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所谓的“放心”,徐若瑾却很是不放心。

当初陈家对梁家做的那些事情,徐若瑾铭记在心,绝不会忘,而且,她也不认为那位大嫂会善罢甘休,定会与自己争个不停。

有时候觉得偌大的梁府空落落的,可真的人多了,事儿自然也会多起来,那时整日里烦闷就够了,不会让自己太清闲。

梁夫人得了徐若瑾的承诺,便提起了几种梁大将军最喜的可口菜。

徐若瑾立即吩咐大厨房去准备,这一日,也就如此过去,没有兴起太大的风波。

晚间回了“若霄轩”休息,红杏忍不住抱怨起来。

“夫人就算不把香槐许出去,四爷也不认她身份的,归根结底,大奶奶回来还是想管家事的,都这个时候了,夫人还是偏心眼儿,对四奶奶太不公平了!”

“奴婢也觉得夫人做的有些过了。”春草向来是宽容能忍的,这一次也忍不住抱怨一句。

徐若瑾坐了窗边榻上,看着春草为她熏衣的香炉火苗,反倒是笑了起来,“之前夫人偏颇大房是因为那是嫡长子,是长房,按照规矩,理应是大奶奶掌管的,外加还有那么一个免死令…这一次皇上的旨意中分毫未提,不了了之,这在夫人心里是解不开的结的。”

红杏听的稀里糊涂,又不愿自己动脑,“可这和大奶奶归府管家事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大爷下落不明,大奶奶做出的事夫人也是厌恶的,但为了嫡长孙,她便不得不过多思忖了。”

徐若瑾抚了抚额头的发丝,“把长房彻底的孤立,那嫡长孙在府里的地位会很难堪,夫人不得不为孙子考虑。”

红杏撇撇嘴,“终归是对您不公平!”

“公平这两个字也只是说说而已,在情分面前,这两个字等同空气,不提也罢,提了反而自己闷气,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徐若瑾说到最后反而笑起来,转头望向窗外,她径自的嘀咕着,“天气冷了,原本还惦记着四爷用来泡酒浴的用料都用光了,好在沐阮偷偷跟去了,想必他应该有法子,我反倒没那么担心了!”

“四奶奶心里只想着四爷,就不想着奴婢们!”红杏撅着小嘴朝向春草那一方努了努,之前四奶奶可是亲口说,把她许给顺哥儿的。

春草被说了个脸色通红,反驳斥道:“没羞没臊,自己惦记着姜家公子就是了,拿我做什么筏子?”

“我才没有!”

“你有!”

“…”

徐若瑾听着两个丫鬟在一旁斗嘴,目光又望向窗外。

“梁霄,你是不是真的伤了?若是沐阮治不好你,等他回来,一定不给他好果子吃!”

梁霄此时已经醒来,沐阮长舒了一口气,吓的拍拍胸口,朝着天地一通叩拜,“你可醒了,你若不醒,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我要酒浴。”梁霄声音低沉虚弱。

沐阮立即跳脚道:“疯啦?刚醒就玩这种花活,你当我是小师妹吗?不行!”

“不行也得行。”

“不行!”

“那你就回去!”

“我不回!”

“那就为我配药酒浴。”

“没门!”

“来人,把他送回中林县…”

“我做!”

沐阮闷头在一个小房间里配着酒浴的药料,欲哭无泪。

在这里被梁霄逼迫配毒配药,撇下梁霄回中林县还不得被徐若瑾给拆了骨头?

天,他是犯了哪门子邪,偏偏跟着到战场来,完全是上了梁霄的当!

这两口子,他下辈子千万不要再碰上!

第613章 迎回

腊月初五,距离腊八还有三天。

风和日丽,天空中点缀了几朵绵绵白云,让湛蓝的天空更增美感。

但今日的天气却格外寒冷,冷到早间公鸡打鸣都只吼出了半个音就躲回了窝里。

原本梁夫人揣测梁大将军归府时尽量低调,但随着昨日一封圣旨驾到,今日不仅是梁家人迎梁大将军归府,连带着京都几位官员以及此地的县令,主簿,大大小小的书办衙役,一个都没闲着,早早的就到城门口迎候。

这一次前来传旨的并不是田公公,正是那位上一次与田公公,于统领来此地的刑部主事刘三金。

上一次于统领被夜微澜带走之后杳无音讯,徐若瑾也没有追问,刘三金更不敢问,眼见田公公拖延不肯离去,他自当也沉默不语。

那个时候若是与于统领一般犯点儿什么癔症偏要纠缠不清?他的小命可就葬送在这里了!

那位涪陵王世子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而自己这等小角色,他杀了也就杀了,根本没有分毫顾忌。

所以刘三金在那一次自动做了隐形人,而田公公恰逢其时的赶回去送上梁霄大胜的战报,心里还是记得刘三金的好。

向皇上举荐了此人,皇上正是兴高采烈打压澶州王的最好时机,立即升了刘三金的官职,并派他到中林县传旨并迎候梁大将军。

如今的刘三金已经不再是个小小的主事,而是刑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大员。

来一回中林县就越级升了官儿,刘三金还是很低调谨慎的,这一次再来中林县,他率先拜访了梁夫人和徐若瑾,随后又去为夜微澜请安。

所有的礼数都做到了,才在第二日传旨,让所有官员跟随迎候。

只是此时此刻,所有守在城门处的人都冻的快掉了下巴,可圣旨在上,又不敢不从,只能盼望着梁大将军快些到来!

梁夫人此时心焦难耐,巴望着远方,看的眼睛越发湿润,忍不住掉泪。

徐若瑾连忙拿帕子让她好生擦擦,“母亲若是再哭,早间的妆花了不说,这天寒地冻的,眼泪可会结冰的。”

“就会胡沁,你懂什么?!”

梁夫人怨怼一句,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脸。

这么久没见老爷了,她的确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丑…

徐若瑾狡黠一笑,心里只盘算着若是梁霄回来,自己会像婆婆这样翘首期盼?眼泪汪汪的吗?

徐若瑾心里正臆想着,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

回头望去,只见围观的人在陆续退到两旁让出一条路,一辆奢华的车辇从远处驶来。

夜微澜到了。

对于这位久闻盛名的涪陵王世子,所有人都投去了观望的目光。

刘三金的脸上涌起一阵复杂。

上一次,他可是亲眼看到这位世子下令将于统领打成了废人…

夜微澜率先下了车辇,走到另外一旁扶着梁芳茹。

二人手牵着手,郎情妾意,恩恩爱爱,那一副亲昵的模样,羡煞众人,让梁芳茹一路跟随走来都低头含羞,满脸的爱意。

徐若瑾浑身一个哆嗦。

梁夫人一脸满意的欢喜,与徐若瑾率先为夜微澜请了安,随后夜微澜再大礼还回,“岳母大人,恕我来晚了。”

“不晚,是我们来的过早。”梁夫人委婉客套,“其实也到时辰了,可能天气寒冷路途难行,通报传信的人也还未回,或许还需等上片刻。”

夜微澜皱了眉,“为什么会耽搁?怎么搞的?!”

他阴起脸色斥上一句,刘三金在旁竖着耳朵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小跑过来低声道:“世子爷稍安勿躁,下官已经派人去前方打探了,马上就会来信儿。”

“嗯?刘大人?”夜微澜瞄了两眼他的官服,“要恭喜你升官了?”

刘三金只觉得心底比这天气还冷,哆哆嗦嗦道:“不敢不敢,世子爷您折杀下官了,下官也是托了您的福气,才有今日的成就。”

“谢本世子无用,你应该谢的是梁四奶奶。”

夜微澜看向一旁的徐若瑾,嘴上与刘三金道:

“你们这些京官,总习惯去攀附王公贵戚,高官权臣,眼界着实的窄了,凡事总要谢到根源才对,否则…你也就是下一个姓于的。”

“下官有罪,下官谢过世子爷提携!下官谢过梁四奶奶提携!”刘三金的双腿一软,险些跪了地上。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根本不搭夜微澜的话,转头看向顺哥儿,“还没来信儿?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依照规矩,梁大将军入城后需先接圣旨,然后才算脱罪之人。

而在接旨之前,他还只是一介罪臣,是不能大氅加身,锦衣华服的。

所以徐若瑾早早就让顺哥儿做了准备。

接旨之后,立即衣帽鞋袜全都糊上…

顺哥儿将梁夫人也投目过来,侧开身子朝后一指,“回夫人,四奶奶,都已经备好了,您二位都放心。”

梁夫人早就亲自的看过为梁大将军准备的物件,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城门之外。

而此时,远处隐约有一匹快马朝此处奔来。

刘三金又是一阵小跑的迎上前,正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回刘大人,已经到了,马上就到!”

“好,好好!”刘三金一抹额头冒出的冷汗,转身又向夜微澜等人传话。

他这个五品官当的着实不易,一人肩挑数职外加跑腿儿的。

这也没办法,谁让要面对的是夜微澜这位世子爷?

虽说世子不建的会对他下什么狠手,但心有余悸,心有余悸啊!

梁夫人听得这个消息,忍不住站起身朝城外迎娶。

徐若瑾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追随。

梁芳茹也正犹豫是不是要跟着,夜微澜攥了攥她的小手,示意她就在这里等着。

梁芳茹轻咬下嘴唇,只能投去远远的期盼。

远处,一骨瘦如柴的蹒跚老人领着一个孩子,一步一步的迎面而来。

尽管瘦骨嶙峋,尽管他身披残破的单衣,脚踏漏指的布鞋,但老人高昂的头,犀利的目光和周身散发的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股发自内心的崇敬和崇拜油然而生,更有人已双眸落泪,不能呼吸!

“老爷!”

梁夫人一声呼喊,诉尽了所有的委屈和苦难,诉干了所有的期盼和怨怼。

向来最重规矩的她这一次也禁不住满脸落泪,险些跌倒在地,痛哭流涕。

徐若瑾搀扶住梁夫人,看向梁大将军的目光也不禁动容。

这便是自己的公公,梁霄的父亲?

除却骨瘦的身体和年龄沧桑的褶皱之外,梁霄实在与他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第614章 相见

“小婿夜微澜为岳父大人请安行礼!”

夜微澜不知何时出现在梁夫人和徐若瑾的身旁,他朝着远处高声呼喊,让远处走来的老人脚步微顿,眯着眼睛望向此处,弯腰抱起脚边的孩童,昂首阔步,步伐飞快。

“老爷!”

梁夫人挣脱开徐若瑾的手,朝着前方跑去。

徐若瑾没有继续跟随,而是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候。

梁大将军将夫人拥入怀中,只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稳下来…

似乎从扑到梁大将军怀中的那一刻,梁夫人已经彻底的把自己交托给丈夫,听之任之,将真正的梁子瑜包裹在狐裘大衣之中,随着他继续朝城门处走去。

徐若瑾并没有迎去太远,待梁大将军等人走到城门之前,她则行一大礼,端上热酒举过头顶,“儿媳徐若瑾恭迎父亲归来,烈酒驱寒,请父亲品尝。”

梁夫人想劝一句,梁大将军看着那一瓮酒,抬手接过灌了几口!

本已精锐的眼眸凸显出几分烈意,他看向徐若瑾,只说了两个字,“很暖。”

“谢父亲夸赞!”徐若瑾起身,夜微澜则上前引路,“路途寒冷,岳父大人还是先接旨,随后归府家人再叙。”

“冷?”

梁大将军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皮裘暖帽,再看看自己身上单片薄衣,露出几分不屑的嘲讽,“本将不觉得冷,我儿子能取七离国主首级实为大魏功臣,听过之后热血沸腾,哪怕这寒风再刮上一整年,本将也挺得住!”

声音沧桑豪迈,虽底气不足没有那般洪亮,却没有人敢亵渎他的满腔豪情。

徐若瑾瞄向一脸尴尬的夜微澜,而此时刘三金等已率众官前来迎候。

一一做了自介,梁大将军似乎也懒得去记他们都是什么人,什么官,看向刘三金,只一句:“颁旨吧。”

“是!”

刘三金没有半分耽搁,当即便燃起香炉,梁家众人接旨。

旨意很简单,免去梁大将军罪臣身份,封赏威武大将军,赐梁家御笔亲题的挂匾,京都的将军府归还之后更赏良田百倾,棉锦百匹,银两十万。

夸赞了梁霄的英勇无双之外,也称赞了徐若瑾的酒,待梁霄征战归来,他与梁鸿兄弟二人召入京都,官爵待定。

至于梁辉这个人,圣旨中提都未提。

梁大将军率家人叩谢皇恩之后站起身,梁夫人看着身边的小家伙儿不由心酸得很,这个刚能蹒跚走路的小孙子就这样的没了父亲。

这是多么苦的命?

徐若瑾倒很讶异圣旨中会突然提到自己的酒。

虽然奇怪,但她也不愿去细细猜度,只当这是个好事儿,“灵阁”的酒借此能广销各地赚银子还不好?哪里有空去想京都龙椅上的人为何这么做?

梁大将军言辞极少,所以刘三金等人也没叙上几句话,就眼巴巴的看着梁府的人接连上车回了府。

徐若瑾是最后离去的,招待着众人一同回府吃席宴,总不能天寒地冻的来了,宣旨之后就置之不理的打发回去,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

梁大将军归府之后便没有再露面。

洗漱更衣后便在书房休歇,只有夜微澜与其在书房中私谈很久,其余的人没能再见到他。

尽管如此,从梁大将军踏入家门的那一刻起,梁府的所有人似变了另一个模样!

忠叔老迈的身板挺直了些;顺哥儿年轻气盛的模样更收敛了些;

其余管事们规规矩矩,没有了分毫的骄躁和忧虑,连一向刻板的梁夫人都为应酬宾客,多喝了好几杯。

这一日欢声笑语,这一日喜气洋洋,直至夜幕降临,刘三金为首的京都官员率先离开梁府,其余的宾客才三三两两的各自离去。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这一日虽然高兴,可也真把她累的瘫软无力,两条腿已没了知觉,走起路来都不住的打晃。

长舒了一口气,徐若瑾的脑中又蹦出了那个臭男人的面孔。

今日迎接公公回府的气势很足,连袁县令那等一地的父母官都没轮得上近前,若是梁霄也在的话,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从御赐牌匾挂上的那一刻,梁家似又恢复了往日的荣耀,这一份荣耀,正是她的男人用命换回来的!

徐若瑾的心思很矛盾。

她即觉得欣喜若狂,内心又有其他的担忧。

他被高高的架了上去,他的责任也背负的更加沉重,他的伤,就真的无碍了吗?

所有人都在猜度他的伤是真是假,可只有她知道,那伤口的的确确存在,而他也的的确确体虚体寒,偶尔心绪紊乱。

梁霄啊梁霄,你可千万要完完整整的回来,别缺胳膊少腿儿的,否则…否则也只能认了,好歹是保住命!

徐若瑾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思念着梁霄,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听到院中有了说话声。

“梁四奶奶可在?”声音尖细。

红杏在门口道:“刚刚歇下。”

“快去把她喊起来。”是夜微澜身边的王公公。

红杏略有犹豫,“可四奶奶刚刚很累了,这会儿估计已经睡下了,什么事这么急?能不能明天再办?”

“放肆!”王公公发怒,声音尖细无比,“吩咐你做事你就办,快!”

“这事儿是梁府,我只听四奶奶的吩咐。”红杏的小脾气上来也是谁都不怕的!

更何况,今日梁大将军刚刚归府,这个向来和四奶奶看不对眼的老太监跑来耀武扬威?她何必在意?

“你…”王公公不等继续骂,徐若瑾已经从屋内开了门,“何事这么急?”

夜微澜应该还没那么闲的慌,让王公公在今日找到自己院子来,想必是真的有事。

看到徐若瑾,王公公的身速极快,凑到她的耳边道:“梁大将军病倒,不请大夫,只点了你!”

徐若瑾满脸震惊的看回去,见王公公那一脸凝重,她已经不需要怀疑此事的真假!

刚回来就病倒?

这…这是见不得梁家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吗?

“等我,马上去!”

第615章 有疾

一日之间见两次梁大将军,第一次气势枭雄,第二次却病倒在床。

这两次的天差地别,让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评价心里的五味繁杂,站在梁大将军的窗边翕了半晌的嘴也没说出话来。

若不是那一双锋利的眼眸闪烁的盯着她,她或许会以为这是冒充自己公公的。

怎么会这样?

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徐若瑾心底的话即便没有说出口,夜微澜也看懂了她想问什么,“与我说着话便突然晕倒,王公公懂一点,将岳父大人救醒,本想去找岳母,但…”

“不许告知任何人!”梁大将军接上这一句,“谁若敢走漏风声,我绝不饶他!”

徐若瑾心底一紧,咽了咽唾沫才上前,“父亲,那…那容我为您诊一下脉?我学过几日,好歹懂点儿。”

梁大将军伸出手臂,格外痛快,“来吧。”

徐若瑾没想到会这般顺利,但仔细一想,梁大将军或许知道自己懂一些诊脉的技巧,否则也不会让王公公把自己喊过来。

静了静心,徐若瑾也长舒了几口气才搭上手去…

只是她的脸色越发的阴沉难看,夜微澜也跟随着紧张几分。

“怎么样?”夜微澜忍不住追问,徐若瑾犹犹豫豫,没有马上就说。

梁大将军看着她,“婆婆妈妈,你只需告诉我,还能挺多少时日就可以了!”

徐若瑾咬了咬嘴唇,狠下心来道:“单凭借我一个人的能力,我只敢保证半年。”

“半年不够!”梁大将军当即驳回,“至少要一年,一年的时间,那小子才有可能把七离国彻底拿下!”

徐若瑾有些急,“父亲,我可以为您找更好的大夫,而且是我绝对信得过的人,我毕竟是半路出家,诊脉也不见得那么精准,您看…”

“不!”

梁大将军的声音格外坚定,“你信得过的人对我来说与没有一样,因为我信不过。”

“难道连母亲也不说吗?”徐若瑾对此很是吃惊。

梁大将军摆了摆手指,“不许说。”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为我最少续命一年。”梁大将军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摆手撵他们都出去,“今晚我就睡这里了,让老忠来门口守着,写好了药方子熬好了药就交给他,行了,你们都走吧。”

徐若瑾真是被公公的霸道跋扈惊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而她浑浑噩噩的被撵出去时,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还应该再争取一下。

为何自己信得过的人,他就信不过呢?

这种说辞让徐若瑾不能理解,却又不得不接受。

怪不得梁霄也是那么霸道,合着真是遗传…

夜微澜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并没有马上离去,“我还是幼时见过岳父大人一次,那时他英姿勃发,气势凌人,格外英武,而如今再见,他仍是不给任何人留有商量的余地。”

“或许,这个性格成就了他一生的战功赫赫,但从做人来讲,这一架坚硬的骨头,又能挺多久?”

他看向了徐若瑾,“半年,你也是多说了吧?”

徐若瑾没想到被他看穿,原本想要否认,却叹气的点了点头,“但我有这份信心。”

“你打算去求什么人?”夜微澜似是劝诫,又似警告,“我奉劝你近些时日不要与懂医药的人来往。”

他环顾四周,“盯着这里的人很多,期望着岳父大人…”他指了指天上,“也很多!”

徐若瑾没有否认,或许的确如夜微澜说的这般,期望梁大将军死去的人会很多。

她真的无人能求?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了?

“无妨,我可以学。”

徐若瑾露出一丝苦笑,“人这辈子不都是在学么?学识字,学本领,学生活,我可以学,没什么大不了。”

“若瑾,你的确是个奇妙的女人。”

夜微澜与她面对面,“这辈子,我不期望与你作对。”

徐若瑾微皱眉头,“只要你好生对待三姐姐,没人会愿意和你这位阴晴不定的世子爷作对。”

“哈哈哈哈哈…”夜微澜突然大笑起来,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转身朝着院外离开。

王公公若有所思的看了徐若瑾一眼,极速快步的跟随离去。

徐若瑾望向他离去的背影,越发对这个人无法下结论。

他坏吗?似乎他没做过什么好事,但对梁家也不坏。

他好吗?他喜怒无常,却有着极强的耐心和无法看透的野心。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危险。

可这个危险的人不单知道自己的生母身份,而且还与自己沾了几分亲,更是和她的眼睛长的那般的相像。

真是…

徐若瑾很想骂街,可一个人朝天怒骂似乎有点儿傻。

转回身去了隔壁的小屋,忠叔已经铺好了笔墨纸张,等候她写方子。

这一个夜晚过的特别的快。

徐若瑾也不知自己回了“若霄轩”睡了多久便天色大亮。

起身之后,又重新叮嘱春草和红杏一遍,不许跟任何人说自己昨晚去过老爷的书房。

两个丫头也知轻重,连连答应下来,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徐若瑾洗漱过后便去为梁夫人请安。

梁大将军此时也在“福雅苑”用早饭,徐若瑾微怔一下,略显尴尬紧张,反倒是梁大将军没有任何反常,好似昨日的事是徐若瑾自己做了梦一样。

梁大将军归来,梁夫人如同变了一个人。

衣着装扮格外得体,脸上更是扑了脂粉,雅致美丽,连说话都多了几分温婉悦人。

与二人请过安,徐若瑾便接连得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夜微澜今日要带梁芳茹离开中林县回涪陵王府,另外一个则是刘三金前来拜见梁大将军,他们也要回京复命了。

对于这两件事,梁大将军的安排很简单,与夜微澜只有一句话,“给涪陵王请安带好”,对刘三金他则没那么客气:

“梁府支援此地救灾也花了不少银子,难不成这一地的灾民都要梁家人养活吗?”

“京都要开灵阁,把澶州王府对面的那间铺子赏给老臣,老臣就把酒铺开在那里,谁买都卖,唯独不卖澶州王府的人,还有忠勇侯府,一并不卖!”

徐若瑾听了这话忍不住嘴角抽搐!

虽然也曾有过这等想法,公公还真就这么办?

老爷子这是想趁着存活之际往死里气那澶州王啊!

看来,往后梁府的乐子会越来越多了!

第616章 抓狂

梁大将军此言一出,面部抽搐的不仅仅是徐若瑾,还有梁夫人。

因为梁大将军可把忠勇侯府也划归在拒绝来往的行列,这着实让梁夫人心里不太痛快,可又不敢强力的反驳。

“老爷这话说的,我也是侯府出身,难不成,往后在家我还吃不得那丫头的酒了?”

梁夫人说的酸溜溜的,也把徐若瑾给稍带上了。

徐若瑾在一旁装耳聋,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搭腔开口做好人,讨好了婆婆就得罪了公公,这种傻事她才不干!

梁大将军一句话就将梁夫人的念头打消了,“你吃的是梁家的饭,住的是梁家的居所,一品诰命也是因我所得,我获罪你也跟着受牵连,难道这些是楚震翔给的?”

梁夫人也遇上了硬茬子,没了以往的硬气劲儿,“老爷您这话说的,让外人听着…”

“就这么着!”梁大将军不容反驳,转头看向刘三金,“你都听清楚了?”

刘三金满脸尴尬,也不得不应承着:“下官一定将您的话全都带到,但…皇上怎么决策,下官无能为力啊。”

梁大将军冷眉一横,“本来也没指望你!”

刘三金被噎的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算把气喘平顺,他现在真巴不得撒腿就回京都,因为在这位大将军的身边,即便不被吓死,也得被话噎死!

梁夫人被梁大将军挤兑的不想说话,徐若瑾只能在这个时候当个圆场的站出来,“刘大人这一次来的格外匆忙,着实劳累辛苦了,冬季寒冷,哪怕是马车内烧了炭也顶不住太多的寒,特意备了两坛酒为您带上,不求您喝的痛快,只在路上与众人驱寒就好!”

刘三金面露惊讶,连忙道谢,“多谢梁四奶奶,您的善心善德,救了此地不知多少百姓的命,回到京都定要向皇上禀告,下官各人对您更是佩服不已。”

“刘大人谬赞了。”

徐若瑾苦笑不已,“我也不过就指望着一个酒铺赚了点儿银子,取之于民,民即有难,自当要拿出来帮一点小忙,这不单是为了受灾百姓,更多是为了本心。”

“本心不乱,事持以恒。”

徐若瑾朝向刘三金微微福礼,“劳烦刘大人回京之后不必向皇上禀告梁家救灾救民,这等事不为求功,还是不要惹太多口舌为好。”

徐若瑾这一番话让刘三金瞠大眼睛,朝她规规矩矩的行一大礼,“是下官狭隘了,定遵梁四奶奶之意。”

“行了,都得了两坛好酒还不快些走!”梁大将军若有所思的看了徐若瑾一眼,开始撵起了刘三金。

刘三金哭笑不得,只能连连告退,梁夫人起身送其到屋门口,徐若瑾亲自陪着出了院子,送出梁家大门,又让顺哥儿陪送出城,才算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