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很久没有在朝中露脸了,虽然四皇子不是他喜欢的儿子,不过只要表扬的不是太子,他还是很喜欢刷自己的存在感的,顿时也亲口称赞。

帝后难得这样统一地赞扬一个皇子妃,一时间不仅四皇子妃炙手可热,连四皇子也开始走到了朝臣的眼前。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说起四皇子不顾吃苦头愿往陇西,这些年竟果然陇西百姓归心风调雨顺,还有几个陇西回京的官员都赞四皇子礼贤下士,心胸宽阔,竟如同圣人一样了。

待薛皇后最后给四皇子夫妇下了一个贤德的定论,下朝之后,大家都很满意,只有太子与项王脸色铁青,一句话都懒得说。

当然,懒得说的除了觉得自己被深深背叛了的项王,还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韦欢。

此时在韦家的花厅之中,韦欢韦素两姐妹正在对峙。

“五姐就是这样爱惜我的?”韦素看着目中有些愧疚,之后不知为何转为坚定的堂姐,只觉得自己从前对她的仰慕就跟笑话一样,想着从前姐妹之间没有猜忌的情分,她闭了闭眼,却突然有眼泪从眼角滚过,低声说道,“我没有想到,竟然是五姐亲手背叛我。”

“你不是一直想要与管仲成亲?”韦欢心里一酸,却面上带着关切的温和,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说道,“五姐这一次,愿意成全你了,叫你心想事成,难道有什么不对?”

“你自己都说过,若日后两位皇子相争,我头一个就要去死,如今,你竟都忘记了?”韦素看着面前的姐姐,这一次,是真的明白了她的狠心,指着自己的心低声说道,“是成全了我,还是叫我去做人质,叫项王安心,叫你那好夫君有喘息的余地?五姐!”她哽咽地说道,“我不如你聪慧,可是从来都不是傻子!”

她愿意为管仲守着,愿意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心意,哪怕为了家族去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家族养育自己,自然是要自己全心出力,可是若做这些的,不是这个她一直当成亲姐姐的人,就好了。

“既然你明白,我也不想与你说什么。”韦欢的脸微微抽搐了片刻,这才低声说道,“算是我对不住你,日后……”她喃喃地说道,“你放心,我总不会叫你死。”

只要她夺得大位,就护着妹妹和管仲就是,两全其美,又有什么不对呢?

“你姐夫艰难,你也不是不知道。”四皇子没有项王得宠,虽韦妃身份不让管妃,然而韦氏一门大多文臣,管氏却有子弟于军中行走。

承平之时,自然是文臣清贵,然而诸皇子争位,只有文臣却是远远不够的。

“我自然会嫁,还要感谢五姐成全了我。”韦素抹了一把眼泪,仰着头强笑道,“只是日后,我与五姐之间……”她顿了顿,低声说道,“不复旧时了。”

旧年的姐妹情深两无猜忌,她什么心事都愿意说给她听的那种情分,算是彻底断了。

韦欢眼角抽搐了一下,微微偏头,竟说不出挽留的话来,正要勉强说笑,却见外头,有人急匆匆地进来,与她惊慌地说道,“宫中来人,要寻皇子妃!”

韦欢一怔,之后,却又听这人继续尖声道,“项王命人传话儿,说皇子妃是个有鸿鹄之志的人,不敢高攀,联姻之事……”那人胆怯地看着呆滞的韦欢与韦素,低了声音说道,“不必再提!”

第162章

“四皇子妃在寺外,想要求见姑娘。”

青珂轻轻地走进佛堂,就见夷安正低头静静地数着佛米,上头有淡淡的香烟,佛堂之前,还有几枚小小的平安符供奉在一盏长明灯下。

“姑娘?”想着这几日在寺中,夷安是真的诚心祈福,斋戒沐浴,甚至不叫萧翎山上,只求清净,再看看夷安因吃斋变得有些清瘦的脸,青珂有点儿心疼,却知道这本该是诚心之事,便跪在夷安的身边,陪着她数那满满的佛米,竟觉得这山中清净,若能一直伴着夷安,也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从入京的惊心动魄,她是个丫头,没有什么能帮得着姑娘的,只能看着她在京中拼杀,自己在府中提心吊胆。

若可以,谁不愿意岁月静好?

“叫她等着。”夷安淡淡地说道。

“只恐……”那到底是皇子妃,青珂只恐夷安态度轻慢,与人诟病。

“她是皇子妃,也不过是名头好听,白板儿罢了。”夷安冷淡地说道,“我有品级,日后又要为郡王妃,她算什么?!”她冷哼了一声道,“我与她很熟么?这是不知在外头遇上了什么,来拜我的山头。”

她这些时候在山中对外界事不闻不问,就是为了心中平静,如今韦欢竟然敢找上山搅乱自己的祈福之心,不由生出了恼怒,冷冷地说道,“她不敢在此时生事,不然,就真是个蠢货了!”

“姑娘不喜欢她,就叫她等着。”青珂低眉顺眼地给夷安抿着衣角,小声儿说道。

说了这个,夷安就不再说话,只慢慢的继续手中之事,许久之后,眼见眼前已空,这才慢慢地起身,走到佛前,一个一个地抚摸过平安符,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这些天我心中虔诚,想来佛祖知道。”夷安将平安符收拢起来,转身叫青珂捧着,又往长明灯里添了香油,这才吐出一口气与青珂笑道,“这几日也算圆满,咱们明日下山,求母亲把这个给两位嫂嫂与小侄儿送去。”

吕氏虽然没有身孕,然而在夷安的心中却是一样的亲近,想着吕氏曾横眉立目地扬着兵器的模样,夷安不由弯起眼睛笑起来,与青珂怀念地说道,“嫂子们这也走了很久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两位奶奶只怕也想太太与姑娘呢。”青珂见夷安下巴尖尖的,身上穿着斋戒的袍子,越发清隽纤弱,便一笑说道。

“这个定是的,我是个多招人喜欢的人呢?”夷安此时也不怕叫佛祖天打雷劈了,很有些无耻地摇头晃脑。

青珂没有想到奉承了自家姑娘一句,就叫她抖起来,顿时忍不住笑了。

她是夷安从山东时的心腹,哪怕是从前被猜忌疏远,忠心一直未变。就算行止放肆,夷安却从不在意,见青珂笑靥温柔,容貌美丽,便摇头笑道,“你难得有这样活泼的时候。”顿了顿,一边带着青珂往外头走去见韦欢,一边温声道,“你与心上人的终身,都在我的心里头。你放心,来日我定给你们一个好前程。”

她日后做个郡王妃,身份水涨船高,身边的丫头只怕也要叫人看着眼热,只是比起那些不知心中如何的,她还是想好好儿地谋划,免得误了这两个丫头的终身。

“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青珂却只温柔地说道,“只要姑娘叫我跟在身边做个老嬷嬷,我就知足了。”

“你们姑娘我自己都想嫁人呢,你竟心如止水?”夷安转头与青珂说笑,见外头还有一个高大的壮汉探头探脑,目中畏惧,形容猥琐,眼角微微一跳,却冷哼了一声,微微颔首道,“这些时候,多谢大人相助。”

这家伙是萧翎手下的偏将,萧翎的心腹之中除了唐天就是他了,夷安见过几面,自然是明白这是萧翎不放心自己的安危,叫他上山护住自己。

至于为什么没有叫英俊潇洒的唐将军担负重任,反而叫个模样儿不如郡王殿下的来保护,这其中种种小心眼儿就不必细表了。

这壮汉名为方铁牛,山中猎户出身,投军之后就在萧翎的帐下,因素来勇武忠诚,因此混成了萧翎的心腹,不然也不会被派上山来,只是此时垂着大脑袋,偷偷用眼角觑着夷安,这壮汉竟然抖了抖。

才上山就被一群女兵围住当做坏蛋暴打一番,不是夷安出现的快,铁牛大人就要成为死牛了。

龇牙咧嘴了一下,方铁牛却摸着手上的淡淡的淤青,看着立在夷安身边的青珂直了直眼,这才恭敬地与夷安说道,“能得幸护卫王妃,是,是末将的荣幸。”

他想再看青珂两眼,却恐轻佻,就低了头。

多温柔的姑娘呢?铁牛将军被揍成狗,还是这姑娘给自己温柔地照料,给他端水寻药,叫他的拔凉的心又暖和了。

当然,青珂姑娘唯恐清河郡王手下对自家主子生出怨愤之心,因此不得不现身照料的忧虑的心情,也不大好与外人诉。

有时不知真相也是幸福。

夷安目光如炬,自然看出了这小子的贼眉鼠眼,之后往后看去,却见青珂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的平安符上,仿佛那就跟自己的命一样,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方铁牛,见他老实憨厚,这才记在心中,往另一侧的佛堂去了。

走到那待客的佛堂,夷安就见韦欢脸色发白地坐在堂上,面上掩饰不住的憔悴与焦急。

那模样看着有些不好,叫夷安微微皱眉,却不动声色。

都这样不好了,还上蹿下跳,这也忒敬业了。

“县主。”见夷安缓缓地进来,穿着宽大的衣裳,整个人仿佛有种翩翩离世的悠然,自在安宁。韦欢想着这些时候自己的艰难,竟有些羡慕。

“皇子妃驾到,我等真是倒履相迎。”夷安露出了一个特别和气的笑容,一点儿没有心结的模样。

“山中清净自在,县主竟是一个……”韦欢可不是来与夷安聊天的,想到这些日子叫薛皇后坑得满脸血,她隐约知道这其中夷安是出了大力的,只是之前并未在意,只是这些天在京中碰了壁,不得不与夷安示弱,顿了顿,此时说不下去了,见青珂扶着夷安坐下,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喃喃地说道,“这样清净,哪里知道我的为难呢?”

这样仿佛想与自己说心里话的样子,夷安顿了顿,含笑叫青珂退下,这才笑问道,“不知是何事?这山中也无人与我传讯,竟不知京中如何。”

“县主竟是个爱惜丫头的人。”见夷安叫青珂出去,显然是不想叫青珂知道什么,韦欢脸上动了动,含笑说道。

不是知道得多就是好事的,如同青珂这样的丫头,知道太多秘辛,不定是个什么死法。

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

“皇子妃这话,就是说错了。”夷安淡淡地说道。

哪怕青珂知道得更多,她也不会伤害这个一直忠心的丫头,韦欢算是以己度人了。

“您这来此,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夷安哪怕不知道外头的事儿,也能猜出来韦欢日子不好过,薛皇后从不是个手下留情的人,知道四皇子心中有不轨之意,哪里会轻易放过呢?不赶尽杀绝就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了。

她心知不定韦欢如今在京中叫项王如何忌惮为难呢,顿了顿,这才含笑说道,“有什么,只与姑祖母说去,姑祖母定然为您张目。”

“皇后娘娘下了旨,赞我贤良。”韦欢想着自己往项王府去赔罪,想要一叙联姻,却叫项王当面掀了桌子叫自己滚蛋,呵斥自己叛逆,脸色就暗了暗,知道夷安与自己打太极,便慢慢地说道。

“这是好事儿,诸皇子妃中,您如今可算是头一份儿了。”夷安眼角带笑,温声道,“太子妃如今也不如您体面。”

“就是这话才叫我为难,我如何敢与太子妃并肩呢?”想着项王骂自己暗度陈仓内里藏奸,韦欢就觉得头疼,如今韦素与管仲的婚事又不成了,她自入京后连日奔波本就觉得身子空虚无力,却连个太医都来不及请,难免生出疲惫来。

这样一桩桩的变故,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叫她手足无措。

看着对面少女云淡风轻的模样,韦欢眼前竟有些发黑,抿了抿嘴角,突然横了横心,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夷安,用郑重的语气地说道,“我来与县主谈谈以后。”

“以后?”夷安不知可否地笑了。

“太子如何,项王如何,县主该都知道!”韦欢死死地看着挑眉看着自己的这个绝色的少女,声音发冷地说道,“陛下七子,太子庸碌荒诞,项王心胸狭窄,又鼠目寸光。”她顿了顿,见夷安笑了,便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秦王……”她不由摇头说道,“若秦王能成事,皇后娘娘早就废了太子,扶秦王上位,县主聪慧,想必应该知道这个道理!”这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乾元帝数子之中,四皇子确实是拔尖儿的人物。

“那又如何?”

“我家殿下,生来就有良善之心,文治武功不在兄长之下……”韦欢看着夷安,苦笑道,“如今,就算不说,县主也早该知道我家殿下的雄心。”

“四皇子如何我不知道,只是陛下七子,日后再有好的,也未可知。”夷安淡淡地说道。

“县主卷到这夺嫡之争,只怕也并不是只为了私心,而是为了那皇位之上,有一位能承担重任的帝王。”韦欢舌灿如花,见夷安看着自己微笑,仿佛很受用的模样,这才诚恳地说道,“论长论贤,项王之后,就该是我家殿下。至于五皇子之后……”她闭了闭眼,这才继续说道,“五皇子更爱美人,六皇子胸无大志,七皇子……”她的眼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看着撑着下颚漫不经心的夷安,轻轻地说道。

“七皇子最被皇后娘娘疼爱,只是他年纪小,主少国疑,县主说,对不对?”

“主少国疑?”夷安却笑了,看着带着几分信心的韦欢,含笑问道,“您这意思,是陛下要英年早逝?四皇子雄才大略是皇家之大幸,只是诅咒陛下,可不大好了,对不对?”

韦欢看着夷安的笑容,脸色慢慢地变了。

第163章

“这佛堂之中并无旁人,县主很不必与我说些这个。”

韦欢脸色骤变,知道自己失言叫夷安拿住了把柄,只是想到此地并无旁人,夷安没有证据,才慢慢恢复如常,淡淡地说道,“我与县主说到这个份儿上,本就已是无状,再说些不敬之言,又能如何?”

她争位的话都说了,还怕说一句陛下死得早?

况乾元帝本就活不过今年,虽然她不知乾元帝为何突然驾崩,然而大势却敢肯定。

“不过是说笑一句,您这也忒当真了些。”夷安见韦欢娇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狰狞,挑了挑眉,温声道。

她的心中对韦欢已有忌惮之心,此时见她沉静地看着自己,想到她说起七皇子的时候带着几分估量与怪异,仿佛并不是想说什么狗屁“主少国疑”,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突突发跳,却还是忍住了有些不安的心,看着韦欢继续说道,“您说什么,我听什么,也不会往外头说去,咱们之间,这些我还是能知道的。”

“哪里会不放心县主呢?”韦欢脸色温和下来,见夷安和气,便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的心,我明白,只是……”她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家殿下也在娘娘膝下养育,视娘娘与生母无有不同,不是比太子强出许多?”

太子那是真与薛皇后有心结,从前还想着送宋国公府一家去死呢,这哪里是儿子,简直是上辈子的仇敌,比起太子,韦欢觉得四皇子真是一个特别孝顺的人。

四皇子也就是小小离间了一下薛皇后与太子的母子之情罢了。

夷安听着就笑了,亲手翻起两个茶碗,倒上了山中打来的泉水,给口中滔滔不绝的韦欢润润嗓子。

这么能说,嗓子都要冒烟儿了吧?

可怜见的。

“这可是清晨的泉水,最洁净清甜,外头都没有的。”长安县主热情地说道。

韦欢猛地停住了,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这狗屁茶水,只觉得与这长安县主对话真的累心。

“若我家殿下成事,愿与宋国公府共富贵。”韦欢艰难地将话题扳回正路,见夷安低头笑嘻嘻地喝茶,顿了顿,郑重地说道,“我愿代殿下立誓,有生之年,决不负薛氏一门,与县主的情分。”

她眯着眼睛看着不动声色的夷安,知道她是能够影响薛皇后的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不敢与薛皇后亲口说,只能靠夷安的嘴传话儿进去,这已经是破釜沉舟,想到今日早朝项王又弹劾了韦氏,她忍不住头疼。

“且看吧。”夷安含糊地说道。

她急什么呢?项王弹劾的又不是平阳侯府。

“我家殿下此身,托付与县主之手。”韦欢诚恳地说道,“从前种种,是我对皇后娘娘不敬,日后必然不敢有违。”

“您这话儿,我听不明白。”

“若县主不信……”韦欢抿了抿嘴角,看着夷安清淡的脸,便说道,“我愿意将妹妹托付在县主面前,县主该相信我的诚意?”

“韦素?”夷安见韦欢一脸严峻,不由笑道,“您还想着叫她嫁到清河郡王府?”说到这个,她的目光便森冷了起来,连声音都变得冰寒入骨。

“自然不是。”夷安陡然翻脸,竟叫韦欢透不过气来,忍住了这股子莫名的惊惧,她沉默了片刻,便夷安目中冰冷,急忙说道,“阿素,我愿放入烈王府!”

“烈王府?”夷安脸色缓和,这才皱眉道。

“烈王第五子萧书!”韦欢死死地看着夷安,手中慢慢地握紧,仿佛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阿素嫁入烈王府,定然以县主马首是瞻,到时烈王府中有人为县主臂助,我愿叫阿素全力支持清河郡王夺烈王之位。”

见夷安不知想到什么,竟突然笑了,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奇异,她只恐自己的算计落空,不由有些忐忑地对笑而不语的夷安问道,“难道这还不够?”

“韦素是您的妹妹,您该知道她喜欢谁。”夷安看着眼角抽搐了一下的韦欢,笑道,“就这样儿,你不想成全她?”

“她的缘分不在管氏。”想到与自己离心的妹妹,韦欢只觉得心里疼的慌,却还是抿着嘴角继续说道,“萧书,我知道他。虽出身烈王府,却并无劣迹,行事也还算谨慎,况在县主的眼前,若我日后违誓,县主……”她顿了顿,闭着眼睛说道,“可以阿素是问!”

她的妹妹会谅解她的决定。这都是为了韦氏的日后。

只要四皇子登基,如今的苦难都可以转圜。

只是说起这个,韦欢的心头不知为何闪过了韦素含泪的眼睛,竟觉得心中憋闷,双手发抖。

“您真是一个狠得下心的人。”夷安给这个卖妹妹跟喝凉水一样轻飘飘的皇子妃一个大拇指,这才颔首道,“只是您想的挺美,烈王府五爷愿意?”见韦欢一窒,她便淡淡地说道,“想要如何,您随意,只是别打着为着我的旗号。”她冷冷地说道,“宋夷安从来不是好人,只是她……”

她指了指堂上仿佛慈悲怜悯地看着世间一切悲喜的佛祖,声音冰冷地说道,“她从不会祸害自己的家人!”

“家人是用来守护的,不是叫您拿来卖的,咱们性情不大投契。”

“那县主……”

“四皇子若是有能力,是贤明的帝王,我自然不会有二话,只是若是连项王都能压住他,”夷安见韦欢沉默,便淡淡地说道,“这也叫人物?值得我效力?”

“我明白了。”韦欢起身,低声说道。

“四皇子,我不会将他的心思与宫里说,自在人心,”夷安淡淡地说道,“皇子没有野心的,少见。只是有野心还装模作样说什么没有异心的,这就叫……”她看着韦欢,讥讽地说道,“这叫当着婊子还立牌坊!”

“你!”

“您日后,不要再单独与我见面。”夷安却对韦欢的怒气视而不见,看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说道,“您这性情手段,叫我恶心!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您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

“县主这话何意?!”

“您口口声声说恭敬姑祖母,既然如此,总要做出个样子,至于如何做,我管不着。”夷安露出了送客之意,见韦欢阴晴不定地看着自己,便笑吟吟地说道,“我是个不足取的小丫头,就算日后再如何,一个王妃到头儿了,也没有多少的野心,不过是想叫家中平平安安,别一个不好,叫人给满门抄斩了。”

韦欢哪里见过这样直率的女孩儿呢?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了。”韦欢用力地喘了一口气,还是对夷安沉声道,“县主的心,我知道,我家殿下……”她敛目道,“总是会叫县主刮目相看。至于阿素……”她轻声,有些哀凉地说道,“她的终身叫项王否定,与管氏无缘,萧书,我是真的觉得是个很好的人,想必会善待,况有县主在,她不会吃委屈,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了。”

这话她说得哀婉,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伤感,实在叫人怜惜。

夷安的目中却露出了淡淡的失望。

“您说什么是什么就是。”她想到前几次对自己十分温顺的韦素,敛目淡淡地说道。

“宫中宸婕妤是管妃娘娘举荐的人,您要小心不要叫四皇子吃亏。”她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多谢县主提点。”韦欢的目中却一亮,感激地说道,“县主原来,还是对我家殿下有心的。”

她不见夷安的目光越发失望冰冷,顿了顿,看了看天色笑道,“如此,就不打搅县主礼佛。”

她说完了这个,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着撑着头不看自己,有些无礼的夷安,却并不计较,只跨步出了佛堂,只往山下去了,走到了山脚,就见一个秀丽的青年策马于山脚,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山上,仿佛山上有最美的风景。

见了韦欢,那青年脸色清冷,只当没有看见,十分无礼,然而却叫韦欢眯了眯眼,对那青年亲近颔首,这才登上等候在山下的马车,若有所思地走了。

韦素曾说清河郡王爱重长安县主,竟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都说长安县主礼佛之时不许人上山探望,没想到清河郡王这么几天都忍不住,竟然会等在山下,就这样看着。

只是想到今日自己暗藏的一点小小的心思竟然没有叫厌恶了自己的长安县主看破,韦欢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握了握自己的手,目中闪过坚定。

这辈子,她定要夺那至尊之位,母仪天下,叫那曾经辜负过自己的人,匍匐在自己的脚底下!

萧翎却对韦欢如何并不在意,前些天夷安命人传书,说是许他上山,清河郡王欢喜得要飞起来,只觉得有许多的话要与夷安说,此时踌躇了一会儿,下马缓缓地往上山去了。

才走到院子门口,却见一个壮硕的高大身影偷偷摸摸地趴在门缝儿处,扭着自己强壮的身子往门上挤,仿佛恨不能看见什么。

这模样真的有些猥琐,萧翎觉得自己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上前顾不得方铁牛如何,一把推开了门。

那院子里正有个丫头端着些衣裳过来,见那仿佛是夷安贴身的丫头,萧翎转头看了看心虚的方铁牛,眯了眯眼,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姑娘要换衣裳,王爷……”夷安即将下山,自然不会再穿惊世骇俗的素衣,此时青珂端着衣裳有些为难地立在频频往寂静无声的佛堂看的清河郡王,见他目光炯炯,便轻声道,“待县主换了衣裳,就来与王爷相见。”

萧翎绷着脸微微点头。

青珂见他好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往佛堂去了。

“王爷?”方铁牛见萧翎仿佛是在沉吟什么,便好奇地问道。

萧翎无声地看了看这个有监守自盗意思的家伙,记在心中。脚下却默默地动了动,再动了动,接着又动了动,慢慢地在方铁牛呆滞的目光里,移动到了佛堂之前,之后动了动微红的耳朵尖儿,将头贴在了大门上,眨了眨眼睛。

偷看是不对的,只是……他偷听什么的,这个可以有吧?

第164章

偷听的清河郡王不大一会儿,就被迎面出来的长安县主抽了。

耳朵都要贴在门上,夷安觉得自己想当个聋子瞎子都做不到。

“登徒子!”夷安恨恨地提着垂头丧气的萧翎的耳朵,掐着他说道。

“你就当我是小猫小狗。”被当场抓获,可怜巴巴的萧翎小声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