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慷慨痛快,夜微澜看她的爽利模样,心中不免好奇徐若瑾的生母,也是他的那位皇姑母,能让父王为了她答应远离京都,需要多么大的魅力?

原本夜微澜不解,可看到徐若瑾,他不由开始有了一丝念想。

他要回京都。

起码,回到京都一探皇姑母的面容,满足自己的这一份好奇心也不失一件让他血液沸腾的目标。

而梁霄,答应他的就是回京都。

梁霄啊梁霄,所有人都为你豁出去了,这一次,你可一定要赢才行!

此时此刻的京都皇宫,澶州王也在焦急的等待,更是召集了麾下的几位重臣商议,事情接下来该如何按部就班的走才对。

对梁家的旨意已下,可暂时还没有回音,而前几日边境急报梁霄砍杀副将统兵杀入七离国境内,至今还没有音讯,可皇上也没有反应,这便是不对劲儿了!

他是反叛还是谋逆,皇上总该有句话吧?

可皇上听了急报之后就气的离开朝堂,随后这几日都称病不露面,澶州王前去探望,皇上也的确是卧床不起,几位太医的说辞也格外一致,皇上是真的气病了,不是装病。

所以澶州王也没有立场去硬逼着皇上做出决策,可一日两日过去可以,如今已经是第五天,澶州王等不及了!

“你们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什么事情都让本王自己想?如今已是第五天了,皇上还称病不上早朝,本王觉得这件事不容再拖,至于是什么办法,你们都来说说!”

澶州王性情粗犷,举着茶壶汩汩灌了几口,“若是都没主意,就莫怪本王不客气了!”

下面坐着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观之后,不由倒吸几口凉气。

这话怎么说?

要么是簇拥澶州王现在就反,可这是谋逆大事,一旦不成,抄家灭族啊?!

谁敢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事?

可如若不提,那就只有等,可皇上明摆着称病在拖时间,谁也不乐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触碰皇上的底限,那更危险!

但澶州王已经火了,眼前这一关也不好过。

瞧着下面一众人不开口,澶州王不由火气更胜,“废物!全都是废物!本王真就不该把你们找来窝一肚子火,还不如去问问家里的儿媳,那一个不足二十的丫头都比你们几个的脑子聪明,你们还活着干什么?!”

“世子妃是大才贵女啊,她的眼界下官自认不如,不如把世子妃请来商议一番?”其中一人立即提议,“我等也好仔细听取世子妃的意见,王爷啊,这件事的确不好再拖了!”

“废物!都是废物!”澶州王骂完,只得吩咐身边的人去把楚嫣儿找来。

似乎从这个儿媳进了门以后,老王爷也越发的依赖于她,更庆幸自己当初威逼利诱,迎娶这个儿媳进门。

这的确是她的一大助力…

如若不是自己年岁已高,真应该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但这等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去请楚嫣儿的人的很快就回来消息,世子妃不在府中。

“她去哪儿了?”澶州王蹙紧眉头,很是不悦。

“世子妃去了左都御史府,请左都御史上弹劾的折子。”

“弹劾谁?”

下人朝天指了指,凑其耳边轻吐二字,“皇上…”

徐若瑾此时已经迎到梁芳茹回娘家,梁夫人倒并未对她太过亲近,只是在第一晚吃席时露过一面,随后便让徐若瑾独自应酬。

梁芳茹微有伤心,但她也知道这一次世子带自己回中林县是为了梁家大事,而且大哥生死未卜,她也没了怨怼的私心…

只是接连过去了几日,京都没有消息,梁霄也没传来消息,田公公被纠缠几日,也没有再不回京都复命的借口。

可他若回了宫,那一份假圣旨的事便会披露出来。

徐若瑾本已心中忐忑,但夜微澜一早沉着冰冷的脸色到“若霄轩”,更是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第605章 急信

“昨夜急信,御史联名弹劾皇上不顾朝政,身体欠佳,未有所出,纵奸臣兵败七离,要求皇上立即作出决断,更要求皇上起草罪己诏,向列祖列宗认错赔罪。”

夜微澜也没有了往日闲散逗闷子的心情,“留给梁霄的时间不多了。”

徐若瑾咬了下嘴唇,“田公公昨儿来消息,最晚明日启程回京都,不然没法子向宫里交代了。”

“若是梁霄至此不归,你打算怎么办呢?”

夜微澜问出这么一句,徐若瑾立即瞪眼朝着一旁“呸呸呸”,“世子爷莫怪我无礼,这等时候就不能说点儿顺人心的好话?四爷吉人天相,这条命是不可能丢在七离国的!”

白眼翻上了天,夜微澜却格外认真,“他可不见得是把命丢在那里,而是他…”

徐若瑾立即打断他,斩钉截铁的道:“四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是绝对会回来的!”

“都这等时候了,你还这么的信他?”

“对,就是这么信他!”

夜微澜对此着实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二人迟疑一段,他不由道:“我其实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徐若瑾眼前硕亮,这个时候,只要还能有一线希望,他就绝对不会放过。

夜微澜啧啧几下嘴唇,眼见屋中的丫鬟,示意徐若瑾都打发走,连春草都不例外。

徐若瑾虽有疑惑,但仍按照夜微澜的意思,让她们都先出去。

皇族的人就是是非多,特别是夜微澜这等喜怒无常的变态,心中是谁都不信的。

“现在你可以说了?”徐若瑾看向夜微澜,格外认真。

夜微澜余光睹见王公公的不悦,可他仍旧说道:“你的身世。”

徐若瑾一怔,她没想到夜微澜会说出这几个字。

可严家?

严景松虽官职不小,那位严夫人的娘家雄厚,严弘文成了当朝驸马,可他们家的分量在京都,还没达到呼风唤雨的地步,能有什么作用?

神色不悦,徐若瑾摇了摇头,对此予以否定,“这主意够馊的。”

“你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么?”夜微澜并不知道徐若瑾想到了严家,因为他只知道徐若瑾的生母身份,却并不知道她的生父是何人。

徐若瑾只觉得嗓子哽噎的发疼,翕了下嘴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她身份的公开或许能保住你的命,也或许是一把刀横在你的脖颈之上,”夜微澜目不转睛的看着徐若瑾,“但即便你不愿,此事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徐若瑾“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你想干什么?”

“明哲保身。”夜微澜用手抖了抖袖口的狐皮,“这也是我的最后一张牌。”

“我的生母…是何人?”

徐若瑾压抑着心底的颤动,问着他。

夜微澜却并没有说,站起身,他望向了院中那一棵只留两片枯叶的树,“再过两日,如若梁霄还没有消息,你就会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人…只是不知道那个混账的男人到底是谁,若他还活着,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徐若瑾心中一紧,纳闷问道:“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恨?”

“无比仇恨!”夜微澜看了徐若瑾片刻,转身阔步离去。

徐若瑾只感觉心跳急速加快,快到她已有些憋闷。

自己的生母到底是何人?她的身份能够让夜微澜明哲保身,这定不会是一普通人家的小姐。

这…她的脑中蹦出了一个人影,随后不停的摇着头,轻声念道:“不会,绝不可能是她,荒唐狗血的情节不该这般上演…无论他们是谁,我就是我,我就是徐若瑾!”

夜微言此时正在宫中静静的坐着。

皇后在他的身边陪伴,一边为皇上斟茶,一边抱怨着朝中大臣们的忘恩负义。

“…皇上例来都对他们格外宽容,可这个时候居然反过来斥您不孝,用人不淑,还逼着您…都是那澶州王诱惑了他们,皇上也不必听他们的,您是皇上,九五之尊,由着他们在蹦蹦跳跳的耍戏,明日还是莫要上朝,龙体要紧。”

夜微言摆了摆手指头,“朕的确有罪。”

“皇上!”皇后惊的连忙起身跪地,“是臣妾妄言了,求皇上开恩。”

“你起来吧,朕不是怪你,是朕的确有罪。”夜微言站起身背手踱步,“抛开朕用人不淑,抛开朕这一局赌输了,单是一条无子,就足以废掉朕了!”

“皇上?!”皇后已经惊的不知该说什么,更是眼圈湿润起来,“都是臣妾有罪,是臣妾没能对得起列祖列宗,没能为皇上生子育女,是臣妾妒忌贤能,没有为皇上选贤纳妃,都是臣妾有罪。”

“如若他们要怪,就废掉臣妾…都是臣妾无能!”皇后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只求皇上能保重龙体,万福康安,早日有妹妹们为皇上开花结果,皇上能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这等话就不必再说了,朕也听腻了。”夜微言摆了摆手,“你先回吧,容朕静一静。”

“臣妾在一旁服侍,不出声音…”

“回吧。”夜微言再次摆手,皇后不得已的起身告退,一步三回头,可夜微言却陷入沉思,没有再看她一眼。

皇后离去,夜微言身边伺候的公公跪地道:“皇上,编修已经在书房等候,您是真要起拟罪己诏?”

“让他等着。”夜微言语气冷漠,“梁霄如若今晚还没有佳讯传来…朕就诛他九族,为朕陪葬!”

这一个夜晚,徐若瑾过的很艰难,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屋顶攀爬着的小虫,脑子里空空荡荡不知想着什么。

“四奶奶还没睡?

徐若瑾听到问话的声音,看到是方妈妈,“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夫人已经睡了,老奴今儿看四奶奶似是有心事,老奴也有心事,想来与四奶奶说说。”

方妈妈这般说辞,徐若瑾则坐起了身,“您有心事?”方妈妈向来是最和蔼可亲的,似乎在徐若瑾的印象当中,她只有倾听,从无倾诉。

“有。”方妈妈握着她的手,“四奶奶,您想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么?”

方妈妈的话让徐若瑾彻底震惊!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个提到她生母的人…难道…难道说方妈妈也早就知道了?

第606章 追忆

看到徐若瑾的惊愕表情,方妈妈又是一声哀叹。

屋中除了她们二人盘膝对坐在床上之外,只有油灯中那簇细弱的火苗,陪伴着徐若瑾得知自己生母的来历和讯息。

“…老奴原本是不打算说的,梁家时至今日凶多吉少,而四奶奶您或许会遭受连累,又何必还让您内心雪上加霜,得知这么一个惨痛的讯息?”

方妈妈一声沉叹,“可思忖许久,这几日又见到您和世子爷二人联手为四爷拖延时间,似乎已经挖空了脑子…您为梁家尽心尽力,若是老奴还瞒着这样的事着实心中不忍,若是有一日真的闭了眼,您却连自己的生母都不知是何人,这着实是老奴的罪过。”

“所以,老奴要告诉给您,您的生母就是…朝霞公主,也是大魏的长公主。”

方妈妈说完这话,徐若瑾的脸上并没有闪现惊愕的神情。

她只是微张开嘴微有惊讶,随后便静默不说话。

方妈妈担忧的看着她,任凭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

床边角灯中的火苗越发虚弱,弱到一个呼吸都能熄灭,方妈妈起身拨了拨,才亮了几分。

灯烛的光芒映照在徐若瑾脸上的那一行湿润上,方妈妈才看到她哭了。

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徐若瑾扑在方妈妈的怀中痛哭不已!

她曾想过自己的身世会与那位传闻中的朝霞公主有关,她更自嘲过自己异想天开,做什么白日梦。

可当她知道这是事实,那股心底的怨怼油然而生,化成止不住的泪水,让她不能自已。

窗棂缝隙中透进几抹清晨的蓝,颜色虽灿,徐若瑾的心却格外的冷静。

痛哭过后,她想明白了很多事。

似乎过往的很多迷惑不解,在得知生母身份之后都能够想了明白。

包括夜微澜,两日后他得不到梁霄的讯息就要公布自己生母的身份,就是要利用这所谓的皇族“丑闻”。

而公布了自己乃是朝霞公主的私生女定然在大魏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波澜,而那时,所有人的态度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改变。

这就是夜微澜的杀手锏。

把一滩本已杂乱的水搅和的更浑,谁能存活下来,就各凭本事了…

这的确是个馊主意,但徐若瑾也不得不承认,站在夜微澜的角度,这不失为最后一张牌。

可对她自己来说,她是不希望这个场景出现的。

不知为何,她并不想与这位生母相认,或许因她不是真正的徐若瑾,但具体是什么缘由,她不想深究,因为她的心告诉自己,这件事不应该被公诸于众。

她要阻止夜微澜才行…

但该用什么法子?她需要仔细想想。

尽管心里已经憔悴无力,她却感觉到方妈妈的怀抱无比温暖,而远处的那个男人,定是搏命一赌。

不如,这份期盼就交给他,岂不是更好?

天色大亮,夜微言这一宿的等待可谓是心力交瘁,不过三十之龄,一夜过去鬓角添了几缕刺目的白丝,让一旁的小太监吓的当即跪了地上瑟瑟发抖。

“什么时辰了?”夜微言的嗓音沙哑,好似变了一个人。

小太监的牙齿咯咯作响,“皇皇上,卯正,该上朝了。”

“你怕什么?”夜微言站起身伸出手,“皇叔不是给过你好处,让你盯着朕的衣食住行么?为朕更衣。”

“皇上,奴才…”

“闭嘴!”

夜微言沙哑的声音虽不响亮,但那股帝王的怒意夹杂其中,透出几抹森寒的冰冷,让小太监汗毛倒竖,不敢多一句废话。

不敢耽搁,小太监喊来宫女一同伺候皇上更衣上朝。

而这一次上朝,是夜微言自觉脚步最沉重的一次。

因为他已预料到自己会被朝堂上的人口诛笔伐,更会有人痛斥自己用人无能,未给夜家留下后代。

种种的罪名烙印在此,无非是在逼着自己退位,给澶州王篡权铺就一条金光大道,让他谋逆皇位看起来更名正言顺一些。

可自己真的用人无能吗?他不敢苟同,更不会痛骂梁霄是个无用之才,顶多是拽着梁家为自己陪葬;

可他真的没给夜家留下后代吗?后宫佳丽不计其数,不是没有人怀上过龙子,只可惜怀上龙子的不是流产就是死去,生下几个都是小公主,而且还身体娇弱,久病不起。

真当他夜微言是傻子么?

夜微言的心中冰冷无比,散发的气息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在等候皇上的出现。

澶州王是最亟不可待的一位,大步流星的在下来回的走着,让忠勇侯楚震翔心里发慌,却还不能当面斥责,只盼着皇上快些出现,把事情有个了断才好。

严景松也在后位站着,只是他默声无语,更不与身边同僚搭上只言片语。

如今他是不知该偏颇谁,更不会发表意见。

因为他在这些人当中官职不高,二来,自己那位只远观过的女儿若瑾,很有可能就与梁家一同被连累获罪。

虽然严弘文已经去了中林县,可严景松的心里却总是在忐忑不宁。

其实他发自内心的希望这个女儿不存在,因为她的消失或许能抹煞他过往犯下的大错。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宫里的那位还活着,所以他不敢轻易对若瑾下杀手。

但如果她是因梁家…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吧?

严景松在盘算着心思,而此时小太监从后出来,朝众号令:“皇上驾到!”

一声尖锐的呼喝,所有人都各归各位,夜微言走出来时,余光睹向下方扫视一圈,才坐在龙位之上。

他没有说话。

下方众人虽憋了满肚子的言辞,也没有人率先开口。

双方僵持,让本就肃穆的朝堂又添几分阴郁的冰冷,夜微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澶州王终究轻咳一声,迈步上前,“皇侄,臣有话要说…”

徐若瑾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

不平静也不行,因为天色已经大亮,夜微澜在这一刻已经登门。

他的到来,他的目光,他眼眸中吐露的讯息都在告诉徐若瑾,他准备将她的身世公布于众。

徐若瑾不等他开口,便是斩钉截铁的否定,“撒这等弥天大谎,世子爷不觉得荒谬么?我徐若瑾就是徐若瑾,我姓这个徐字,我是中林县主簿的女儿,与什么皇亲贵戚沾不上丁点儿关系。”

“您想的那个主意的确是有点儿馊!”

“我,就是我!”

第607章 心思

夜微澜没想到徐若瑾见面就撂下这样的说辞,微有惊讶后,他倒是笑了起来,“弟妹这般聪明?已经想到我想用什么法子了?”

“只是你若那么容易就猜到…是不是有些聪明的过分了?”

夜微澜收敛了神色,对着徐若瑾上下打量,徐若瑾错开身,躲开他犀利的眼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子能想得出来,难道还怕旁人猜得出来么?”

“您想活命,想搏一回我并不反对,可是不要拿我一个小妇人的身世开玩笑,因为这个玩笑太大了,我担当不起!”

徐若瑾的态度,让夜微澜沉默了下,转过身看看高悬的阳光,他被强光刺的眯起双眼,“若瑾,长痛不如短痛,做事也分主动和被动,现在将水搅和浑了,或许是一团烈火将一切烧为灰烬,也有可能不了了之。”

“但若是在梁家复起之时再爆出来…”夜微澜突然转头看她,“你想过后果么?亦或许梁霄拿命搏回来的一切,就被这一个消息而打碎。”

“那时,你是选择毒酒,还是选条白绫呢?”

徐若瑾心中一紧,只觉得脑子眩晕片刻,脚步发慌,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夜微澜看到她的这副样子,趁胜追击的继续道:“我承认这件事的确对我利益更大,皇族已是一团乱,我有意在乱中求胜,可前提是我已与梁家绑在一起,梁霄如果不同意我的做法,他根本不会让我来中林县。”

“他早就知道我有这最后一张底牌可以出,若瑾,你还怕什么呢?”

“不!”

徐若瑾下意识的道出这个字,亦可以说是喊出这个字!

她也不知道为何心底根种了这样的念头,可她发自内心的告诉自己,这件事绝对不行!

尽管,夜微澜刚刚的话语让她有了片刻的犹豫…

夜微澜被徐若瑾的一声尖叫吓了一个激灵!

他冷哼着板起脸色,一旁的王公公立即上前,声音比徐若瑾还要尖细着高半调,“大胆!这乃是涪陵王世子在与你问话,容得你大声喧哗喊叫?成何体统?!”

徐若瑾此时********都在琢磨夜微澜的鬼心眼儿,根本没估计到他的身旁还有王公公在,这老太监一声厉喝,让徐若瑾惊愕之余当即斥道:“你闭嘴,一边儿呆着去!”

“你…”王公公眼睛瞪的险些凸出来,“你这是怎么与咱家说话?放肆!”

“我说什么都是放肆,那我何不说个痛快?你整日里只会站了你主子身边儿放肆来,放肆去的,你知不知道你很招人讨厌?有本事,你倒是出个主意?否则就闭嘴,不许说话!”

徐若瑾插腰一通吼,倒是让王公公还不上嘴,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不等他想出言辞继续斗嘴,徐若瑾已经转过身看向夜微澜,“你想的那件事绝对不行,而四爷之所以让您来中林县,也不是想让您把这一潭水搅浑,世子爷深谋远虑,更是有着超强的蛊惑力,我险些就被您误导了!”

夜微澜微微挑眉,精致的眼眸似与徐若瑾一模一样,“哦?这话怎么说?”

“您自己也说,自己是被四爷逼着才来中林县的,可其实您之所以答应前来,也是因您不喜欢被动,不喜欢听之任之,很想把命运攥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单纯的依靠四爷。”

徐若瑾躲开他的眼眸,太像,让她慌神不能专注,“我说的对吗?”

“你继续。”夜微澜感觉到她的不自在,跟随着挪步过去,逼着她看向自己。

徐若瑾咬了咬牙,继续道:“您不信四爷,所以您拿了最后一张底牌做杀手锏,如果到中林县时,能拖延则拖延,拖到最后不得已,您便打算出牌。”

“可四爷之所以让您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我听您的令,由着您打出这最后一张牌,而是要我阻止您这么做!”

徐若瑾一边思考一边说,说到这里,她的心仿若迷雾褪去,露出一条阳光大道般豁然开朗,“对,他就是要我阻止您,所以,我绝不答应!”

“若瑾…”

“请自重!”

“若瑾弟妹。”夜微澜居高看着她,“你就这么信任梁霄?”他微有醋意,因为他知晓眼前的小女子与自己沾了血缘关系,可她居然如此偏颇外人,着实让他心里不舒服!

徐若瑾斩钉截铁,“是,我就是这样信他,无条件的信任。”

“你就这么的不信我?”这是他最想问的。

徐若瑾仍旧很是肯定,“不信,非常的…不信!”

夜微澜的怒意蹙眉,笑容顿失,又是那副喜怒无常,“我很生气!”

“世子爷宽宏大量。”徐若瑾装作听不懂。

“哼!”夜微澜冷哼一声,也自觉有些不是滋味儿。

梁芳茹从门外进来,正看到二人在此对话僵持,一脸笑容的道:“这是说什么呢?四弟妹性子不柔,但心底事好的,世子爷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梁芳茹的温婉恳请,让徐若瑾当即翻了白眼。

毫无根据的被化作性子不柔的行列,她还真没法怨怼三姐姐,她自当是好心,只是这份好心…着实不对啊!

夜微澜的冷脸顿消,走前两步牵起梁芳茹的手,“不会的,怎么会与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你怎么过来了?”

“母亲说,中午置办了酒席,请世子赏光。”梁芳茹已陷入甜蜜的陷阱,说话的声音甜腻无比。

“好,一定去。”夜微澜说着话,转头看向了徐若瑾,“京都如若下令,那层遮羞布会马上揭开,如若无令,我不会自找麻烦。我已经是给了他时间,也给了你时间,但终归…我希望一切都好。”

“我不会道谢的。”徐若瑾声音俱冷,只觉得无能为力。

夜微澜看她一眼,转身出门…更是拽走了梁芳茹,不让她多问一句。

夜微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徐若瑾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梁霄啊梁霄,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吗?力不从心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啊…”

七离国内,一片欢呼雀跃!

梁霄抚着胸口的伤,绷紧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马上换药!”沐阮站在一旁拖着药箱就要扒开他的衣裳。

梁霄拦住他的手,“先传信,马上!立刻!快!”

沐阮跳脚蹦高,“流血不止了啊!”

“别废话,传信!”

一只鹰隼飞奔上空,听到那一声犀利的鸣啼,梁霄随之昏了过去!

第608章 阳错

徐若瑾接到这一封信时,是在后日的半夜时分。

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眺望床板上辛勤攀爬着的一只小虫,她的脑中空洞无比,没有分毫的念头。

掐算着手指,田公公离开中林县也有几日,离他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掐算着手指,大爷战败被俘至今已经过去多日,活命的几率已经极小,而传出梁霄统兵出征也已有了七八日,恐怕京都也容不得继续拖延下去,马上就要给梁家下定论了。

而昨日,夜微澜又特意的来了一次,他告诉徐若瑾,皇上被群臣逼得下发了罪己诏,更是自省二天,二天后,如若梁霄还没有消息,他亦或许要退位让贤。

而那时,梁家满门抄斩不提,接连跟随掉脑袋的人也少不了,起码夜微澜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不想,他会在皇上主动退位的前一刻揭开皇族丑闻,让澶州王也舒坦不得。

这一次,徐若瑾没有拒绝,因为她自觉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资格和理由。

但自省两天,昨日已过一天,明日阳光普照之时,或许就是黑暗命运的来临。

这辈子,就要这么快的度过去了吗?

若是真被赐死,她下辈子又会变成什么人?什么角色?经历哪些事呢?

不!

她不要马上就经历下辈子!

这辈子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

她没有对梁霄说一句“我爱你”,她还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她还没有将自己酿酒的手艺响誉各地。

而且!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为“徐若瑾”这三个字恢复名分!

对,这是她心底隐藏最深的那一执念。

虽然她不屑于做什么公主的私生女,可却不代表那位高高在上的华贵公主可以不认自己。

这个矛盾和心结必须要解…

她不能就这样让命消逝掉!

猛然睁眼,徐若瑾“扑腾”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簇簇的脚步声传来,她即刻喊了春草去开门。

冲进来的人是顺哥儿,不等春草打开门,他便已朝天喊嚷起来,“四奶奶,喜事,大喜事,四爷第一战大捷,胜了,大胜!”

徐若瑾眼前大亮,光着脚就跑去了门口,抢在春草面前就开了门,反复确认道:“是真的?真的吗?”

顺哥儿没想到四奶奶会突然冲出来,愕然之后甩了甩手中的信,“当然是真的,奴才哪敢在这个时候说假话?若传错半个字,天打雷劈!”

“就会胡说!”春草喜气之余,忍不住埋怨他一句。

顺哥儿一脸嬉笑的回应着,徐若瑾则接过信看了一遍,当即吩咐道:“马上将消息传给世子,另外快去告诉母亲,马上,快!”

顺哥儿撒腿就跑去传信儿,徐若瑾也不顾天气寒冷,仍旧光着脚丫在地上站着。

她望向天空中那轮莹莹散光的明月,颤抖着道:“梁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胜,梁霄…我等着你!”

夜微澜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不顾三更半夜,带着人便极速赶到梁府。

而此时,徐若瑾已经穿好衣裳,在“福雅苑”陪着梁夫人。

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也早已没有睡意,看着那一封喜报的信汩汩落泪,尽管没有多大的声音,可她却哭的无比惨痛。

报上虽喜,但却没有梁辉这个名字。

显然,梁辉的生死下落被自动忽略,为何自动忽略?显然,他早已自结性命,挽回属于梁家最后一点点荣耀。

徐若瑾在一旁也忍不住悄声落泪,抹了抹眼眶。

将心比心,如若换做她是婆婆的话,恐怕坚持不住这等稳重,早已哭的歇斯底里,呼天抢地。

“世子爷到!”

门口一声令喝,徐若瑾与梁夫人不约而同的用帕子抹净了脸,规规矩矩的等着他进门。

“信呢?给我看一下!”夜微澜急迫之余,更带有一丝惊慌。

徐若瑾来不及多问,立刻把信递了过去,“应当是无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