忙问道。

“今儿早朝上,敬王示弱了,与姑祖母哭诉自己老迈,无法掌控军中,却不敢辜负帝王与天下,因此将王府数子与爱女都补入军中,一家子为这天下鞠躬尽瘁。”薛平低声说道。

对于敬王完全抄袭自己的说话,自己一点儿都没有换个词儿的这种不肯自力更生的无耻行为,长安县主表达了一下深深地愤慨。

“最近身子不好的,未免多了些。”三公主喃喃道。

烈王也叫人传言老迈无力,这些时候为了证明自己老当益壮,正在各军游走,好生奔波,还与军中同乐,一同操演比武什么的,如今军中都赞烈王勇武更胜当年。

“姑祖母当朝就赞扬了敬王,说这才是宗室典范。”薛皇后的原话儿是,身体倍儿好与军中同乐,那是你的本分!可如敬王这样儿,哪怕身子都坏了,还想着家国,满门报效的,这才是叫人钦佩的大英雄。

皇后娘娘感动的不轻,况这又是宗室,算是给皇家挣了脸了,不仅抚慰了老泪纵横的敬王一番,还提了敬王府数子与萧真的爵位,作为对这种忠勇之心的嘉奖。

烈王玩儿命地现了身手,正是疲惫的时候,心力交瘁,冷不丁就听见敬王连最不成器的儿子都封了辅国将军,这种心情……

“于是吐血了。”薛平看着摸着下巴不说话的夷安,木然地说道。

“可怜了的。”夷安叹息了一声,摇着头说道,“早知道,该将王爷的几个儿子都送到军中,没准儿这回也借了光了呢。”若烈王不是逞强,而是示弱,将府里几个庶子都放入军中,哪怕是个摆设,或许都能有些好处了。

如今就算放入军中,也不过是叫人说一句见了敬王的好处,这是跟风来着,多少叫人不齿。

“这话儿,可不好再说了。”薛平心说烈王还不真的死过去啊?!

不过这一口血吐出来,前阵子卖的力气算是全白瞎了,烈王的健康从前如何大家不知道,眼下,都知道这是不大好了。

况都不好了,为什么还拿着兵权不放呢?叫大老粗说一句,就是烈王殿下站着茅坑不拉屎。

“现在如何了?”三公主心中一动,却是想到萧翎也是烈王之子,急忙问道。

“这下子,军中更沸沸扬扬,只是烈王殿下手下还有几个忠心的人,一时不过是动摇罢了。”薛平目光一闪,便与夷安温声道,“都说狗急跳墙,我与你说这些,不过是叫你心里有数,都说穷寇莫追,可不好再往他面前去了。”

萧真是夷安的嫂子,那日夷安往萧真府上去,隔了几天,敬王就成了可怜虫,叫人可怜的不行,占了大便宜了。谁不知道这毒计是谁想出来的呢?

夷安也觉得烈王大概得恨死自己,乖巧地点了点头。

要不,斩草除根,再接再厉,搞死烈王?

板着手指头想了想,烈王若死了的守孝问题,长安县主遗憾地忍住了。

“之后,要如何呢?”三公主顿了顿,见夷安眼角发光,不由轻声问道,“烈王府,岂不是恨死夷安?”

“早就恨我,又不是一天两天。”夷安一抬头,就见远远地萧翎走过来,顿时眉开眼笑,推开了薛平就往萧翎的方向去,就见他上前扶住自己,仿佛恐自己跌倒,这才笑嘻嘻地问道,“我瞧着你今日红光满面,这是有喜事不是?”

萧翎的目光在夷安的脸上掠过,点头道,“有人来寻我。”

“是谁?”

“父王从前手底下的。”萧翎轻声道,“父王看着不大好,军中许多人有别的心思,这几个是忠于父王的。”他顿了顿,嘴角露出淡淡的讥诮,轻声道,“忠于父王,不愿见兵权旁落在与父王无关的人的手中,只是我那几个兄长都不成器,因这个,哪怕我是个逆子,也只好求到我的面前,求我的帮衬。”说到这里,他就想到那几个武将不情愿的模样,轻声道,“以为我稀罕似的。”

“你定然是拒了。”夷安知道萧翎的风骨的,便含笑道。

“我叫他们滚。”萧翎冷冷地说道,“想拿我当傀儡呢,真以为我是大哥那样的蠢货?”

“咱们自己拼搏,何必要他的。”夷安一边说一边拉着萧翎往外头走,见他顺从地跟着,十分温柔,便低声道,“我瞧着这么一家子就心烦,如今大抵能消停些,咱们不要理会了。”

“我明白。”萧翎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里有一块淤青,是叫大老爷揍的,这才与夷安说道,“管仲与我说了,项王瞅着机会,想着叫他从我的手底下出来,往敬王或是父王的军中去,叫他拒了。”

项王之心路人皆知,这是瞅着了就想占便宜的意思,况管仲是萧城的大舅子,这样的身份也算是很亲近,又是有武艺在身,凭着萧城的脑子,求管仲在烈王病重时主持军务,也并不是不可能。

“这才是聪明人呢。”夷安吐出了一口气,冷笑道,“项王上蹿下跳的,究竟有完没完?”

“他也是急了,听说青海大捷,秦王凭着新造的攻城车收复了安溪国,安溪国献了降书,愿岁岁进贡,”萧翎见夷安诧异,便轻声道,“这是惊天之功,不仅项王,我瞧着,连太子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况皇后娘娘,”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皇后娘娘恩赏了秦王,命他享双俸,又犒赏大军,只怕明年秦王回京,这天,就真的变了。”

秦王功勋远超兄弟,叫太子与项王简直夜不能寐了。

“怨不得他急着往军中伸手。”夷安沉吟片刻,便皱眉道,“管仲,是个人物,这样的人,至少得叫他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

“他所以不肯与项王亲近,不过是因乔莹之故。”夷安看着医馆里那些忙碌的大夫,只觉得满心宁静,然而嘴上却带着几分冰冷地说道,“乔莹是管家的外室女,坑了他的亲妹妹,项王又纳了她做庶妃,这就是一个耳光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他能与项王好才叫见鬼。”

她说起项王,就想起前几日入宫,冷不丁又遇上这厮,这贱人竟然还敢对自己露出含情脉脉的模样,脸上就一冷。

“若有人敢对我家人如此,我也不会放过她。”萧翎轻声道。

“若日后,项王回过味儿来,杀了乔莹与管仲赔罪,他多少心里就软了。”夷安含笑说道,“我只想,还是叫这股子怨恨,一直都留给项王,也不负这一场相识了。”

管仲,自然是要乔莹去死的,只是死在谁的手里,就是长安县主说了算了。

“怨只怨,她的心肠太过狠毒,实在叫我不能心安。”乔莹虽然仿佛拎不清,然而心里到底多有些毒计,她刚入京就败坏她的清名与项王,后头还坑与自己无关的嫡姐进火坑,这在后头更好,竟连敬王都撬的动,不是夷安擅阴私诡计,没准儿谁就栽在这上头,项王手底下有这样的人,实在叫她心中难安。这年头儿成王败寇,你死我活的,谁死在谁的手里,也不过是棋差一招,与人无尤。

“你想怎么做?”萧翎急忙问道。

“你以为项王,想留着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乔莹的凤命可坑死项王了,不是恐叫乾元帝认为自己做贼心虚,只怕项王早就动手,如今还不定怎么担惊受怕呢,想到这儿,夷安便敛目轻声道,“她活着,就是罪证呢。”

萧翎扶着腰间的刀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媳妇儿特别地聪明。

“回头……”夷安正说的兴起,就突然感觉萧翎停住了,她见他竟露出了诧异来,也顺着看了过去,就见远远地,一个一笑一嘴白牙的傻瓜正兴冲冲地过来,顿时脸上一抽。

严肃地,想要祸害别人的时刻,却出现了画风差异如此严重的家伙,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原来是未来的三姐夫。”夷安磨着牙就笑了。

“他也不容易。”萧翎咳了一声,小声说道。

二太太到京,岳西伯夫人亲自上门会亲,其中种种就不细表了,只是萧翎却隐约知道,仿佛岳西伯府还是颇不大满意的。

并不是不满意二太太的有些讨好的模样,也不是因二太太若有若无的絮叨,反而是因二太太想与亲家“同仇敌忾”,抱怨了平阳侯府。

岳西伯夫人是个厚道人,并不因夷柔的出身有什么不喜,只是归根到底,这门亲事能做成,大半是伯府看在平阳侯府的面子上,如今二太太竟然仿佛有些忘恩负义,又有些与平阳侯府不睦,就叫岳西伯夫人有些为难之意,到底见夷柔面有愧色,知道她并不是母亲的想法,这才忍住了,认了这门婚事,又定了婚期,只是那一日与岳西伯夫人一同前来的人不少,人多口杂,说出的话就并不是那么好听。

唐安在府中自然听了风言风语,这些天千方百计地上门安慰夷柔,也是费尽了心思。

第144章

二人正说话,就见唐安笑呵呵地就过来了,目光炯炯。

“王爷精神不错,县主也是。”唐安搓着手赔笑道。

这样一眼就看出在想些什么的家伙,夷安也是无奈了。看着他对自己赔笑,心中叹息了一声,这才微微颔首道,“你来的倒巧,今儿我正要往三哥家去。”

“那正是同路啊!”唐安等的就是这话,装模作样地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夷安,就听一旁的萧翎冷冷地哼了一声,顿时缩了缩脖子,这才小声说道,“那什么,我也正要与阿衍讨论一下学问呢,既然如此,咱们同去?”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了身后一个色彩斑斓的大风筝来,叫夷安看见了,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把这风筝往身后塞了塞,却塞不住,这才带着几分忧愁地说道,“前几日,我瞧着阿衍的精神不大好,我心疼呀,这不,给阿衍带了个风筝,叫他开心开心。”

夷安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她家三哥可叫这厮祸害完了。

“三哥哥一定喜欢。”不点了你的天灯就见了活鬼了!

见被未来的妹妹“祝福”了,唐家少爷顿时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抓着后脑勺咧嘴傻笑。

“不知何时下聘?”夷安便好奇地问道。

唐安顿了顿,这才笑道,“母亲早就预备下了,等良辰吉日,就下聘。”他见夷安并不多问,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握了握身后的大风筝,默默地低头跟着两个极美的男女之后,往宋衍的家中去,掩住了脸上的忧虑之色。

岳西伯夫人对这门亲事并无不可,然而他父亲岳西伯却有些不乐意。

虽夷柔的嫂子是敬王府的武夷郡君,然而却有一个叫人为难的母亲,那日与二太太说起的种种,因恐多事,因此岳西伯夫人并未回家多说,也不知岳西伯从哪里知道了当时的对话,顿时就说这婚事要再等等看。

能对细心照料了自己女儿的兄长嫂子都有怨恨之意,岳西伯只恐心术不正。

有什么样儿的母亲,只怕就有什么样儿的闺女,唐安是个心思单纯的,岳西伯多少担忧夷柔不贤良,日后败坏唐安。

若娶了再说不好,哪怕平阳侯府再疏远,也要为夷柔出头的,岂不是成了怨偶?

“若下聘,可得快着点儿。”夷安一眼就看出了唐安的不对,眯了眯眼,却只含笑说道,“我瞧着您也是年纪不小了,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呢,若是来日有什么夜长梦多,可怎么办呢?”见唐安诧异抬头,她便温声道,“伯府何时下聘,我管不着,只是我得想问问,我姐姐,你还喜欢么?”

她一脸不喜欢就拉倒的意思,唐安急忙点头道,“自然是喜欢的。”见夷安满意点头,他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说道,“都是我家里有人碎嘴子,只是母亲与我说了,父亲没有见过夷柔,因此不知她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然疼爱我的心却是真的,只要我真的喜欢,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

岳西伯不过是担心罢了,叫妻子儿子央求了几句,也并不十分坚持,只是唐安心疼夷柔,想着叫府中议论平息,况也要给夷柔做脸,才好叫夷柔风风光光地嫁过来。

“我只望你不忘初心。”

“县主放心,我最喜欢……”唐安正心花怒放,听见了这个,顿时龇牙一笑,然而到底是个羞涩少年,对着夷安有些脸红地说道,“县主懂的。”

夷安默默地看了看那个大风筝。

英俊的少年急忙羞涩地把大风筝双手奉上。

“这是我特地做的,飞的可高可稳当了,不是给……阿衍的,我,我都不带自己动手的。”唐安见夷安兴趣颇大,急忙献宝地说道。

“这话,您与我三嫂说去吧。”夷安叹了一声,沧桑得不行,仿佛已经能见着了不久的将来,萧真一刀剁了唐家少年的下场。

唐安用无辜的眼神看了看眼前这位县主大人,又想了想没想明白地说道,“我与阿衍之间,与她有什么关系呢?”真是好生奇怪,叫人想不出原委。

夷安什么都不想说了,掉头就走,唐安急忙巴巴儿地跟上,几人离开了医馆正要走,却见远远的,一顶精致的小轿在不远处的街角,其中一只素手挑起了帘子,露出了半张极白皙美貌的脸来,夷安就见那仿佛是女子的脸,却在自己看过去的瞬间落了下去,之后,这小轿一起,转头消失在了远远的街上。

“那个……”夷安微微皱眉,指着那远处低声道,“瞧着,仿佛看了咱们医馆许久。”

萧翎微微侧头,身后已经有闷不做声的属下跟了上去,见已有人追去,这才与夷安安慰道,“京中小人极多,咱们声势这样浩大,自然是引人注目。”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一角落,却见仿佛有个熟悉的身影对自己微微颔首,之后飞身掠过,顿了顿,记住了这人,却不动声色,只送夷安与唐安到了宋衍府外,这才与夷安叮嘱道,“什么时候我回来接你,咱们一起回家去。”他厚颜无耻地把平阳侯府当成了家,一点儿生疏都没有的。

唐安早就不耐烦了,捧着风筝就往门里去,才跑到一半儿,一个极美的女子就目中带煞地走了出来,看见了唐安,眯着眼睛握住了腰间的战刀。

“唐安。”萧真见唐安手上的风筝,眼角微微一抽,这才问道,“这个,不是给阿衍的对不对?”

“这个就是给阿衍的。”唐安急忙说道,“阿衍读书辛苦,不如放风筝调节心情,以后也好读书啊。”他兴致勃勃地,充满了担忧地与萧真说道,“郡君也是的,怎么能这样不想着阿衍,还得我处处为阿衍着想呢?这,这……”

“你如今,可以叫我郡主。”萧真不客气地打断道。

“今日才下的旨意。”萧翎见唐安呆呆地点头,这才对萧真颔首,眼看着夷安到了萧真身边,这才往远处去了。

“嫂子今日大喜。”夷安与萧真道贺,见萧真带着几分诡异地看着唐安,急忙抢过了风筝笑道,“甭管这是给谁的,我是个霸道的人,竟只能归我了。”转头就与已经傻眼,看着风筝又看着自己的唐安不客气地问道,“除了风筝,还有什么别的没有?”见唐安摇头,顿时一笑,回头就将这么个家伙踹出了府,看着这家伙扑过来,只当看不见叫人关了府门,与萧真笑道,“改日,咱们一同放风筝去。”

“不叫他进来是对的。”萧真低声与夷安说道,“母亲眼下正骂三妹妹忘恩负义呢,叫他看见,三妹妹就没脸了。”

“忘恩负义?”夷安一怔。

“因三妹妹要嫁到伯府去,母亲本就觉得嫁妆不大体面,这方才就说要……”萧真顿了顿,含糊地说道,“要伯娘也给出一份儿,三妹妹不肯,两下说得都有了火气,有点儿不好听,母亲听了也伤心些,如今就不大好看。”

想到二太太说起嫁妆的理所当然,又想着叫自己也分出些地与铺子与夷柔添妆,萧真只觉得没脸,顿了顿,这才与抿嘴的夷安轻声道,“我与你说,母亲叫你给添妆,你可不许应。”

她对银钱并不在意,早就与宋衍说好,夷柔的嫁妆归她预备,只是眼下二太太并不知道,因此竟特特儿地与她说了一回。

“二婶不曾为难嫂子吧?”夷安皱眉道。

“她不敢。”萧真从来都是个省事儿的人,见二太太怕她,越发地做出了冰冷肃烈的模样,腰间的战刀擦的雪亮,因此哪怕是二太太在背后算计,她说句不行,也不敢再说第二句,只敢回头来骂夷柔了。

“因二婶儿,三姐姐的亲事都悬得慌,她还作呢。”夷安叹了一声,揉着眼角说道。

“岳西伯府是言而有信的人,这亲事议了大半年了,京中该知道的都知道,断断不会此时生出波折。”萧真淡淡地说道,“况我刚封了郡主,他们家,不敢在这时候得罪我。”

敬王眼瞅着身价阿尔扶摇直上了,夷柔是宋衍唯一的妹妹,岳西伯府疯了才会此时撂挑子,且就算悔婚,又有哪家敢接手,冒着得罪敬王府与平阳侯府的风险再与唐安做亲呢?

只是叫萧真说,人家心里有些忌讳倒是真的,这迟了些,也多少可以理解。

谁愿意亲家是这么样的人呢?

“嫂子多费心吧。”夷安便央求道。

“你放心就是。”萧真说着,夷安就听前头的上房传来了二太太尖刻的声音,只觉得恍如隔世,当初紧着夷柔当宝贝的那个二太太,竟仿佛是不存在了一样,不想知道这一年里是什么改变了她,夷安收了脚等了等,这才往屋里去,就见里头夷柔正低头擦眼睛,二太太满脸怒色,只得装作看不见,扬起了笑容与二太太笑道,“二婶起色不错。”

“你来了。”二太太脸上还带着恼怒,便不客气地说道。

“这屋里喊打喊杀的,想必二婶才见着我。”夷安微微地笑了,见二太太一怔,这才自己往座上一坐,目光落在一脸苦涩的夷柔的脸上,目中闪过了一丝讥讽,转头与二太太温声道,“我瞧着二婶儿的意思,是对伯府这桩婚事不满意?”

她本想着分了家,二太太如何与她无关,然而眼前二太太的模样,莫非以为她真的念佛吃素了不成?

她还没有在家里忍过谁呢!

“安姐儿这话……”

“二婶从上京,点着名儿地挨个儿训斥了一遍。如今更好,与外头说我家不是东西呢。”夷安从来不玩儿虚的,也不知什么是客气,此时看着纤长的指尖儿,淡淡地说道,“我们都是狼心狗肺的人,也就罢了,谁叫咱们是小辈,不敢顶撞那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