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真是个不好搞的人物。

若此时呵斥宸婕妤,自然是这位皇子做贼心虚。眼下却不大好发作了。

四皇子淡定,韦妃却没有儿子的心机,都要哭出来了,手上叫宸婕妤抓得全都是血凛子,回头去看儿子,却见儿子微微摇头,眼中就是一亮,连心都安定了下来。

宸婕妤哭诉之时,就听见四皇子突然笑了一声,声音清凉,不知为心中一寒,抬头去看四皇子温润的眼睛,同归于尽的勇气都消散了,下意识地松开了韦妃,讷讷不言。

“很精彩。”四皇子含笑拍拍手,见韦妃怯怯地往自己身边而来,一旁的韦欢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往自己身边依偎躲闪,目光却落在了不远的薛皇后的身上,之后目光一黯。

她看着的,只是小小的护在她面前的七皇子。

他知道的,她对他失望,既然如此,他就得了这天下给她看一看,她抚养长大的儿子,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从韦欢挑唆他走上这条路,他就再也不能后退了。

目中闪过一丝伤感,四皇子的目光就落在了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夷安的身上,摇头淡淡地说道,“宸婕妤将死之人,胡乱攀咬,实在居心叵测。今日构陷与她无关的母妃,来日……”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了有些脸色不好看的管妃的脸上,轻轻地说道,“不知要构陷谁。”

宸婕妤在管妃面前厮混了许多年,引为心腹的,如今卖了自己的主子韦妃,管妃又如何不会担心她卖了自己呢?

管妃的秘密,宸婕妤知道的不比韦妃少不是?

“四皇弟说的没有错,贱人已经疯了!”项王本是在看四皇子的笑话,虽二人结盟,可是却依旧有心结,能叫四皇子被疑难自然是项王喜闻乐见,只是此时却知道不好,见夷安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都不用薛皇后等人发难的,他的心中就起了忌惮,看向宸婕妤的目光带了几分杀机,冷冷地说道,“害了父皇不算,竟然还来害四皇弟!虽四皇弟与韦妃娘娘有错,却不该在此时!”

“您说的对。”夷安软软地说道,特别地通情达理,一点儿都没有穷追猛打的一丝。

项王一噎,目光之中带了几分疑虑地往夷安看去,见她对自己温柔一笑,如沐春风,哪怕知道这是个狠心的女人,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荡。

这就是脸好看的好处了。

“不过是临死之前胡言乱语,何必多说呢?”夷安转头对敛目不语的薛皇后温声道,“陛下之事,不管如何总要有个交代!宸婕妤若不问罪,只怕后宫都要牵连,不管这其中事涉于哪一位,总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听见后头紧张的妃嫔们之中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夷安卖了个好儿,这才继续与薛皇后笑道,“况与国本而言,一二犯事的嫔妃不过是小事罢了,如今该议的,该是朝纲为重。”

“夷安言之有理。”薛皇后有心给夷安做脸,便微微颔首说道。

韦欢今日本是体虚气短,又见今日风头都被夷安压过,心里恨得厉害,只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无事,有我在。”四皇子扶着她,目光如水一样温柔,只是这温柔的目光之中倒映出的叫韦欢莫名畏惧的涟漪,一点一点地荡漾开来。

韦欢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是真心对她好,可是这真心,却也仿佛是因一个缘故。

仿佛,他执着的,是对妻子温柔,而不是对韦欢这个人。

换一个人,只要做了他的妻子,都会得到他全心的怜爱。

这样的感觉叫韦欢心中发冷,只想到了当年韦素为后之时。

那时后宫妃嫔无数,韦素为后虽然得宠,却也有一二妃嫔争艳,寻常也就罢了,一旦有人心高气傲挑战韦素的威严,第一个出手的不是本该担心自己位置的韦素,而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很厌恶侧室窥视觊觎正妻之位。

手中有些发凉,韦欢抿了抿嘴角,就见四皇子握住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说道,“日后,不必你再为这些担忧。”

“好。”忍着心中的畏惧,韦欢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

夷安懒得见这种患难与共的装模作样,目光落在了恨恨地看着自己的宸婕妤的身上,许久之后方才一笑,摇头说道,“我与婕妤,本无恩怨。”她顿了顿,却突然慢慢地说道,“只是婕妤心怀叵测,我的话,你该明白。”说到最后,见了宸婕妤收缩的目光,她的眼神深处,闪过的却是一丝阴冷。

清冷如高山白雪不在人间,这样的姿态,究竟是承袭了谁?!

东施效颦,拿这样的模样被人压在身下,又是在恶心谁?!

握住了萧翎的手,夷安只看着宸婕妤哭泣了几声,竟还要扑向管妃的方向,不由对项王微微颔首,后者本就是一脸狰狞,此时见了,顿时福至心灵,伸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用力地刺进了宸婕妤的心口,就听一声惨叫,满目的血光之下,曾经宠冠后宫的美丽女子,软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竟仿佛是不敢相信会有男子舍得杀死自己一样,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不肯阖上。

那贵妃正缩在一旁颤抖,薛皇后不耐,只命人拉了她下去赐死,这才与诸皇子淡淡地说道,“如此,算是给了陛下一个公道。”

“多谢皇后娘娘。”管妃眼珠子一转,就娇滴滴地说道,“只是如今前朝,又该怎么办呢?”

“你们说呢?”见韦妃与管妃目中都露出了几分野心,薛皇后不由温声问道。

“陛下不能上朝,不管如何,总要有个理事的人不是?”管妃急忙笑道,“皇后娘娘虽能干威仪,然而多个人……”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薛皇后却只往龙床之上看去,目中隐蔽地闪过了一丝笑纹,温声道,“陛下处,又该如何?”

“什,什么?”管妃实在不明白薛皇后的思路,这怎么就从前朝到了陛下身上呢?顿时诧异地问道,“什么陛下如何?”

“陛下如今这样儿,难免心中忧虑凄凉,为人子女的,怎么能不侍奉在侧?”夷安就见龙床上,乾元帝已经醒了,此时正看着满地宸婕妤的鲜血目中露出了恐惧来,显然很担心自己无用了叫眼前儿子们给宰了,不由笑了笑,一同露出了怜惜的表情叹道,“表嫂有孕,还是腹中子嗣重要,陛下素来疼爱表嫂,慈父心肠的,想必不会与表嫂见怪的,对不对?”

说完,还对三公主温柔一笑。

乾元帝却在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

只是眼下,再也不能折腾的皇帝谁还害怕呢?清河王妃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况陛下如此,叫我说,合该冲喜。”

“冲喜?”项王好奇地问道。

“这就委屈了咱们的四公主,虽还不愿大婚,可是为了陛下的安宁,也得吃点亏,把大婚办了,没准儿拿喜事儿冲冲,陛下就好了。”夷安脸色不动地说道,“外头都是这么干的,只是这是很委屈的,四公主一番孝顺之心,该名留史册。”

乾元帝这么拖着,死活不肯死,四公主还不知何时出嫁,若真的归了天更糟,竟是要守孝,谁受得了时光蹉跎呢?叫她说,说点儿委屈讨要些好处,才是真格儿的。

“为了父皇,儿臣愿意的。”四公主叫淑妃隐蔽地捅了一下,急忙跪在了薛皇后面前,努力做出了一个诚恳的表情。

“你是个好孩子。”薛皇后俯身摸了摸四公主的脸,叹息了一声,这才轻声说道,“为了你父皇……罢了,既然你有这样的孝心,我是不能做看不见的,母后给你赠邑八百户,给你做嫁妆。”见四公主惊呆了,显然没有想到原来“冲喜”还有这个大好处,薛皇后抿了抿嘴角,这才继续说道,“你的驸马也很委屈,今日赐旨,赐爵一等男,若有疑问,”她抬眼去看那些露出了嫉妒的妃嫔,淡淡地说道,“只来与本宫说话!”

“多谢母后。”四公主一介庶出,不是赶上了这么一个“好时候”,哪里有这么多的好事儿,顿时给薛皇后磕了一个头。

管妃鼻子都气歪了,显然是没有想到夷安与四公主一唱一和,竟然得了这么大的实惠,正欲发难,却见夷安抬头,对自己温柔一笑。

“冲喜的也有,如今,也该来说陛下的事儿了。”清河王妃掩了掩眼角,清媚婉转风姿无限,却无端叫人心生凉气,温柔地说道,“陛下卧病在床,前朝咱们女眷们帮衬不上,只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王妃这话何意?”五皇子还未到京,冒氏势单力薄,自然投靠夷安,急忙问道。

“都是陛下的好儿媳,前头殿下们忙着去吧,几位皇子妃……”夷安微微一笑,柔弱的脸上说着邪恶的话,和气地说道,“都留在宫里,别走了……”

第223章

夷安的目光没有落在韦欢的身上,可是她却知道,这是在针对她!

如今诸皇子妃扣在后宫,不过是为了叫皇子们在前朝投鼠忌器,这其中吃亏最大的,就是自己。项王妃与冒氏本就与夫君不睦,死在宫里也不会叫人放在心上。只有她,得四皇子看重,会叫他投鼠忌器。

四皇子若真的忌惮起来,又该如何?

况在后宫,在宋夷安的手下讨生活,韦欢只恐一个不小心真死在她的手里!

“我不……”正要顾不得叫人说一句不孝出言拒绝,韦欢却听见四皇子平静地说道,“这是应该的。”

“殿下!”韦欢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这个一直都在庇护自己的青年,却见他的目光与夷安的在半空相撞,之后彼此移开了目光,心中一寒。

“不必担心。”四皇子说话说的含糊,不知是叫韦欢不必担心什么。

“前朝该如何?”管妃懒得管后宫,况她本不大喜欢项王妃这么个四平八稳的儿媳妇儿,前头才是最重要的,急忙问道。

“父皇卧床,该由太子监国。”说出这话的,不是薛皇后也不是秦王,而是此时走到了乾元帝的床前,小心地给他擦拭嘴角边涎水的四皇子,此时他的全部的目光仿佛都在床榻上有些凄凉,再也不会有人听从的老人的身上,见到这年老的帝王眼中露出了怯懦与可怜,四皇子的面上生出几分动容与怜悯,却还是与不动声色看过来的夷安温润地说道,“太子,国之储君,这才是正统。”

“你糊涂了!”项王本是要“当仁不让”的,却听见这倒霉四皇弟提了太子,顿时呵斥道。

这国监着监着直接登基了怎么办?!

秦王却目中忌惮地望了四皇子一眼,回头与薛皇后以眼神询问,手中猛地扣住了腰间的重剑。

他看出来了,这个弟弟心中有万千计策,叫人心中惊异。

“太子如今还未出现,可见不孝。”韦妃儿子回来,也抖起来了,唧唧歪歪地在一旁说道,“况太子的名声多不好,叫人诟病的。”

她真心是为了儿子,却不见四皇子飞快地皱了皱眉,正欲再说太子不堪,却听见外头冷哼了一声,明黄色的衣袍一闪,太子铁青着脸迈入了宫室,此时他一身衣袍整齐,显然是打扮之后方才赶来,对上了余者有些凌乱仓促的装束,还真的有几分太子的稳重之气。

只是眼前太子英俊的脸上全是扭曲,死死地看了一眼与自己背后捅刀的韦妃,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看都不看床上睁着眼睛仿佛要说什么的乾元帝,只看着薛皇后冷冷地问道,“母后,不允我监国?”

“你觉得,你应该监国?”薛皇后心中暗道了一声蠢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是太子,为何不能监国?!”太子有些愤怒地看着眼前不说话的几个弟弟,见七皇子对自己明显地露出了冷淡与戒备,嗤笑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几个庶出,也想在孤的面前装模作样!”

“你!”

“你既然想要监国,这权柄,就给你。”薛皇后闭了闭眼,抬眼之后目光清冷,对着脸上露出了狂喜,仿佛还有些不敢置信的太子说道,“叫本宫看看,这天下在你的手里,会变得如何。”

“项王若担忧,用心辅佐太子就是。”见项王面露不忿,薛皇后便淡淡地问道,“还有谁,想要与本宫说自己的主意?”

出人意料,四皇子并不出言,只用心服侍乾元帝,仿佛对在即将大乱之中占得先机完全没有兴趣,就叫一旁的项王心中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不插手前朝,他对太子总是有几分胜算的。

满心欢喜的项王忘记了秦王殿下,此时这挺拔的青年抓着七皇子的手,仿佛带着几分冷淡地说道,“算本王,与七皇弟一个。”

“四殿下想在后宫照料陛下,这心是好的,只是后宫都是女眷,多不方便?”夷安最喜欢浑水摸鱼,眼下非要把水搅和起来不可,见四皇子不动声色,便慢吞吞地笑道,“不如往前头帮衬太子,若能有所谏言,就是与国有功,功在社稷,哪怕是陛下心中不舍,也该安稳了。”

她用欣慰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几位皇子,抚掌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殿下们有这样的心胸,实在叫我等女子汗颜。”

“你说的可真好听!”韦欢冷笑了一声,见夷安莲步轻移上前挤开了四皇子,拿帕子在怨恨地看着她的乾元帝的脸上擦了擦,便鄙夷地说道。

“话说的好听,听的人心里也欢喜不是?您真该学学这门学问,阴阳怪气可叫人不喜欢,如今还好,日后失了宠,别怪大家没有提醒过你。。”夷安淡淡地说完,见韦欢的脸色僵硬起来,只温声道,“您别多心,不是针对你。”

眼前都要翻脸掀桌子了,针对不针对的真的特别明显。

薛皇后冷眼旁观,却并不制止,此时外头有大内监进来,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轻轻退去。

“母后?”秦王退到薛皇后的面前,俯身唤道。

“不过是本宫命收拢九门与禁卫,非常时刻,戒严些为好。”见秦王低垂的目光之中闪过按捺不住的杀意,薛皇后伸手抚摸上他的有些刚硬的眼角,明白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眼前内宫之中上到乾元帝,下到皇子皇子妃,这个儿子都能干净利落地斩杀,心中叹气,握住了秦王的手,轻声说道,“不要脏了你的手。”

她要做的,是“顺应天命人和”,而不是叫后世的史书上,记载下秦王的种种暴戾与谋逆。

这不是她养大的孩子该承受的。

“儿臣不怕。”秦王轻声道。

“是母后怕了。”薛皇后的脸上露出静静的苦笑,微微摇头。

项王只见薛皇后与秦王默默私语,却听不见什么,急得什么似的,到底忍不住问道,“母后可有吩咐?”

“夷安说的对,你们都是兄弟,此时正该守望互助。”薛皇后冷淡地说道。

太子听到此时,脸上已经很不好看。

诸皇子辅佐?分权才是真相吧?!

为了点子权力,不叫自己坐大,他的这位母后可真是够殚精竭虑的,竟引狼入室?!

“如何辅佐?莫非要儿臣连这太子位都要双手奉上?”只以为薛皇后这是要捧着秦王起来与自己争夺皇位,太子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苍凉之意,死死地看着沉默的薛皇后,冷笑道,“原来母后,对儿臣已到了这个地步!”他并没有见到几个弟弟看向自己的那种或森然或阴郁的眼神,也都不看那个倒在床上的帝王,冷冷地说道,“只是叫母后失望了!儿臣,不是好欺的!”

夷安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乾元帝只觉得凄凉地躺在床上,仿佛被天下都抛弃了。

这室中都是他的妻妾子孙,可是到了现在,他不能动弹了,争皇位争权力,竟然都没有一个在意他的人,这对于乾元帝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打击。

这一生,他连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都没有修下!

热热的眼泪忍不住从他的眼角淌下来,却还未划过眼角,就被慢慢地擦去了。

“我照顾陛下。”眼前是个容颜绝色的女子,然而在乾元帝眼中,那笑容却仿佛恶鬼,叫他恐惧得浑身发抖。

“说什么,是什么好了。”薛皇后却十分漠然,看着太子悲愤怨恨的脸,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伤感,稳稳起身与看着自己的众妃嫔慢慢地说道,“陛下养病之时,恐人多生事,日后谁要见陛下,先来与本宫回话。”见管妃与韦妃面有不甘,她眯了眯眼,只有身后静静而立的德妃道,“谁在此时生事,心怀叵测,罪同忤逆,许先斩后奏,以儆效尤!”说着这话,宫门之外传来的纷乱的铁甲之声,到底叫诸妃目中微变。

掌控宫中禁卫的是薛皇后的侄儿,这竟是都被困在宫中,生死都是薛皇后的一句话。

薛皇后冷冷地看了看太子,对着身边招了招手,一旁从太子入宫就并未注意的太子妃脸色沉静而来,扶住了薛皇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子怔怔地看着太子妃一眼都没有回头地走了,决绝如斯,只觉恼怒。

若不是听说太子妃这一胎是个女儿,他早就……

“太子?”诸妃不敢再留下,纷纷走了,只四皇子从夷安的身边走来,对着太子轻声唤道。

“孤听见你提议由孤监国。”太子最烦四皇子温润贤良的模样,此时便冷冷地说道,“眼下,若你不知好歹,可别怪孤不客气!”见四皇子笑了,他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心寒,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只往宫外而去,脚步匆匆,显然是想与自己的谋士策划一二,想在乾元帝突然重病之中拼杀出一条路来。

“诸位也都散了,何必这样堵着呢?”夷安目光落在项王妃的身上,见她对自己微微颔首,目中一闪,却见韦欢口中冷哼一声,第一个出去等候,这才叫四公主扶住了三公主出去,这才缓缓起身,将手上的帕子捻起,在乾元帝悲凉的目光里丢在了地上,嫌弃地吹了吹手,笑道,“陛下如今,真是受用无穷,恐福祉多了您承担不起,日后这日子,您得好好儿清修才好。”

一日喝点儿清水也就完了,山珍海味吃多了,总要清清肠胃,至于清洁身体,宫中乱糟糟的,哪里顾得到呢?十天半个月的清洗一次,也就够了。

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也该享受够了!

乾元帝目眦欲裂,见室中还有四皇子在,顿时呜呜地叫起来!

他可是还记得,这个儿子方才对他很担心的。

然四皇子却只是笑笑,对着夷安与冷眼看来的项王妃微微颔首,之后只做不闻,温声道,“日后,还有与夷安相处之时。”

“本王妃等着您。”夷安眯着眼睛笑起来,目光寒凉。

哪怕是此时,四皇子也并未变了脸色,稳重地走到了宫外,见自己的亲随飞快上前,却只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从袖中取了柔软的帕子,一根一根认真地擦拭了方才触碰了乾元帝的手指,轻飘飘地丢在了地上。

“脏了。”含着笑意的叹息,在寂静的宫室之外响起。

第224章

“如今,就要大婚么?”

既然前朝已经有了条理,太子与项王等人就等着厮杀去了,已经没啥用的乾元帝陛下就不在大家伙儿的眼里,众人纷纷走开。

这一回,连孝顺儿子项王殿下都走的很决绝,一点儿都没有往回去看一看乾元帝那期盼的脸。

项王殿下脚下匆匆,就想着赶紧回王府去与幕僚们好好儿商议,争取在皇帝陛下没有驾崩前将太子拉下马。

不然,可就不赶趟儿了啊!

乾元帝重病起不了身,后宫就成了薛皇后的天下,哪怕是再不醒目的妃嫔也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在此时与乾元帝郎情妾意呢?若来了个海誓山盟同生共死,没准儿皇后娘娘成全了痴情人儿也说不定。这可不是小病,若能痊愈,眼下皇帝陛下身边定然是有许多的真爱在朝夕服侍,然而如今,大家都觉得,该给自己寻条后路了。

后路是什么?

一时间能够影响薛皇后的清河王妃与四公主都炙手可热起来。

眼下,刚刚送走了两个赔笑的嫔妃,四公主扒拉着美其名曰的添妆,便有些哀愁地问道。

她的容颜越发地美丽,因即将大婚,还有淡淡的喜庆之色,只是叫夷安往脸上抹了一把细白的粉,又细细地勾了勾眼底的黛色,竟有些虚浮憔悴。

清河王妃在众妃嫔的眼里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四公主却是个性情爽朗的,因即将大婚,自然有许多想要奉承她的人在此时下了血本儿。

“怎么,你还不愿意不成?”夷安如今也给自己画了一个极淡的妆容,翻检着面前的那点儿金珠宝贝,便与四公主取笑道,“我听说陈家表哥为了你,可急坏了,难道你却反悔了不成?”

“照顾”乾元帝,自然是辛苦了,虽然大家的气色都很好,可是也不能叫人知道,不然还得叫人说一声对皇帝陛下的身子骨儿不关心了,眼下不必要的麻烦夷安自然是要避免的,只是看着四公主托着香腮看着外头不说话,便坐在她的身边笑劝道,“我知道冲喜什么的,难免叫你心里不自在,可是只这样,才好叫你嫁出去。”虽乾元帝大病前四公主就已经开始议亲,然而若是此时没有个名目急匆匆地往外嫁人,这就叫人诟病了。

父皇重病,还有心思嫁人,这是畜生不是?

况,难道认定了皇帝的身体好不了,一时半刻都等不得?

四公主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小声儿说道,“并不是因这个,只是我……”她四处看了看,这才偷偷地贴在夷安的耳边轻声道,“有点儿怕。”

“怕什么!”清河王妃马上就懂了,拍着自己的胸脯笑道,“你别担心!有我在,什么都不必怕!”顿了顿,这才咳了一声指点道,“要有点儿手段,拿捏住你表哥,就好了。”

“怎么拿捏呢?”四公主正问到此时,就见宫门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顿时脸色就有些不自在,急忙咳了一声。

“多说点儿好听的,迷住他,别管心里怎么想休了他,也得跟他说,他是你最心爱的人。”夷安说到兴起,见四公主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因乾元帝重病一直很好的心情越发得意了,眉飞色舞地道,“男子么,就是那样儿!哪里是咱们的对手呢?我跟你说,你可得……”

“休了?”四公主艰难地问道。

“你是公主,驸马不就是入赘么?”夷安拍了拍四公主的手笑嘻嘻地说道,“他敢不听话,你就休了他,再娶一个听话的驸马!”

“多谢王妃指点。”说得高兴的夷安的身后,就传来了憋着气的冷冷的声音,夷安往后一看,就见陈朗高大的身躯立在自己的身后,脸色不善,显然是将自己的话听了不少,也不觉得心虚,只友好地招呼了一声,又见萧翎蔫头耷脑地进来,一张绝丽的容颜仿佛都憔悴了,急忙拉在自己的身边笑问道,“这是前朝有什么变故不成?”

这些时候太子真是与弟弟们掐成了一团,一个自负监国之名,显然是把自己当皇帝玩耍,另几个各个不服,没有一日消停的。

“没有。”萧翎有点儿小伤感,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地问道,“从前,你都是随口说说的么?”他就知道,自家王妃嘴里的甜言蜜语都是糊弄自己的。

后院儿有点儿要失火,清河王妃管不了小伙伴儿了,急忙笑道,“难道我的心,你真的看不出不成?何曾有半分敷衍呢?”见萧翎抿了抿嘴角,迟疑地看着自己,很有必要大出血一把的清河王妃咬了咬牙,这才轻声贴在萧翎的耳边说道,“等过几日出了宫,不叫你睡小榻了。”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见萧翎果然用力点头,夷安心里暗骂了一声果然男子都是麻烦,这才问道,“前头如何了?”

哪怕夷安再心有万计,也不会随意伸手到前朝去,叫人诟病。

“罗家又起来了。”萧翎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

听了这个,四公主脸色也有点儿古怪。

“就是那个罗家?”四公主嘴角抽搐地问道。

这个罗家,自然是与太子有千沟万壑,还抵押了一个小少年在东宫的罗家了,只是之前因招惹了三公主,罗家已经叫记仇的秦王参回了姥姥家,没有想到这又王者归来了。

“难怪。”夷安想到手上新城郡主的帖子,说是要进宫拜见,便喃喃地说道。

罗家如今真是春风得意。

虽太子眼下根基不稳,然而到底有大义的名头在,支持嫡长的还是很有不少的,况乾元帝只差一口气,没准儿什么时候驾崩,太子就是新君。

罗家叫太子火线提拔,罗大人已经入了吏部做左侍郎,较之从前更进一步,连那罗家的少年,如今也开始在东宫统管事务,若是新朝,这真是一手遮天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