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看了看她的手,“晚上还好养一养,别再做糙杂的活了。”

“是。”

徐若瑾轻声的答应下来,梁夫人不再有什么吩咐,她便坐在外面静静的看书。

用过午饭,梁夫人去了内间小寐片刻,徐若瑾便打算在外间的榻上躺一小会儿。

只是没等她歇着,便见春草在外与门房的小厮说着话,随后匆匆的进来。

“怎么了?”徐若瑾走到门外,以免打扰到梁夫人。

春草凑到她的耳边,“是家里的三少爷来了,想要见您。”

子墨来了?

徐若瑾虽然一直都想着他,但今儿真不是个恰当的时候。

“他人呢?”

“忠叔在二门那里陪着他,只让过来问问您,今儿到底见不见。”

“我过去看看吧。”徐若瑾直接让婆子抬来轿辇上去,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犹豫起来。

这么多天,娘家都没什么动静儿,今儿却是子墨过来探望自己,不会是父亲和大哥又有什么念头吧?

侯夫人来探望婆婆的消息,全县城的人都已知晓。

最好不要在这时候耍什么花花手腕,否则自己真的会被婆婆恨一辈子。

徐若瑾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徐子墨与忠叔在二门处聊天。

忠叔是梁家的管家,亲自陪着他,已算是给了很大的颜面了。

看到徐若瑾从远处而来,徐子墨涌起兴奋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笑的眼睛只剩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二姐!”

“身体好些了吗?”

徐若瑾下了轿辇便把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

伤痕不太看得出来,只是徐子墨还拄了一副拐,他的脚骨有伤,最少要养上百日。

今儿也是第一次出徐家的门,便是来见徐若瑾。

“我这不是都能出家门了么。”徐子墨嘿嘿一笑,笑的很顽皮。

“倒是瘦了。”徐若瑾拍拍他的身子,徐子墨一下子没站稳,险些摔了。

徐若瑾连忙去扶,徐子墨羞涩的挠挠头,“大夫说,还得些日子才能扔了这副拐。”

“好好养伤,不许调皮,这是一辈子的事。”

徐若瑾的训导,让徐子墨连连点头,“是,弟弟都听你的。”

“老奴还是第一次看到四奶奶这般会心的笑呢,真是姐弟情深。”忠叔在旁插了话,并非嘲讽,而是真心夸赞。

自从徐若瑾把王家和袁家整治了一番,她在梁家的地位也由此提高,连下人们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以往那么冷漠了。

“麻烦忠叔了,一直在这里陪着。”

徐若瑾见到子墨,顾不得再犹豫,只想把他带回去好好聊聊,“忠叔先去忙吧,明儿是重事,我这里自己忙乎就行了。”

“那四奶奶先聊着,老奴告辞。”忠叔佝偻着背,转身离去。

徐若瑾要带徐子墨回“若霄轩”,徐子墨却不肯去,“二姐,我知道你明儿就会很忙,今天来,也是觉得有个事应该告诉你,不然我搁了心里不舒服,也觉得是个事。”

“你没告诉家里人,你是来见我的?”徐若瑾很是惊讶,她以为是徐子麟前几日带了话回去,徐子墨才会找过来。

徐子墨摇摇头,“父亲和大哥都不知道。”

徐若瑾正色起来,能让徐子墨这么心粗的孩子都觉重要的,恐怕也不是小事,“那你有什么事是急着告诉我的?”

“昨晚上父亲和大哥在廊亭里,我从园子路过,便听到他们私谈的话,过些日子便要离开中林县了。”

徐子墨看着徐若瑾,“而且还提了一个名字,张仲恒。”

“怎么又提到他?”徐若瑾眉头蹙紧,心里豁然犯了恶心。

“他死了。”

徐子墨的嘴唇一抖,“是被人杀死的,就是这几天的事。”

徐若瑾猛的咬了舌头!

他被人杀死了?

第225章 隐瞒

张仲恒死了,而且还是惨死。

父亲和大哥私谈的话语中,还提到了“严家”二字。

因为离的太远和害怕,徐子墨并没有把详细的内容听清,说父亲和大哥决定要提早离开中林县,去邻县等候任职,还有一件事便是他反反复复要求的: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二姐。

把徐子墨送走,徐若瑾的脑子里都是这几件事在反复的回旋。

严家,怎么又是严家?严家与张仲恒的死又会有什么关系?

提到严家应该是与父亲调职有关,可父亲又为何要提早离开这里?

这其中的繁杂关系,让她一时捋不清晰,就这样呆呆傻傻的望着窗棂角上一块微破的油纸,在微风中摇来摇去。

春草见时辰已晚,不忍的过来催促了下,“四奶奶,时候不早了,再晚的话,夫人会派人来催的。”

徐若瑾轻应了一声,伸手把那一片油纸扯下,反倒是把窗棂纸撕破个洞。

杨桃和凝香惊呼,连忙过去拿物件,准备将这漏洞补起来。

她的脑子突然蹦出个念头,张仲恒的死就像是这一块破油纸,无人在意,只是牵扯出来的破洞,亦或许会让许多人心急慌乱,子墨一定还有事情没与自己说。

她便安心的等,因为没有人能够把这件事彻底的掩埋。

整理好衣襟准备去“福雅苑”,徐若瑾刚要出门,便看到了梁霄。

“正要去母亲那里,你去吗?”她的语气虽和煦,可眼眸中透出的心不在焉和疑虑,却被他看在眼里。

她是在意嫣儿会否到来吗?

梁霄心头疑惑,走过去牵起她的小手,“走,我们一起去。”

徐若瑾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开,却被他紧紧的握着,抬起头,正看到他的眉头微皱,似是在询问她是否出了什么事。

“走吧,母亲恐怕等急了。”她没有再犹豫,随着他一同离开。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徐若瑾在努力把徐子墨的话暂时抛开,因为那些事不是她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寻到答案的,而梁霄也没有好情绪,心中也藏着事。

到了“福雅苑”,梁夫人午寐也起了身,瞧着徐若瑾进门,脸色格外不喜。

“明儿你们的舅母便要到了,如今家里已接了几十张拜帖,都被我回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不要在这等时候,还有乱七八糟的人找上门来,成何体统?!”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你也要与亲家说一声,亲家老爷是聪明有分寸的。”

徐若瑾知道婆婆说的是徐子墨来找自己,她也无心斗嘴,只应下道:

“是弟弟事急才会找过来,以后不会了。”

“能有什么急事?倒是说说看。”梁夫人以为徐若瑾是在找借口,却不愿就此罢了。

徐若瑾的嘴唇一抖,看了梁霄一眼,斟酌后道:

“是父亲打算提早带着家人到邻县等候任职,弟弟…不想走。”

梁夫人冷笑,“难道亲家老爷明儿就走吗?”

“不是。”徐若瑾答。

“那为何偏偏今日找上来?”梁夫人觉得这等敷衍实在可笑,有心再训几句。

忠叔此时正进了门,看向三位主子脸色不虞,只能硬着头皮道:

“侯夫人所居的院邸已经布置好了,只是…舅小姐的院子还要不要布置?始终没得了消息,是否跟随侯夫人一同来了。”

梁夫人看了徐若瑾一眼,“先布置好…”

“不用了。”梁霄直接否了,“她在京都待嫁,只专心布置舅母所居之处就好。”

梁夫人震惊无比,豁然的看向梁霄道:“你、你见过他们了?”

梁霄看向身旁的徐若瑾,轻声回了一个字:“是。”

徐若瑾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为何提到这个“嫣儿”,偏偏都要偷着看自己?

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她已经是梁霄的妻,已经是梁家明媒正娶的四奶奶,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而他,更是特意的去问过她是否来到。

还酸涩的说出她在待嫁…

那旁日里与自己的亲昵又算作什么?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亦或许说她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她容不得他仍如此关其他的女人。

自己一心待他,而他却思念着其他的人。

徐子墨带来的困扰、婆婆带来的焦躁、梁霄带来的心酸,三样合一,让徐若瑾的心彻底的冷了。

她与他不是交易么?

那是她和他谈妥婚事的初衷!

可为何如今再提“交易”二字,她的心会这么的难受?

梁夫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她二人早些回去休歇,明日一早便要起身迎侯夫人一行的到来。

徐若瑾临走时,梁夫人还想再叮嘱几句。

梁芳茹一直在旁边没有多话,可她一直都在关着徐若瑾。

看到四弟妹那般的魂不守舍,她初次拦下母亲的训斥,朝着梁夫人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离去,梁夫人狠狠的白了梁芳茹一眼,冷哼道:“你倒开始护着她了。”

梁芳茹只认了,没有宽慰劝慰,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梁夫人心头的一股气消下去,口中喃喃道:“待嫁,嫣儿准备嫁了…我只等着嫂子埋怨就是了,也好,更好。”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便回了内间,把自己关起来。

梁霄推门进来,看到她正举着一瓮酒在狂喝。

“你疯了?”

梁霄把酒抢过,徐若瑾抹抹嘴,她不过是想寻找一个发泄的方式,可他却连这个都要管?

“你凭什么管我?”

她的酒气上头,不想再有千分重的顾忌,只想彻底把心头阴郁全部发泄出来。

“你可以去找你的嫣儿妹妹,你也可以整天神出鬼没,不知所踪,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又凭什么来管我?我和你的婚姻,只是交易,是当初谈好的交易,我不是你买来梁家的奴婢,不是!”

“你不是说给我自由吗?我连喝一瓮酒都被你说成疯子,梁霄,你觉得你是谁?你要守诺,你管不着我!”

梁霄把内间的门关上,转回身扶住她的肩膀,虽怒,却隐隐有一丝喜,“你吃醋了么?”

徐若瑾冷笑几声,“不,我不介意她的存在,也不介意你一直心里都有她的存在,可我在意你的隐瞒和欺瞒,特别是对我!张仲恒死了,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梁霄的脸色骤冷,握着她肩膀的手,绷的很紧,很紧…

第226章 表白

梁霄的灰眸好似深渊中的寒冰,让徐若瑾不禁涌起恐惧的念头。

尽管只是一瞬,却让她失了神。

梁霄一直盯着她,“他死与不死,你很在意么?”

“我在意的不是他的死活,我在意你瞒着我!”徐若瑾挣脱开他捏疼自己的双手,“既然是交易,那就要公平,公平!”

“交易,你真当咱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梁霄一步一步的走近她,逼得她步步退后。

待她无路可退,徐若瑾仰起头,冷漠的看着他,“对,就是交易!”

梁霄嘴角青筋暴露,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他的眼中赤热如血,有一肚子的话闷在其中,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若瑾紧紧的咬着嘴唇,咬出了血。

她的眼泪蕴含在眼眶中,强行不让它掉落下来。

尽管她说的很是肯定,可她的心中却不愿那么去承认两个人的关系。

可不愿承认又能如何?

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何必自作多情?

口中的血腥气,让她抿了抿嘴,别过头去。

她很想就这般醉过去,最好明日醒来,可以忘记一切想忘记的。

她刚迈出一步,梁霄猛的把她拽到怀里,霸道的亲吻上去。

“你,你放开!”

“不许动!”

“我嘴里血腥气太重。”

“我喝!”

她执拗不过他的手臂,被他的嘴唇肆虐侵略。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润在他的脸上,让他猛烈的动作停了下来。

也让两个人的情绪微有和缓。

“张仲恒不是我杀的。”

梁霄突然又提起了这个极其不愿提到的人,“我曾与严弘文赌过一条人命,你还记得吗?”

徐若瑾恍然想起,脸上惊愕的看着他,“他选的是张仲恒?”

梁霄点了点头,“其实张仲恒早已死了,只是昨日才爆出死讯,你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侯夫人来中林县探望梁家。”

徐若瑾呆愣片刻,瘫坐在**边,“我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想要对付梁家,想要恶心徐家,却偏要从我身上下手。”想的道严弘文,她不禁耻笑:

“严家人不是一向护着徐家的吗?怎么偏偏捏着我与张家曾有婚约的事纠结没完?我吓住了袁蕙翎,却没想到远在京都的人,还要对我下手,我徐若瑾到底有多么大的本事,让这么多人都惦记我!”

梁霄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滑润的面庞捧在手心,“因为你是我梁霄的女人。”

“所以便要这样?”徐若瑾看着他,“如果你娶的不是我,那个女人也要遭受…”

“我娶的是你,没有什么如果。”

梁霄的话声音不大,却坚如磐石。

她听在耳中,低下了头不去看他,“这个理由,虽然听起来很舒心,很美,但仍旧不能遮盖,你隐瞒我的事实。”

“梁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想告诉我真相,是为了什么?”

她的发丝在抖,说明她的心里很煎熬。

他抬起手为她将凌乱的发丝别回耳后,“因为,我喜欢你。”

徐若瑾惊愕的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格外深邃,“没听清?因为我喜欢你。”

她又咬起了嘴唇,这一次不是面色苍白,而是涌起红润。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蹦出这样一句来。

这算是表白吗?

只是与他这个人的外形实在不搭。

“娶不上嫣儿姑娘,所以才这般说?”她没听够,在估计刺激着他。

梁霄狠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再胡说,你试试?”

徐若瑾“哎哟”一声,他这次真的捏的很疼。

可她却不愿服气,瞪他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她与你青梅竹马,她更是…更是母亲早已认定的儿媳妇儿,才貌双全,更是出身侯门,哪一样不比我更好?”

“侯夫人也好,母亲也罢,没有人了解她,她千好万好,有一样不如你。”梁霄捋着她的发丝把玩,似在回答,更似在自寻答案。

徐若瑾把头发抢了回来,“哪一样?”

“心。”梁霄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徐若瑾很复杂,说不清自己到底应该是怎样回应:

“说的好似你更了解她?”

梁霄微微摇头,“我不想去了解。”

“总摆出这副高傲的模样。”徐若瑾躲开他,找了一个毛巾擦拭着脸。

又哭,又羞,她的脸上囫囵如画,更是滚烫一片。

梁霄把她手中的毛巾拿过来,“那就让这个高傲的人,为你擦一擦脸。”

徐若瑾顿一下,倒是仰起头来任他服侍。

伺候他也不是一两日了,他服务一下也是应当。

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出那四个字。

不管是真是假,这会儿却是独有二人的梦。

她想多梦一会儿…因为心底很暖,在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她觉得脚步更沉、更稳。

而他也对今日贸然而出的话自嘲的心头苦笑。

他的确是喜欢她。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

两个人从针锋相对,逐渐变为此刻的旖旎有情,可天公不作美,总有打破和谐平静的人。

凝香在外面敲了敲门,“四爷,四奶奶,方妈妈来了,有事要找二位主子谈。”

方妈妈?

徐若瑾瞬间从温柔谷中抽离出来。

方妈妈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的来找过她,显然这是急事,也是重要的事。

梁霄没有耽搁,直接过去开门吩咐“快请”。

徐若瑾整理下发髻衣襟,又用帕子让脸上的红晕冷却片刻,才出了门。

方妈妈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双手敷在腿上,挺直的腰板、端庄的姿态,脸上虽微带笑容,却让所有丫鬟都望而生畏,乖乖的在一旁俯首站好。

黄妈妈每一次看到方妈妈都觉心虚,好似那一双眼睛能看透人心,让她不敢对视过去。

“刚刚两位主子好似吵了几句嘴,唉,四奶奶是个急脾气,可心地却是善良的,稍后还请方妈妈您多宽慰引导,您在府中是说得上话的妈妈,无论四爷还是四奶奶,都听您的。”

黄妈妈的讪笑讨好,却只让方妈妈轻笑:

“你怎么知道两位主子吵了嘴?”

“吵的有些凶…”黄妈妈找出理由,却又后悔起来。

为何偏偏要废那句话?倒是被挑出了毛病。

“主子**头吵架**尾合是常有的事,轮不上我们这等老奴拿大插嘴。”

方妈妈看向黄妈妈的脸色冷下来,“黄妈妈有空还是帮着管一管院子里的琐事,西角门郭奴家的婆子已经回去帮着带孩子了,没空再帮您传信儿带东西了。”

黄妈妈的脸上一惊,双腿酥软,险些跪了地上!

徐若瑾与梁霄从内间走出来,方妈妈脸上的冷容褪去,又是那副端庄和煦的微笑。

“看到您的笑,我的心也算踏实了。”徐若瑾过去挽起方妈妈的手臂,“母亲让您来传什么吩咐的?”

方妈妈笑了笑,“是为了银子。”

第227章 伤人

“为了银子?”

徐若瑾对这件事很惊诧,她看向梁霄,却见他的眉头微蹙,显然也不知此事。

方妈妈见二人紧张起来,倒是笑了起来,“别那么紧张,关键还是在于‘灵阁’酒铺。”

“侯夫人的娘家是岑国公府,无论从出身到下嫁忠勇侯,她自小便是在规矩中摸爬滚打,最瞧不得这个商字,所以夫人思忖许久,就怕侯夫人会逼着你把酒铺子停了,所以这件事夫人打算出面,让老奴拿来一百两银子,算作是夫人入了股。”

方妈妈把银票从怀中拿出来,放在桌上,“有夫人在,侯夫人自当不会说的太过分。”

徐若瑾看着那一百两银票格外刺眼。

她没想到婆婆历来看不上自己,却会在这件事上挡在身前。

“拿着,母亲的心意。”

梁霄走上前直接把银票揣在了怀里,“母亲出银子把玩点儿胡闹的事,免得日子太轻闲无趣,何况梁家人向来是喜欢热闹的,谁让如今人少呢?”

梁霄已经把事情定了性,徐若瑾也认定的点了头,“劳烦母亲费心了,倒是我做事鲁莽,做‘灵阁’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

“也是四奶奶您为夫人出了一口恶气,夫人面子上虽未露,心里却是欢喜的,何况,再怎么说,这里是梁家,住的都是梁家人。”方妈妈看着她,“您更是梁家的四奶奶呢。”

徐若瑾刚刚刻意消去的红又涌起来,下意识的看了梁霄一眼,却是羞的不再说话。

黄妈妈在一旁却看愣了。

刚刚的确是听到两位主子在吵架,怎么吵的那么凶,好的这么快?

梁霄没有顾忌黄妈妈愕然的目光,见方妈妈有心要走,他把未着外袄的徐若瑾留下,“我亲自去送。”

“妈妈慢走。”徐若瑾送到正堂门口没再出门,梁霄缓缓而行,陪着方妈妈渐渐走远。

想到婆婆送来的一百两银票和做这件事的目的,徐若瑾还真是意外。

旁日里被骂、被鄙视、被训斥,甚至挨打,但关起门来,婆婆却格外清醒,她是梁家的夫人。

梁霄一直陪着方妈妈走了很远。

待到前后无人的僻静之地,方妈妈停住了脚步,看他道:“四爷有什么话就吩咐吧,是不是有什么要老奴与夫人说的?”

“思前想后,这件事还是提早让母亲知道更好,免得侯夫人到此一说,她再失了仪态。”

梁霄看向方妈妈,“楚嫣儿所嫁之人是澶州王世子,亲事在去年便已谈好。”

方妈妈一怔,“是老爷被贬…”

“父亲被贬之后。”

梁霄看向方妈妈,倒是难得露出一笑,“不过这件事我在她定亲之前就已经知道。”

“少爷,这话您是希望老奴告诉夫人吗?”方妈妈想到夫人知道后的伤心模样,不由得满脸苦涩。

“我从未想过娶嫣儿,而嫣儿,也从未想过嫁给我。”

梁霄留下这一句,转过身便往回走。

方妈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四爷说的虽是实话,只是实话太真,却更伤人…

徐若瑾此时正在听黄妈妈分析婆婆给的一百两银子:

“按说,这酒铺是您的私产,是用嫁妆银子建的,婆家和娘家都不该插手,如今夫人给了您银子算入股,那将来若是娘家人知道了,也想这么做,您怎么应对?”

“您不答应,娘家人自会把夫人入股的事搬出来;您答应了,这里面的麻烦事可就越来越多了。”

黄妈妈说到此,讪笑下,“老奴想的不周正,但也是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办还是四奶奶做主。”

“你想的当然不周正了。”

徐若瑾当即一句话驳了回去,脸色也很不好看,“黄妈妈,您觉得父亲与大哥二人,有胆子与婆婆争个高下吗?”

黄妈妈心一紧,“这、这倒是不敢。”

“婆婆拿一百两银子入股,那是因为侯夫人要来,为我挡一下,父亲那里又有什么王公贵戚的要来,怕人说嘴?”

“这倒是没有,娘家老爷在中林县是人人敬仰的主簿老爷,但与梁夫人是没得比的。”

黄妈妈面色尴尬,心里忐忑不安。

徐若瑾侧目打量了黄妈妈几眼,“父亲亦或许要提早带着家搬走等候赴任,若是你还惦念母亲,我与父亲说一说,你就跟着徐家人走吧,终归西角门郭奴家的婆子也不在了,没人陪着你聊闲话了。”

这话正是刚刚方妈妈提过的,徐若瑾却不是听到了,而是早就知道,既然方妈妈提过,她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

“四奶奶!”

黄妈妈“噗通”一声跪了地上,“老奴真的是一心只为四奶奶,没有别的念想,之前与郭奴家的叙叙话,也是期望她帮忙问问老奴家里儿子儿媳的近况,绝对没有做过对不住四***事!”

“你最近联系上母亲了吧?她现在还好吗?”

徐若瑾直直的看向黄妈妈,把她吓的跪着往后磋几步。

“联系不上,真不知道夫人到底好不好。”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有心回去,我便立即放人,终归之前也不是我让你陪着来的,而是父亲,可你心不在我这里,我又何必勉强呢?”

徐若瑾朝着她一摆手,“今儿我也累了,你去想想,有了主意再来回我吧。”

黄妈妈也知这个关口没必要多说,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一出门,才觉出贴身的衣襟早已湿透,她万没想到,四奶奶对她的行踪早已了如指掌,她当然想回去陪着杨氏,只可惜,老爷却不允她回…

有些话,不是她想问,却不得不问;

有些事,不是她想做,却不得不做。

这种夹板的气受够了,可她又能如何?

儿子儿媳都在徐家人的手下做事,她也只能豁出去这条老命了。

徐若瑾等候梁霄归来,两个人洗漱后便早早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