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礼

李忠林的无礼,让杨氏无法再忍耐。

终归自己也是一位长辈坐在这里,他这样肆意的挑逗二丫头,哪有把她放在眼里?

母亲家的生意虽然私下要靠李忠林的父亲做些手脚,但该给的好处分毫不差,自家终归是主簿府,不是他李忠林能这般肆意而为的。

轻咳了两声,杨氏没有亲自开口,看向了徐子麟。

老大知道了母亲的意思,立即起身把李忠林往回拽,“快些回来喝酒,一个爷们儿,凑在女人圈子里作甚?坐下,喝!”

李忠林哪有徐子麟的力气?

被拽的踉跄着脚步,坐在了椅子上。

尽管仍有些心头不爽,却也没办法再回去那一席。

徐子墨眯缝着一双眼,拎起酒壶就往李忠林的杯子里倒,巴不得把他赶紧灌醉了拉倒。

杨氏长舒口气,余光睹见另一席,怎么看都不顺眼,看向李秋萍更没了好心气:

“男女不同席是规矩,怎么中间也不加上一道屏风?你一个大肚的孕妇,二丫头是待嫁的闺女,哪个能是随意与外人面前露脸的?徐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批完了李秋萍,杨氏看着徐若瑾,也没了好气色,“不过是亲家的侄子吃顿饭,你穿得这么花哨作甚?生怕别人瞧不见你那张狐狸脸儿?”

“女儿除却这一套之外,就只有上一次碧娘子做的两套,再就是粗布麻衣,母亲难道要我穿粗衣见客吗?”

徐若瑾软软的回顶了一句,让杨氏提口气骂不出来。

再看李秋萍闷声不语,杨氏更火大,“冷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吩咐人挡上围栏?”

李秋萍被骂了个莫名其妙,想要还嘴,见杨氏那副冷脸也只能把话憋回去,快些的叫婆子们准备。

四叶屏风扯开,把两张桌席隔开,李忠林眼睛再歪也看不到徐若瑾,喝起酒来不由得没了兴致,寒暄的话也没了,张口便往里灌。

一顿饭吃了没几口,杨氏便先行离开了。

徐若瑾看着一桌子菜闷头便吃,坐在对面的李秋萍气的直翻白眼。

“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好似没吃过东西似的。”

李秋萍不敢大声的讽刺,虽然隔着屏风,但声音大了,隔壁桌席也是能听到的。

徐若瑾才不在意,“大嫂不是说我是破落出身么?我当然没吃过好东西了,倒是要谢谢大嫂宴请,让我解了馋。”

“你…”李秋萍下意识的朝旁边看一眼,“你倒是脸皮够厚。”

“怎么?大嫂难道要赶我走不成?”徐若瑾把一条软炸里脊塞入口中后撂下筷子,“三弟…”

徐子墨及时应答:“二姐,什么事?”

李秋萍连忙朝旁边道:“没事没事,三弟快坐下慢慢吃,你二姐这里有我呢,你不用管了。”

徐子墨等半晌,都没听到二姐说话,索性坐下不再多问。

徐若瑾讽刺的笑笑,“不是不让吃了么?还不让我走?”

“另外一席还没吃完,你不许走。”

李秋萍才不会让局子就这样散了,好歹也要维持半晌,自家哥哥才有面子。

婆婆只吃了两筷子菜就走了,若这会儿女眷的席就撤了,大哥肯定要怪罪自己办事不牢靠。

“那我可继续吃了?”徐若瑾说着又拿起筷子,吧嗒吧嗒吃起来。

这还是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放开了肚子吃。

而且李秋萍也真下了血本,一桌宴席二十五道菜,道道都是精工细料,连海参都上了。

徐若瑾整日粗茶淡饭,自当不会放过这等好食材,也不怕撑坏了肚子,可劲儿吃。

李秋萍实在看不下去,转过身不理她。

而过了一会儿,齐二从外回来,手中拿了两包东西,递到了徐子墨面前,更拿了单子报银子。

徐子墨从钱袋子掏了一把银裸子扔去,随即与徐若瑾说着话,“二姐,你要的物件买回来了。”

“东西都买回来了?太好了。”

徐若瑾当即撂下筷子,让春草去把东西拿过来。

李秋萍皱着眉,也算把事儿看了明白,“你胆子够大的,居然让三弟掏银子为你买东西,婆婆若知道了,呵呵,有你好果子吃!”

“教习妈妈在教酿酒,母亲早就知道这件事,我还怕说?”

徐若瑾翻开其中的药书,脸上涌起兴奋,“再说,我酿好的酒自当要给兄弟们喝,自家姐弟,还分什么谁的银子?大嫂这顿饭不也是用的大哥的银子,你要说是掏的体己钱,我就服了你!”

李秋萍被戳中了心事,“伶牙俐齿,有你吃亏的那一天!”

“酿酒?”

隔壁耳朵长的听到了这两个字,李忠林立即朝这边喊来,“不知可否有幸吃一杯若瑾妹妹…”

“还没酿出来呢,那小妮子手生,大舅哥也不怕吃出毛病,还是喝这坛陈年老酒吧!”

徐子麟一杯酒堵住了李忠林的嘴。

李忠林也有些醉了,没有揪着酿酒的事不依不饶。

徐若瑾也已吃饱,拿好包裹和药书便准备告退。

李秋萍见自己大哥已经有些醉,便放徐若瑾先回去,她满心不想看到这个丫头在自己眼前晃。

之前就是个蔫声不语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刀子嘴?

自己每句话她都能不落地上的顶回来,难不成跟教习妈妈学了几天课,还变成个伶俐人儿了?

徐若瑾才不理李秋萍如何腹诽自己,带着春草一路奔回小院。

打开药料包,与上面写好的药名一一核对,仔细认出是什么药,她便开始动手准备量药的小秤。

一根筷子底下挂上厚厚的纸,线拴上铜子儿当秤砣,铜子儿大约一钱的重量,加上一个就是一钱,以此类推可以续加,筷子上便以一钱的倍数刻上了小条条。

“桑枝…”

“葛根…”

“甘草。”徐若瑾从一包一包的药材中找到了甘草,一点一点的放入秤盘之中开始计量。

春草在一边已经看的傻眼了。

又是铜子儿又是筷子的,二小姐叽里咕噜就折腾出一杆小秤。

而且在上面画上刻度后还说什么“计量单位”的词,她哪里听得懂?

药料全都计量好,徐若瑾拿出早间与方妈妈准备好的酒和酒罐,把药一包一包的放入进去。

亲自的把坛子封的严严实实,裹的里三层外三层,又用蜡油封好,捧着找了角落中放好。

徐若瑾拍拍自己的胸脯,满脸期待的笑着,“过几天,只要过十天就能喝了!”

第四十一章 酿酒

徐若瑾自己动手弄了一坛子酒,第二天方妈妈来后,她也如实的把用料和配比递了上去。

方妈妈对她的方子很好奇,“这是谁给你的?”

“是我还另外买了一本医书,上面有这样的一道小配方,我又额外的加了两味,看了药性应该与方子没有冲突,都是保肝护肝的,小酌怡情,喝多了总会伤身,方妈妈觉得如何?如若不对,我马上再去换了。”

徐若瑾的话让方妈妈惊讶之后连连点头。

有这样举一反三的心思是好的,之前徐若瑾在女工上技能格外的差,方妈妈还略微头疼。

没想到她背书练字都无问题,织绣上却根本毫无天赋。

可孰知对酿酒一事,她倒这样有灵性,不妨就在这件事上杀下心来多学学。

心中定下,方妈妈便着重开始教起酿酒的法子,知晓的一些小配方,也告诉了徐若瑾几个。

徐若瑾一边听一边记,药料药性都只待回去仔细的看。

其实医书上根本就没有配方,完全是徐若瑾自己琢磨出来的。

依照曾学过的理论来说,配方应无问题,她也绝没想到自己的理论联系实际是要跨一个位面,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得以施展。

心怀忐忑的将配方递给方妈妈,却没料方妈妈赞许的认同下来。

徐若瑾顿时信心十足,一门心思踏实的继续学。

而此时此刻,李秋萍正在屋中与她的大哥李忠林私谈。

李忠林昨儿被灌醉了酒,一觉睡去,睁眼已是第二天晌午。

他这一晚春梦了无痕,脑中都是徐若瑾那张俊俏的小脸、清脆的声音,曼妙的身姿让他浑身颤粟。

于是,醒来净了一把脸,李忠林便来找自己妹妹,谈起了徐若瑾。

“今儿天气不错,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外面的景色也格外的美,不妨把你那小姑子喊来,咱们吃上两杯茶,下个棋、做上几首应景的诗歌,岂不是很有风雅?”

李秋萍立即警惕起来,“大哥,你又想干什么?若瑾那丫头成亲的日子都订了,你可不许胡闹。”

李忠林对自己妹妹的态度很不满,一本正经的道:

“什么胡闹?我是那等胡闹的人吗?她嫁去张家,终归要懂得诗书礼,不学出点儿门道来,岂不是被张家瞧不上?我做亲家哥哥的,帮她一把,教点儿东西也无妨嘛!”

“她身边的教习妈妈可是梁夫人的贴身妈妈,出身忠勇侯府,哪里用的着你教?”

“出身侯府也不过是个教习妈妈罢了,哪能教得了圣贤之书?”

“她又不考科举,懂得三从四德、孝敬公婆、伺候丈夫便罢,读什么圣贤书?”

“迂腐!无知!”

李忠林对自己妹妹的推辞很不满意,冷哼一声站起身,朝着门外便走。

“大哥,你去哪儿?”李秋萍还有一肚子抱怨要诉呢,怎么还走了?

“我去看看子墨,你的事回头再说。”

李忠林说着话便没了身影,李秋萍琢磨半晌都害怕他惹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一想到徐若瑾,那个死妮子有什么好?与张家定亲了不说,还迷的大哥神魂颠倒的。

若以自己来看,她给自己大哥当个妾都不配,居然有那么好的命。

再一想自己…李秋萍又开始哀怨起来。

李忠林没有找到徐子墨,自当没法子借了他的势,见到徐若瑾。

而徐若瑾自得了方妈妈的赞许,便开始闷头看医书、药典,每日读书练字学中馈,院门都不出一次。

一连多日过去,徐若瑾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日子。

这日一早刚用过早饭,便见杨氏院子里的小丫鬟过来传话,“二小姐,夫人让您午间过去一趟。”

“母亲说了什么事吗?”徐若瑾对书本依依不舍,她这几日刚又琢磨好几个方子,只等稍后打开第一坛酒,请方妈妈过目后继续试验。

小丫鬟回着话,“再过几天可是十月初一啦,老爷之前说过,梁家要去祭祖的呀?府里这些天都在忙这件事呢,二小姐您忘啦?”

“哟,都到了月末了。”

徐若瑾惊愕后长舒口气,点头应下后便让小丫鬟去回话。

春草连忙道:“二小姐忙的都忘了时间,奴婢这两天也琢磨提醒您去问问祭祖的事,夫人便派人来传了。”

这些日子,春草也被折腾够呛。

徐若瑾对织绣一窍不通,绣嫁衣的事便由春草代劳了。

春草没想到二小姐连这等事都交给自己,惊的眼泪涔涔。

女子自绣嫁衣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即便是大户出身的小姐,在这件事上也都不容外人插手,完全自己包办。

无论绣的好赖,都是这辈子出嫁的回忆。

实在手艺不成的,也会出高价请最好的绣娘,绝不会囫囵了事,这可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可二小姐学了两天针线便觉得不是那块料,看到自己平时绣个小香包之类的还不错,便把这件事交给了她。

春草的惊呆是没想到二小姐会这样信任自己,她更是发自内心的告诫自己,一定要绣的最好,绝不能让二小姐丢了颜面。

徐若瑾这些日子跟随方妈妈学礼规,也明白了自己被记入杨氏名下有多么重要。

虽说要嫁的人家她格外不喜,巴不得自己当个望门小寡妇,可该有的好事也别落下,犯不上因为那么个浑人破罐子破摔。

“终归对我也是好事,去就去。”

晌午之时,徐若瑾带着春草去了杨氏的主院。

祭祖乃是大事,杨氏再怎么抠门算计,在这件事上也不敢有分毫怠慢。

看到徐若瑾从外进来,杨氏撂下准备的物件单子,交待着:“虽说祭祖的衣裳要素淡,但你是第一次去,终归要有个好模样才行,为你定了一套素青的披袄,让丫鬟去找黄妈妈那里拿,试下尺寸,若有不合适的,还有两天时间能改一改。”

“多谢母亲。”

徐若瑾行礼道谢,杨氏看她半晌,“昨天你父亲特意说了,祭祖的酒就用你亲手酿的,我还琢磨你这些时日闷头看什么医书药典的,合着都是在准备这件事,你的心思可够深的!”

徐若瑾讶然的发愣。

父亲?

她可很久都没见过父亲的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学酿酒的?

第四十二章 背后

徐若瑾感觉到杨氏的不满和敌意,可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她都不知父亲为何会这样做。

她学酿酒虽是为了祭祀,可徐若瑾之所以闷头苦读,更多是为了发挥下自己药学特长,期望能将所学的知识施展一下。

对于祭祖之事,她上次听父亲提过就望至脑后。

可依着杨氏的话来看,好似自己图谋已久似的。

这事儿徐若瑾躺着也中枪,但想到自己酿的酒,徐若瑾微皱下眉头:“母亲,祭祖还有三天,可我酿的酒原本前日就应该拆开封坛,请方妈妈挑错,若是三天后再拆,就过了最好的时限,别让人喝出毛病来。”

“假惺惺的装什么样子?拿去祭祖的酒谁会喝?你是在咒谁死了山上见祖宗是吧?”

杨氏的谩骂让徐若瑾还不上嘴。

祭祖这事儿从没做过,实在不专业,她怎么就忘记是给死去的人用?

这骂挨的虽然委屈,但还真没错。

徐若瑾心底吐了吐舌头,转向正事,“那一共需要多少小坛子?女儿拿回去分装一下。”

“老爷对这事儿还没吩咐,你索性把酿好的酒都拿着,到时候由他和你大哥决定,不用你再插手了。”

祭祖乃是女人筹办祭品,行正礼之时,只有男人参加,女眷都要在祖祠之外等候。

徐若瑾也没什么多说的,又听杨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后日凌晨就要起身出门,她便带着春草去试衣裳。

衣裳做的正正好好,春草拿好了物件,主仆二人便回了院子。

“这事儿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儿?父亲怎么会突然用我酿的酒做祭品?母亲肯定不会主动说,难道是大哥和三弟?”

徐若瑾坐在屋中怎么琢磨都不对,“那也不过是前几日吃饭时候提过一句,大哥和三弟恐怕都不会在意吧?”

春草顿了下,走到徐若瑾身边悄悄提醒,“会不会是柳翠?”

“她?”

徐若瑾格外惊诧,春草不提这个名字,她都已经忘了。

“她被老爷收了房,现在是府中的柳姨娘,奴婢前天去大厨房,还遇上了她身边的红杏,红杏还特意问了问二小姐,说柳姨娘一直有心来看您,只怕夫人多心。”

“奴婢说二小姐如今在跟随方妈妈学中馈,酿酒,领了柳姨娘的情分,只聊了这么两句就分开了,回来一忙就把事给忘了,没跟二小姐您说。”

春草的话让徐若瑾微微点头。

“这么说,应该就是柳姨娘与父亲提的,她这又是何必?原本我也不想在祭祖的事上出风头,反是帮了我的倒忙了。”

原本今日想开封的酒又要存上几天,一整坛子都搬过去,她也不知能不能有剩余。

没法子拿实物给方妈妈查检,她就又要重新再做一遍。

可上一次的药料是徐子墨花银子买的,剩余的没多少,她两手空空,拿什么去买?

杨氏本就以为是自己存心要在祭祖的事上出风头,她再拿单子去找黄妈妈,被扣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这里,徐若瑾的小脸耷拉的像蔫黄瓜。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你若是再遇上柳姨娘身边的人,就直接告诉她,谢过柳姨娘的好意,我的事情,她还是不要肆意插手了。”

春草犹豫下,“有她在身边帮二小姐说两句好话,不好吗?”

“自己的实力如若不够,单凭借私下动手脚拉关系,是毫无用处的,反而会给自己找麻烦。”

徐若瑾看着懵懂的她,“何况,这府里管家的永远都是母亲,不会是柳翠的,咱们犯不上因搭上了柳翠,让母亲这边心里忌讳,倒是给自己添乱。”

春草点头答应,“奴婢都省得了,下次遇上一定说。”

“也不用刻意去找,遇上再提也不迟。”

徐若瑾把祭祖的事撂下,又继续的读起书来。

翌日方妈妈得知徐若瑾的那坛子酒被点去祭祖之用,倒是一笑了之,随后为徐若瑾讲起祭祖的礼规来。

十月初一的祭扫虽比不得清明,但这一次徐家老爷完全是为了让众人得知徐若瑾被记于嫡出的身份。

杨氏虽然只为她准备了简单的衣裳,但该懂的礼、该行的仪,徐若瑾必须要做到位,否则会被人笑话。

至于徐若瑾提到的祭酒,方妈妈则教了她一套仪程。

徐若瑾用心记下,更是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才作罢。

若非有方妈妈提点,她那日定会出个大丑,杨氏指不定会怎么嘲讽她…

有时候徐若瑾很想不通。

杨氏一心想要自己嫁去张家,把自己夸成花,可该下的绊子她也绝不吝惜的伸出脚。

难道她就不寻思下自己若出了大丑,张家岂不是更瞧不上这门婚事?

虽然自己不乐意嫁,杨氏做事的情绪实在让她觉得荒唐。

也难怪外人都瞧不起她,单是这点儿斤两,让人一眼就瞧个透。

更年期综合症,绝对的!

徐若瑾为杨氏彻底的定了性,也懒得在心底腹诽她。

徐耀辉终归是中林县的主簿,县衙的三把手,十月初一,徐家前往风桥山祭祖的消息传出,陆陆续续也有人筹备那一日的行程安排。

这并非是巴结徐家,要与徐家同行,而是打探好徐家祭祖的时间,避开同一时辰上山。

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有李忠林。

李忠林并没有回家乡祭扫,而是找上了杨氏,要在那一日跟着徐家人一起上山。

“徐家和李家乃是姻亲,我既在徐家暂住,赶上祭扫之日总不能视而不见,理应上山给徐家老祖行上一礼。”

李忠林不容杨氏推辞,“除非是伯母看不起小侄,那小侄就无话可说了…”

杨氏张开的嘴又紧紧的闭上。

小人心,海底深,她虽然心底格外不愿,却也知道强行推辞,会让李忠林心里忌恨。

“这件事还需要与老爷商议一声,”杨氏找了一个由头没有立即答应,“会让下人们提前告诉你。”

“那小侄就等候吩咐了。”

李忠林一脸得逞的笑着离去。

杨氏咬紧了牙,低声吩咐黄妈妈,“那天你一定紧紧的跟在二丫头身边,另外把老大叫来,我有话要亲自叮嘱。”

哀叹一声,杨氏满脸厌恶,“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搅屎棍,可别在那天闹出了事!”

第四十三章 祭祖

十月初一送寒衣。

在这一日,众多人家都出行为先亡的人祭扫,烧五色纸钱,送去御寒衣物。

徐若瑾天还没亮就起了身。

与春草洗漱整理好,又检查了一遍要携带的物件,才匆匆出门奔向徐家门口。

那一坛祭祀的酒,徐若瑾自己抱在怀中。

倒不是她信不着春草,而是春草手中物件已经不少,何况她自己捧着,也显得对祭祖之事的重视。

该虚伪的时候还是要配合一下,毕竟今儿的主要人物是父亲。

那才是她要巴结好的…

主仆二人朝前走着,可豁然从旁边蹦出个人来,“若瑾妹妹,原来你在这里!”

徐若瑾吓一个激灵,光听声音也知道是李忠林。

怎么这人神出鬼没的?

连忙退后两步,徐若瑾面上打着招呼,“给亲家长兄请安了。”

“叫那么疏远做什么?跟随秋萍喊我一声哥哥就行。”

李忠林眯起的双眼充满淫邪的色念,徐若瑾立即躲避很远,“若瑾要去为祖先祭扫,亲家长兄留步吧。”

李忠林拦住她欲离去的脚步,“我也去,有若瑾妹妹同行,这一年的祭扫倒格外让人回味。”

徐若瑾瞪大眼睛,下意识便出口:“徐家祭扫是要磕头的,您去合适吗?”

“这是若瑾妹妹酿的酒?今日不知可否有幸品上一品?”

“不行,这是祭祖的。”

“喝一口也无妨嘛!”

“这个酒太烈了。”

“烈酒更激人心,我最喜欢了。”

徐若瑾不停的躲,李忠林拼命的往她身边凑,两个人又躲又追,让春草都惊了。

“舅兄原来在这儿呢,让我好找。”

远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李忠林虽然不悦,却也只能停下脚步,“与若瑾妹妹聊上两句而已,妹夫这么匆忙追来,还怕我欺负了她不成?”

“哪能呢,我父亲要见你,这就跟我去?”徐子麟淡笑说着,斜眼示意徐若瑾快离开。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上天,招呼都不再打,带着春草一溜小跑。

李忠林还有意跟随,徐子麟站在他的面前,“父亲在书房呢…”

“那…那走吧。”李忠林没了兴致,只能跟着徐子麟往另一方向走去。

春草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见大少爷带着李忠林离开,连忙拉一拉徐若瑾的袖子,“二小姐,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咱们可以慢点儿了。”

“哎哟,我都累出汗了。”徐若瑾捧着酒坛子没法放下,“帮我擦擦。”

春草拿了帕子帮她擦拭一番,徐若瑾也没着急,“缓两口气再走,急匆匆的去,再被母亲挑毛病。”

“李家少爷怎么能这样呢?看着…看着就没怀好意,二小姐还是离他远一点儿。”

春草说的很含蓄,徐若瑾冷笑几声,“那一双眼睛都快色的冒绿光了,也不知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考个秀才,阅卷的考官眼睛瞎了吧。”

“二小姐,您小点儿声。”

春草朝着周围看,见没有其他人才拍拍胸口。

“行了,走吧,稍后见到母亲,不要提起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徐若瑾的叮嘱,春草连忙应答。

主仆二人走到门口时,杨氏早已经等在那里。

“怎么这么久才来?不是告诉你早些起身的?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么?”

杨氏的斥骂,徐若瑾只当左耳进、右耳出,把那一坛子酒交给了黄妈妈,她便问上一问,“母亲,女儿今日跟哪一辆车?我让春草把随身的物件放上去。”

“跟我一辆。”

杨氏的回答让徐若瑾惊愕半晌。

她不是最厌恶看到自己的吗?居然会让自己跟她一辆车?

李秋萍独自一人乘车,按说她不该和婆婆一起的?

“看什么看?路上有事要提前叮嘱你,当我多稀罕你似的。”杨氏目光探向前方,待见到徐耀辉一行走来,她便停下话不再多说。

徐耀辉的身后自当是徐子麟和李忠林二人。

李忠林刚要问和谁同行,就被徐子麟拽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你跟随三弟一辆,我与父亲骑马。”

徐若瑾声都没吭,一个激灵钻进了杨氏的马车。

李忠林没再说上话,杨氏前后扫了几眼,似也觉得此时多话是没事找事,让陈才伺候着老爷上了马,她便也登上马车,坐在了正位上。

这还是徐若瑾第一次离开徐家远行出门。

听着车辕滚动,马蹄“哒哒”的踏声,她的心也跟随着飞起来。

杨氏时不时的看她一眼,见她正儿八经的坐在侧位,有心往外看一看,却也没撩起车帘子,还是守规矩的。

“祭扫的时候,你只听我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其他的便是不要乱动乱摸,更是不要乱看,听到了吗?”

杨氏漫不经心,徐若瑾也敷衍答应,“都听母亲的。”

“你也是定了亲事待嫁的闺女了,与人接触也要注意分寸,别靠的太近被人诟病,原本张家就瞧不上你,若是传了出去,连我们都跟着丢人。”

杨氏心底虽指的是李忠林,却没有把名姓说出来。

徐若瑾看她道:“祭扫的不都是自家人?我只跟随在母亲的身边,寻常连院子都不出,哪里见得着外人?”

“明知故问,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杨氏见徐若瑾装傻,语气更加刺耳。

“我不知道。”

徐若瑾不阴不阳,咬死不承认,杨氏提口气还骂不出来。

若是数落了李忠林的不是,岂不是等于骂她自己?

之所以能容他在徐家吃喝玩乐的,都是因为杨氏的娘家,不得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