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县主早已经想离开,耳听梁霄率先吩咐,她也没有拒绝。

今日之事的确让她震惊不已,甚至连评价的措辞都想不出半个字!

这哪里还是堂堂的官老爷?简直…简直是没了那一张体面的脸,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伺候的丫鬟搀扶着太阴县主,而姜陈氏也想就此离去。

徐若瑾立即拦住她,“婶娘稍等片刻!”

姜陈氏看向徐若瑾起了气,可看到梁霄那一张阴沉的脸,她也着实不敢说什么。

太阴县主也没有说情,“自己惹出来的,自己解决,这件事如若你违背了中方的意愿,就算是我也不饶你!”

母亲的警告,让姜陈氏心底一颤,没有了往日的张扬,而是规规矩矩的点头应答,“我送您到门口再回来。”她其实是有话想与太阴县主说。

太阴县主却并未答应,“晚间回家再说不迟,若不处置好,你休要再登县主府的门!”

姜陈氏浑身一震,是真的害怕了!

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母亲与她发火撂狠话!

因为她心中清楚母亲是什么性格,她说得出就做得到,这完完全全不是吓唬自己!

“我送县主出去。”徐若瑾喝了杯水已经缓和回来,而她开口要送,太阴县主也没有拒绝,等候她片刻,二人才一同离开了雅间,朝佳鼎楼外行去。

瑜郡主与太阴县主一同出现,自当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而徐若瑾貌似随意的搀扶,这个细节被很多人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二人颜面上没有什么欢畅喜乐,但也并非是怒意满面,平淡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以为只是随意的欢聚,此时更是夜深的分别。

静默无语,一直到太阴县主的马车前。

丫鬟们已经撩起了帘子,太阴县主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看向徐若瑾问道:“我很纳闷,为何你如此对待洪大人?当朝抽打他一巴掌,还不够吗?”

徐若瑾虽知太阴县主满肚子疑问,但却没有想到她会揪这个问题。

思忖半晌,徐若瑾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复杂到自己也捋不清,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还未到京都,便已经结了怨,而他刚刚斥骂的叛逆之人,乃是我学医的师父。”

徐若瑾并不怕暴露洪老大夫,因为她早晚都要为师父正名。

太阴县主目光微瞠,似乎这个答案让她很是意外,但徐若瑾笃定的目光让太阴县主并未觉得这个回答虚假,而是发自内心的相信。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原来如此。”留下这一句,太阴县主便踏上马车,没有再多说什么。

徐若瑾本以为她会为姜陈氏求情,可县主并未开口。

亦或许是自己狭隘了,有太阴县主的身份摆在这里,纵使姜陈氏再心思不正,也没有人敢把她怎样,因为她有一个连皇上都要敬重的母亲,这已经足够。

吩咐梁一启程护送,徐若瑾则转身回了佳鼎楼内。

只是跨出去两步,她又折身回来,仰头望着这三层小楼,她突然觉得那牌匾上的字甚是眼熟。

眼熟?这个念头让她惊觉诧异,只是不过想想而已,她又踏步迈了进去,只是徐若瑾并未再回到刚刚的房间,让掌柜的另开了一间。

她不想知道梁霄会如何处置洪有德,让人将姜陈氏请来,她二人在此叙谈就是。

姜陈氏也被今日的事吓坏。

她没想到今日会遇上徐若瑾与梁霄,只不过是想做个中间人罢了,可孰知今日二人都与徐若瑾和梁霄有瓜葛!

可放眼满京都,能与他们二人交好的,除了姜家还有何人?而姜家却是她不愿回的地方…

这也怪不得自己!

姜陈氏在为自己找寻开脱的理由,徐若瑾则一直都没有开口,反而让姜陈氏坐不住了!

“这事儿其实与我根本没关系,不过是严夫人想把他的儿子调离京都,所以来求我母亲,而洪大人又想让他儿子这一次科举之后,能入户部做个差事。”

“归根结底就是这么点儿小事,你和梁霄也太小题大做了!”

姜陈氏拿着不是当理说,“别以为母亲训了我几句,你就觉得有理了,姜家与梁家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容不得,那其间的关系岂不是吹弹可破?都信不得对方了!”

似又觉得自己这般解释颇有些心虚,下不来台,姜陈氏说罢此话,站起了身,“徐若瑾,你别觉得自己如今贵为郡主便可跋扈张扬,今日把洪夫人和洪大人逼到那个份上,没你好果子吃!”

第97章 无耻

“我还真是刚刚知道,原来不讲理是没有底限的。”

徐若瑾看向姜陈氏,“太阴县主一派慈祥安和,而你却如此蛮不讲理,完全想不到这乃是母女二人,没有一丁点儿相像。”

“你不是也不像…”姜陈氏话说了一半儿,突然停下,徐若瑾的生母不是她能随意说出口的。

冷哼一声,姜陈氏自找台阶,“只是没想到那洪有德居然如此恶心,当着众人的面儿就对洪夫人动手,你不要小瞧了,京都之中,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能演变成掉几个脑袋!”

“我自当知道。”

徐若瑾揉了揉腰,感念着腹中孕育的小生命,“他突然暴起,想必早已做好了打算,如若卑躬屈膝不成,那就找个机会闹个天翻地覆,他终归只是礼部员外郎,是今日身份最低的人,而他更是被我朝堂之上抽过一巴掌,对外说我怀恨在心,所有人都会相信。”

“演这么一出悲情戏,而我可能为了名誉名声,对今日的事就此不理,否则他反过来咬我一口,我反而麻烦缠身,他再借着这个机会找他的主子去哭诉邀功,给予几分重视,岂不正合适?”

徐若瑾推断着洪有德的阴险心思,却说的好似天气晴朗,语气平和的让姜陈氏瞪大眼睛。

“你想的倒是够明白,只是你就不害怕?”姜陈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难道为了怕麻烦,就包容小人作祟拿捏?”徐若瑾的反问,让姜陈氏不屑,“若不是你先揪着洪家不放,洪有德也不会兔子急了咬人!”

“我本就不会饶过洪家,今日不过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你不也是被他惊住了?”

“那是我低估了他的无耻!”

徐若瑾看向姜陈氏的目光格外认真,“别以为挤兑了我一通,你的事情就能浑过去,严家人求上太阴县主,洪家求上严家,这媒婆子你当的还真是喜庆,就不知姜老太爷如若知道,会是如何评价了!”

提及姜老太爷,姜陈氏的脸色一紧,“你少拿这话吓唬我!”

“我说到做到,姜老太爷的酒一滴都不送,何时我满意了何时算!”

徐若瑾嘴角轻撇,满是不屑,“我还是初次听到能把另有异心的话说的如此大言不惭,严家当初屡屡坑害梁家,你不是不知道,如今还想帮着严家人调离京都?躲避梁家日益增起的势头,我呸!”

“你可以觉得这是小事,但我不这般认为,恐怕姜老太爷也不会这般认为,姜家的几位老爷也不会这般认为,今日拿捏洪家和严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更多是因为你!”

“徐若瑾,你疯了吗?”

姜陈氏是真害怕了,事情如若闹大,可不仅是得罪了姜家,恐怕母亲那里也交待不过去。

母亲虽然不袒护梁家,可她是最敬重姜老太爷,最欣赏姜中方的,如若把他们也得罪了,母亲不会饶恕自己。

“我疯了,那又怎样?”徐若瑾杵着小脸,轻抚着小腹,“终归我是京都中的一朵奇葩,那就继续奇葩下去,洪有德如若要闹,那就闹个彻底,他想就此罢休,我还不干呢!”

徐若瑾轻声嘀咕,“敢说我的师父是逆贼?真是活腻歪了…”

姜陈氏没听清楚她说的事是什么,只是徐若瑾还不允她离去,她只能心里想着稍后该如何向梁霄解释一番,更懊悔自己不该如此轻率。

其实她只是惦记了严夫人答应送的一处宅院,若事情办成,好歹另有一处住所,谁会厌弃自己的财产太多?

何况,那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

可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居然翻起如此大的效应,姜陈氏是真害怕了,尽管她鲜少在姜家,可她的心里还是惦记姜中方的。

那是自家老爷,自己的男人,如若连这都得罪了,自己可怎么办才好啊!

徐若瑾才不管姜陈氏心中如何焦躁不宁,她此时已经有些犯困,更是有些饿。

让掌柜的做了吃用的饭菜送上来,她拿起筷子吃吃喝喝,不管有多么烦心的惊天大事,都不能让肚子里的小宝贝儿饿着!

而此时此刻,洪有德正在与梁霄私谈。

徐若瑾想的没有错,洪有德就是那一番心思,而且他想的更是细致无比!

得知梁霄邀他喝酒,洪有德便已经开始想该如何应对,他这几日也正在思忖该如何转变在朝堂之上的弱势。

上一次挨了瑜郡主的巴掌,连礼部侍郎都不愿多搭理自己,觉得自己实在丢了人,而这一次,自己被瑜郡主逼迫无奈,狠狠的打了自己的女人,这等名声传出去,想必瑜郡主也吃不消吧?

而他此时只要应对了梁霄,把事情拖延过去,便可直接去向澶州王讨赏!

如此天赐良机,澶州王怎会放过?

能借机拿捏住梁左都督和瑜郡主,那他在王爷面前也能露一露脸,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如若能再借着这个机会调到有实缺的衙门,那可是天赐良机,是他梦寐以求的!

这些年他在礼部摸爬滚打已经受够了,堂堂的礼部员外郎还不如吏部的一个小书办银匣子充足,让他怎能平衡?

所以这个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绝对不会!

心思落下,洪有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梁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梁左都督,今日之事都怪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在下一回,家中夫人向来蛮横惯了,冲撞了瑜郡主罪该万死,如若您不解气,我这就回去再打她一顿!”

“家中老小都依靠着我一人的俸禄度日,而礼部又是清水衙门,实在生活艰难,上一次在朝堂之上冲撞了郡主,而这一次本该让郡主好生泄一泄火气,可孰知那个女人还…还请梁左都督能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洪有德说着话,还不忘往地上磕了几个头!

这一派劳苦的艰难,让人无法想象这乃是大魏礼部的员外郎大人!

梁霄自当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一边品着酒,一边惬意道:“说,你继续说。”

第98章 继续

“继、继续说?”

洪有德一怔,没想到梁霄会是这番态度。

他偷偷睹了梁霄一眼,索性脑中筹措说辞,继续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

徐若瑾带着姜陈氏在门口听了半晌,姜陈氏面沉如墨,听的面红耳赤,讶异于洪有德的无耻和不要脸,徐若瑾虽面色如常,却在告诫自己,不要过高估量京都中人口口声声叫嚷不停的体面,因为这两个字,他们真没有!

洪有德此时说的喉咙发哑,几近无声,可但凡他停下,梁霄便是两个字“继续”,纵使洪有德铁齿钢牙,也架不住说起没完没了?

没了说辞是其一,精神力和嗓子也支撑不住啊!

“梁左都督,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该赔的罪也已经赔了,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怎么处置您说句话,我认栽了!”

洪有德慷慨说完,连忙补上一句:“我身为礼部员外郎,多多少少也能做一些事,愿意为梁左都督尽心尽力,唯您马首是瞻!”

梁霄没有喊停,依旧惜字如金,“说,你继续说。”

洪有德此时也觉出气氛不对,还继续说下去?莫说他的嗓子废了,就是跪着的一双腿都已经快站不起来了!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梁左都督,我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了?只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这一次,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喝醉酒胡说几句,您总不能要了我的命吧!”

梁霄冷眸扫了他一眼,摇摇杯中酒,手指轻抖,酒入喉咙,“这酒味道不错,洪大人是不是也渴了?先喝上两杯,然后再继续说。”

“梁左都督您这是…”

“喝!”梁霄单字厉喝,洪有德二话不说,将手边的酒灌入口中,胃腹火热,袭遍全身,跪着发麻的双腿也簌簌有了颤动,反倒是发痒起来。

洪有德刚想伸手捏一捏,梁霄继续道,“说,我还没有听够,你继续说。”

而此时此刻,徐若瑾和姜陈氏早已听得厌恶,又回到了隔壁雅间中休息。

二人也没有了斗嘴的兴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忽然听到门外有几声响动,红杏打算出门看一看,徐若瑾立即抬起食指放在嘴边噤声,示意她不要乱动。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似也在听着洪有德在屋内挖心掏肝的肺腑之言。

姜陈氏压抑不住好奇,走到门边悄悄打开一个缝隙看了出去,而未等她看清那是何人,那人便折身返回,姜陈氏吓得立即关上了门,拍拍胸口自行安抚,徐若瑾轻挑眉毛,“你看见了?”

姜陈氏没什么好心情,“看什么?等着就是了,谁知道梁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往后我要躲着你们二人走,否则到何处都是麻烦。”

“这麻烦也是你招惹的,怪不着我。”

徐若瑾分毫不让,“若你不是姜家的大夫人,这个麻烦我还不愿意沾呢?乐意为谁保媒拉纤买官卖官,关我何事?”

姜陈氏倒吸一口冷气,“你…”可她没什么可辩驳的底气,只能把气压制心底,冷哼一声,喝起了茶。

徐若瑾倒讶异于刚刚门外是何人,是梁霄特意吩咐的?

还是故意来看热闹的?

只是想到后者她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掌柜的已知众人都在这几间房,周围的雅间是不会再招待客人的。

所以刚刚那个人是特意前来,恐怕也是有身份的,但是不是梁霄所请就不得而知了。

而刚刚那名男子回到屋中,掌柜的立即上前道,“主子,这事儿您看怎么办?奴才也实在没辙了才将您请过来,若是梁左都督真把员外郎大人弄出个好歹,咱们也是要担责任的呀!”

男子约三十而立的年纪,金冠束发,丹凤眼,鹰钩鼻,一张薄唇微微轻笑,透出几分傲气的阴损,“咱们有什么责任?又不是你把洪有德逼到死路上去,谁逼他的找谁算账,与我何干?”

“可传出去不好听呀!”掌柜的摊手无策,男子思忖半晌,凑在掌柜耳边轻声吩咐。

掌柜的越听脸色越僵,听至最后都流下了汗,“这、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马上去,越快越好,若是耽搁了唯你是问!”

男子如此吩咐,掌柜的立即跑着出去。

这位主子说一不二,还真不嫌事儿大呀!

洪有德此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声音沙哑,而每一次停歇告饶,梁霄都让他喝酒润嗓,随后继续说下去。

****徳知感觉这一关不好过,本想闪转腾挪的躲过去,可再这样下去,这条老命就丢在此处,哪还有什么后招可用?

难道梁霄早已猜测到自己的心思?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可他却又想不出应对的办法,那一高壮魁梧、满面髯须的凶煞之人堵住门口,他总是想逃也逃不走。

“梁左都督,您这又是何必?你即便把我逼死在这里,明日朝堂之上您也说不清楚,更何况,是瑜郡主逼的我抽打夫人,这话传出去也不中听吧!”

洪有德软都不行,开始来硬的,“除非您今日就要了我的命,否则这事儿您终归要给个说法。”

“你算什么东西?”

梁霄的语气虽轻,但话语的分量却格外沉重,“请你来吃酒,反倒还吃出仇了?”

“是我恐惧被报复还不成吗?”洪有德胆子一颤,又立即软了下来,“更何况在朝堂之上,也并非我一人针对瑜郡主,澶州王在上,侍郎大人又在上,我不顺着他们说,这官帽还想戴吗?”

“我出身毫无根基,乃是凭借勤奋苦学熬过艰难科考才拼得今日的官位,可但凡惹侍郎大人半分不悦,我的日子就别想好过,梁左都督您出身高贵,我这等贱民的艰难您怎能体会?”

“朝堂之上,不是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昧着良心,我也要吹捧侍郎大人,否则就没我好日子过!”

梁霄耳朵轻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声响,梁一也发现不对,梁霄却不让他轻举妄动,继续呆在那里,而他则继续问着洪有德,“那依你这么说,你对侍郎大人是阳奉阴违了?”

“话语不必说得这么难听,但却是这个道理,”洪有德已经心力交瘁,不得不认这个怂,“今日心里话已经告知梁左都督,但凡您有用着我之处,我洪有德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何况礼部处处针对瑜郡主和您,您总应有个传话的吧!”

“你?”

“洪有德乐意担当此任!”

而此时,徐若瑾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侍郎大人,依照规例来说,您是不是应该给我请安了?”

洪有德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惊在原地!

侍郎大人?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99章 要钱

礼部侍郎此时已经被气的头晕目眩,两眼昏花!

刚刚佳鼎楼的掌柜拿了名帖去拜见,礼部侍郎本觉得无事生非,一个酒楼的掌柜求见能是什么事?

只是看到名帖,他不得不来。

只是来了之后,掌柜的便将他引到楼上的雅间处,还未等他开口问,便听到洪有德在屋内说出的话。

不得不听?不得不追捧?礼部还需要有传话的人?这等引人作呕的说辞和那苟且沙哑的声音不是洪有德是谁?

在一起共事太多年头,洪有德跟在身边的时间比媳妇儿还要多,礼部侍郎根本不需要思忖屋内说出这话的是何人!

只是未等他率先破门而入,便听到身后说话的声音,转身便看到瑜郡主徐若瑾,而且还是让自己向她行礼?

这简直…简直让礼部侍郎愤恨的跳了脚,一股燃自内心的火苗窜烧,让他张了半晌嘴都未说出话来!

徐若瑾并不知道礼部侍郎是何人找来的,只是看向掌柜的微有虚色,躲在一旁想要就此溜走。

只是不等他得逞,屋内的门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个人影立即蹲在礼部侍郎的脚边,搂着他的粗腿便哀嚎起来,“大人啊,您可来了,您就是救星,您若不来,下官今日就死在此处了…”

洪有德的这一番作为让礼部侍郎气的连连踹他,“还想在礼部当个传话的?无耻至极,恶心至极!恶心!”

礼部侍郎终归上了年纪,即便抬脚踹他几下,洪有德也没有倒地不起,而是死死的拖住礼部侍郎的腿不放手,“下官冤枉啊,您听下官为您解释,下官真的冤枉!”

梁霄从屋中走出,正与礼部侍郎对了面。

礼部侍郎冷哼一声道:“梁霄,你满意了?”

“我也没想到跟随侍郎大人十几年的人居然能有这一番说辞,我实在被吓到了,真为侍郎大人所不值啊!”

梁霄的说辞让礼部侍郎头脑发晕,憋的通红一张脸还说不出什么,他只觉得丢人透顶,已经恨死了洪有德!

“哼!”礼部侍郎猛的抽开被洪有德抱紧的腿,朝着徐若瑾一拱手,随即大步流星的拂袖而去。

梁霄也没有阻拦,洪有德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撒腿便追礼部侍郎而去!

刚刚本是想玩弄梁霄和瑜郡主,可孰料反倒被他们耍弄了!

今日之事如若不向礼部侍郎解释清楚,自己的乌纱帽就彻底的丢了!

看着洪有德仓皇逃窜,徐若瑾却笑不出来。

这个感觉让她也十分惊讶,按说恶人遭到报应,不应该大快人心的么?为何没有半点儿喜悦呢?

姜陈氏目光复杂的看向梁霄,梁霄却背着手看向了一扇门后,“折腾了这一幕,却还不肯露面?躲躲藏藏见不得人么?”

徐若瑾微有惊诧,难道让礼部侍郎到此的不是梁霄,而是另有他人?

顺着梁霄的目光望去,那扇门终究“吱呀”一声打开,其内走出一名男子,姜陈氏看在眼中惊愕半晌,立即拱手行礼,“…为国舅爷请安了。”

国舅?

徐若瑾微有纳罕,看向了面前的男子,只是未多打量,便见此人向自己见礼,“还是初次见到瑜郡主,在下陆凌枫,皇后娘娘之亲兄,久闻郡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徐若瑾微微福了福身,“见过国舅爷。”没想到在此会遇上这么个人?

来到京都多日,倒是从未听闻过陆凌枫这个名字…

姜陈氏躲在一旁不再说话,陆凌枫看向梁霄,反而涌起了亲切的笑,“回到京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我这等世俗之地,以为你把我忘了。”

“做鬼也忘不了你。”梁霄的回答好似与此人甚是熟悉,可徐若瑾却听不出梁霄的情绪是亲近还是厌恶,这倒是让她甚为吃惊。

“进去说吧,别在这儿站着,这里可不是灵阁,没有争相排队买酒的人,我可是指望这点儿银子过日子的,坏了我的生意,我可去你家吃。”

“我也是寄人篱下,住郡主府。”

“哈哈哈,那我就去郡主府蹭饭。”

“休想。”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进了屋,却让徐若瑾和姜陈氏都惊住了。

姜陈氏正琢磨是否要跟进去,梁霄在里面喊着二人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中方叔父,婶娘也进来稍等片刻,他自会接您归府!”

姜陈氏的脸色很难堪,只是有陆凌枫在,她反倒是规规矩矩的进了门,没了以往的张狂跋扈,让徐若瑾都跌破了眼球。

这是怎么回事?

姜陈氏抽疯了吧?

徐若瑾纳闷的进了雅间之中,掌柜的亲自端来茶点等物便退了出去,梁一等人在外把守,不允外人靠近半步,红杏单独在屋中服侍各位主子,随后便站在徐若瑾的身旁。

陆凌枫看着桌上的酒坛子,拎起来晃了晃,其中早已没有多少酒,倒一倒只剩半盅。

“梁霄,你也太过分了?好歹给我留一口,我可还没尝过灵阁的酒呢!”

“把礼部侍郎招来,耍这么一出戏很有趣么?”梁霄挑眉看他,“之前你向来是不问政事的。”

“谁让礼部侍郎的家离这里近呢。”陆凌枫耸耸肩,“若是太远,我想请来都赶不上这出大戏,更何况,他只演给你自己看,多无趣?”

说罢此话,陆凌枫举起半盅酒一饮而尽,眼前硕然大亮,“好酒,果真是好酒。”

“再好也没了。”徐若瑾此时已经缓回心神,至于梁霄与陆凌枫的谈话她也听在耳中,可她却不信这个人眼中无政事…

“弟妹,这不好吧?”

陆凌枫看向她,“从他这里论亲,称呼你一声弟妹,若是从皇族论亲,我可要唤你一声妹妹,你若是不给,我只能入宫向皇上要了?到时候领的就不是你的情了,这买卖岂不是亏了?”

这个说法倒是让徐若瑾很惊诧,“你入宫向皇上要,自当领皇上情,可皇上向我要酒,向来都是付银子的,一买一卖,两不亏欠只图个心里痛快,有什么亏的?”

陆凌枫一怔,“给钱?”

“自当给钱,难不成白送?”

徐若瑾的说辞让陆凌枫嘴角抽搐,“为何来我这里吃饭从不给钱?我要进宫要银子去!”

第99章 胆量

陆凌枫的说辞让徐若瑾很惊诧!

张口就斥皇上来他这里吃饭不给钱?还要进宫要银子?纵使是国舅,这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想必他也是个怪癖奇葩。

不过换个念头一想也不该意外,看他和梁霄好似熟识之人,能和自家男人关系熟的,不是奇葩是什么?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梁霄对陆凌枫的态度并不惊讶,“谁让你不要?这时想要恐怕也没银子了,东部闹起了洪灾,户部侍郎已经紧急调拨大笔救灾物资送去,七离边境的规划也需要钱,皇上正愁手里银两不充足,要也不会给你。”

陆凌枫挑眉看了一眼徐若瑾,随后道:“那还大批大批的朝外赏赐?”

梁霄继续反驳,“人心若安抚不平,要钱何用?”

“那我也不平啊!”陆凌枫摊开双手,“合着我就是倒霉的?”

“谁让你是国舅?”梁霄倒是狡黠的笑起来,“皇上说,不翻旧账。”

陆凌枫的眼角抽搐不宁,望着空荡荡的酒杯甚是不爽,“今儿既然遇上了,好歹相识多年,你总不会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吧?”陆凌枫意有所指,他开始惦记起“灵阁”的酒。

“我怂,我没钱。”梁霄大言不惭,更不觉羞愧,“和我说无用啊。”

“郡主…”陆凌枫立即转看徐若瑾,徐若瑾此时刚从诧异中抽离出来,眼见陆凌枫突然瞄向自己,吓了一个激灵,“要酒没有,买酒可以。”

陆凌枫翻了个白眼,“就没有私人赠送么?”

“那也要看四爷和你关系好赖啊。”徐若瑾也不乏调侃起来,“关系好,多少都有,关系不好,一滴都是妄想,不过依着刚刚四爷与你的对话来看,貌似…”

“我们俩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可是自幼一齐长大的,他若敢说跟我不好,我这就去中林县找梁大将军评评理!”

陆凌枫语速极快,说完之后又嗞牙笑着讨好巴结。

徐若瑾只觉得浑身一个冷颤,“只送一瓮!”她没想到,这个陆凌枫居然与梁霄是自幼一同长大的伙伴?

“不能更多一点吗?”陆凌枫又凑近些,梁霄立即将徐若瑾拉至身后,“再多废话,这一瓮也没了。”

陆凌枫立即坐了位子上,“一瓮就一瓮,只是佳鼎楼往后要卖灵阁的酒,每日一坛,高价高卖,记得让人给我送货!”

“有本事自己去取。”梁霄不愿再与他多说什么,牵起徐若瑾的小手低声道:“吃饱了么?”

徐若瑾点点头,“要回么?”

“回了,吃饱不走干什么?”梁霄说罢就要出门,陆凌枫豁然喊他,“你们这两餐的银子还没付呢!”

“今日乃是太阴县主宴请,没看姜家夫人还在等着付银子呢么?找她要!”

梁霄如此说辞,姜陈氏在一旁听傻了!

本以为梁霄不允她走,是为了说姜家和梁家之间的恩怨以及今日出的这几件破事,可却没想到,是为了让她付银子?

而且看梁霄的一本正经,根本不似说笑,好似理所应当,这…这成什么事儿了?

陆凌枫翻了个白眼,“你可还请了姜中方!”

“你替我接待一下正合适。”

梁霄带着徐若瑾便出门上马车,陆凌枫也没有送出来,直接吩咐掌柜的算账,等着姜陈氏付钱!

梁一扬鞭启动马车,徐若瑾仍心有担忧,“就这么走了?真不用等一会儿姜家人了?”

“不用。”梁霄格外果断,“让姜陈氏自己解释比我们谁说都更合适,我们在,反而让姜家难堪。”

徐若瑾仔细想想,貌似也对,只是想到陆凌枫,徐若瑾真觉得他是个奇葩,“没想到他会是皇后娘娘的哥哥?性格差别怎么这么大?”

皇后整日一张冷脸,看谁都不舒坦,而陆凌枫好似活泼跳动的性子,颇有几分不着调,但又不似夜微鸿那么下贱猥琐。

“皇后的娘家人中只有他还在,长辈早已过世,他文韬武略,格外精湛,自从新皇登基,他便卸任官职,顶着国舅爷的名号,对朝政半丝不沾。”

梁霄的评价让徐若瑾很是惊讶。

自家这个男人的眼界有多高,徐若瑾心知肚明,能够让他评为“文韬武略”之人,想必绝不是个俗人,而是真有本事。

可既有如此能力,又因为皇后卸任官职?这却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说他胸怀博大,可看面向又不像;

说他向往闲云野鹤,他又何必只留在京都不走?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这等事无法细细思忖,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只是今日本是出来游玩,却没预料到只想路边喝杯水,却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

严夫人,洪有德,这两个自己最不喜欢的人偏偏全都遇见,而陆凌枫今日还把礼部侍郎给召来,让洪有德彻底的折了面子,却不知明日又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了!

疲倦之意袭上,徐若瑾感觉心神劳累,窝在梁霄的怀中便这般睡去。

梁霄将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发丝,满脸皆是宠溺。

只是陆凌枫的突然出现,让他眉间的那一道纹未能舒展,今日他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一路回到郡主府,梁霄直接将徐若瑾抱回屋中。

方妈妈见徐若瑾是睡着回来的,除却无奈也有埋怨,特别是听红杏絮絮叨叨讲述着今日偶遇严夫人和洪有德以及礼部侍郎的琐碎事,她不由得埋怨起梁霄来:

“四奶奶身子本来就弱,您不能让她再陷入麻烦和纠缠,虽然四奶奶不是心思狭隘的人,可这等事劳心动气,对她身体不好,四爷您…”

方妈妈数落起便没完没了,梁霄虚心认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听。

只是红杏余光睹见四爷瞄向她眼神没那么友善,立即蹑手蹑脚的快速离开,自己也是嘴皮子太快,四爷挨了方妈妈的训,自己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红杏刚刚离开郡主的寝房,就看到白芍和黄芪在门口说着话,瞧见红杏出来,立即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红杏收敛了慌乱,一本正经的回了半礼,便去找杨桃来守夜。

只是红杏刚刚离开,黄芪便劝着白芍道:“你如若不敢与郡主说,还是与方妈妈商量一下,别被人糊弄了!”

白芍点点头,“让我再想想…”

第100章 客人

徐若瑾翌日醒来,就看到梁霄在一旁蹙眉望着自己。

一脸的深沉,似不太高兴,又似无奈懊悔,徐若瑾不愿猜度他是什么心思,转个身窝了他的怀中道:“怎么愁眉苦脸的?遇上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