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就此回了“若霄轩”喘一口气,可徐若瑾刚一转身就又看到了夜微澜。

“世子爷还有什么是希望带回王府的?我这就吩咐他们快去准备,以免时间紧了来不及备好。”

“就那么盼着我快点儿走?”夜微澜豁然凑近她,“还是你…怕我?”

“世子爷觉得令人惧怕是件好事?”徐若瑾忍不住反讽,“能使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似乎都是大凶大恶之人的。”

夜微澜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倒是很喜欢看你这副故意装不懂的样子,你明白,我为何如此纵容你。”

“我不明白。”

徐若瑾直视的看向他,“我只明白您若再不快些的离开,老爷恐怕又要骂了,堂堂的涪陵王世子被大将军骂走,传出去可不是一件喜庆的事。”

“乐事又有何妨?”夜微澜拽了拽大氅的衣领,“酒不够,我还要!”

徐若瑾瞪大双眼,“灵阁都开去了西南之地,还有什么不够的?”

“本世子说不够就不够,我只喝你亲手酿的。”夜微澜转身便往外走,“希望下一次再见面是在京都!”

看着夜微澜离去的背影,徐若瑾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自己的隐秘身世被这个喜怒无常的人知道,她总有一股危机感。

可那有什么办法?

能弄死他?没那个本事。

与他交好?发自内心的不想。

徐若瑾豁然有一股举足无措的感觉,让她自觉很是无力与失败。

想到田公公第一次离开此地时特意告诉过她不要去京都。

那时自己不懂,现在才真正的明白。

去京都对她来说太过危险,但那时,大爷还没传出战败被俘的消息,梁霄也没出兵拿下七离国主的首级。

想到梁霄,她的心里安稳了些,有时也不必太过逞强,把事情交托给他,岂不是一种解脱?

徐若瑾静了半晌才觉出今天的天气的确有些冷,快步的回了“若霄轩”,她仍然让春草从私库里搬了几坛她亲手酿的烈酒送去给了夜微澜。

“辣死你个王八蛋!”

她自我安慰的腹诽一句,事情也就这般过去。

夜微澜带着梁芳茹离开中林县之后,梁家并未就这样平稳的安静下来,因为前来拜访梁大将军的人很多,讨好巴结的人也很多。

依着梁大将军的脾气这些人自是都不肯见的,每天只在书房之中与姜老太爷下棋,除此之外,谁都不见,连姜三夫人前来拜见一次,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被撵走。

其实只有徐若瑾知道,是老爷的身体扛不住,所以才以这等态度对待外人。

而她每日除却应对这些前来送礼拜见的人之外,更是要精心攻读医书,琢磨着如何能为梁大将军续命保命。

只是让徐若瑾更为头疼的是生病自当需要静养,可惜梁大将军除却夜色来临之后喝药入睡,白天他都会起身,好似正常人一样起居生活,偶尔还要武上两套拳脚功夫,告诉所有人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这着实让徐若瑾麻爪抓狂了!

有这么当病人的么?有么?

只是单单针对一个老爷子,徐若瑾就已经头大如斗,而这一早她又被梁夫人找了过去。

“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还有四五日的功夫也就回来了,好歹能回来过个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梁夫人看着身旁咿咿呀呀的小孙子,满脸都是慈爱的笑,“老大没传来具体的消息,她也就不是个守寡的身份,你告诉下面的人,谁敢在这个时候提及老大的事,无论是谁,全都打了板子滚出去,一个都不留。”

第617章 信件

梁夫人说此话时,脸上挂笑的看着梁子瑜,就好像在说天气,在说吃什么喝什么,在说那绣鞋的样子不错。

没有怒气,没有不喜。

可这等笑眯眯的警告,让徐若瑾从脚趾头凉到头顶,似乎以为是自己幻听,婆婆根本没有说这一番话。

看到徐若瑾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梁夫人收敛几分笑意,打量着她道:“想什么呢?没听到我刚刚的话?”

“没事,是我刚刚想起为大嫂和二嫂他们修葺的院子不知怎么样了,天气冷,进度慢,应该去催一催的。”

徐若瑾随口找了个理由,梁夫人顿下道:“老大家的就一个人了,孤孤单单住着也不合适,就让她住我的东厢房,都在一个院子里,看着孩子也方便。”

“东厢…”徐若瑾犹豫了下,梁夫人即刻问:“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一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觉得不方便,二来,也怕委屈了大嫂。”

徐若瑾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已开始预料大嫂住在“福雅苑”后的麻烦恐怕不会少。

提到了梁大将军,梁夫人才不得不暂时打消这个念头,“等我问过老爷后再说,你先去忙吧。”

徐若瑾点头应下,梁夫人又开始逗弄着小孙子,不再看她一眼。

似乎从见了梁大将军和梁子瑜的那一刻,浑浑噩噩的梁夫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盛气凌人,时时刻刻保护着怀里的小孙子不受外界的半点儿“污染”。

除却方妈妈之外,哪怕其他管事妈妈们想抱一下,梁夫人都会满脸不喜,很不高兴。

若不是梁子瑜很喜欢白芷,梁夫人根本不允白芷靠近他半米之内。

徐若瑾虽能理解梁夫人是将对大爷的思念疼爱全部转嫁给了这位梁家长孙,但凡事物极必反。

她的这份疼爱已然有些扭曲的离谱,就不知大嫂归来之后,会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叮嘱管事们快些把大房二房的事情办好,徐若瑾思忖一二,去了外书房,她想与老爷商议下药方子的事情,也有心劝劝他别再任性的逞强。

只是刚刚走到外书房的院门口,她正看到姜必武从里面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徐若瑾也很久没见到他。

姜必武见到徐若瑾倒是一喜,“你来的正好,刚还要去找你呢,说曹操曹操到!”

“找我?”徐若瑾指了指自己鼻子,“什么事?”

姜必武的嘴朝着屋内努了努,低声道:“两位老爷子要喝酒。”

“什么?”徐若瑾惊的眼睛险些瞪出来,“不行!这怎么能行?绝对不行!”

自从为梁大将军号脉开方子之后,徐若瑾是严令他禁酒的!

姜必武一脸苦笑,“我可不敢说,你敢?”

“我…”徐若瑾提了一口气,也气馁下来。

以前她觉得姜老太爷就是个霸道不讲道理的老头儿,如今家里这位老爷子比姜老太爷更霸道,更不讲理,更不容置疑。

让她去给两个老头子下禁酒令,她还真有些虚的慌。

“是哪一位提出要喝酒的?”徐若瑾有心问个详细。

姜必武挠挠头,“我们家的…”

“哼!”

徐若瑾立即插腰瞪了眼,不等她开口斥骂,姜必武则连连拱手告饶,“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什么没办法?你这就是纵容!纵容!”

徐若瑾才不给姜必武留什么余地,而且她一边吼着,一边透过门缝儿朝里面看去。

听声音,两位老爷子或许是在院子里点了银炭炉子吃茶下棋,若是这般的话,自己吼的声音,他们也能听到!

那还不如趁着姜必武在,拿他当个靶子骂上一顿,就不怕两位老爷子不脸红,这总比进去再苦口婆心的劝他们要强!

姜必武虽与徐若瑾认识的时间不短,也见过她发火的模样,可自己从未有过亲身体验,被她这般一吼,倒是惊愕的张大嘴巴,傻愣愣的看着她回不上话。

“不说话?心虚了吧?”

徐若瑾朝着他叽咕着眼睛,嘴上仍旧训道:“姜老太爷的身体本就不好,而且没有多少酒量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人家纵着自己胡来,你不拦一下也就罢了,怎能让我们老爷子也跟着胡来?”

“就算我们老爷子的酒量好,身体棒,可他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你知道吗?”

徐若瑾又斥又捧,好赖话是串着说,“那种地方回来怎能不好好休养一阵子?身体都调理好了,适应了府上的生活,吃惯了这里的饭菜才能提饮酒,现在?绝不可以!”

“而且我正在为老爷子用着调理身子的药,早已说清楚不许饮酒了,怎么不听?”

徐若瑾上下打量了姜必武,抱着手臂冷哼道:“前两日姜老太爷来,也没提要喝什么酒,怎么今儿你陪着,反倒是要喝酒了?”

“是不是你招惹的?”

“一定是你!”

“哼!”

姜必武在徐若瑾刚刚叽咕眼睛时,就已经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可自己当个挨骂的靶子也着实有点儿太委屈吧?

里面的两个老爷子他惹不起,外面这位梁四奶奶他更惹不起!

合着他就是个挨骂的,这一趟梁家来的真不是时候!

姜必武心里憋屈,面子上还得继续做戏跟着演下去,让徐若瑾这一通话全都骂完发泄完…

而里面正空着茶碗等喝酒的梁大将军和姜老太爷面面相观,都不是聋子,自当听到徐若瑾在院门口那一副撒泼的谩骂。

梁大将军嘿嘿一乐,“这儿媳妇儿不错。”

“哼,说我酒量不行?我不服!”姜老太爷很是憋气,可他又不能出声,否则这徐若瑾冲进来挤兑自己一通,这一张老脸可彻底的没地方放了!

“不服?那你倒是拿酒去啊!”梁大将军怂恿着。

姜老太爷眼睛翻上了天,“你这儿媳妇儿,谁敢惹?”撂下这个话题,姜老太爷若有所指,“说起来,家里有这么一个直性子,倒是不闷的慌,你们家老四本就话少,配上这么一个,挺合适。”

梁大将军陷入沉默,并没有应答姜老太爷的话。

姜老太爷倒很纳罕梁大将军的反应,他没有追问,竖起耳朵继续听着门外的争吵。

徐若瑾此时已经骂的嗓子都有些哑,见到姜必武一张脸黑沉入墨,她才吸了吸鼻子,打算停一小会儿。

只是不等她歇一口气,红杏匆匆的从门外跑来,嬉笑的扬手道:“四奶奶,四爷来信啦!”

第618章 传情

“金戈铁马饮酒酿,

沙场点兵思佳瑾。

飞叶雪絮情飘意,

燕回春晓定归期。”

想你。

等我。

短短四句和四个字,让徐若瑾看的心花怒放,有心藏着掖着,却仍旧笑的合不拢嘴。

这还是她两世为人收到的第一封情书,而且是那么一个臭家伙写给自己的情书。

“讨厌,就不能多写几句!”徐若瑾看着纸页上如飞的墨字,羞涩的抱怨。

刚刚还是插腰训斥的泼辣妇人,此时看到梁霄信件立即变为娇弱羞涩的可人儿,这豁然的转变,让姜必武很是不能适应!

“那个…”

姜必武有心继续刚才的话题,徐若瑾则举着信打断了他,“我先去回信,你记得跟两位老爷子说,绝对不能喝酒,喝也没有,一滴都不给,就先这样了,我走了!”

姜必武等了眼睛,“你就这样走了啊!”

徐若瑾脚步匆匆,一个字都没回答,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外书房的长廊处。

姜必武抬着召唤的手臂僵持半晌,只能落下挠了挠后脑勺,目光瞄向院内的两位老人,他不由倒嘶几口凉气。

又要挨骂了!

而且是挨两位老爷子的骂,还不是一个人!

明儿说什么也不陪着老太爷来梁家了…打破头都不来了!

徐若瑾晾下两个老爷子回了“若霄轩”,进了屋中就把信件放在桌案上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看。

一共三十二个字,她不止读了三十二遍,那一张薄薄的纸页被她蹂躏的几近透明…

他离开的每一个夜晚,她朦胧醒来之前都会梦到他。

梦中的情境有好有坏,有甜蜜又有危险,似乎所有心底的担忧都被她梦了一遍,而她期望的平静生活,也在梦中上演。

而这一封信上的三十二个字,好似梦境突然实现了!

发自心底的喜悦,让她又将信从头至尾的读了一遍,指尖不由在纸页上划动,心里在想着回些什么。

写诗,她真的不在行。

可若是写的太直白了,会不会被笑话呢?

正在心底琢磨,徐若余光一扫,突然发现阳光映照下,纸上的影子似乎是其它的字?

心中疑惑,徐若瑾重新把纸页拿起来对照着太阳的方向寻找角度。

强光的映照下,的确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围绕在三十二个字的情诗周围。

“春草,把门关上。”徐若瑾立即冷静下来,吩咐春草做事,“你拿好纸笔,我说,你写。”

“奴婢的字太差了。”春草也是跟随徐若瑾之后才开始识字写字。

徐若瑾毫不在意,“没关系,只要能看得懂就行。”

“好!”春草应答下,关上门便准备就绪。

徐若瑾一边念,春草一边记,仔细辨认之后,才大概明白梁霄隐晦说的几件事的意思。

第一,不怕家里闹。

第二,梁辉未死。

第三,灵阁开在七离国。

第四,京都见。

第五,爱你。

徐若瑾看到最后一条时,又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

这最后一句自当不用念出让春草记下,她只需默默的记在心里就够了…

拿过春草写的纸张,徐若瑾用心的记好后便将纸扔了银炭炉子里烧成灰烬。

炭味太浓,春草去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

凉风吹过,炭灰随着轻风扬起,吹至门外,徐若瑾也开始仔细的揣摩思考,梁霄为何要私自告诉自己这些事情?

既然做的如此隐秘,而且是夹带在情诗之中,显然这些事情他是不希望家里人知道的。

不怕家里闹,指的应该是大房和二房两位嫂子归来;

大爷未死,这是事实,可单独的提出来,亦或许对外的消息是不一样的?

灵阁开在七离国,这件事徐若瑾猜度不住原因,但也不会反对,至于“京都见”…

徐若瑾不免又想到自己的生母。

梁霄已经表明态度,他会去京都,而方妈妈都知晓自己的生母身份,梁霄或许早就知道。

他仍旧让自己去京都,是要彻底的把这件事有一个了结么?

徐若瑾感觉心跳加速,不自觉的用手抚了抚。

想着他最后一条的“爱你”二字,亦或许他更多是为自己着想,自己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反反复复的思忖,反反复复的揣摩,徐若瑾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若不是白芷前来找她,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

“母亲那里又有什么要吩咐的?”

白芷每一次来找她,似乎都没遇上过什么好事。

但这小妮子也自知每次都来讨徐若瑾的嫌隙很不是滋味儿,所以在临去之前,都会把大概的情形说一说。

“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是夫人刚刚去外书房见老爷,回来后脸色便很是难看,随后就吩咐奴婢来找您。”

白芷琢磨了下,“奴婢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估计是说了大嫂要住东厢的事。”徐若瑾心里隐约有了谱,早间婆婆就说过这件事要问过老爷。

亦或许是老爷子不答应?

白芷没有再插嘴,徐若瑾也没有立即就过去,让杨桃带着婆子们收拾下院子,留了红杏在屋中规整箱笼,她才带着春草又去“福雅苑”。

“福雅苑”中,梁夫人正在与方妈妈抱怨着,“她就算再有本事,不也就是个妇人,老爷瞧不上陈家,可总要顾忌下孩子吧?”

“才一岁多的年纪身边就没了亲娘,这…这往后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呢?”

梁夫人看着一旁乱爬的梁子瑜,忍不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我是不管他了,终究他也不会来这院子里,我就要老大家的住东厢,谁拦着我都不答应!”

“我亲自盯着,她还能有什么花花心思?为了孙子,我也豁出去了!”

梁夫人喋喋不休,方妈妈除却叹气之外,无话可说。

夫人又上来较真的劲儿,她是多一句话都不想劝的。

亲眼盯着就能盯得住么?

终归还是四奶奶最为难…

方妈妈没有插话,只等稍后看四奶奶怎么说。

徐若瑾一进门就感觉到梁夫人的脸色不虞,可不让大嫂住“福雅苑”的东厢也不是自己提的,赖得着自己么?

只是事情不出她所料,刚刚一进门,梁夫人的冷嘲话便立即来了,“去老爷那里给我告状递小话?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第619章 抵挡

徐若瑾当即一愣,看向方妈妈在一旁也是脸色不佳,显然刚刚在夫人这里也没得了什么好脾气。

“母亲这话我不能懂了,递小话这等腌臜事我向来是不屑于做,谁做了谁心里清楚,更何况,我刚刚虽然去外书房要见父亲,但并没得见父亲的面儿就回了,不知道这小话到底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也不怕咯了牙!”

徐若瑾在梁夫人面前向来是恭恭敬敬,极少情况下会出现这样硬气的时候!

她这突然的回驳,让梁夫人也愣了下。

说徐若瑾去递小话是梁夫人在故意诈她而已,但是告诉自己徐若瑾去外书房见老爷的,倒是那管事的婆子。

“不过说你一句,就一百句在等着我,如今管家管的利落了,翅膀也硬气了。”

梁夫人是不肯服软的,徐若瑾则很不在意,“家里的事本来就不愿意管,若是母亲有更好的人选,我还乐意去轻闲轻闲。”

“行了!”

梁夫人见她越发的厉害起来,也知适时的收敛。

毕竟她要说的不是这个主题…

“早间我提了,让老大媳妇儿住厢房,你说应该去问问老爷,可老爷不同意,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梁夫人把这件事情提出来让徐若瑾决策,虽未出乎徐若瑾的意料,但她脸上满是讶然,“您院子里的安置让媳妇儿来出主意?似乎…不太合适吧?”

“让你出主意你就出,家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这么点儿地方,老大媳妇儿若不在东厢住,能住哪里去?”

梁夫人说的倒也一本正经,“此地一共就这么大的府宅,后园子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了梁鸿一家子,除此之外没了地界,她就那么一个人…”

“子瑜我是不肯松手的,必须养在我身边儿。”

梁夫人对此格外坚持,“把她单独撇开,对子瑜也不好。”

“父亲为何不同意?”徐若瑾虽知道老爷子是厌恶了陈家,但具体怎么与婆婆说的,她还需要仔细问问。

“老爷…”梁夫人提了一口气,眼圈有些湿润,“老爷认定老大已经没了,她是寡身…”

徐若瑾下意识的看了方妈妈一眼,方妈妈微微摇头,示意原因没这么简单。

“媳妇儿不能说父亲的意见不对,但父亲归来,若是他说的话都算不得数,也不是那么回事。”

徐若瑾绕了弯子很委婉,“而且当初陈家的确做出些不合亲眷关系的事来,也难怪父亲不痛快,莫看父亲是在偏荒之地,但却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

梁夫人白了她一眼,“你知道还真不少。”

“看小侄儿归来时一身暖暖的,只有他老人家独自一人披了单衣就知道了。”

徐若瑾咬着嘴唇,也有诉苦的意思,“这些日子给父亲送药熬药我就明白了,父亲的脾气那么强硬,母亲也不能硬顶着来。”

看徐若瑾一脸无奈的模样,梁夫人也感同身受。

之前老爷不在家,她一个人作威作福的习惯了,如今突然老爷回来把控了家里的大事,她反倒不适应。

“心里有数了,你就说吧,何必在这里绕弯子。”梁夫人猜出她已有了主意,“你和老四不愧是一个屋里的,鬼主意都多得很。”

徐若瑾摊手卖乖,“您若这么说,那媳妇儿无话可说。”

“行啦,快说。”梁夫人受不得她这副样子,仔细想想,其实徐若瑾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不错的。

真与她隔阂太深,反倒对小孙子也不利…

“您既然想让大嫂留在您身边,倒不妨给她点儿事情做,也有个留下的由头,这样她也不闲着,也没法子怨怼您偏颇。”

徐若瑾虽有自己的私利,但也是发自内心,“终归是在您的院子里,我早晚都来请安,遇上事她也能给一两句意见,倒是和和睦睦,面子上不起冲突,当然,若是您有心让大嫂单独掌管府事,那自当是另说了。”

“后一句话若是不出口,倒是挺中听的!”

梁夫人仔细思忖后,又问道:“在我身边能干什么?我如今心里只有子瑜,只要能把孩子教好,带大,我就是闭了眼也瞑目了。”

徐若瑾让耳朵自动屏蔽了后一句话,“这事儿说出来您又要斥我有私心了,但我也就厚着脸皮说了。”

她看了一眼方妈妈,“府上的大大小小琐碎事都有我管,可如今父亲身体还需调理,方子,抓药,熬药,这些事我都要亲手来做,以免经外人之手出了差错和麻烦。”

“马上又要过年了,赈灾的粮食还没拨下来,外面的粥棚赠衣还在进行着,可光出不进,早晚要把攒下的底子花空了,灵阁那一边儿我也要盯着…”

梁夫人听不下去,当即打断,“行了,叨咕这么一堆,你到底想干吗?”

徐若瑾也不再唠叨下去,直接转入正题,“您若是舍得,再让方妈妈帮帮我,她帮衬我,我心里也有底,大嫂回来,正接替方妈妈的位子起居照料您,守在您身边,也正巧看着小侄子,岂不是正合适?”

梁夫人没想到徐若瑾是想把方妈妈拽走…

本想当即就驳斥回去,但仔细一想,她说的倒也是正理。

阴差阳错,似乎事情也应该这么办。

当初,若不是自己险些…方妈妈也不会回来照料自己。

只是梁夫人不愿再想起上一次的事情,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面色冷漠,“容我再想一想,你既然那么忙,那就先去忙吧,晚上就不必过来了。”

徐若瑾也知道婆婆不会立即就给予答复,但话既然已经说了,她也没必要再纠缠留下。

梁子瑜踉跄着脚步走近她,一把揪住她的袄裙用力的攥着,咯咯笑起来,倒是让屋内凝重的气氛略有缓和。

梁夫人让方妈妈将孩子抱过去,徐若瑾才转身出了门。

清冷的空气袭面而来,徐若瑾紧了紧衣领,反倒很享受这清凉之感,并没有觉得寒冷。

空荡的院子,高耸的槐树已没有了枝叶,除却几声乌鸦叫嚷,没有了美妙的花香虫鸣,似乎让家里少了几分温存和温馨。

猛的有些头晕,徐若瑾踉跄一步才站稳了脚步。

摸摸腹胃,似乎是饿了。

怎么饿的这么快?还没近晚间用饭的时辰呢,是耗费脑力体力太多了么?

第620章 到了

徐若瑾回到“若霄轩”让惠娘提早做了一碗面先填饱肚子,然后才又琢磨起晚间为梁大将军调理身体的方子。

梁大将军的身体想要调理好其实很难。

心病还需心药医,不客气的评价,他如今除却剩了一副高瘦的骨头架子外,只剩下精神头支撑他活着。

身体的各个部分的零件,没有一处好地方…

这样的身子骨让她来调理,无疑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而梁大将军却还要支撑到梁霄拿下七离国,这倒是让徐若瑾不由得为难起来。

倒不是说以药续命,支撑不到梁霄胜战归来,而是梁霄若真的把七离国收为大魏境地之内,老爷子满足了心思,再一口气笑过去?

这不是徐若瑾思忖的玩笑,而是真有可能发生。

在前世,她就曾见过一位老人因打麻将糊了一把十三幺笑死过去。

可她也不能盼着梁霄不成功啊,她还是很想念自己男人的…

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心病”,思忖片刻,她又写了两个字,“续命”。

亦或许…需要为梁大将军找寻一个支撑下去的念头,眼光总要放长远一些。

拿了昨日的药方子让春草去药库拿了药料出来,徐若瑾亲手一样一样的称量,熬制,随后亲自端送去外书房,盯着梁大将军服用。

老爷子没有提下晌与姜老太爷要喝酒的事情,徐若瑾就当没有这件事的发生。

一碗药顺顺利利的喝完,徐若瑾则返回“若霄轩”,惠娘将晚饭置办上桌,她则又痛痛快快的狂吃一顿。

如此过了两三天,明日便是大房陈氏和二房的花氏一同归府的日子。

徐若瑾白天收到了信报,早已把二房居住之地收拾妥当,至于陈氏住在何处,梁夫人始终没有定论,徐若瑾也没去问。

正打算着晚间去请安时顺便问一下,可还未等徐若瑾出门,便已经看到方妈妈从院子里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随了白芷拿了行囊,不用问,梁夫人还是依了徐若瑾的意思,提前让方妈妈动身到“若霄轩”,免得明儿再让方妈妈过来,陈氏的脸上也不好看。

徐若瑾才不顾虑那么多,只要方妈妈在身边,她的心格外沉稳,都想再多吃上两碗饭!

“母亲终究还是选了我提的法子,让您到我身边来了,这事儿啊,比任何事情都高兴!”

徐若瑾挽着方妈妈的手臂,杨桃和红杏自动的去为方妈妈收拾行囊,留四奶奶和方妈妈私聊。

方妈妈无奈的摇摇头,“夫人还是不高兴了,但也不得不这么做,又不想撒手小少爷,又想把大奶奶放在身边盯起来…虽说夫人的精气神恢复了些,但夫人是个耳根子软的,并不见得是好兆头。”

“既来之,则安之,您整日跟着婆婆担惊受怕,提心吊胆还落不到好听的话,何苦呢?”

徐若瑾将她安抚在椅子上坐下,“如今名正言顺的来了我这里,一是陪着我,二来也换换心情,否则大嫂归来,您夹在其中更难做人。”

方妈妈面露慈笑,即便四奶奶不说,她也知道都是为自己着想。

阴差阳错的为四奶奶当了教习妈妈,反而还真就结了一段好情意。

梁夫人虽然待她也不薄,但一主一仆还是隔着身份。

似乎“主仆”二字在四奶奶这里毫无感觉,反倒是更加贴心。

“四奶奶也别光寻思大奶奶,您可别忘了,这一次回来的还有二房的二奶奶,更是带了二爷的孩子呢。”

方妈妈的提醒让徐若瑾才想起花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