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好儿的嫂子与小外甥正等着她去给祈福呢,这才是天下大事。四皇子妃上蹿下跳叫自己动弹不得,这简直是大仇!

“她主动避道?”夷安见陈大夫连连点头,便冷笑了一声,脚下不停地叫人侍奉着往车架处走,口中却与陈大夫冷淡的说道,“示之以弱,她可真会给咱们找不自在。”

况叫旁人见了,见说不出韦欢的不好来。

愿意给宋国公府避道,自然是看在薛皇后的面上,这不正代表四皇子贤伉俪对薛皇后的尊敬么?

至于张狂的宋国公府,自然是叫人诟病的。

“如今可怎么办?”陈大夫跟着夷安飞快地走,见她冷笑,便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事儿出在街上,见着的人不少,少不得明日早朝就该有御史上本弹劾,皇后娘娘正是紧要的时候,这时候生出事端来,岂不是……”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了,脸孔有些发白地看着骤然转头,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夷安。

“先生知道的倒是不少。”夷安这次停下来,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不过是素净的青袍,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这青年面容清秀中带着几分医者特有的温润,只是这份温润中却有几分与众不同的从容与清贵,叫人看一眼就心生不同,就叫夷安眯起了眼。

“从前,没有看出先生大才。”夷安和气地对干笑了一声,目光游移的陈大夫笑道。

一个普通的大夫,竟然会知道朝政,还知道什么叫紧要关头,简直就是笑话!

“这个……不是在下与县主隐瞒,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罢了。”陈大夫见夷安看着自己笑,只觉得头皮发麻,被盯住的节奏,顿了顿,有些不安地说道,“我没有坏心。”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顺了顺药箱。

“若心怀叵测,今日之事,先生就不会前来与我相告了。”夷安见陈大夫连连点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这才温声道,“先生的来历,我不想知道,医馆之中看重的是医者心,与身份有什么关系呢?”

这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叫夷安心里知道,这是个行医了许多年的医者,都说医者父母心,没有哪个有造诣的大夫还能在玩心眼儿上挣出头来的,见他沉默,夷安便淡淡地说道,“只先生叫我知道些出处就好。”

“这个……”陈大夫脸色扭曲了。

“赶明儿也得知道您家门朝哪儿开不是?”夷安笑呵呵地问道。

“在下,”陈大夫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道,“江左陈唐。”

“沉塘?”饶是夷安镇定,这也惊了。

这名字取得够可以的啊!

“唐!”这就是陈大夫更愿意别人管自己叫先生大夫啥的,不愿意暴露自己本名的缘故了,想到本名就是满眼的血泪,陈大夫沉默了一下,这才低声道,“混口饭吃。”他就想知道,爹娘是不是与他有仇,才取这么个名字。

“江左陈氏,这是有名的世族。”夷安目中微微一跳,见陈大夫低头,便换了话题道,“旁的,就与我无关了。”

江左世族林立,从不因王朝的更迭淹没,说一句陈氏比如今的萧氏来的更久远也并不夸张。不过江左世族大多困居江东,这些年不入朝中,也开始慢慢地衰败了。

虽然衰败,然而这些豪门世族中的那种经历无数繁华后沉淀的从容与尊贵,却远远不是如今的皇家能够比拟的。

就如眼前的陈唐,不过青年,却温文中带着几分清贵之气,强出了京中勋贵子弟几条街去。

“如今可怎么办呢?”见夷安眯着眼睛打量自己,陈大夫都要急死了,又不敢上前拉扯眼前这面容绝美的少女,便焦急地问道。

不是他不想拉,实在是上一个得意忘形的大夫想要好好儿跟也颇通医术的长安县主聊聊,就被一只醋得医馆都要翻过来的家伙给摁在了地上。

还是脸朝下。

觉得这忒凶残了点儿,陈大夫见夷安不紧不慢,竟没有半分慌色,小小年纪便沉稳得叫人安心,竟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急什么。”夷安不在意地笑道,“皇子妃打的好算盘,我帮着捧她一把,叫她的贤名远播,也不枉相识一场不是?”见陈大夫懵懂,她便温声道,“今日回去,先生可修书一封,之后将这交给宋国公,求他在早朝将今日之事……”

“莫非要抹黑皇子妃?”陈大夫机灵地问道,“不好操作。”当时,见到那一幕的真的不少。

“咱们得赞扬皇子妃!”夷安用一种烦恼的目光看着自作聪明的家伙,指了指自己的头叹气道,“先生,做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难道当时,皇子妃没有给你避道?”叫她说,陈大夫以怨报德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真是叫人唏嘘。

陈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见陈大夫呆住了,长安县主冷冷地鄙夷了一下这个心思恶毒,不肯对四皇子妃知恩图报却要反咬一口的家伙,继续叹道,“真是世风日下,如今,连个大夫都心术坏了。”

她见陈大夫摇摇欲坠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眼中露出了淡淡的仇恨,也恐叫这么一个急了的兔子扑上来咬自己一口,便笑道,“不仅要赞扬,还要使劲儿地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赞。叫大家都知道四皇子妃贤德,求陛下与皇后娘娘嘉奖皇子妃爱重百姓,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肯叫药材晚些到百姓的手中。”

“这,这不是便宜她了?!”陈大夫入了医馆,这就是无形的站队,况他还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顿时就不乐意了。

“做人磊落大方点!”夷安呵斥道,“给自己积福不是?”顿了顿,见陈大夫巴巴地看着自己,她这才一叹,慢条斯理道,“不如将四皇子妃的这贤德落在邸报上,好好儿叫其他几位皇子妃看看,做个皇家表率才好。”

她眯着眼睛笑道,“四皇子妃该往项王殿下的府上去了,也不知转圜了没有,可惜了的,这一出儿以后,也不知项王还能不能相信她。”前脚投诚,后脚给自己与四皇子出风头,这明显是心思狡诈来着。

“可是,她的名望也有了。”陈大夫为难地说道。

“贤德的人多了去了,”夷安不以为意地说道,“来日,各家勋贵往医馆募捐,邸报上天天有名字,这都是贤德的人。只是出头鸟儿,大多不大好当,你懂么?”

陈大夫拼命摇头,表达自己一点儿都不想懂的严峻的心情。

这才走了几步,就想出这么坏的招数,简直不是人!

不是人的长安县主没有想到手底下竟然有人狗胆包天腹诽自己,还觉得挺得意,见陈大夫对自己微微拱手,小脸儿煞白地跑了,显然是去修书,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心平气和地往京外去了。

行到白马寺,就见其中香烟袅袅,殿宇庄严恢弘,佛像金身俱都慈悲威严,叫夷安仰望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与平和。

“姑娘?”跟着夷安前来的,除了几个女兵,就是她的贴身丫头青珂了,此时见夷安目光沉静地跪倒在佛像之前,竟叫她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佛祖垂怜,叫信女能重新来过。”夷安上辈子什么都不信,可是如今却信了这天上真的有神佛在俯瞰,叫自己能得以圆满,将头抵在地上,她只喃喃地说道,“只求佛祖,能保佑信女家人和乐安康,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她活了两辈子,才知道荣华富贵其实都是浮云,只平平安安四个字,才是最难得的。

她一直以来与人争斗,为的也不过是平安度日。

将佛香供奉在香炉里,夷安看着满目拈花而笑的佛陀,与青珂转头笑道,“我死了,只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只是我想着,佛祖慈悲,总是……”

“姑娘若是往地狱去,就带着奴婢一起。”青珂是跟着夷安一路走过来的,知道她手上带着人命,可是想到这一路的艰难,就忍不住也跪在夷安的身后,重重地给佛祖磕了几个头,这才抬头忍着心里的酸涩对夷安强笑道,“佛祖应了奴婢了!您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见夷安看着自己仿佛怔住了,她秀气的脸上就带了郑重,认真地看着夷安说道,“姑娘心中有不能决断之事,只与奴婢说,奴婢死都愿意为姑娘做。”

“王爷,这丫头要跟着王妃哪儿都去,您可怎么办呢?”寂静的寺外,一个高大的壮汉探头探脑扒着门缝儿偷看了一阵,这才憨憨地抬头,喃喃地说道。

为了王爷的心情,他还是不要把这句话回头与在烈王府挠墙不得前来的清河郡王说了。

火大伤身呐!

第160章

夷安在山中虔诚礼佛,为段氏积福,萧翎却冷着脸立在烈王的病床之前,心中烦躁,却面上还得绷着,频频地往外看天色。

平阳侯府的喜事儿,他已经知道,还使人往平阳侯府询问是否有自己能帮忙的地方。因知道夷安礼佛,他自己过不去,又担心她的安危,因此安排了心腹过去守卫。

然而哪怕是这样,他却还是有些忍不住在心里想念。

“父王究竟要说什么?”萧翎见烈王伏在榻上低声咳嗽,说不出的苍白无力,不由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道,“大哥伤了,这般无用,丢人丢到家,难道还是我的过错?”

“你!”一旁的萧清此时娇弱的身子气得浑身发抖,柔媚的脸上带着伤感,看着萧翎含泪怨恨地说道,“不是你歹毒,连同外人算计王府,父王与大哥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奔到烈王的床榻旁,两行晶莹的眼泪滚滚落下,回身指着淡然看来的萧翎怨声道,“六哥!哪怕家中再多的争执,可是咱们是一家人呀!你为了外人,竟害了父王与大哥,你对得起咱们府里的一片心么?”她哽咽地捂住了脸,感觉烈王怜爱地看着自己,便呜咽地说道,六哥,你怎能忤逆父王?!”

“忤逆父王的,可不是我。”萧清唱作俱佳,难得的一台好戏,若平日萧翎还愿意看看这戏怎么往下唱,只是如今却烦得慌,冷淡地说道,“我虽不肖,也不敢应你这样的话。大哥自己学艺不精,富贵毛病罢了,叫我看其实还有的救,只日后少纳几个妾,腿不软了,该就能立起来了。”

“你说什么?!”烈王正装死,听了这话,见萧翎并无悔改,顿时大怒。

这是在骂萧安沉迷女色?!

若不是真病得起不来,他恨不能下床去一剑捅死这么个逆子!

“还有二哥……”萧翎讥讽地看着一旁目光游移的萧城,只见他眼下微黑,就知道是纵欲的结果,与含恨看来的烈王淡淡地说道,“二哥这段时候少往后院儿去,想必能帮上父王更多。”

“父王面前,你竟敢挑拨离间?!”萧城见烈王疑惑地看过来,顿时觉得不好,厉声喝道。

烈王病重不起,然而萧城虽然有孺慕之情,寻常也要放松一二,温暖一下后院的姬妾不是?这其中虽然有些忘形,也忘了还有一个等着亲情滋润的老爹,然而萧城自认为自己做的已经很好,叫人挑不出毛病。

毕竟如今世子未立,他也不敢放肆。

“罢了。”烈王自然是不信萧翎的,只是如今撑起身都觉得身体在颤抖,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是伤到根基,哪怕是调养好,也未必有从前的强悍了,看着眼前如同修竹般挺拔,风华正茂的青年,他的心中就生出了无力与壮士暮年的落寞,一时间竟然苍老了许多,看着萧翎低声道,“我寻你回来,是有一事。”

“若是军中事,儿子手上还在训练新兵,不能为父王出手了。”萧翎断然拒绝地说道。

“你!”烈王见萧翎这样混不吝,恨得眼前发黑,叫萧清急忙扶住,在爱女的安慰下,这才拍床怒道,“我是你的父亲!难道我叫你做些小事,你都不肯?!”

若是萧安萧城得力,他怎么会忍辱负重,将自己一手建立的军队交到这么个东西的手上!看着萧翎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烈王就来气,这本是他膝下身份最卑微的一个庶子。沉默了一会儿,他这才继续说道,“你到底是我的儿子,与其落在别人手里,还不如是你!”

若是落在旁人手中,日后谁还记得烈王呢?

薛皇后自从他病后就虎视眈眈,一直想将这兵权夺回,另一侧还有烈王妃等候,就等着撬他的墙角,竟叫烈王生出四面楚歌的凄凉。

萧翎也不回话,只看着萧清装模作样做戏,嘴角讥讽地勾起。

他这父王,还打着叫自己掌军,好在后头指使的美梦呢!

“父王老当益壮,不过是病几日,好了就无事,儿子惶恐。”见烈王还要开口,萧翎沉声说了,这才见萧城有些嫉妒地看着自己,显然对兵权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二哥也不是能上阵的人。”萧翎对这一家子早就不耐烦了,闲着没事儿就跳出来蹦跶几下,想要干脆点儿送他们去死,也不大容易,毕竟都是宗室,还有宗室那几个总以为自己德高望重的“长辈”看着。

他如今就十分不耐,看着面前的烈王,突然露出了一个春色明媚的笑容,见众人看着自己都呆住了,仿佛叫自己的美色迷惑,陡然沉了脸,冷冷地说道,“况父王六子,除了大哥二哥,三哥与四哥也是得力的人,都这个时候,父王还担心什么?兄弟同心,好叫三哥四哥联手试试。”

老三老四一母同胞,跟萧安萧城争夺世子位厉害的很,这一家子就为了这么点子爵位兵权,好好儿地打去吧!

“这个……”烈王果然迟疑了。

他从前冷淡余下的几个儿子,不过是为了不叫他们生出与萧安争夺的妄念,只是如今是非常时,王府都要衰落,还里那些小算计像什么样子呢?

“大哥伤了,二哥也不得闲,可见军中险恶。若三哥与四哥也伤了,父王还不心疼么?”萧清虽是女子,然而巾帼不让须眉,眼见二哥萧城变色,两个异母兄长就要挖墙脚竟不能反对,急忙在一旁幽幽地哭道,“都是些大老粗,知道什么轻重?只怕还以胜了几位哥哥为傲,哥哥们成了踏脚石了。”

她哭了几声,见烈王脸色凝重了起来,便哀哀地说道,“三哥与四哥也不是习武的人呀,六哥这话,是送兄长们去死么?!”

烈王本动摇的心,叫爱女哭了几声,顿时有些猜忌地往萧翎看去。

“蠢货。”萧翎看着萧清,冷冷地说道。

为了私利,眼瞅着王府败坏,竟还做出一副聪明像儿,真是自己往死路上走。

烈王府中没有支撑的男丁,这妹妹还以为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父王面前,六哥都能辱骂我,背后可想而知。”萧清还记得从前萧翎赏自己的大耳瓜子呢,见这青年看着自己的目光如同看着死人,心中一抖,却还是昂然地说道。

不是牵扯到夷安的事儿,萧翎一般不大计较,况对烈王本无情谊,也不觉得父不慈兄弟姐妹无情有什么好伤心的,此时见烈王咳嗽了几声,却不再接自己的话,显然是不预备叫老三老四出头,挑了挑眉,却不再多说。

若是老三老四知道是萧清阻了自己的“好前程”,这府中只怕就要热闹。

“既然你不肯,就算了,这王府是留不下你了。”烈王有些冷淡地与萧翎说道。

这是在逐客了,萧翎点了点头,秉承夷安的希望努力地将烈王的虚弱记在心中,想到还有一个搭头儿的萧安,顿了顿,这才慢慢地说道,“本是叫别人去做,只是今日见着了父王,一并说了,也都是顺便。”

“被”顺便的烈王顿时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伤了大哥的那个校尉,我听说被看管起来,这是什么道理?”萧翎冷冷地问道。

“他伤了大哥,难道我们还要感激他?!”萧城冷笑道。

“刀剑无眼,况演武之时,有什么都不为过。”萧翎皱了皱眉,看着烈王同样恼怒地看着自己,显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兄友弟恭,也不理睬,继续说道,“莫非平日演武,伤了的那个还是功臣不成?如此行事,父王寒了的是部将的心,军中无公允,这才是祸乱之本!”

“本王还轮不到你教训!”烈王眼见畜生无情无义,顿时大怒,厉声喝道。

“总之,那校尉我很中意,父王不喜,转到我的军中就是。”萧翎唾面自干,一点儿不在意狂风暴雨,见烈王瞪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张脸愤怒得叫人害怕,便继续说道,“父王与我要分辨什么,早日好起来,再来我军中定夺。”

烈王被忤逆成这样,瞪着逆子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再吐一口血,叫萧清急忙喂了一口参汤吊住了老命,哆哆嗦嗦地看着这个已经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小子,心里一阵翻腾。

“四皇子妃说的没错!”萧清见萧翎再三地给人不自在,不由突然怨恨地说道,“六哥自从有了心爱的人,这心就变了!长安县主也不知给六哥吃了什么迷汤,叫六哥这样听话!”见萧翎脸色陡然落下,她有些害怕,然而更怨恨的,却是那个如今风光满京城的长安县主,咬着牙躲在烈王的身旁,抬着头昂然地说道,“六哥叫美色迷住了眼,分不清好歹,竟连家都不要了!”

“我的家本就不在这里。”萧翎死死地看住了说完话有些悔意,恐叫自己给个耳光的萧清,眯着眼睛说道,“还有,四皇子妃?”

萧清脸色一变,然而躲在烈王手边胆气壮了些,冷笑一声,不再多说了。

她从前就与韦欢十分投缘,况韦欢是个奉承自己的人,小意殷勤,主意又很多,自然叫萧清看重几分。

想到韦欢自己的话,萧清目中一闪。

太子不必说,烈王府大仇人薛皇后的儿子。

秦王未离京前,还曾鄙夷地与人说她是个二脸皮,意思是自己矫揉造作,面上好看内里不知是什么玩意儿,自然也是她的仇人。至于项王,虽然对烈王十分讨好,然而萧清却觉得不喜,只有四皇子,有韦欢的面子,平日里往来也十分密切,也曾与她可惜过堂堂烈王女,却只能做个无品的宗室女的处境,又行事温和,是个很不错的人。若四皇子登基,只怕她也会分得好处。

想到这个,萧清心里就偏向了四皇子几分。

“阿欢出嫁前,就与我极要好,听我说说委屈,怎么了?”萧清咬着嘴唇可怜地与身后的烈王含泪道,“我叫人欺凌,竟不能抱怨?”她目中生出恨色,与萧翎冷冷地说道,“京中都传遍了!长安县主这还没嫁过来呢,就勾得六哥失了魂,也不知用了什么……啊!”

才说到此处,竟只觉得脖子一痛,叫人生生地提了起来!

第161章

“我是不是与你说过,不许讲夷安的坏话?”萧翎提着面色铁青的萧清的脖子,十分平静地问道。

这一回,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哪怕多少“长辈”出面,只怕都不会好使!

萧清敢再三在他面前诋毁夷安,是不是就因为他的态度暧昧,叫她觉得要人命只是嘴上说说?

萧清已经说不出话来,双手掐在萧翎的手上,竟被提得够不着地面,呼吸都要湮灭了,眼泪惊惧而下。

“你要做什么?”萧城都惊呆了,然而想到上一次这小子连他的母亲都敢踹,顿时知道不好,急忙上前与萧翎搏斗,却叫萧翎一脚踹到一旁,撞在门上爬不起来。

“你够了!”烈王只短短时间就见眼前一片大乱,觉得自己全然无力制止,看着喊打喊杀的萧翎与流泪的萧清,只觉得爱女可怜之外,却又生出了一丝对萧清的隐蔽的埋怨。

若不是这丫头接二连三挑拨萧翎的怒气,叫他每每在萧翎的面前不得不体会这种无力之感,他如何会有今日?

制不住儿子是很难堪的,可是萧清却再三用自己的方式叫他知道这个道理!

“你想做什么?我还没死呢!”就算再觉得萧清有些不着调,然而到底是自己疼爱了许多年的女儿,烈王有气无力地伏在床上,只觉得肺腑之中气血翻涌,压制着喉间的血气,他低声说道,“放开你妹妹,那个校尉……”

见萧翎满不在乎地看过来,他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看着床榻边上的那碗冷掉的汤药,突然有种什么都不想管了的疲惫感,心灰地说道,“那校尉,我这次放过他。”

“本该如此。”萧翎淡淡地说道,“父王心中,夷安如何?”

“你!”

“夷安如何?!”萧翎扣着萧清的脖子,见萧城惊惧地爬到墙角不敢与自己支吾,不由讥讽地与烈王问道。

他瞧着这父王气血沸腾的模样,想必一时气不死,既然如此,还是该与他争论一下他家王妃的好处不是?

可不是烈王敢在京中放言,夷安是不贤的儿媳妇儿的时候了!

这是第一次,竟然被逆子逼到了这个份儿上,烈王闭了闭眼,却生出了一丝淡淡的解脱,低声说道,“那是个好孩子……”他忍着心中的怨恨,低声说道,“与你真是,天作之合!”

说起这个天地良缘的好姻缘时候,他的语气中难免有些讥讽,

一个是连父亲都敢忤逆的逆子,一个是还未进门就敢将未来夫家祸害得不轻的儿媳,这难道不是天作之合?

再没有这么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东西了!

“父王果然好眼光。”萧翎却当听不见烈王的话音儿似的,只当这是祝福自己,此时将萧清往地上一丢,看着这个柔弱的妹妹哭着躲到了一旁,用怨毒的目光隐蔽地看着自己,也不在意,只看着脸色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烈王,片刻之后微微颔首,继续说道,“父王的眼光,素来是好的,只是很不必在外与人说起夷安,毕竟……”他顿了顿,挑了挑眉看了看瑟缩的萧城与失声痛哭的萧清,慢慢地说道,“父王的眼光,总是与平常人不大一样。”

把几个贱人当成心肝儿,真正该爱惜的冷落一旁,可不是个瞎子?

“你去吧。”烈王摸着要自己与她做主的萧清的头,闭了闭眼,心中憋着满腔的怒火,却还是淡淡地说道。

待他日后能够起身,稳定军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送这逆子去死!

“母亲已将聘礼备齐,过几日,我就往侯府求亲。”萧翎看着低着头看不到脸色的烈王,继续说道,“儿子是个干脆的人,丑话说在前头,夷安入门之后,谁敢与她有一点的怠慢,别怨我不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将案桌上的茶盏操起,用力地掷在地上,就听得哗啦一声响,屋里的人都骇了一跳,眼珠子看着那茶盏摔在地上碎成了粉末儿,这才继续说道,“可别叫自己粉身碎骨!”

说完了这个,他抿了抿嘴角,觉得自己已经看望了烈王,成全了自己的孝心,这才在萧清细细的哭声中往外走,走到了外头,却见烈王第五子萧书正在外沉默而立,仿佛是听见了里头的争执,然而看向萧翎的目光之中却并没有什么怨恨。

与这个兄长没有什么话说,萧翎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走过了几步,却回头突然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的萧书说道,“五哥什么时候成亲?”

他才想起来,这兄长竟然还是光棍儿来着。

“什么?”萧书听见里头吵起来,就知道只怕又有人叫萧翎给抽了,正心惊肉跳,恐叫自己也殃及池鱼,却见萧翎将自己放过,正放松时却听见这个,顿时怔了怔,又见萧翎的目中清冷,却仿佛带着些叫自己疑惑的违和,不由迟疑地说道,“我并没有想要成亲。”

烈王六子,只有自己与萧翎没有成亲,如今萧翎赐婚,也只剩下他了,只是想到自己的心事,萧书沉默了片刻。

“我眼前不会成亲。”只怕,以后也不会了。

“若如此,不要怪弟弟赶在五哥前头了。”萧翎对萧书心里有什么打算没有兴趣,便直言道。

“这是陛下的赐婚,自然是与平常不同。我会与父王说,这不是你乱了规矩。”萧书还是有些畏惧这个弟弟的,急忙赔笑说道。

萧翎见他上道,这才有点儿满意了,也不走,只立在原地心里板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没有什么拦在自己前面的阻碍,这才头也不回地去了。

只有萧书不知为何怔怔地看着萧翎的背影,想到这段时候,这个弟弟一点儿都不怕京中的风言风语,一直都守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保护她,竟生出了几分羡慕。

能够守在自己心上人的身边,叫她什么委屈都没有,这也是一种幸福了。

心里酸楚,他心中生出惆怅,却只敢憋在心底,恐害人害己。缓缓走到烈王的门外,听着里头萧清的哭声与告状,还有萧城惊魂未定的声音,脸上竟生出了几分解气的感觉。

原来这几个,也有这样的下场!

烈王府的一闹,与如今的京中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却是第二日早朝,刚刚上朝,就有宋国公亲手捧着京中医馆的一封“感谢信”,绷着一张老脸将书信上热情洋溢的,对于四皇子妃体察民情爱惜百姓,愿意为百姓的药材自降身份避道的那种拳拳的心意感激了一遍,就在满朝称颂之中,还有薛皇后格外欣慰,亲口赞四皇子妃贤德,重赏之后,又命拟旨嘉奖,甚至还夸赞了得贤良妻子辅助的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