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嘴上奉承,心里却提高警惕,一万个注意力都在揣摩洪老大夫的话。

他不会说的那么明白,但却会给出一个方案。

而她必须仔细的听、仔细的揣摩,以免一时错漏再误会了什么,那可是要出大错的!

“您的酒喝起来好似胸中燃起一炉火,格外的暖,烈,”洪老大夫似在评酒,“只是太烈的酒也不是所有人能适应得了的,所以才有人三杯不醉,有人一盅便倒。”

“这倒让老夫想起很多年以前,遇上过一个奇怪的人。”

洪老大夫似在追忆过去,徐若瑾的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奇怪的人?那是什么人?”

“那个人天生的阴寒之体,是因为他刚生下来没多久,被娘背着赶路,茫茫大雪,深山行走,结果娘被狼叼了,他却被一猎人救了,便成了养子,只是孩童被扔在雪地当中,冻坏了五脏,能得一口气活下来都是奇迹了。”

“其实也是他命大,遇上了好人,他同我讲,若不是当初养父把喝不了的酒,又加了山上能采集到的药材烧热,让他浸泡其中,他恐怕早就没了命了!”

“原来是这样!”

徐若瑾眼前豁然一亮,却没有把事情点破,“他的确是遇上了好人,好人自得好报!”

好人好报,她也是在说给洪老大夫听。

她的隐约承诺,让洪老大夫点点头,立即转了话题,“唉,这都是说了哪里去?人怎么都不见了?老了,真是老了。”

岑大夫在一旁也听了明白,只是他只能装作不懂,“师傅您累了?徒儿送您回去?”

“好,好。”洪老大夫起身,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徐若瑾亲自搀扶,送他出门上了马车。

洪老大夫坐好之后,撩起马车的帘子看向徐若瑾,“期望梁四奶奶心想事成。”

徐若瑾笑道:“我只想您能长命百岁。”

洪老大夫哈哈大笑,撂下了车帘,车夫甩鞭启程。

酒浴!

酒浴!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徐若瑾看着天空升起的雾月,心情格外的爽朗,看向顺哥儿,立即吩咐着:“四爷呢?快把他找回来,就说我要死了,我高兴的要死了!”

第359章 耍赖

张纮春这时有点儿发傻。

设想的情景并未发生,于是气愤充斥了他的头脑,让他当众做出不合身份的事情来。

而此时冷静的想一想,他才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底窜起,冷遍身体的每根神经,脚下冒起飕飕冷风!

这不是在作死吗?

刚刚那是犯了什么癔症,居然被人玩成了那副模样?得罪了医正大人的老师不说,还被徐若瑾给拿捏在手里当猴耍!

“真******!”

张纮春也不顾文人斯文,爆出了粗口。

脸上的伤痛已比不得他心底的恐惧,坐在那里拼命发动脑筋去找接下来的对策。

老天爷告诉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先把梁夫人稳住,找梁夫人认错…

又要这么办吗?上一次的事他已经认过一回怂了,难道还要认一回?

自己这一张脸还要往何处搁?

可张纮春知道,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要不要这张脸了,因为他要保住自己的身份,保住自己的命啊!

没有梁夫人出面,他恐怕就是敲碎了那位洪老头子的门,也不会对他予以理睬。

可那个老头子若不理,有哪位大夫还敢为自己治脸上的伤?

哪怕是回了京都,他找上医正大人,医正大人也不见得会理睬他。

张纮春倒不觉得医正大人会多么尊师重道,而是因为医正大人乃是四品大员,哪会理睬自己一个礼部的小主事?

张纮春心思狭隘,自当不会把别人都思忖成宽广心胸的善人,仔细揣摩许久,他还是决定,要去见梁夫人。

脸上的伤无论如何都要在中林县就有了解决的办法,否则他无法回京都!

必须去,马上去!

眼中蕴含了悲痛的伤感,张纮春当即便出门奔向了“福雅苑”。

徐若瑾这会儿已经奔回了“若霄轩”。

尽管洪老大夫提了“酒浴”的法子,但静下心来细想,这件事还有许多要仔细推敲的地方。

既然是酒浴,那么这其中的酒要多少?药要多少?

又是哪些药合适于他身体的状况?

各种药的配比又该是多少?

这么多的问题都需要细细推敲,反复试验才行,因为这事儿她根本没有尝试过。

更何况,施用的人是他…

徐若瑾回到屋中便拿起药书开始翻,春草为他铺好纸张研好了墨,她便拿起笔随意在纸上乱写乱划,把自己脑中的想法当即记下,以免稍后忘了。

时间过的飞快,她全神贯注。

忘记了茶水已凉,也忘记了天色已暗,更忘记了饥饿,自当也忘记了,她让顺哥儿去把四爷找回,而那个人已经在门口望了她许久许久。

她让顺哥儿告诉梁霄,她要死了,顺哥儿也是这么回的。

顺哥儿传了话之后撒腿就跑,梁霄虽心底犹豫此事真假,却也快速的赶了回来。

进门便见她全神贯注的在写、在看,口中唠叨着各类药名,还有一些很新奇的名词。

他不愿去想她说的是什么内容,他放下了心,看她专注的样子…

春草为梁霄递过两回茶,便悄声无息的退下,更告诉红杏、杨桃和院子里的婆子们不要大声吵嚷。

烟玉只觉得很奇怪。

这两位主子一个在门口站着、一个在屋内不知干嘛,怎么不进去?难道四奶奶还没瞧见四爷?

还是说早已看到,只是欲擒故纵?

烟玉觉得自己的怀疑也并不奇怪,因为她实在没见过这般对待自己男人的女人。

多数自家爷一到门口,便有丫鬟来传话了,夫人奶奶们都早早到门口迎候…

徐若瑾想出个配料的方子,又仔细的抄写一遍,修改两回,才算彻底的伸了伸懒腰,望向窗外已高悬夜空的圆月。

都这么晚了?那个家伙怎么还没回?

之前他应该就在府中的,难道是出去了,走的太远?

徐若瑾心里琢磨,才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门口。

那一双灰色锐光的眸子被烛光映照的格外闪亮,魁梧的身影歪斜着靠在门上,俊朗的面孔写满耐心又无奈的等待。

等了很长时间?

徐若瑾张大了嘴,看他道:“早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她的率先埋怨,让梁霄无法回答,难道埋怨她没看见自己?

这种话,他绝不会出口的。

若在以前,他会觉得有这般想法的男人很计较穷酸,没有男人气。

可现在换成自己,他便把这个想法彻底的抛开了。

整理好情绪,梁霄走过去拥着她。

“全神贯注?制出神方子了?”他明知故问,她却喜上眉梢。

拿起方子挥在半空,她又突然僵住,放置一旁。

仰头望着他,她格外的认真,“梁霄,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然神方子也成了瞎方子。”

“你说。”他看着她疲累的小脸,声音也柔了很多。

徐若瑾咬了半晌的唇,“你的伤,到底有多重?”

梁霄紧闭的嘴没有回答,两个人仍旧对望。

“你想让人猜度不到你的伤势,外界传言你不能再习武,你也从不反驳,你就是想混淆视听,不让人彻底的看透。可我知道你…知道你的状况。”

徐若瑾伸出手,隔着衣服,抚摸着他伤的那个部位,“这里的伤疤在,你躲避朱方,凝气吐血,这些我都亲眼目睹,你骗不了我…梁霄,我想治好你的伤,但我必须知道你到底伤的有多重。”

“梁霄,你信我吗?”

徐若瑾问出她心底的话,因为这也是她自己的疑问。

无论前世今生,她从未救治过什么人,她只懂点儿医理,看了点儿医书,他会信自己吗?

或许,她自己都对自己没有完全的把握,可她却仍问向他,只要他点头,她便会全力以赴,因为她与他是夫妻,他是自己的男人。

梁霄看到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和期待的神色。

他也期待…

将她突然抱起,朝向内间的床边走去。

徐若瑾吓了一跳,捶打他的肩膀,“喂,梁霄你快放下,你干什么呢?你倒是回答我啊。”

“你不是让顺哥儿传话,说你要死了么?”梁霄将她扔在床上,“我先帮你看看伤。”

“我没伤,我是说高兴。”

“你高兴更好。”

“你又无赖。”

“那又怎样?”

“倒是先回答我啊!”

“不急,先让我也死一会儿…”

第360章 答案

徐若瑾与梁霄在旖旎缠绵,张纮春此时正在梁夫人面前痛哭流涕。

倒不是他想哭,而是他说着话,撕扯到脸上的伤口。

伤口疼痛,麻痹了半张脸,牵动的眼睛酸涩,不停的流泪。

“这事儿也是我一时糊涂,心情着急,险些酿成了大错啊!”

张纮春一抹眼睛,“我自己受了谩骂无所谓,可说句不中听的,梁夫人您也不要生气,我毕竟是在梁家,可别让那些人再把您也怨怼上,那我可就是滔天大罪了!”

张纮春千方百计的也要把梁家拽上,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惯用的法子。

梁夫人微挑眉毛看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恶心的腌臜人。

张纮春闹事,袁县令也被找来,梁夫人就觉得这件事做的过火。

只是梁霄一直在她这里,只让自己放心,都由徐若瑾去处理便好,他做儿子的,陪母亲吃上一顿饭。

丫鬟们每隔两刻钟都会前来回禀一下进展,梁夫人听得惊心动魄,到后来也着实无心去管,就由着徐若瑾去折腾了。

好在最后,梁家宴请并没有把大夫们得罪了,也让袁县令知难而退,这倒是让梁夫人放下心来。

单是张纮春一个外人,梁夫人还是毫不介意的。

只是徐若瑾当众问出梁霄病情是否能医,梁夫人的心又悬在了嗓子眼儿。

顺哥儿来找梁霄回了话,梁霄便立即转身离去,而梁夫人此时还没得了准确的信儿,张纮春却又找上门来。

梁夫人只觉得嗓子里噎了一个臭鸡蛋,怎么看他都不是滋味儿。

烦躁、不耐,即便遮掩也有半分流露。

梁夫人已经沉不住心里的火气了…

“当初您受伤的事,毕竟是张家人…我们为了避嫌,才没有为您请大夫,而是您自行派人去找的,也刻意的不闻不问,怕沾染了说不清的过错。”

梁夫人态度不阴不阳,“今儿闹了这么一出,我也的确心寒了,里里外外都是错,张主事,您就说您想怎么办吧?人心都是肉长的,若真长歪了怪到我们梁家的头上来,我也没办法。”

张纮春自当听得出其中的嘲讽,“我也知自己犯了错,这才来向您赔个不是。”

张纮春立即弯腰鞠躬,梁夫人侧开身,应了半礼,“您还是不要这么客套了,还是爽快的说,想怎么办?”

梁夫人的态度,张纮春心里自当不满。

可他这时也没了挑理的能耐,只得压下心头怨恨,苦着一张脸道:“哪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想给您赔礼,请您原谅,随后便好好养伤,将涪陵王世子和您府上三小姐的亲事办好,便回京都请罪。”

“只是这脸上受了伤,回了京都恐怕无颜见皇上了…”张纮春痛到心底,“只是我会把事情说清,绝不会让皇上误解。”

“皇上英明神武,慧眼识人,绝不会因为一言两语便误解梁家,张主事还请慎言!”

梁夫人立即反驳,脸上也没有了好神色。

她知道,张纮春就在等着她给出办法,他还是想治脸上的伤,却又知道他去请大夫,是请不来的,所以只能求自己。

求人还要恶心人。

梁夫人突然想起徐若瑾曾说过的一句俗语“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想必说的就是张纮春吧?

张纮春见梁夫人不耐之色更重,立即又是愁苦满颜,“千错万错,都是张某的错,张某实在是晕头转向,也想不出该做什么才能弥补这件事的错,只求梁夫人指点迷津,让张某有个恕罪的机会。”

“既然张主事这般说了,那我也只能越权出个主意,行与不行,还都由着您自个儿定。”

梁夫人想到梁霄临走时的嘱咐,抿了口茶,才道:“这事儿缘起于您误会了王大夫恶意伤您,解铃还须系铃人,倒不如我出面派人去请王大夫再来商议下,是否能有合适的法子为您医治?”

提及王大夫,张纮春的心立即紧了半分,微眯的目光紧盯着梁夫人,似在怀疑她是否另有企图。

瞧着张纮春不说话,梁夫人无奈的摇头,“就知张主事又误会了,那便当我没说,这件事,还由您自己来定吧,我无能为力了。”

“别…”张纮春倒嘶一声,“我只是没想明白,您为何还会请王大夫呢?”

“那您自己说,除了王大夫会为了名声再来为您医治之外,其他人,您请得动么?他们又肯来吗?”

梁夫人把话说的格外明白,“您下晌那一出歇斯底里的闹,我单是听下人们回了都觉得害怕,换成是我,莫说千两银,就是万两金,也不答应。”

张纮春被梁夫人如此直白的撅了面子,心里的疑虑倒是小了点儿。

“您容我再想想…”

“送客。”

“劳烦梁夫人您派人送帖子。”

张纮春知道若再犹豫,便连这个机会都没了。

梁夫人思忖下,便派人去找忠叔,“就劳请他老人家跑一趟了。”话说到这儿,梁夫人叹气的自言自语,“派别人去,真怕被赶出来…”

张纮春在静静的等着消息,不敢再声张惹事。

徐若瑾窝在梁霄怀中,柔若无骨,瘫软无力,脸上的绯红透着娇羞,加速的心跳仍未平息,让她粗粗的呼着气。

他扯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摸着她的小手,想着她下晌挥字乱划时的灵活。

徐若瑾感觉到他又有不轨的图谋,立即把手抽了回来放进被子里,开始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

“我倒是真好奇,王大夫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那么多人都瞧不出方子有问题,连药也无事?还真是奇了,下晌的功夫,吓了我好大一跳!”

梁霄看她那双好奇的眼睛,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这么好奇?”

徐若瑾连连点头,“我很想知道,非常想!”

梁霄抿了抿嘴,挑眉看着她。

徐若瑾明白他的意思,咬着嘴唇犹豫后,冲上前便亲了一下,“快说。”

梁霄似乎很满意,轻声道:“你把‘大夫’这两个字想的太简单了,一定要在张纮春身上动手脚么?嗯?”

“啊?”徐若瑾瞪大眼睛,“我果真是太单纯了…”

第361章 情心

徐若瑾是第二天一早为梁夫人请安时,才知道张纮春又跑来痛哭流涕,而梁夫人又选了王大夫为他治伤,张纮春咬着牙也忍下了。

婆婆的这个手段让徐若瑾瞠目结舌,竖起手指喊上几声大赞,张纮春那等人就得这么治他,即便脸上的伤好些,也得让他心里留下恐惧的阴影。

如此一来,他的小心思便不会肆意的用在梁家身上,会斟酌斟酌自己的那张脸了。

只是梁夫人此时并没有快意恩仇的舒畅,因为她正在听忠叔说起京都的来信。

“五老太爷府上的二老爷和六老爷都送来了信,称得知四爷成了亲,三小姐即将出嫁,已经派人备好了礼,在送来咱们这儿的路上,更是特意说的,不在京都,得了消息都会耽搁些许时间,期望您别怪罪。”

忠叔的话语中不乏透着调侃和感慨。

府上被责贬到中林县都已近两年了,消息传的再慢,即便是路人行走,两年的功夫爬也爬到了。

只说自家如今复起,又想来沾光便罢,那般客套的寒暄送礼,反而让人心寒。

梁夫人脸上除却嘲讽便是不屑,抿了抿额鬓的发丝,语气格外平淡,“既然都已经送来了,那就收下,终归都姓个‘梁’字,咱们老爷还是有兄长气度的。”

忠叔似也想到了梁夫人的答复,只点头应下,把信送上。

徐若瑾思忖下,插话道:“我与四爷的亲事已过了许久,但三姐姐与涪陵王世子的婚事乃是大事,信上可提了随行送礼是否有哪位老爷夫人亦或者是小爷小姐?应当不会只是管家下人。”

“母亲,是否要提早安排下?”

忠叔微微点头,“应当也有这个可能。”

梁夫人看她,“那就先准备着,终归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的罪臣之宅,舒服不舒服的,就只能请他们多担待了。”

这话明摆着是让徐若瑾不用太操心此事。

徐若瑾立即点头,“若瑾记下了,待姜老太爷的寿宴过后就准备。”

梁夫人点了点头,问起徐若瑾与洪老大夫商议梁霄的伤…

“他的伤那么重,已是很多大夫确诊过无法医治的,洪老大夫虽然是医正大人的先生,但毕竟年迈,又吃了不少的酒,别把胡话当真,还是不要太信他为好。”

徐若瑾惊诧的看向梁夫人。

不要信?

这是让自己不要用酒浴的方子为四爷治伤吗?

“母亲,洪老大夫并未给出什么具体的方子,只是随意的说了两个法子不错,我想为四爷试试。”

徐若瑾存了个心眼儿没说的那么透彻。

梁夫人蹙紧了眉,语带训斥,“连具体的方子都没有,那就更不能试了!”

“你寻常自己酿个酒的小方子,我不拦着你,也随你肆意的折腾去了,可若是你敢拿老四的身子胡闹,我绝不依!”

梁夫人的态度格外坚决,徐若瑾震惊无比,“母亲,我也都是用上好的药材,配好了方子会去请洪老大夫给予指点的,绝不是胡闹。”

“不行!”

梁夫人猛拍桌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母亲,难道您不希望四爷的伤好吗?”徐若瑾也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的念头。

梁夫人一张脸瞬间变色,气恼不已,“那是我的儿子,我不容你胡闹,你若再信口开河,我就罚你!”

“可是…”

“拿板子!”

“四奶奶,您还是不要争了。”忠叔在一旁连忙阻拦,给方妈妈使了眼色,方妈妈看向去拿板子的婆子,示意她不要乱动。

徐若瑾呆若木鸡,傻在了原地。

她一直望着梁夫人变幻莫测的脸,不知该如何决断。

忠叔佝偻着身体,把徐若瑾往外拽,徐若瑾魂不守舍的跟着走,一直走到了外面,才缓回一点儿心智。

可她仍不能明白,为何婆婆不允?

“忠叔,这是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抖的很厉害。

忠叔捂着嘴轻咳两声,朝屋内望了两眼,又看看徐若瑾,只长叹一声,转身离去,没有留下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春草从一旁跑来,看到四奶奶一脸仓皇失措,关切道:“四奶奶,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徐若瑾被婆婆的冷拒惊的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原地转了半晌,才问着春草:“四爷呢?”

春草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您想找四爷?那奴婢这就去问顺哥儿。”

“去…算了,先不用了,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徐若瑾仰起头长舒好几口气,才把心底的抑郁彻底排空,“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我沉一沉的,不该是这样,为何会是这样呢?”

徐若瑾怀着疑问上了轿辇,回了“若霄轩”。

而此时梁夫人也满心气恼,与方妈妈在诉着心事。

“胡闹,这个徐若瑾越来越能胡闹,我之前太放纵她了,她越发得寸进尺了!”

“夫人,四爷一直都知道您的心的,可您还要这么做吗?”

方妈妈对此不能完全接受,“之前您是为了保他的命,让所有人误以为四爷是不能再习武的废人,可四爷自己不清楚吗?”

梁夫人狠咬着唇,似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并非是我胡闹,不让所有大夫治他的伤,而是他的伤,真的…真的无法可治!”

“如今四奶奶已经得了法子,您却不允四爷尝试?若真能痊愈呢?”方妈妈能了解梁夫人心底的苦。

当初老爷被责贬,大爷、二爷又在边境不允归家,只有伤重的四爷在眼前,夫人也只能对外说出四爷是个废人,消减皇上对梁家赶尽杀绝的狠心。

可现在,治伤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何夫人仍不允?

梁夫人紧咬着牙,摇了摇头,“战场变幻莫测,我总要留个儿子在身边,不然,我还怎么活?”

方妈妈心中一紧,“可即便您这么想,四爷会答应吗?”

徐若瑾在“若霄轩”的屋内眼巴巴的望着窗外那一株随风摇摆的杨柳。

她已经想明白婆婆为何不肯让自己为梁霄治伤了。

可是,她想留个儿子在身边,梁霄不会答应的…他绝不会答应的!

心中想到他对自己的答复,不肯为了自己亦或这个家,放弃去战场,徐若瑾眼圈涌了泪。

既然他不肯放弃,即便自己挨婆婆的罚、挨婆婆的打,她也要为梁霄治伤。

因为,他伤愈一分,他活命的几率便多一分。

她,不希望他死,她,期望他会回来…

第362章 恶劣

梁霄此时正在“醉茗楼”中看着两位兄长的来信。

皇上虽委任梁辉与梁鸿为主将,却还派去了四位副将。

这四个人,有两位向来与梁家针锋相对,另外两位倒始终保持中立。

这是为防止梁辉、梁鸿有异心兵变,但却也让兄弟二人十分恶心。

来信的目的,一是询问梁霄对七离国地势的军备的消息掌控多少,二来,则是让他在中林县这里小心谨慎,或许从征战开始,中林县便会被监视起来。

连梁夫人都不知,梁家之中,掌控四散各地消息人脉的人,就是她最不想放开身边并身负重伤的梁霄。

而梁霄负伤,并非完全是他为了梁大将军挡刀,更多是为了他自己来挡。

把信件烧成灰烬,梁霄抚摸下胸前的伤疤,他想到了徐若瑾,想到她昨天与老大夫商议出酒浴法子后的欢欣雀跃,忍不住嘴角上翘,心底欢喜。

可欢喜过后,心里沉重的压力和责任袭上,让他不得不又将注意力转回来。

七离边境之战虽迫在眉睫,可真正的战场却是在京都和中林县之间!

没有刀光剑影的暗战,才是最可怕的战争…

外面一阵喧闹争吵的响动,梁霄皱起了眉。

吵声越来越近,最后是姜必武和严弘文二人推门而进。

看到梁霄的身影,严弘文被气炸了毛,进门便坐在椅子上猛摇扇子,“梁霄,你太过分了!”

梁霄看向姜必武,姜必武一脸无奈,“我进来没瞧见他,他一直躲了醉茗楼的雅间里。”

严弘文冷哼一声,看向梁霄,“你不让我见若瑾妹妹,我便不见,可你却派人把我住地的大门给守住了,梁霄,你别逼人太甚!”

梁霄依旧平淡,“若真守住了,你又如何出得来?”

“你…”严弘文气不过,他知道梁霄真正拦的人乃是他的父亲严景松。

“你拦住一两日,难道姜老太爷过寿,你还拦着不成?”

梁霄举起腰间的小酒壶灌了一口,“你觉得呢?”

严弘文冷笑,“事情做的太过分,是会起反效果的。”

“那你就试试。”梁霄半挑眉毛,挑衅之意很浓厚。

“那可是我…是我若瑾妹妹!”严弘文咬牙切齿,“我是不会容旁人待她有一丝不好的。”

“有我在,用不着你。”

“这是我的一番心。”

“你的心还是用在怎么当得上驸马爷为好,我听说,辅国公严厉抗议皇上用兵七离国,引起了很大不满,小心你的靠山倒了,镇国公也只剩那么一口狗气,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咽了。”

梁霄语气平淡,可他眼中的仇恨不言而喻。

辅国公当初是梁大将军的对手,争执多年,终究还是自家败了一筹,但却不是败一世!

这个仇,他迟早要找回来。

严弘文对梁霄如此毒咒自己的外祖父并没什么痛感,随意的耸耸肩,“无所谓,公主心仪于我,皇上还是不舍得不应她的。”

梁霄轻蔑的瞧他,“得一虚名,狐假虎威,着实可笑!”

“又不用像你似的豁出命去拼,有何不好?”严弘文的笑容中也有一丝阴狠,“你放心,纵使你真的去了战场,战死在边境,我会好好照顾若瑾妹妹的…”

梁霄眼中的厉色乍起,猛的看向严弘文!

严弘文只感觉一道精光从自己脸上划过,虽脸上没露出慌色,心中却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