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瞧着严夫人走来,那一双眼睛虽微微含笑,可遮掩的虚伪和怨恨根本收敛不住,仍被徐若瑾轻松捕捉。

梁霄身姿笔挺的站在原地,目光直视着严夫人,可他夹杂的鄙夷和居高临下的审度,让严夫人心生不喜,根本不往他那里瞧。

徐若瑾的郡主身份在,严夫人也是要率先请安的。

可面对面的瞧着对方,她却不知为何,根本张不开嘴,僵持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陈氏瞧出几许不对劲儿,正琢磨着是否要先打破僵局,徐若瑾率先道:“又不是初次见面,严夫人何必这般拘谨?只可惜之前见面都在宫中,没能私下叙谈,今日倒是可以问上几句不中听的,严大人的身体如何了?”

第91章 故意

徐若瑾的问话中并无嘘寒问暖的寒暄,也无感恩做媒的客套。

平平淡淡,清清冷冷,任谁都听得出她这话问的颇有深意,连敷衍都不是,而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的严夫人猛一闭眼,缩在袖中的手攥的紧紧。

姜陈氏看出不对,想要上前说上两句,梁霄冷眸一扫,让她立即闭上了嘴。

姜陈氏心中惊恐,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严家和梁家向来是不死不休的仇人,即便严家现在有心辅佐新皇,但之前几近生死的矛盾是不可磨灭的。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换成梁霄和徐若瑾,怎么可能对严夫人客客气气?

这种事情怎么会让自己遇上,简直是倒了大霉了!

可此时姜陈氏想走也走不得,想留又焦躁难忍、尴尬无比,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徐若瑾一直看着严夫人,等着她的回答。

这并不是徐若瑾故意挑衅,因为眼前之人给他极其不安的感觉。

惊悚、阴冷,那股掩藏不住的仇恨好似随时抽出的一把刀,危急她的生死。

经历过如此多的艰难险阻,徐若瑾不会对这等隐患视而不见,既然早晚都会爆发,那就不如趁早做个了断。

终归他与严家也没有什么情分,更不怕撕破了脸,特别是与严景松和他的夫人撕破了脸。

严夫人僵冷一下,露出笑容,“多谢郡主关心,家中大人身体不虞,但已得皇上恩典,请御医为其诊治,再多喝几服药便可安康如常,继续为大魏效力,为皇上效忠,不敢劳郡主担忧。”

“担忧谈不上,不过是随意问问。”徐若瑾没有就此罢了,“人世之间,善恶有报,无论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总有一日会找上来…严夫人莫要误会,我没有说严大人不干好事的意思,只是想起了这个道理,您莫要往心中去。”

严人脸色僵硬不堪,铁青一片,“郡主这句话我记住了,待回府时定当转告家中大人,就不在此过多叨扰郡主,告辞了。”

话已说至这个份上,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严夫人想要绕开离去,只可惜梁霄却不干了。

魁梧的身姿挡在门口,没有人过得去,也没有人敢过去。

“梁霄,适可而止。”姜陈氏想打破这个僵局,毕竟今日乃是太阴县主回请严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闹得太不好看,连县主都不体面了。

梁霄目光直视严夫人,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你还没有请安呢!”

这一句话,让徐若瑾都险些喷了!

姜陈氏也僵在原地,翕了几下嘴着实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等话若是旁人说出,她亦或许会气恼暴躁,可出自梁霄之口,她还真没什么脾气!

看向了严夫人,姜陈氏示意她不要继续纠缠,赶紧将此事罢了。

严夫人只觉得额头发烫,险些气昏过去!

双手扶在腰间,随意地福了福身,“为郡主和梁左都督请安了,”看向姜陈氏,严夫人语速极快,“突然身体不适,便不去叨扰太阴县主先回了,改日再到府上向县主陪罪。”

说罢,她便转身朝向马车而去,带着丫鬟婆子们簇簇离开,多一个字都未说。

姜陈氏追出几步,又退了回来,看到梁霄悠然自得的模样,颇有埋怨,“即便瞧着严家人不顺,也要顾忌几分体面,至于明目张胆的就把人撵走吗?好歹也是我母亲宴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我自会去想太阴县主赔罪,”梁霄分毫都不在意,牵起徐若瑾的小手,准备进入酒楼,只是转身的刹那,他霍然又回转看向姜陈氏,“即便您不管姜家的事,但却也要分得清孰是孰非,这个时候与严家人沾染关系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望婶娘能够清楚明白,也不要让姜家难做。”

“你是故意的?”姜陈氏似恍然,又是颇有心虚。

梁霄却没有理睬,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掌柜,“太阴县主在哪里,引路。”

掌柜的立体点头哈腰引导,“这就给您带路,郡主请,左都督请。”

徐若瑾跟随梁霄而去,余光却睹钱姜陈氏的埋怨和焦躁。

如若说姜陈氏之前没有顾及到严家与梁家的关系,她是不会信的。

京都众人,人心复杂难测,梁家与姜家纵然是铜墙铁壁,也总会有几只探出墙外,想要寻找新的出路。

看来梁霄刚刚不仅仅是对严家人不满,恐怕也是对姜家的警告。

但这与自己无关,她就是看不上严家人,特别是严夫人,那股痛彻心扉的阴冷,格外不舒服。

严家就好似天空盘旋的一只秃鹫,只等着猎物受伤便来很叨一口,但她们是不会出第一剑的,因为她们没有那个资格。

徐若瑾不禁又想到了蒋明霜,如果蒋明霜没有嫁到严家该有多好?

只可惜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没有人能改变过去的一分一秒,否则这个世界也就不叫世界了。

徐若瑾跟梁霄很快便到了太阴县主所在的雅间之中,姜陈氏也没有在外停留,很快便跟了上来。

太阴县主是早已知道二人已经到佳鼎楼,一进门便对着二人和蔼的微笑,“原本就惦记着你们,却没想到今日能够遇见,年纪大了,索性倚老卖老,就不起来去门口迎了。”

“瞧您这话说的,哪还需要迎?今日能够碰上,也着实意外,只是意外中的意外,便是把您的客人给撵走了,但这事赖不着我,谁惹出来的?您找谁去。”

徐若瑾笑着凑上前,一指梁霄,太阴县主笑道:“这个我也惹不起,你这丫头,就是在故意给我出难题。”

“为太阴县主请安。”梁霄好似没有听见二人的调侃,规规矩矩为太阴县主行了礼,“今日前来蹭吃蹭喝,先道一声抱歉。”

“呃…”徐若瑾征愣之余,瞪大眼睛看向他,蹭吃蹭喝,还率先道歉?

这话说的实在脸皮够厚,连她都觉得有些脸红了。

姜陈氏正从门外进来,听到这话更是满脸古怪,但不等她有什么表示,梁霄已经吩咐掌柜的开始上菜。

“把你们酒楼的拿手菜一样做上一份送来,今日我要都尝个遍。”梁霄直接坐在位子上,“上酒,要灵阁的酒!”

第92章 地 翻盘

梁霄这话一出,可难倒了酒楼的掌柜。

所有拿手菜都要来一份,这倒不是办不成,但毕竟乃是太阴县主做请,他若真答应了,再惹恼县主和姜大夫人怎么办?

而且梁左都督还要灵阁的酒?这个可是真没有!

不是他不想有,而是他求不到,京都的灵阁已开,每天的酒都会卖得精光,哪轮得上他们这等酒楼用?

那可不是普通的酒作坊,求着酒楼卖他们的酒,而是他们想去求,却根本排不上号啊!

“爷,灵阁的酒精纯无比,世人皆知,小的也很想在酒楼中卖,一杯酒,加上十两银子都有人买,只可惜派了小伙计去连天排队,根本就排不到哇!这可是出了难题了。”

掌柜的满脸无奈,已经皱成了苦瓜相,梁霄反而略有得意,只是他的得意只有徐若瑾瞧得出来,因为他仍旧是那一张冰冷的脸,看不出喜怒,看不出心思,让人无法猜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若瑾转身看向身边的红杏,吩咐道,“派人去灵阁,让送两坛子酒来,今儿偶遇太阴县主,也正巧聚一聚,要特意告诉顺哥儿,拿最好的酒来。”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红杏说着便转身出了门,姜陈氏醋溜溜的道,“旁人想买一瓮都要花很多银子,郡主张口便是两坛酒,还真是财大气粗呢!”

“四爷已经开口蹭吃蹭喝了,我若是再小气了,岂不是堕了郡主的体面?您还不得臊我一辈子,我才不上这个当。”

徐若瑾说着话,便笑眯眯地走到太阴县主身旁,“两坛酒,您自当要带一坛回府,可不要嫌弃我送的东西俗。”

“喜欢喜欢,灵阁的酒还能不喜欢?原本还想厚颜去郡主府讨要两杯,只是最近郡主府实在忙乱,没敢过去叨扰,今儿我倒是有福气,能尝到郡主所赠的最好的酒,恐怕喝上几杯都不会醉,晚上都会笑醒的。”

太阴县主满面和蔼,逢迎的话说得人心中格外舒坦,姜陈氏撇了撇嘴,“的确是怕臊的慌,佳鼎楼的拿手菜还要全都尝尝,我们可没灵阁那么赚钱的生意…”

“不要乱说。”太阴县主埋怨瞪她一眼,吩咐掌柜的道:“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梁左都督的话么?还不赶紧去准备?”

“是是,小的这就去,刚刚是听到郡主说起了灵阁的酒,所以…”掌柜的讪笑讨好,却也知不能停留,“马上吩咐下去,各位贵人们稍等!”

掌柜的退出门外,立即吩咐酒楼关门,所有的厨子伙计全都伺候着屋中的几位,这倒不是他趋势逢迎,而是他惹不起梁霄啊!

刚刚在门口,他和郡主二人硬将严夫人挤兑的毫无体面,他可是看在眼中,听在耳中。

酒楼的掌柜多数都擅长察言观色,这会儿再看不出那位祖宗不爽,就是彻彻底底的瞎了!

不管是不是灵阁的酒,他的菜可是不敢慢上一拍,若真让这位爷发了火,他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关上雅间的门,屋内顿时清静无音,除却太阴县主和姜陈氏之外,还有一位夫人颜面陌生,年纪四旬左右,徐若瑾没有见过她,而她也在一旁不声不响,似在躲闪什么。

若不是徐若瑾望了过去,她似乎想一直躲藏,找寻个机会先走。

“不知这位是?”徐若瑾主动的问起她的名号和出身,姜陈氏立即看向太阴县主,面色微有不好看。

只是太阴县主却没瞧见,笑着引见道:“这位乃是礼部员外郎洪夫人。”

太阴县主的话音一落,徐若瑾本是笑面盈盈的脸色立即僵冷,礼部员外郎洪夫人?那不就是洪有德的家人?更是当初主动与蒋明霜退婚的人家。

徐若瑾心中耻笑,怪不得她刚刚看到自己时那般畏畏缩缩,想必也心知肚明自己与礼部向来不和,特别是与洪大人不合,所以才想借机离去,生怕自己找麻烦吧!

姜陈氏之前想必已经知道,所以脸色才格外难看,原本热络的场面突然冷下来,太阴县主也觉出几分不对,可当初朝堂之上的争议,太阴县主并不知道,更不知道徐若瑾怨怼礼部的始作俑者是洪有德,那时她还在寺庙未归京都。

见母亲也看向自己,姜陈氏讪笑两声,提了一口气却未说出圆场的话,反倒是让场面更为尴尬。

“还未来京都之前便已听说过洪大人的威名,今日能够见到洪夫人,说是缘分也可行,只是没想到是今时今日在太阴县主宴请时遇见,还真是让我颇为意外了。”

徐若瑾刚刚还觉得梁霄或许做的有些过分,但此时太阴县主宴请,即请了严夫人,又有礼部员外郎夫人作陪,看来姜陈氏还真是另有一心,需要敲打敲打了。

梁霄自当听得懂徐若瑾话中含义,只是他却没有再开口说话,反而沉默下来。

姜陈氏的目光在几人当中徘徊,硬着头皮开了口,“朝堂归朝堂,就算洪大人在朝堂之上对郡主微有反驳,关夫人们什么事?郡主之前瞧着心胸大度,不会因恨生恨、连洪夫人也一并怪罪吧!”

“这话若不是您说的,我定要好生说道说道,怎么着?我就因恨生恨,我何时怪过洪大人?因情因礼你都不该说,还是把嘴闭上吧!”

徐若瑾此时可没什么好心情,对姜陈氏自然也没有寒暄委婉,而是直截了当。

姜陈氏被噎得直瞪眼睛,可她又回不上什么话来。

如今面前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初中林县的一个小庶女,而是大魏皇族之姓的郡主,这一个身份让她纵使有无数委屈也诉不得,只能把心里的话全都咽下。

洪夫人见这种状况实在不适合呆下去,站起身朝着太阴县主与徐若瑾福了福身,“今日得见郡主也是荣幸,只是刚刚想起家中还有事未能处理妥当,改日再向郡主和县主请安,今日先行告退,还望郡主和县主见谅。”

随意找个由头敷衍便想走,徐若瑾却不答应,“你不许走。”

洪夫人眼睛瞪得硕圆,“郡主这…”

徐若瑾突然笑了起来,“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看洪夫人高兴,想请您多喝几杯?家中再有急事又能有多急?就看您是否给这个脸面了?”

第93章 耍蛮

徐若瑾虽然是在笑,可没有人把他的笑当做是亲近、和蔼和真诚的邀请。

特别是提到礼部员外郎之后,她的突然变脸,让姜陈氏和太阴县主冷了几许。

太阴县主颇有些下不来台,今日毕竟是她宴请,将严夫人撵走就罢了,难不成礼部员外郎夫人也要同样待遇?

这的确是让县主没了体面和颜面,只是太阴县主并没有马上就怪罪徐若瑾,而是看向了姜陈氏。

今日这两位夫人都是姜陈氏找来的,可这两个人与徐若瑾和梁霄明显不合,她这是想干什么?

姜家与梁家到底关系多么密切,太阴县主并非知道的甚是详细,但是姜家老太爷在中林县对梁家的庇护,太阴县主是早有耳闻。

严夫人与梁家关系不妥,这是众人皆知,可若是再加上一个礼部员外郎夫人也与梁家有仇,那便是耐人寻味了。

姜陈氏见母亲望向自己,只觉得头皮发麻,又说不出什么。

洪夫人被徐若瑾死盯盯的看着,焦躁不安,又没什么办法,有心顶撞几句,但又没有胆量,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并不是我不给郡主颜面,而是今日家中的确有事,改日再来赔罪…”

“刚刚不说有急事要走,偏偏我张口请你喝酒,你有急事要走,这事儿怎么听都不顺耳,可我宽容大度,乐于助人,这就派人陪洪夫人您去府上,帮您把急事办了,然后再回到此地喝酒如何?”

徐若瑾仍旧笑眯眯,“如若您再说不行,我可真要发火了。”

她搓了搓手心,看向洪夫人,“想必你应该早已听说,在朝堂之上洪大人可是挨了我一巴掌,皇上也斥责我发起火来不管不顾,失了体面,可我就是这等脾气,改不了,大不了改日再去向皇上请罪,向太后赔罪,可是这口气我咽不得,那就不行!”

徐若瑾此话撂下,太阴县主即便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话语说的如此直白,哪怕她想装傻都装不了。

在朝堂之上给了洪大人一巴掌?听起来是徐若瑾蛮横无理,可若不是逼急了,哪个女人会做出如此胆大的事情来,这可不是鲁莽,而是愤慨,是走投无路,是逼上绝路…

太阴县主看向姜陈氏的脸色不太好,既然知道是这等关系,为何还要与洪家来往?

也怪不得梁霄进门便是一张冷脸子,恐怕这件事要把姜家也绕进去了。

太阴县主不声不响,只当做不知道!

姜陈氏在一旁有些坐不住了,人是他请来的,被徐若瑾如此逼的焦头烂额也着实过分了些。

特别是刚刚她还让自己闭嘴,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我不知道,但今日毕竟是母亲宴请,纵使你贵为郡主,是皇上的义妹,那也得称母亲一声姑祖母,还是不要太过分。”

“你竟然知道沾了这么多亲,就不该做出今日之事,这个仇我可记下了,自此以后姜老太爷甭想喝到一滴灵阁的酒,若是来找我问,我就都说是你惹的,怎么向姜老太爷赔罪,你就琢磨去吧!”

徐若瑾的警告貌似撒娇,更似孩童玩闹,可姜陈氏却知道这分量到底有多重!

徐若瑾撂下此话,又看向了洪夫人,“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若是你仍执意要走,那我这就派人?”

洪夫人被逼得脑仁儿发烫,姜陈氏早已一张脸憋的铁青紫红,本想还要反驳,却被太阴县主立即打断,不允她开口。

姜陈氏不敢惹太阴县主,只能奔到一旁去装聋子。

洪夫人颇有下不来台,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刚刚是我记错了,原本是娘家要派人来为我送东西并带信,可应该是明天我记成今日了,让郡主见笑了。”

“记错了?”徐若瑾嗤笑两声,“既然是记错了,那就等着喝酒,今日索性不醉不归,也当是我那一日打了洪大人一巴掌,今日向洪夫人赔罪了。”

这等说辞自当不会有人信,只是徐若瑾的性情是这般嫉恶如仇?可她在朝堂之上打了洪大人,今日也没必要再与洪夫人不依不饶?或许这背后还有其他的事是众人不得而知的…

太阴县主这般思忖,但若徐若瑾知道的话,一定会惊讶于县主的心思敏感。

其实徐若瑾今日与洪夫人如此纠缠,一是为了洪有德,二来也是为了蒋明霜。

若不是他们主动与蒋家退了婚,蒋明霜不会嫁给严弘文做侧妻,严弘文也不会时而拿着蒋明霜来拿捏自己,蒋明霜也不会过得如同今日这般苦痛。

即便洪家还不如严家,可徐若瑾就是要找始作俑者出气,也不管到底是谁不讲理了。

“哎哟,即是都准备坐下来喝几杯,你也快歇一歇,别忘了,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太阴县主适时的圆场笑着道,“若是把你累着,我这颗心就会被梁霄瞪的吓出来,可受不了这等惊恐哟。”

“瞧您说的,怎么会?不用理他,咱们吃咱们的。”

徐若勤抛开刚刚的恩怨,笑眯眯地坐在太阴新竹身旁,好似刚刚那个冰冷蛮横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梁霄坐在一旁没有什么反应,好似刚刚徐若瑾说的根本不是他。

起身出去一趟,他又转身回来,而此时此刻,佳鼎楼的掌柜已经陆续开始上菜,红杏等人也从灵阁取回了酒,一桌人陆陆续续吃喝起来。

而此时此刻,梁一正堵在洪府大门口。

洪有德听到郡主府来人请,当即吓了一个哆嗦,本想让人推脱说他不在,管家吓得立即道:“老爷,您不能不去。”

“怎么?”洪有德只觉得头发倒竖,“惹不起我还不能躲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徐若瑾在朝堂之上当众给他那一巴掌仍在火辣辣的疼。

管家一抹额头的汗,“刚刚来人说了,如今夫人正在陪同郡主吃酒,单有梁左都督一个男人,他觉得无趣,所以才派人来请您呢!”

“什么??她居然在与瑜郡主吃酒?疯了吧!”洪有德吓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怎么招着这两位祖宗了!”

第94章 作陪

此时此刻的佳鼎楼,徐若瑾笑灿热络的为太阴县主斟着酒,而每一次洪夫人都自当也会喝上一杯,只是她的酒却不是徐若瑾倒的,而是红杏在一旁侍奉。

洪夫人的丫鬟已经被徐若瑾撵走,让自己的丫鬟去伺候洪夫人,洪夫人纵使想要拒绝,都没那个胆子。

既然知道自己敌不过瑜郡主,洪夫人索性不声不响,倒酒就喝,大不了喝个烂醉如泥,早早的被抬回家去,也总比硬着头皮在这里熬下去要强。

因为这种被拿捏的滋味儿实在太难受了,明明心中愤慨,却又发泄不出来,即便徐若瑾话语如刀,却又反驳不得一句。

洪夫人心中纳闷,当初郡主都已经在朝堂上打了老爷一巴掌了,怎么还与自己不依不饶的?这事儿不应该呀!

难道是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还想再来一巴掌?老爷纵使是礼部员外郎,那不也要听礼部侍郎大人的吩咐做事,亦或许是瑜郡主把对侍郎大人的怨气,都撒在了自家老爷身上。

惹不起侍郎大人,就拿捏自家,这实在太过分了!

可无论徐若瑾怎么过分,她都不敢站出来反驳一句,因为是请她喝酒,多劝几句罢了,从何处都讲不出理来,她除却闷头喝之外,根本找不到推脱的理由。

而太阴县主被徐若瑾几句话就哄得笑容满面,喝得兴高采烈,姜陈氏此时也知道不能把梁家得罪惨了,偶尔上赶着与梁霄套起近乎,说上几句闲话。

梁霄只闷头在一旁喝酒,偶尔敷衍的答上两句,也没彻底的撅了姜陈氏的颜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除却洪夫人一脸的焦躁难忍,其余四人倒是热络非凡,甚是喜乐。

只是洪夫人并没有如愿,她喝上几杯头晕之后,红杏便立即送上醒酒汤。

这醒酒汤还是当初徐若瑾为严弘文配的,此时拿给洪家人喝,也不知是天意的讽刺,还是人为的报应。

醉醉醒醒、醒醒醉醉,洪夫人终究忍不住站起来有意告辞离去。

只是她还未等开口,徐若瑾便看向红杏道,“洪夫人是不是又醉了,怎么突然站了起来?快为洪夫人加几道菜,喝一碗汤暖暖胃,小酌怡情,高兴归高兴,但不能伤了身体。”

徐若瑾扶着自己的小腹,“看到你们饮酒,我是真的馋,只可惜肚子里的小家伙是根本不容许我喝的,否则真想放肆一回。”

这话一出,梁霄立即瞪了过去,太阴县主笑着道:“瞧见没有?刚刚试探一句,梁左都督的眼睛便能杀人了,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在一旁瞧着,千万不要动什么喝酒的心思。”

太阴县主抿了一口酒,呲呲两声回味无穷,“这酒呀,还是留给我一个人喝吧!好不容易送两坛子,你还想喝回去一些,我哪里舍得?”

“哈哈哈哈哈,”徐若瑾哈哈大笑起来,又为太阴县主斟上一盅,“行行行,我不喝,不就是灵阁的酒?改日有了新方子,一定派人送到您府上去。”

“那我可就厚颜当真了!”太阴县主笑的眼睛都瞧不见,“如若你不送,我可追了府上要去。”

“送,一定送。”徐若瑾睹见梁霄仍盯着自己,面色羞红的道,“四爷何必这样看着我?刚刚起了饮酒的心思,也是怕您一个人喝着寂寞。”

徐若瑾把理由编得格外花哨,“不让喝就不喝了,听话还不成吗?”

这一番甜言说的梁霄心情舒畅,“我不寂寞,稍后就会有人来陪。”

“有人来陪?”徐若瑾微微一怔,可见梁霄不打算说出是何人,索性闭嘴不问。

终归稍后都要来,等一等不就知道了?

姜陈氏面色不虞,洪夫人只感觉一道冷意从后脊梁骨蹿上,还未等她等念头落下,便听到雅间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红杏看了一眼徐若瑾,随后便到门口去迎。

掌柜的从外敲门进来,撩起帘子道,“启禀各位主子,是礼部侍郎洪大人到了。”

掌柜的自当不知其中的弯弯绕,话语说得喜庆,只是屋中听到的人却没了那般好心情,姜陈氏惊呆的合不上嘴,而洪夫人只觉得眼前一晕,险些摔倒过去。

刚刚就冒了念头,梁霄所说是否是自家老爷,只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念头刚刚落下老爷便已进门。

这可真是要了洪家的命啊!

徐若瑾微微惊诧之后便是笑,太阴县主仍旧一派平和,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梁霄朝向外边一摆手,“请进来。”

掌柜的连连点头,随即退后请洪大人进门。

洪有徳满面焦躁,额头间还有一层细细的汗,即便是想露出笑容,可尴尬的脸色却遮掩不住内心的恐惧。

进门便向众人行礼,“来晚了来晚了,先给各位贵人行礼,见过梁左都督,今日能得梁左都督邀请,着实是在下的荣幸,只可惜知道的晚了,还望各位贵人不要怪罪。”

洪有德也有四旬的年纪,堂堂五品京官,在外昂首挺胸,腰板生硬,可在这间屋子里却点头哈腰,卑躬屈膝,那副谄媚的笑,让姜陈氏格外鄙夷。

人事梁霄请来的,太阴县主只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徐若瑾则侧头打量,眼中的笑复杂无比,只是却没有夸赞和喜庆,完全是不屑和嘲讽。

梁霄瞟了洪有徳一眼,指向旁边的座位,只吐了一个字,“坐。”

“是,”洪有德立即坐在那里,心中焦躁不安,颜面上是一派嗞牙讪笑。

梁霄朝身旁摆手,红杏立即为洪有德满上一杯,梁霄摇了摇头,吩咐掌柜的道,“换大碗,要最大的碗。”

掌柜的当即要点头,可随即恍然瞪眼,看着梁霄道,“最、最大的?”

“对,就是要最大的碗。”梁霄指敲桌案,看着洪有德道,“听闻洪大人乃是海量,稍后酒不够自有灵阁的人继续送来,掌柜的下去准备饭菜吧!酒碗快些送上,我等不及了。”

掌柜的惊愕,下意识的便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关上雅间的门,掌柜的一抹额间的汗,这完全是被吓的!

看来今日梁左都督不会轻易罢休,那此事要不要通禀主子?真把员外郎大人喝出个好歹来,自己可负不起责任呢!

而此时洪有德心中也七上八下,只感觉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灵阁的酒本身就烈,他不是没有尝过,喝一盅都腹胃火热,还要用最大的碗?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梁左都督…”

洪有德刚要开口,徐若瑾却问道,“听闻,前朝有一位太医院的医正大人也姓洪,不知道与洪大人有什么关系?”

第95章 小人

这是徐若瑾一直惦记的事情。

他心中一直很想将洪老大夫和沐阮带回京都,只是京都说大归大,说小又小,身边竟然还有洪家人,那她必须要弄清楚洪老大夫是否与这个洪家有联系。

如若没有联系,他对洪有德就不必手下留情;

若是还真有几分亲,看在洪老大夫的面子上,纵使有心为蒋明霜报复,她也不会太为难。

只是徐若瑾这个问题一出,洪有徳好似被雷劈了似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连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等叛逆之人怎么可能与洪家有关,不知郡主是听何人所言,那是对洪家的污蔑,绝对没有!”

洪有徳这般说,反倒是让姜陈氏愣住了,“怎么能没关系?那不是你们洪家的一位长辈?若是论亲,你好似还要称他一声伯父的?怎么没了关系?”

姜陈氏虽然跋扈霸道,更是出了名的刁蛮,可是她也有她的底线。

否认自家亲眷关系,她做不出来,无论那个人做过什么,姓氏理应引以为傲,怎能如此亵渎?

洪有德额头发麻,讪笑几声解释道,“姜夫人此言差矣,之前与他的确是有亲的,只是他违背皇命逃离京都,如今杳无音讯更不知下落,从那时起,他便被家中族长逐出洪家,不再是我们的家人。”

姜陈氏翻了个白眼朝天,心里对此人的鄙夷不用说也已经很明白。

对于今日邀请礼部员外郎夫人一事,她已经肠子都悔青了,此时看到太阴县主的眼色,她真是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巴不得徐若瑾再给他两巴掌。

这种人,无耻之极,既然还是礼部官员?简直可笑!

徐若瑾听洪有德对洪老大夫的评价,嘴角微微抽搐,牙根痒痒,“原来如此,我本也想洪老大夫不会与你有什么关联?如今没有更好,我反倒是放心了。”

徐若瑾的话,洪有德自当听不懂,更不明白她所谓的放心是什么意思。

他只想与这等沾染皇族敏感事件的人撇清关系,继续连连否定,“绝对无关,郡主但请放心,洪家向来是一心忠于皇上,那等叛逆的糟粕是绝不能容,如今也就是找不到他的下落,如若有一日让我见到,一定要骂他个狗血喷头,更要教一教他何为忠,何为孝!”

“掌柜的怎么还不把碗拿来?我倒觉得碗都有些小了,不如洪大人就捧着坛子喝吧!”

徐若瑾说完给红杏使了个眼色,红星立即给洪夫人倒酒,酒盅满满,再添一滴都会洒落出来。

洪夫人只觉得脑袋僵硬不堪,迷沌浑浊,可是酒盅在前,她又不知道该不该喝?

刚刚自家老爷没来,她只想喝醉之后便脱身离去,可如今老爷也在这里,事情恐怕不能如自己想象那般简单,二人总得有一个是清醒的吧?否则被捏圆是圆、捏扁是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实在是不能再喝了,还请郡主告饶,虽然灵阁的酒清纯无比,是难得的美味,可是喝了酒,就喝醒酒汤,喝了醒酒汤,又在喝酒,纵使我有心,可是这腹胃却已盛不下,就请郡主饶过吧。”

洪夫人话语说得含蓄婉转,更有求饶之意,徐若瑾笑意涔涔,看向了洪有德,“既然洪夫人喝不得,那这一杯就要洪大人来代喝。真是由洪大人代喝的话,那可就不止这一盅酒,而是要一碗酒。”

徐若瑾笑看洪夫人,“就不知道洪夫人是否舍得了?”

洪夫人吓了一大跳,而此时也有酒劲儿上头,听到徐若瑾如此说,她则壮了胆子道:“瑜郡主何必如此针对老爷?他在朝堂上虽顶撞了您,可那也是以礼论事,不涉及个人恩怨,您这又是何必呢?”

洪夫人不开口还好,可她捅破了这一层纸,着实让洪有德当即面色青紫,立即斥她:“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

这等事认个怂也就得过且过,若不是她今日偶遇郡主,自己至于大晚上的跑到佳鼎楼来受这份罪?

“瑜郡主您不要怪罪,她着实是喝多了,旁日里在家就什么都不懂,您千万别怪罪,别怪罪…”

洪有德接连为徐若瑾道歉,徐若瑾倒是觉得自己之前真小瞧了他!

在朝堂之上,他能为搏一时之名,站出来指责自己,更是受了自己一巴掌;

而今日在此地见到自己,却分毫没了那一日的说辞,接二连三的认怂赔罪,丁点儿骨气和底限都没有…

如若是其他人,难道不应该与自己据理力争?一论高低的?怎能是他这么一个怂包模样?

如若今日他出了这个门口,改日在皇上以及澶州王和礼部侍郎等人面前见到自己,是不是又没了今日的怂气,改换一派傲气昂扬、两袖清风的正气之官了呢?

徐若瑾被洪有德的做派惊呆住了,可洪夫人此时却不依了!

她在此地已经有了一个多时辰,早已被徐若瑾连唬带吓,惊的已快神经错乱,哪还管自家老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我哪里说错了?如若不是记恨老爷在朝堂之上对郡主的反驳,郡主何必逼你我灌酒?这破酒喝入嗓子眼儿便火辣辣的难受,简直难以做忍,我受不了了!”

洪夫人说着话,将面前那一盅酒伸手打翻!

酒盅倾倒在桌案,滴滴撒落,落在地上虽鸦雀无声,但却让洪有德当即就蹦了起来!

二话不说,他“噌”一下子就窜到了洪夫人面前,抡开巴掌就抽打下去,“你个死女人,灵阁的酒也是你能肆意评价的?多少人抢着喝灵阁的酒都没机会品尝,你却如此不知好歹,我让你不知道好歹…”一巴掌下去。

“我让你不知道好歹!”又一巴掌下去!

洪有德突然发了飙,洪夫人挨打自当撕心裂肺的叫嚷,一时之间,整个雅间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如同耍猴一般的表演,把徐若瑾和太阴县主以及姜陈氏全都看愣了!

这…这也实在太夸张了吧?

徐若瑾刚想说上两句,孰料胃腹作呕,她很想吐。

红杏立即过来搀扶她去一旁,太阴县主着实看不下去,拍着桌案指着道:“住手,还不快住手!下这么重的手你于心何忍?这也是你的女人!”

第96章 心虚

洪有德的确下手不轻。

才几巴掌下去,洪夫人的脸便苍肿起来,青紫一片,嘴角微微流出了血,而此时她更是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洪有德的巴掌仍未停下!

这根本不像是个礼部官员,而像是草莽屠夫,完全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徐若瑾心中明白,他这是想让自己没了继续拿捏的说辞,否则事情传了出去,自己又会得个不依不饶的罪名。

她不得不承认,洪有德赢了,因为她的确没了继续拿捏他的底气,甚至还有几分愤慨!

那终归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女人,他就如此对待?

简直…不是人!

太阴县主下了令,立即有丫鬟婆子上前将洪有德拉开,洪有德歇斯底里,满面怒意,立即拱手看向徐若瑾,“瑜郡主息怒,如若您还心中有气,我就继续好好教训她…”

徐若瑾提了一口气,却不想与他再说一句话!

太阴县主只觉得眼前眩晕,激动的手都颤抖不停…姜陈氏立即让丫鬟进门扶起洪夫人,叉腰骂起了洪有德,“男人真的就是没良心,怎么有你这等畜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就逞凶,不要你自己的脸面,你也要顾及着洪夫人的体面!”

“终归也是近四旬年纪的官夫人,往后你让她如何在外做人?!”

姜陈氏狠狠的攥了攥拳,恨不能上前去打上几下!

她也能看得出洪有德为何如此做,可事情的确如他所愿,徐若瑾和梁霄都不会纠缠下去,只是洪有德的人品也着实暴露无遗,让人嗤之以鼻,难以容忍!

洪夫人被丫鬟们直接搀扶出去,没有留下半句话,也没人再想多说一个字。

徐若瑾看向梁霄,梁霄则召唤了梁一进门,“送太阴县主归府。”