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霄没有再回话,太后的面色难堪,夜微言已料到澶州王有意在此掀起风波搅局,便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看在眼中,也是一脸焦虑,这个时候出面解局能怎么说?该怎么说?

总得容她想一想才行啊!

徐若瑾坐了半晌早已经累了!

这会儿又见澶州王与梁霄针锋相对,她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来。

在“慈安宫”中闹出这么荒诞的事情,澶州王毕竟是皇族的王爷,众臣不能怪,更不敢怪,那这一系列的罪名岂不是又泼了梁霄的身上?

梁家此时刚刚复起,可经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了!

心里想着,徐若瑾朝着一旁发呆,不知道该不该去传忠勇侯进来拜寿的董公公使了眼色。

董公公本在一直观望着殿内的局势,突然看到梁四奶奶使眼色,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朝一旁的宫女做了个饮茶的动作。

宫女见董公公有了吩咐,又见董公公刚刚是与梁四奶奶私下有了小动作,匆匆下去,端上了一瓮徐若瑾送去的酒来。

动作繁琐,但事情办的格外迅速,不等梁霄与澶州王之间的火势着的更凶猛,宫女已经跪地禀道:

“启禀太后,启禀皇上…酒来了。”

“酒?”

夜微言一怔,太后也没什么过寿的好心思,此时听到这个字,脸上没有半分的喜色。

董公公吓了一跳,他本是让宫女下去送上茶点,可谁知怎么端来了酒?

可是酒已经送上来,董公公还不得不圆好说辞,“太后,您刚刚不是说想尝一尝梁少夫人亲手勾兑的酒吗?”

太后看了一眼徐若瑾,也知董公公这是想把事情彻底的解围,“哀家是有这份心思,只是后续还有那么多拜寿的,唉,如今时间是不容自个儿做主了!”

澶州王听太后提及刚刚让他惊讶的那个女人,追问道:“这是梁霄的女人?”

“你是那个徐若瑾?”澶州王豁然想到前些时日楚嫣儿散播在各地的谣言,再想今日见她时的第一印象。

澶州王颇有些发懵。

哪里是什么狗屁谣传?

她根本就是皇姐的女儿,根本就是!

第11章 恍惚

面对澶州王质疑身份,徐若瑾虽不喜欢他的狂妄自大和跋扈蛮横,却也不得不起身行礼,“民妇徐若瑾为澶州王请安…”

多余的吉利话她说不出口,索性压根儿不提,只是她婷婷袅袅的身姿,温婉清脆的声音,让澶州王不由将朝霞公主曾经的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叠起来。

一时恍惚,他反而没了话。

看到澶州王发呆,徐若瑾的身世之事也同样在夜微言,皇后以及容贵妃的脑中想起。

刚刚太后见了徐若瑾发愣,如今又是澶州王发呆。

这个女人的身世还用再用其他人佐证么?

根本不需要!

只是那是皇家的丑闻,更是先帝给予的裁决,没有人敢去翻案,更没有人敢在这时提到“朝霞公主”的名字!

“母后,调兑酒不是个一时半会儿就能完的,您有有兴致,不如让徐若瑾先动作做着,拜寿的依旧拜寿,两不耽搁,若是谁的说辞让您高兴,更不妨赏一杯尝尝,可好啊?”

夜微言见澶州王不说话,他自当要把这个僵局解了…

因为昨日他已经和梁霄对徐若瑾的安置商议妥当,更不会让澶州王在这个时候掌握了主控权。

太后明白夜微言之意,看向徐若瑾道:“只是这丫头如今还有着身孕呢,皇上让她摆弄酒可合适?”

夜微言看向梁霄,玩笑的道:“关键是看板着脸的这位是否舍得?单是他不情愿的那一双眼睛瞪着朕,再美的酒喝入口中也是苦的啊!”

“皇上栽赃,微臣不认。”梁霄看向徐若瑾,“关键看他是否愿意。”

徐若瑾埋怨的看了梁霄一眼,向太后与夜微言福身道:“太后与皇上能赞赏民妇的酒,乃是民妇的荣幸,哪里不能做?只是此处调兑酒不是寻常的小事,民妇不敢擅自做主的加药料,还请皇上准许太医们一同前来商议,否则民妇可没有那个胆量擅自做主。”

徐若瑾说到正题,夜微言认同的点了点头,董公公立即朝外扬头高声道:“宣太医!”

“梁少夫人心思细腻,倒是说了正点子上,换做臣妾也只知道好喝难喝,还真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呢。”

皇后附和着太后,也抬了抬徐若瑾的身份,“俊美聪明,又精通医理药理,果真与梁将军乃天作之合。”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民妇只略懂皮毛而已,担不得精通二字,稍后有太医们在,也借机再多请教一番,反而是占了便宜。”

徐若瑾俏皮的回话,让太后笑的合不拢嘴,余光睹了一眼澶州王,却见他仍旧在望着徐若瑾发呆。

太后心中感慨,他也是又想到了朝霞公主,那可曾是大魏的宠儿,是最完美的公主。

只可惜,事由天命定,她的突然遭遇,让所有人想起都不由惋惜。

夜微言自也注意到澶州王情绪的微妙,他却故意当作不懂不知,调侃起徐若瑾来:

“徐若瑾,你从进门便以民妇自称,听的朕心里不舒坦啊,是怪罪朕直到今日都没正式册封梁霄什么官职么?”

徐若瑾一怔,不等回话,夜微言满意的笑笑,“稍后你的酒若是让太后满意,朕就赏你个身份,民妇民妇,听的朕实在刺耳呢!”

徐若瑾看到夜微言那副狡黠的模样,余光又睹见梁霄没反对,显然这是他早已知道的,那索性就接受,终归是好事,怕什么的?

“民妇定当尽心竭力,但人生百味,皇上喜好什么口味,或许只有太后和各位娘娘,以及您身边伺候的各位贵人们知晓,民妇如若做错,还忘皇上不要责怪。”

徐若瑾先撇了干净,夜微言挑眉道:“依你的意思,只有你最懂梁霄了?”

梁霄在一旁接话,“她做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哪怕是黄连煮的,我喝着也是甜。”

徐若瑾被他这话噎的脸色通红一片,太后笑看梁霄耍活宝,皇后除却被逗笑之外还有艳羡,何时皇上如此对待过她?

从未有过的事…

容贵妃则满面不屑,更不信他二人的感情会这般融洽。

在外人面前演这么一处恩恩爱爱的戏,有意思么?

刚刚澶州王来到时的恶劣气氛被调侃彻底打散,太医们进来后,梁霄便带着徐若瑾去一旁商议勾兑酒的事。

而澶州王也没再多说什么,浑浑噩噩的坐在一旁,耳中听着众人拜寿所说的贺词,眼睛却时不时的盯着一旁调兑酒的徐若瑾身上。

夜微言看在眼里,只当不知此事,他庆幸昨晚与梁霄提前商议了对徐若瑾的安排,即便如此,稍后若一公布,也定会有很多人提出质疑。

而就在太后过寿的当日,偏远的中林县梁府,接到了徐若瑾进京都遇险的消息。

忠叔看到后并未直接交给梁大将军!

因为这个消息被老爷看到,他还不得气吐了血?

他找寻沐阮陪伴梁大将军下棋的空当,忠叔跑去“福雅苑”将信件亲自交给了梁夫人。

“夫人,您看过后千万不要动怒,您要三思而行啊!”

忠叔如此慎重的说辞让梁夫人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后并未马上拆开信件,而是找寻了借口把陈氏和花氏都打发出去之后,才拆开来看!

信件上的墨字并未有多少,只是看在梁夫人眼中却字字如刀,刺的她眼睛疼痛,心都跟着停跳了几拍!

“这事,这事儿是真的假的?”梁夫人安抚住颤抖的手,与忠叔说话的声音都哆嗦起来。

忠叔摊手无策,“老奴也不知道,四爷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所以老奴不敢给老爷看,先拿来给您了啊!”

“夫人啊,如若这件事是真的,那…那您可不能再心软了,否则,否则不单对不起四爷,您更对不起大爷的一片孝心了!”

忠叔说着话,不由抹了抹眼角的湿润,“老爷,也一定是不容的!”

梁夫人只觉得噎在嗓间的那一口唾沫难以下咽。

陈氏的心会那么狠毒吗?

这可是真的在为自家人挖坟了!

她不由得脊梁骨一阵凉意,有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在身旁陪伴伺候着,她自己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先不要告诉老爷,查明消息的真假,我亲自处置后,再亲自去告诉他!”

梁夫人把信件烧了粉碎,“我不能对不起老四了,也不能对不住老大,否则,我即便死,都无颜入梁家的祖坟了!”

第12章 沉迷

徐若瑾此时早已没有了曾经涉嫌的恐惧。

因为这一次再见到罗春,她的嘿嘿坏笑,让罗春不由得心中苦涩。

怎么自己还有个小师妹?

而且这个小师妹的身份还如此特别?

尽管曾经在宫中伺候了多年的贵人们,可却从没有一位让他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只有眼前这位才让他品不出心底的滋味儿,总觉得随时能被掏空了一般!

徐若瑾才不管罗春如何想,她可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把拿捏不定的疑问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向罗春和众位太医请教。

这可是打着为太后和皇上调兑酒的旗号提出的问题,谁敢不尽心尽力的思考回答?

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

而********扎了药学之中,徐若瑾已经忘却了所有的烦恼,甚至忘了这里是皇宫,她眼中露出的光芒好似贪婪的恶狼,让人看到便不由汗毛倒竖!

梁霄并没能一直都陪着她。

徐若瑾被留在这里调兑酒,有方妈妈陪着,夜微言更是让董公公来帮衬徐若瑾,换了其他公公为拜寿唱名传话,梁霄则被夜微言找出去与其他几位官员谈七离国的局势状况。

澶州王也没有一直陪着,浑浑噩噩的离开“慈安宫”,无人知他在想着什么。

********的求教问题,即便没有梁霄在身旁陪伴,徐若瑾也已经没了胆怯,而她对药理的侃侃而谈,让罗春和其中几位太医也大惊失色,感叹她天赋过人。

即便之前曾经听说更是有幸品过“灵阁”的酒,但酒就是酒,这种东西在几位太医的眼中来看,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即便是医法奏效,也可能是其他人开了方子,梁四奶奶挂个名罢了,大户人家的女人,哪能真的操弄医药?

不可能的事!

可听到徐若瑾对药酒以及酒浴的独到见解,不仅是罗春,连带着其他几位太医也都推翻了早先内心的判断。

这可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

罗春沉叹几声,心中想的自当比其他几位太医更深刻。

这果真是师父的徒弟啊,而且还不是随意挂名弟子,而是真与师父学过的!

那些药理和脉相的判断,都是师父曾经说过的,就是他都没能完全摸透,却没想到能懂的如此深刻的人,却是眼前的梁少夫人!

罗春听了几句之后便被吸引的竖起耳朵认真听,徐若瑾本是有心与他们探讨,可不自觉的成了她说,其他人在听。

其实她根本不是跟从洪老大夫所学,这都是跟沐阮交流中学到的,外加她自己领悟的。

董公公得了皇上的吩咐来协助徐若瑾,他是明白皇上什么意思的。

太医们都心高气傲,让这么多人辅助个女人调兑酒,怕是太医们有意拿捏梁少夫人罢了,所以把他摆在这里,也是为了让太医们不敢肆意作怪。

可梁少夫人从来了便提出一堆问题让太医们解答,太医们商议半晌,回答的磕磕绊绊,反而现在是梁少夫人说?太医们在听?

这…这可真是宫中一大奇景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董公公看了半晌,宫女们也把所有的物件都准备齐全,却见徐若瑾等人只说不动手,他忍不住催了起来,“梁少夫人,时辰可过去的挺快的,稍后还有太后的席宴呢,咱家也听的入了迷,可这酒是不是要快点儿的调兑才行?否则耽搁了喜时辰呢!”

“哎哟,都是我的错,一说起药理就入了迷。”徐若瑾吐了吐舌头,看向罗春,“那咱们就动手吧?”

“梁少夫人只说就行,还是我们来动手,您有着身孕,还是远离药材和酒才好。”

罗春并没有当众与她称呼“师兄妹”,尽管他心里已经承认了她的存在,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徐若瑾明白罗春的好意,不让她碰触药料,也是有意把她撇开避嫌,以免稍后出了什么问题,再挑她的错处。

徐若瑾福了福身,含笑道谢,“辛劳各位大人了,我就逾越的说了,若是有不确定的,还望大家主动的提出来,能为太后寿宴添一份喜,也乃我等的福分。”

“遵梁少夫人令…”

徐若瑾虽不厌弃酒的味道,但偶尔有一些刺鼻的药味儿,肚子里的小家伙儿还是不能忍的。

方妈妈和董公公为她准备了甜蜜水,更是由太医们检验过,才让徐若瑾沾了嘴。

董公公对此十分慎重!

看皇上对待梁霄将军的态度便知道,梁家是如今皇上最看重的人了,若是让梁少夫人出了事,皇上还不得拧下自己的脑袋?

更何况,梁少夫人的身份耐人寻味,他可也是见过朝霞公主的,梁少夫人的魅力比朝霞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却不知皇上会如何对待梁少夫人的真实身世了!

徐若瑾在尽心的准备调兑的酒,两瓮酒,她至少要调兑出七种不同的口味儿,而每一种口味又不能类似雷同,都要出其不意,引人惊喜。

她一步一步的指点,太医们便规规矩矩的依着法子做。

而梁霄此时却没有她这般惬意,因为他面前站着的乃是忠勇侯楚震翔,也是他的舅父。

“你的母亲还好么?”虽在宫中,楚震翔却聊起家常,没有一句问及七离边境的战事,也是潜移默化的在弥补和梁家之间的裂痕。

梁霄点了点头,“很好。”

“你的父亲呢?”楚震翔继续问。

“很好。”梁霄的忽低啊依旧简洁。

楚震翔自嘲一笑,“梁霄,好歹我也是你的舅父,是长辈,你与我如此对话,不觉得有欠妥当么?”

“我并未觉得不妥。”梁霄看着他,“只是看到长辈,心里涌起几分怜悯,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年,您看起来好似老了十岁。”

“面由心生,心老,面容自然会老,舅父还是多思考养生养老,不必再耗费心神,想些不该想的事更好。”

“梁霄,你在怨我。”楚震翔一副无奈的模样,“可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我不是撑着自己,而是撑着整个侯府啊。”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乃懦夫所言。”梁霄直直的看向楚震翔,“若有一日换成是我,即便梁家倒塌,我也绝不与残害忠良之辈苟且合谋,告辞!”

梁霄转身便走,远处一道声音响起,“梁霄哥哥!”

他没有半分停留,脚步轻盈飞快…楚震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待楚嫣儿走到他身边时,楚震翔低声道:“别小瞧他,他变得更加犀利了!”

第13章 疯狂

楚嫣儿对父亲如此评价梁霄,并未表现出半分诧异。

在她的心里,无论他梁霄怎么变,变成什么鬼模样,他都是那个自己喜欢的表哥,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她根本不愿去思忖为何他明明听见自己的呼喊,却不肯停步。

楚嫣儿已经疯了,疯的歇斯底里。

她只愿活在自己编造的梦境之中…

“他不会不理我的。”

楚嫣儿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那冰种的如意坠子,“即便他不想理我,我也有办法让他不得不来找我。”

楚嫣儿笑的很灿烂,楚震翔惊愕的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啧了啧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霄说的没错,他不到两年时间的确苍老了十几岁,并非完全是因后悔与梁家的决裂,与澶州王联姻,更让他操心的乃是女儿的变化。

她已经变的让人不敢认,甚至连自己这位做父亲的,都无法再与她畅所欲言的交谈,这无疑是让他苍老的根源,何其可悲?

“嫣儿,你可以怨怼为父,但你也要接受现实,王爷对你的器重超乎他人,但你也要知晓自己的身份,你的夫君是世子。”

楚震翔的提醒,楚嫣儿毫不在意,“父亲还不如先考虑一下是否要摆明阵营,投靠父王,王爷几次请邀您都拒绝了,他很是不满。”

“将女儿嫁到王府,您却想保持中立?虽说这么做亦或许能得满盈,但也可能两头不落好,最后一无所得。”

楚嫣儿的直白让楚震翔绷紧了脸,“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提醒。”

“女儿也有分寸,不用父亲指点,您说了,我也不会听的。”

楚嫣儿的反驳让楚震翔蹙紧眉头,“你可要记得,我是你的父亲!嫁到澶州王府是你自己点了头,你现在赖我?”

“对。”

楚嫣儿抬头直视他,“因为我后悔了,所以我怨您没有拒绝王爷的提亲,没有坚定的要遵守娃娃亲的承诺。”

“嫣儿!”楚震翔心中苦涩,在女儿面前,他端不起父亲的架子。

楚嫣儿整理下衣襟,扬起笑容,“父亲不必过虑,今日太后大寿,还是一同去为太后请安拜寿吧?”

梁霄原本打算去找徐若瑾,只是未等回去,又被夜微言拽去见左相右相,商议对七离国的进一步打算。

虽是征讨了大片的领土,但当地的百姓如何安置都是要提早做出计划的。

对这一件事,两位丞相的意见又不统一,因为左相是澶州王的人,右相则保持中立。

夜微言只能把蛮横的梁霄拽去和稀泥,而徐若瑾仍是********在调兑酒,虽是任务,她却玩的不亦乐乎。

董公公开始是帮衬,而后也兴致勃勃的亲手调兑了下,兴奋的连连欢呼拍手,还不时的拿去向太后和皇后娘娘和容贵妃禀着话,夸赞说辞如滔滔江水,那一番口才,让徐若瑾着实涨了见识!

只是像这等人在太后宫中一呆多年,绝不会只是耍耍嘴皮子,就像皇上身旁的田公公,若不是梁五告知那是位绝顶高手,谁能看得出那也是练家子?

还有两味酒再勾兑一下,事情便大功告成。

徐若瑾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汗,尽管动手的都是太医们,没有用她,可是辨识药料,仔细的盯着煮酒的时辰和添加细料的时辰,都是耗费心思的。

也幸亏只调兑七味酒,再多上几种,她的身子骨恐怕就吃不消了。

方妈妈立即递上了暖饮和点心,让四奶奶先吃上几口,徐若瑾也不客气,虽然干着活儿,但嘴也没闲着一直都在吃吃喝喝。

罗春吩咐其他两位太医将酒兑好,他则过来为徐若瑾探脉,惦记她的身体。

徐若瑾含笑的道谢,没有多说什么。

尽管二人没有更多的交流,但同门师兄妹,过多的言语都是无用之功。

而徐若瑾今日对药理的见识,也着实让罗春格外佩服,其实更佩服的是她毫不藏私,将知晓的事全部分享给所有的太医,更是将酿酒一事讲了清清楚楚。

这等胸怀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扪心自问,罗春自认为做不到,而其他太医想必也有同等的感慨,故而罗春诊脉之后,还特意请了对妇科拿手的太医也来诊脉。

随后几个人商议一番,又对她的身体状况有了新的方子。

太医们在分装酿好的酒,罗春和另外几人将方子交给了方妈妈收好,徐若瑾此时已经去向太后和皇后等人回话。

七位宫女端了七种酒跟随其后,徐若瑾到太后面前福了福身,“让太后您久等了,好在还有几位太医大人们帮衬,否则今日可要丢脸了!”

“哪里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身子可还好?别碍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儿,这可是梁家的宝贝疙瘩呢!”

太后笑眯眯的安抚着,徐若瑾立即道:“托太后的福,无论是酒味还是药香,这小家伙儿什么反应都没有呢,倒是董公公送来的点心他都没落下,着实吃了个饱。”

徐若瑾含羞的一笑,皇后对她却没有什么亲近之色,与太后道:

“席宴还有一会儿呢,此时的酒先放在一旁,太后暂时不能饮,不然您罪了,稍后拜寿的人给谁磕头拿赏钱儿去?”

太后对此颇为认同,点了点头,“先放一旁,不急,下一个拜寿的该是谁了?”

“是澶州王世子妃。”容贵妃在一旁插了话,“后续还有忠勇侯夫人,左都御史夫人以及几位侍郎夫人…”

“嫣儿来了?”

太后虽不喜澶州王,但对楚嫣儿的印象一直不错,“让她进来,哀家也有些想她了。”

容贵妃笑眯眯的应了,故意的看了一眼徐若瑾,见她似什么都不知一般,根本没什么反应,容贵妃看向门外传话的田公公和董公公,“怎么还不宣?太后都已经等累了。”

“宣!”

“澶州王世子妃…”

徐若瑾寻着声音望过去,刚刚在宫门口她远远的看到一眼,并未看的清楚,这便是要一心杀死她的女人,她怎能不仔仔细细的瞧瞧?

第14章 见面

楚嫣儿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这是徐若瑾的第一印象,高扬进门的俏颜上挂着满是傲气的微笑,一双狐狸眼笑眯起来,更添几分妩媚。

白皙的皮肤没有丁点儿瑕疵,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薄唇上涂了艳丽的大红,看起来格外诱人。

妖娆的身姿在银狐大氅内轻盈摆动,抛开那金光璀璨的装饰品,她都是个格外诱人的女人。

只可惜这诱人的女人有着一颗极其狠毒的心。

哪怕是她的嘴角翘起的再美,她的心也是黑色的。

徐若瑾心底如此评价,而此时楚嫣儿已经笑着簇步为太后磕头拜寿:

“为太后娘娘拜寿了,今儿外面的的天都蓝的刺眼,老天爷都为您贺寿,我可是一早就等着来沾您的喜气,这会儿见着了,我可得好好伺候着,争取让我早日能为世子开枝散叶呢。”

楚嫣儿嘴上如此说,太后召唤道:“快起来吧,都是自家的孩子,还什么磕头不磕头的?年年都这么拜,哀家也只能是图个喜,但有喜就是好,哀家也高兴!”

“怎能这么快就起身?还没说上吉利话呢!”楚嫣儿跪地磕了三个头,“祝太后****高兴,年年高兴,心想事成,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太后抬手召唤着,楚嫣儿立即过去将她的手扶住,顺势就坐了太后脚下的矮凳上,随后又起身向皇后和容贵妃行礼请安,“今儿可别挑我为太后溜须拍马,改日再去给各位娘娘赔罪!”

“谁还能真在这件事上挑你的理?那岂不是自找不痛快了。”皇后对楚嫣儿也不热情,“太后就喜欢你这等能说会道,会哄人的,你呀,就是个蜜罐子,谁都乐意捧着!”

“皇后娘娘这般夸我,那我可得接着,往后谁不痛快了,就快快的找我来,看到我就能笑的似花,我还成了大宝贝了呢!”

楚嫣儿不顾皇后的嘲讽,反倒是应着她的话,完完全全的接下来。

皇后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容贵妃在一旁热忱的聊起来,夸赞着楚嫣儿戴的那枚翡翠戒指好看。

徐若瑾被晾在一旁静静的等候,她面带微笑,没有半分的不耐,一直端着托盘的七位宫女站在那里,手臂有些支撑不住了。

因为刚刚正高举过头顶,递给太后和皇后们看,楚嫣儿进来时,她们并未撤到一旁。

楚嫣儿喋喋不休的说着,根本没有把话撂下的意思,徐若瑾明白,她就是在故意卖弄撒娇,冷着自己。

只是徐若瑾觉得这一副姿态着实可笑。

明明是仇恨到骨子里的人,却反而还能卖弄乖巧,亲近的不得了?

这些人实在可怕,可怕到她想立即离开。

“禀太后,忠勇侯夫人拜寿求见,梁忠夫人李氏拜寿求见,严侍郎夫人求见…”

董公公的几声唱名,打破了楚嫣儿营造的氛围。

只是徐若瑾仔细想着这几个人的身份,心里不由得更冷了些。

忠勇侯夫人的那一张嘴她是领教过的,梁忠便是二房三老爷的夫人,是早间在宫门口,她没有过去请安见面的人,而严侍郎夫人?

岂不正是严景松的夫人,严弘文的母亲?

合着与自己有怨结怨的人都一股脑的聚齐了,老天爷还真是怜悯自己,不容自己过的舒坦呢!

只是一齐来了更好,免得三天两头遇上一个碍眼的,更是窝心难受,不如一次来个痛快!

忠勇侯夫人从进了“慈安宫”正殿的大门就看到了徐若瑾。

余光睹见一眼,她则先去为太后磕头祝寿,另外两位夫人也是一齐说了“万年长青,千岁千岁”的古板贺寿之词,尽管听的人早已腻的不能再腻,但这等说辞的好处便是不出错。

而在此地过久了的人,也只求“不出错”这三个字了。

“好好好,都来为哀家拜寿,哀家也是高兴,有空就多来这里坐一坐,免得就哀家一个人,怪寂寞的。”

太后虽是太后,但她的年纪并不大,不过是中年的妇人,看到熟识的人也有几分兴致。

“只要太后您不嫌烦,臣妾等人自当是乐意过来陪着的。”忠勇侯夫人寒暄道:“皇上如今日理万机,太后还要在一旁协助皇上皇后治理后宫,都怕来了打扰您休息。”

“什么休息不休息的?哀家如今什么都不管,只求个乐呵了!”太后说着话,看向了徐若瑾,“哟,这丫头等了半天了吧?刚刚为哀家调兑好的酒,既然都来了,那就都尝尝!”

徐若瑾被太后提起,宫内自当是一堆眼睛立即朝她望去!

原本是角落中的人,突然被一堆不怀善意的眼神“刷刷”着,徐若瑾纵使心里有了准备,也小吓了一跳。

她立即上前笑着福了福身:“酒早已都准备好,一共调兑了七种,每一种有七盅,太后您得斟酌着赏了,贺寿的人太多,备下的酒太少,可是不够呢。”

楚嫣儿一直都在太后身边侧目打量着徐若瑾,忠勇侯夫人见皇后和容贵妃无意开口,她则先道:

“你这丫头也是,为太后贺寿送酒也不多送一些?即便是调兑,也应该心中有数,哪里每种只调兑七盅?还是太过年轻,做事不够稳妥,这岂不是为太后出了难题?”

训完了徐若瑾,忠勇侯夫人与太后道:“七七四十九盅酒,恐怕都不够呢!”

太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笑着道:“物以稀为贵,原本来的路上是带了一马车,可惜老天爷派了人抢去不少,只剩下两瓮,可这两瓮酒并非所有人都能品,进入口中是什么滋味儿,或许每个人感觉都不一样呢!”

徐若瑾说的云山雾罩,让太后颇有些听不懂。

楚嫣儿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刺杀徐若瑾,可是一共折了三百多个人,单是鲜血,可不单单是两瓮,哪怕是两坛都不够承载的!

“说起来还要称你一声表嫂呢,听说表嫂的酒中都乃珍奇良药,自当不是所有人都能品的。”

楚嫣儿直视徐若瑾,“我听曾说,表嫂还是精通药理的才女呢,将表哥的伤病都治好了,若是表嫂在太后身边贴身服侍,太后可就真是千岁千岁千千岁了,不知表嫂可愿意留下侍奉太后呢?”

第15章 有病

楚嫣儿这一步棋走的可谓极其锋利。

因为皇上之所以召徐若瑾入京都,便是想用她牵制住梁霄,即便梁霄统兵在外,也不敢轻有异心。

可徐若瑾在京都,毕竟不是在宫中,哪里能看得那么紧?

皇上不可能时时召徐若瑾见面,毕竟男女有别,君臣有别,能见她的也不过是太后与皇后娘娘,召她提醒敲打几句而已。

但若徐若瑾留在宫里,那可就不一样了!

宫中说是天下人向往之地,奢华无比,可在更多人心中,那不过是华丽的牢笼,命都不是自己的。

徐若瑾懂药理医理,以太后身体为由留她,她还能不答应?

如果徐若瑾找了理由推辞,太后也会不喜,梁霄如今也在京都,皇上得知此事,心中定会有嫌隙…

这便是将徐若瑾架了刀尖上,怎么着她都不舒坦。

楚嫣儿的话,太后与皇后等人也听了明白。

太后没有多说,仍旧沉浸在喜乐之中,皇后有意开口,但思忖一二,看向了徐若瑾。

容贵妃一派看热闹的模样什么都未说,而其他几位前来拜寿的夫人们则齐齐看向徐若瑾,似在等着她的回答。

徐若瑾自当是很快便反应过来,看着楚嫣儿等见嘲讽的模样,她笑着道:“能陪伴太后左右,那是民妇的福分,自当乐意沾这份喜气贵气,只是太后的身体向来由医正大人亲自负责,世子妃提及让民妇接手?这着实是玩笑了。”

徐若瑾的回驳,激发了楚嫣儿的兴致,“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说,表哥的伤多少名医都说治不得,偏偏表嫂就治得了,你还是别谦虚了。”

“世子妃如此说辞,医正大人恐怕要不满了,不提民妇是否有那等本事,您这可是要砸了人家的饭碗呢。”

徐若瑾把矛盾踢给了一旁等候复命的罗春,楚嫣儿冷哼一声,瞧向罗春,“罗大人,您说我们到底谁说的更有道理?”

罗春在一旁早已额头冒汗,可他多年伺候宫中的贵人,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听到楚嫣儿直接问他,他迈步上前,拱手道:

“启禀世子妃,太后的身体康健无常,已经许久不需用药调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