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儿这话……”

见二太太强笑,夷安嗤笑一声,冷淡地说道,“我说一句实话,指桑骂槐这玩意儿,您当我是傻子听不出来?父亲母亲从未有亏待二婶儿的地方,做什么叫京中有不堪的闲话?母亲是宽和人,我不是,忍不住,只好与二婶儿说明白,再折腾一回,再叫我听见一句,我这做侄女儿的,只能礼送您出京,给老太太祈福了!”

第145章

“什,什么?!”二太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简单粗暴的夷安,顿时瞪着眼睛说不出话了。

“您在京里打听打听,我现在是个什么人,再来与我说话。”这事儿,若宋衍与夷柔说,传出去就是不孝了,况夷安真的不耐烦有人在家里折腾,这外头的事儿乱七八糟,哪里有时间与二太太废话呢?便含笑看了二太太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别跟我说什么亲戚情分。您出去问问,薛家二房,我正经的外公家,我是怎么干的!”

二太太一脸指摘大房的架势,究竟要做什么,她懒得管,只是这么忘恩负义,是不是真当平阳侯府是软柿子?!

京中不太平,二太太这些抱怨都是为人诟病平阳侯府之处。

“你!”

“母亲,”萧真便在一旁摁住了夷安,冷淡地说道,“从母亲入京,我可有亏待之处?”

“你是个好孩子,自然没有。”二太太惊惧地看了夷安一眼,想着刚刚听说萧真竟然封了郡主,虽心里有些不愿意,却还是赔笑道。

“可是我很不高兴。”萧真将腰间的战刀往桌上一拍,见二太太跟着跳了起来,这才慢慢地说道,“我嫁过来之前,母亲叫我贤良淑德,敬爱长辈,我听了,因此就算心里不欢喜,也忍了母亲,谁叫您养育了三爷呢?”

见二太太含糊地笑了,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只是没有想到,母亲把我的客气当成福气,”蹬鼻子上脸,这话萧真忍住了没有说,顿了顿,这才目光森冷地看住了二太太,轻声道,“我一个宗室女,母亲当我没有根基?!”

“我疼爱你还来不及……”二太太在萧真冰冷的杀气中抖成一团,几乎要哭出来,此时急忙说道。

“疼爱我,给三爷送丫头,算计我的嫁妆?”萧真不客气地问道。

“不是……”

“今日,话说明白了。”萧真抬手止住了二太太的话,冷淡地说道,“叫妹妹赶在头里说出这些话,我心中有愧,毕竟,宋家分家,这本不是妹妹该管的事儿。如今话,我放在这儿!”她起身走到二太太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一脸怯意的女人,冷冷地说道,“两条路,母亲愿意住着,就好好儿地做个老封君,什么都别管,安享富贵!另一条路,拼着三爷不喜,我送母亲回老家去,给您预备大宅子,哪怕您在老家把我骂上天,也随您,如何?”

“你,你怎么能……”二太太尖叫道。

“我是宗室郡主,我就能。”萧真看着面无人色的二太太,轻声道,“三爷面前,我劝您什么都别说,不然离间了我们的夫妻情分,来日我往宫中哭诉,就有三爷的好日子过了!”

夷安霸气发到一半儿,叫萧真给堵了,正憋得够呛,听见了“哭诉”二字,顿时擦了擦脸上的汗。

萧真这样儿的姑娘,只流血不流泪的,能哭诉就见鬼了。

“你拿衍哥儿威胁我?!”

“他的前程,就在您手里头。”萧真觉得自己有点儿欺负人了,只是为了日后的太平,想到宋衍对自己的叮嘱,顿时狠下心继续道,“想叫他不能出仕,您就试试!”

二太太所以对宋衍夷柔都很不客气,一是因在山东确实吃了许多的苦,心中怨气难平,觉得自己是叫儿女抛弃,另一面,却是因知道儿女心中愧疚,因此方才敢如此高声,如今见儿子闺女确实任打认骂,然而儿媳妇儿是个惹不起的,一脸凶神恶煞,顿时就呆住了,看着萧真目中的冰冷,显然没有与自己开玩笑,再想想还要等着宋衍给自己博一个老封君呢,顿时就不说话了。

“一家子,这才清净不是?”夷安见二太太偃旗息鼓,便温声道,“二婶日后,想吃吃想睡睡,操心的事儿,别想了。”

“母亲若觉得我的嫁妆配不上伯府,就退了这亲,回头给我订给配得上的就完了。”夷柔抹着眼角哽咽道,“伯父伯娘嫂子,谁都不欠咱们家的!”

谁都不是瞎子,若叫平阳侯府预备嫁妆,跟着还有二太太的抱怨,她如何在伯府立足呢?

“不能退亲!”她正说了恼怒的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喊,诧异看过去,就见一个脸上都是尘土,不知从哪里滚过的少年滚进了上房,见屋里的女眷都震惊地看着自己,他急忙抹了抹自己乌漆麻黑的脸,扑到了诧异起身的夷柔的面前哭道,“不能退亲!”

“唐安!”夷安诧异地惊呼,看着这么一个一转眼就变了形象的少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安悲伤地回头看了夷安一眼,眼里都带着泪花儿。

唐小爷在府门口挠了半天的门无人给开,就想着另辟蹊径,翻个墙头啥的偷偷儿见心上人一面,谁知道这该死的宋府别的不高,就墙高,艰难地爬上了墙头往下一看,唐小爷悲从中来了。

墙太高,爬不下去了!

不知道因自己爬过墙,因此对墙头有一种格外危机感的武夷郡主加高了墙头不说,还挖低了府中的地面,外头看着矮,实则爬上去就下不来的唐安,想到自己是怎么翻滚到了府里,趴在地上几乎见了祖宗,好容易爬到了上房求救就听见心上人悔婚,哭得不行,又不敢去抱心上人大腿,回身就抱住了夷柔身边的椅子腿哭道,“都定亲了,怎么能反悔呢?三姑娘退亲了,以后我还怎么见人,怎么活着呢?!”

简直就是一幕痴心少年负心女了。

仿佛夷柔不应,他就要继续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我我……”夷柔看着哭成狗的唐安,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不退亲!”二太太哪里是要退亲呢?伯府这样的亲家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顿时尖声道。

唐安停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看住了夷柔。

“你的心,我都明白。只是……”夷柔苦笑了一声,温声道,“若事有不谐,我并不怪你。”只是说着话,却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不是傻子,唐安日日上门与自己说笑,还有岳西伯府那日之后就没有了动静,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缘故的。

“二婶已坑了三姐姐,难道日后还想再坑?!”夷安不客气地问道。

二太太看着满脸泪的夷柔,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过是想出口这一年的怨气,并不是真想害了闺女的姻缘呀!

“日后,二婶什么都别说别做,不然坑的也不过是三哥哥与三姐姐。若二婶觉得无所谓,都随意!”夷安烦了,况本就与自己无关,慢慢起身甩袖走了。

二太太跌坐在椅子里,看着捂着脸无声落泪的女儿,再看看面色冰冷的萧真,脸色苍白。

难道,她是真的做错了?

这京中怎么叫她觉得,竟还不如在山东自在快活呢?

夷安躲在了夷柔的房里去等着萧翎来接自己,此时的萧翎,却是一转身就到了烈王府,就见烈王府外的一个角落,一个看着有几分书卷气的青年躲在那里,见了萧翎眼中一亮,见他走过来,急忙唤道,“六弟!”

这是萧翎的五兄萧书,此时看着萧翎的模样有些瑟缩,却还是忍着心里的畏惧努力笑道,“我就知道,你定然能见着我。”

“五哥这是何意?”萧翎冷淡地问道。

萧书虽然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妾室所出,然而他生母还没死,身份也是良家,因此从前在府中地位比萧翎高贵的多,虽不叫烈王看重,却也不会随意喝骂,平日里只知道闭门读书,与萧翎并没有什么往来,说不上有什么感情。

萧书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见萧翎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想到自己如今的心事,急忙与萧翎说道,“我要与六弟说件事儿。”见萧翎不置可否,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苦色,与萧翎说道,“六弟别怨我这么多年从来都不与你亲近,其实我的日子也就是那样儿,有侧妃在,我母亲……”

“我不想与五哥叙旧。”萧翎淡淡地说道。

说从前有什么意思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我误了。”萧书心中一抖,生出了几分失望,强笑了一声,这才急忙说道,“方才,六弟看见街角的那顶轿子没有?”见这一回萧翎看过来,他心里生出了些希望,飞快地说道,“那轿子这几日天天都往医馆去,我瞧着竟是冲着你们去的!”

他自从注意到了这个,就跟在那小轿之后,预备拿来给萧翎做个人情,此时果然应验,顿时欢喜了起来,舔了舔嘴角继续说道,“六弟可知道,那是谁家?”

萧翎微微摇头。

他的下属追了去,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追得不见了踪影,十分古怪。

“那是韦家的人。”萧书也有些为自己的机智得意,此时便与萧翎说道,“这家行事倒是缜密,回府之前总是在外头绕来绕去,只是我跟了许多天,到底跟出了结果来。”

“韦家?”萧翎想到那挑起帘子的仿佛是个女子,便微微皱眉。

韦家闺中只还有一女,就是管仲的心上人,当初险些赐给自己做侧妃那个。只是他记得,那女孩儿并不是个心中有诡计的人。

“就是韦家!”萧书见萧翎果然带了几分兴味,飞快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见萧翎点头,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五哥想要什么?”萧翎从来都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便慢慢地问道。

萧书一怔,之后目光就闪烁了起来。

“我没有什么好求的。”萧书含糊地说道,然而手中却握紧了。

“我欠五哥一次,何时五哥想起来,就与我说。”萧书平白无故与自己示好,其中定然有事儿,只是萧翎却懒得问,见萧书点头,看了看天色,转身走了。

他还得接媳妇儿呢。

萧书沉默地看着萧翎的背影不见,这才转身回了王府之中,走过了一个园子,就见外头微风弱柳之中,极远之处,一个单薄疲惫的女子沉静地看着远处与一群莺莺燕燕调笑的萧城,许久之后,静静地离开。

萧书看着那女子形如槁木的模样,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第146章

萧翎到达了宋府要带夷安回家的时候,二太太已经伏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这其中固然有知道夷安的“丰功伟绩”之后的恐惧,还有的,就是随后而来的宋衍的警告。

将夷柔婚事的艰难与波折与二太太认真地说了一遍,见母亲呆住了,不再如之前那样自我感觉良好,宋衍这才低声道,“以怨报德,母亲,大伯父欠咱们家什么?!怎么母亲就这样咄咄逼人?”

因为这个,他许久没脸给大老爷请安了。

“我没有坏心……”二太太喃喃道。

“京中居,大不易。”宋衍认真地对含泪看着自己的母亲说道,“这京中有心人多了去了,咱们家如今走在悬崖边儿上,大伯父身上担着重任,多少眼睛看着。母亲的一句话看似不过是抱怨,叫人听见,只怕阖家都要危险,满门抄斩之时,只怕母亲还当自己的‘知心人’一心为你呢。”

就在二太太惊恐之中,宋衍又将京中不知多少的事端说了,见二太太被唬住了,这才轻声道,“若母亲管不住自己的嘴,儿子就不读书,陪着母亲回山东去。”

只这一句,二太太就哭出声儿来,再也不说什么了。

她从前只想添添堵,哪里想过这些呢?

况儿子说得对,她若真的招了平阳侯府生气,日后就算宋衍有碍,人家因她之故,也不会再理睬了。

“你,你说得对……”二太太只觉心里难受,看了看泪眼朦胧的闺女,又看看不过几日就现出疲惫的宋衍,低声说道,“你们放心,我不在京里呆着,等,等你妹妹成亲,我就回老家去。”她摆了摆手,捂着脸道,“日后,你们有孝心,常回来看看我就成。”

她一辈子都为了儿女,若真的因为自己叫儿女生出波折,自己痛快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宋衍嘴角动了动,却还是忍住了难受,平静地说道,“之前,我也想着叫母亲出口气,只是若过了,伤了咱们,母亲心里也不能真的痛快。”二太太的性子不合适在京中,不小心就要叫人卖了,他宁愿日后常常回山东孝敬,也不能叫二太太在京中。

夷安见二太太点头认命了,这才与萧翎出府。

“二婶这样儿,也提醒了我,日后,我只恐老太太叫人拿出来做文章。”夷安走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就脸色冰冷地与萧翎说道。

老太太恨透了大太太,若是个有心人想要携着老太太对平阳侯府做点儿什么,就不大妙了。

告个御状什么的,该怎么办呢?

“这两年,你家老太太该活着,只是清醒就不必了。”见夷安看过来,萧翎摸了摸她的小脸,轻声道,“你放心,都交给我就是。”

那老太太苛待过他的夷安,还想把她嫁给那样的男人,这样的仇恨在萧翎的心中纠缠不休,不过是顾忌平阳侯府罢了,如今既然夷安担心,他又何必手下留情呢??平阳侯不能丁忧,他就叫那老太太活着,至于怎么活着,就是他说了算了。

萧翎为她不知做过多少的事,夷安自己都数不清,此时也不必说谢,只用力点头,满心的信任。

“我家五哥说起,窥视医馆之人,只怕出身韦家。”萧翎顿了顿,见夷安露出了诧异的模样,便继续说道,“他也不知是哪个,只是我想着,韦家还是不安分。”

韦妃虽然叫薛皇后吓破了胆子,乖得很,然而韦氏一族却未必如此,只怕还存着叫四皇子称帝的心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夷安心中一动,这才轻声道,“我听说四皇子的正妃也出身韦氏,韦氏与他休戚相关,哪里是一个韦妃就能左右的呢?”

若四皇子登基,韦氏就能出一个皇后,这可是天大的好处,韦氏的荣辱都在四皇子的身上,叫夷安自己,也断然不肯这样偃旗息鼓的。

“四皇子还如此,可见是不将韦妃的命放在心上了。”萧翎淡淡地说道。

薛皇后手里扣着韦妃,四皇子竟然还在折腾,分明老娘死活都不在乎,也算是个狠心的人。

“觊觎医馆。”夷安眯着眼睛喃喃地说道,“这人,倒是很有眼光。”

有眼光的女子,此时正与面前的一位容色秀美的少女对坐,这女子窈窕美貌,如同明月生辉,娥眉如同远山一般,生就了一副绝佳的美貌。

然而这女子此时转着手中的汝窑茶杯,却看着面前脸色很不好看的少女,许久之后,便温柔一笑,轻声道,“妹妹还在与我置气不成?”见眼前的少女冷笑一声,她便叹道,“我也知道,从前算计了你,是我的不是,只是你也要明白,我并无恶毒之心。”

“五姐与宫中传话,叫我去给清河郡王做侧妃,难道还是为了我好不成?!”这少女一脸痛恨,却死死压抑,见对面的堂姐怔了怔,便咬着牙说道,“清河郡王是什么人?长安县主又是什么人?!五姐叫我去做侧妃,你信不信,我入府第一天,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她自然就是当日要赐给萧翎的韦家小姐韦素,此时见面前的那女子无言以对的模样,便含着眼泪说道,“我的心事,从来不瞒五姐,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谁,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管仲不是良人,五姐也是为你好。”这女子姣好的脸上露出了怜惜,看着韦素温柔地说道,“韦氏与管氏,日后必有一争!到时就是生死之敌,你又该如何自处?”

“皇后娘娘根基稳固,姑妈还掐在她的手里,五姐与殿下难道都顾不得了?”韦素怔了怔,之后便冷笑道,“不过是一个不好,姑母就险些死在宫里头,如今你们还不完?”

她指了指宫中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哀凉之色,又指了指这无言的女子的心口,咬牙大声道,“五姐拍着自己的良心说!这真的是为了我好?!姑母的死活都不在你们的心上,我的性命又算什么?!”

“至少,也能叫你博那恩宠!”这女子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若没有恩宠,我就是个死人了。”韦素软在椅子里,看着目中深处如同冰雪般冷漠的堂姐,只觉悲凉。

“从五姐嫁给殿下之后,越发地是个皇子妃,不是我的姐姐了。”韦素抹了一把脸,有些疲惫地说道,“你在陇西好好儿的,为什么回京?”

“项王与殿下有些误会,于朝中频频生事,我来解释一二。”

这女子正是四皇子的正妻韦欢,有些淡然地说完了这些,她就见妹妹气色并不好,顿了顿,便关切地说道,“如今,伯父可给你寻了人家?”见韦素摇头,她便冷冷地说道,“我是真的为你好,劝你不要与管仲来往。”她握住了韦素的手,轻声道,“你的性子,我明白,若真的两家兵戎相见,只怕你头一个就要抹了脖子。”

“我只想嫁给我喜欢的人,死了我也愿意!”韦素负气道。

“你愿意,管家未必愿意,项王未必愿意!”见她说不通,韦欢的声音顿时冰冷了下来,将恨恨看来的妹妹的手一甩,冷道,“回京以后,我已经给你挑了一户好人家儿!”

“你!”

“清河郡王手底下的副将唐天。”韦欢眯了眯眼,挑眉说道,“这是清河郡王的心腹,素来被信重,若你能拢住他,日后未必不能左右清河郡王。”她顿了顿,微微皱眉道,“至于你口中的长安县主,我往那医馆去瞧了,确实有些成算,只是她不知道,清河郡王此人,我都看透了,最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皇后想以女子笼络他,未必能够如愿。”

“五姐是要叫我无地自容么?!”韦素已是惊呆了,霍然起身大声道,“唐天,唐天与管仲如今相识,若传出去,你叫我如何面对管仲?!”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五姐从哪里听说,清河王是个冷酷……”

她顿住了,想到京中传说清河王险些打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不由震了震,这才有些心灰地说道,“他虽然冷酷,然而却真心爱惜长安县主。那位县主我也见过几回,是个很好的人。”

哪怕是知道自己出身韦氏,也知道自己险些赐婚,然而那女孩儿已然对她与旁人并无不同。

“京里京外,如今都是皇后娘娘的人马,五姐究竟想要做什么?”韦素自认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此时含着眼泪与姐姐问道,“殿下手上,可有兵权?”见韦欢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仿佛十分另眼相看的意思,她不由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就算有,然而不是京中兵权,又如何能解燃眉之急?五姐!你大军而来之时,只怕咱们京中的韦家人,都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又哪里是为了韦氏好呢?

“所以我才叫你去嫁给唐天!”韦欢见韦素摇头,脸色冰冷地说道,“不仅如此,七弟,我还要他去往敬王府提亲!”

“敬王府?”韦素顿时诧异了。

“敬王府那位武夷郡君,不是嫁不出去?”韦欢淡淡地看着屋里的一个不小的青花鱼缸,就见里头几只游鱼悠闲摆动,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位郡君不仅连着敬王,况自己也能带兵,又是宗室,十分难得,只要七弟能娶了她,想必她自然会站在殿下这一边。至于清河王……”

她沉吟了片刻,见妹妹看着自己仿佛呆住了,这才脸上生出了平静的笑意,温声道,“烈王已经老了,他膝下诸子都不成器,来日八关兵权必然会落在颇有心机的清河王的手上,到时,这京中就不是皇后说了算的!”

她筹谋了许多年,自然是对京中了如指掌。

“武夷郡君?”韦素呆了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名声不好,可是七弟也并不十分委屈。难道为了大业,这点牺牲都不行?”韦欢不耐地问道。

“可是,她已经成亲了呀。”韦素讷讷说道。

“什么?!”韦欢陡然听到这一句,顿时直起了腰杆,断然道,“不可能!”

“许是那时五姐在路上,因此不知。”韦素见姐姐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仿佛是在恐惧什么,竟流下了汗水,有些担心,却还是小声说道。

“她怎么可能嫁人?她不是一直……”韦欢用力地喘息了片刻,突然死死扣住了要给自己擦汗的妹妹的手,大红蔻丹几乎要陷进妹妹的手腕里去,厉声道,“她嫁了谁?!”

第147章

“五姐!”韦欢的表情恐怖得叫韦素仿佛以为这堂姐见了厉鬼,只觉得抓在身上的手疼的厉害,又疼又怕,顿时挣扎起来。

“她,她怎么可能嫁人!”韦欢脸色惨白,竟喃喃自语了起来,仿佛魔怔了,许久之后,只觉得韦素疼得哭了,这才仿佛醒过神儿来,诧异地松手,然而目光之中却变得异样起来,摸着妹妹的手勉强温声道,“妹妹别怕,我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罢了。”顿了顿,她便仿佛有些不在意地问道,“武夷郡君,究竟嫁给了谁?”

她看似不在意,然而一双手却紧紧地握在了长长的水袖之下,韦素见了姐姐如此,心中便生出了疑惑。

“五姐为何肯定,武夷郡君不能嫁人?”不知从何时起,她仿佛对这个姐姐有些陌生,觉得生出了神秘来。

可是父亲看重堂姐,她的许多的话,都叫父亲得到了好处。这样聪慧,是她从前十分仰慕的。

“她……”韦欢却略显烦躁,挥了挥手有些凝重地说道,“你只说她嫁给了谁!”

“平阳侯府的三爷,长安县主的堂兄。”这是名动京城的大事,知道母老虎竟然有人要,简直叫京城都侧目了,都想瞧瞧那个不怕死的家伙。不是恐敬王恼怒,不知要有多少的风言风语,况如今的流言也不少,都说宋家老三贪图了敬王府的权势,连母老虎都敢要,要权不要命,听说如今夫纲不振,别说纳妾,丫头都不敢碰一下的,在京中引为嘲笑。只是韦素却不以为然。

从前她远远地见过武夷郡君与那位宋家三爷在外行走,那行动之间的默契与眼神,并不是外头说得那样不堪。

这世上,什么模样的女孩儿,其实都有一个匹配的男子,不过是能不能遇到罢了。

“又是长安县主!”韦欢的脸上有些凝重了起来,微微皱眉。

这是她第几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县主人还不错,况五姐也该知道前头里医馆之事?这是个真正有善心的人,我只困居闺阁之中,有些浅薄的名声便引以为傲。如今见到这位县主,才是自愧不如。”韦素真心地说道,“从前她初入京有许多跋扈狠毒的传闻,不相识时我还看不起她,如今只觉得羞愧了。”

她自视清高,然而见了夷安才知道,原来天底下不是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品性高洁的女子。哪怕这样的人手上沾染着血腥,然而另一面,却依旧可以纯良。

“你何必妄自菲薄。”韦欢心烦意乱,只觉得自己心中发慌,摆了摆手,这才与韦素凝重地说道,“从前你知道这县主多少,都与我说说。”

自己联姻清河郡王,反手堂兄娶了敬王府的武夷郡君,身后又靠着宋国公府与薛皇后,这样的算计叫韦欢都觉得心惊,此时喃喃地说道,“从前我知道这场赐婚,还小看了她!”

清河郡王的赐婚,她远在外地听说,不过是以为是薛家那对儿姐妹花坑了这个身不由己的女孩儿,如今想来,却悚然而惊。

到底是自己的姐姐,韦素微微迟疑,还是将夷安的诸事一一说了,待说到清河郡王仿佛极爱重这位未过门的王妃,为了她闹得京中不宁,韦欢已经喘不上气来。

“这个县主,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忍不住将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中,韦欢厉声道。

韦素已经呆住了,不知姐姐这话从何而来。

出身这样鲜明,什么叫从哪里来的呢?!

只是韦欢没有兴趣将这些与妹妹说明白了,一双秀美紧皱,她低头忖思了许久,终于脸色有些灰败地叹息道,“棋差一招,如今这一局,是我败了。”她有些黯然,却叹息道,“许是因我的缘故,因此从前……”她顿了顿,含糊地说道,“生出了许多的变化,这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局势。只是,”她冷笑道,“叫我就此退让,却错了主意!”

“五姐,中宫稳固,你为何……”韦素是不看好四皇子的,盖因四皇子前头三个兄长,又有秦王这样的皇二子在,哪怕薛皇后厌恶太子,寻常皇位也落不到四皇子的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